柳絲絲在龍華殯儀館裡幾乎迷失瞭方向,正當她彷徨無主的時候,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她掉過頭來,隻見莎比站在不遠處,向她揮著手。
幾個月來,柳絲絲一直沒有理睬莎比。那一次,莎比為她介紹對象,把柳絲絲對莎比剛剛回復的一點好感又蕩滌幹凈瞭。然而,現在在這個陰森而冰冷的環境裡,柳絲絲卻覺得心裡一暖,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流瞭下來。親情的依偎在死亡的威脅下,竟然變得那麼的溫馨而珍貴。
柳絲絲迷迷糊糊地跑到莎比身邊去,一頭軟軟地靠在莎比的身上,像在尋找著一點安慰。
“這是真的嗎?小姑真的死瞭嗎?”柳絲絲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進去看看吧。奶奶、舅舅、姑姑他們全在那裡。”莎比指瞭一個方向,有一點心不在蔫地推開瞭柳絲絲的身體。
柳絲絲腳步不穩地順著莎比指著方向,走向遠處的建築物。莎比木然地看著柳絲絲的身影,她看到,在遠處的房屋的廊簷下,傢裡人已經招呼柳絲絲瞭,莎比松瞭一口氣,但是,沉重地壓抑在心中的苦悶,仍使她渾身乏力。
手機鈴聲突然震響瞭。現在她聽到電話鈴聲,就條件反射地引起一陣抽搐。她懼怕電話裡傳來來的那個磁性的男人的聲音,那個聲音聽起來悅耳動聽,字正腔圓,沒有感情,操控有力,仿佛像條鋼鐵的鞭子,抽去她的所有的筋脈,令她全身癱軟,無力自持。
在夏天到秋天過度的這一段時間裡,莎比覺得發生的事情太多瞭,似乎超過瞭幾年來發生的眾多事情的總和。她與小穆自從有瞭床上之歡之後,一直磕磕碰碰,有時候感到非常甜蜜,有時候又充滿著敵意與對立。原以為很簡單的順其自然的愛情,一旦有瞭親密接觸之後,竟然要受到許多嚴峻現實的檢驗。那天晚上,小穆對她床頭藏著的安全套大發雷霆,憤而出走,似乎預示著他們的關系就此劃上瞭休止符號,但是,有瞭肉體接觸之後的兩人關系,總被一種曖昧的剪不斷、理還亂的迷霧糾纏著,令人分辨不出方位,找不到東南西北。於是,一個電話,一個短信,便好像就可以蕩滌兩個人關系中的冰冷隔膜,重新在肉體的緊密依偎中,再次找到一個親近的快感。因為懼怕那種冰冷的感覺的再次來臨,所以再一次的肉體接觸,便更加猛烈,更加維護對方,更加願意在潛移默化中把快樂的感覺贈送給對方。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種愛情像一種垂死的感覺,像在死亡來臨前的那種對歡快的竭澤而漁的攫取。這是情欲還是愛?兩個人沒有人能知道,情欲與愛本來就難以分開,在那種情欲的相互體驗中,似乎感受到瞭一種最強烈的愛意。這種愛意使人留戀,使人不願正視現實,不願去回到現實中來,情願在一種虛擬的空曠的精神領域裡,感受那種純粹是感官的愉悅與親密。
莎比感到,肉體的狂歡,使他們懂得瞭什麼叫諧和,他們都覺得在相互珍惜這種諧和,本來開始時的那種難以克制的像夏天的氣候一般復雜多變的猜忌與嫉妒,日益減少瞭爆發的次數,他們可以感受到,兩個人可以在快樂的平臺上,蒙著頭去感受,去體驗,去重溫。這種感情就像是秋天,一個南方的漫長的不冷不熱的秋天,可以維持一種冗長的情感的熱度,覺察不出季節緩慢向前的進程。的確是這樣,有時候,似乎令人覺得秋天是一成不變的,季節凝固著不動,樹梢上掛著溫暖的綠色,似乎永遠不會蛻盡。南方的秋天大多數給人的感覺好像都是晴朗的,明快的,沒有任何變化的,在莎比的印象中,秋天根本不是淒風苦雨的。也許城市使季節變得單純,看不到季節曾有過的泥濘與猙獰。秋天就像他們的愛情,有時候莎比會無由地覺得這樣想。他們的愛情很短,但在莎比的心中覺得很長。從春天開始,經過瞭狂熱的夏天,他們終於懂得瞭像秋天那樣去蘊藉著感情,去維持住那種相互融洽的需要。
她覺得小穆不像開始時那樣打破砂鍋問到底地問她的隱私與秘密瞭。莎比在開始的時候,告訴過小穆,她曾經是錢盛腫的情婦。這一點,她不想隱瞞,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就像她是AV女優一樣,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你能接受得接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而他們當初曾經的口角,往往是在這一點上。她可以感覺到,小穆為此曾經難受過很長時間,在他們最初的波動的兩性關系中,小穆一直在床上叮著她問錢主任的性能力如何,他們怎樣發生性關系。男人天生有一種好奇的心理,特別是在對女人的好奇上。男人在性關系中,他也許看不到女人在情感方面的首肯,隻會註重在性方面的允諾。這一點,莎比對他非常討厭,不過她竟然奇怪地容忍下來瞭,也許這就叫愛?或者,這是她被迫接受的副作用。後來,他們的關系進入瞭風平浪靜的秋天,小穆很少再問她過去的私秘生活瞭,他們就進行瞭一段相對溫情脈脈的融洽時期。
在那樣的情況下,莎比讓小穆幫助她完成瞭一件她過去從沒想過的陰謀。她讓小穆來到她的辦公室,扮成劫匪,把她捆綁起來,然後拿走保險櫃裡的五萬元現金。再由小穆找小兔,讓小兔和小穆一起來到現場,發現莎比被綁架的現場。通過這種辦法,她成功地劫走瞭錢盛腫的五萬元,並直接把五萬元匯到瞭阿冥的信用卡上。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事情在莎比看來,做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她抓住瞭錢盛腫不敢報案的心理,肆意地玩出瞭這一招賊喊捉賊的把戲。但是,有一天,一個神秘的電話打過來,裡面的那個富有磁性的聲音,說他知道她玩的這一套監守自盜的遊戲。是的,那個男人輕飄飄地強調說:這是一個遊戲。
所以莎比聽到電話聲音,就像驚弓之鳥一樣渾身索索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