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城市風景的魅力,應該是有一個希望。

  南京路正是集中瞭這樣的一個特點。

  顏馨婷與張蘇爾走出餐廳的時候,兩個人加入瞭南京路向東行的人流。

  南京路的所有人流,都集中地射向東方。南京路的妙處就在這裡,它有一個目標在東方。它不是一條均衡的四平八穩的道路,而是一個開口為無限期待的輻射向東方的箭矢。

  它遠比真正的南京的道路富有魅力的原因就是在此。一個城市的道路,最忌寬大而沒有目標。夜幕下的南京路上,人流像水一樣,流向外灘,那就是城市的期待,沒有緣由地需要尋找一個出口。

  顏馨婷與張蘇爾貼著墻跟下,順著城市的人群,向外灘方向走去。

  過瞭步行街,人流都被壓縮到街邊的路沿上,隊伍變得狹窄而緊湊。在一段路口等待紅燈轉為綠燈的當口,張蘇爾悄悄地把顏馨婷的手捉住,顏馨婷藏起瞭嘴角羞澀的笑容,沒有拒絕,她隻是覺得臉頰著發散著一股熱流。

  開始時,拉著的手有一些別扭,但是,很快她便適應瞭這樣相攜著男孩走在一起的感覺。女孩天生都有小鳥依人的天性,顏馨婷不自覺地把自己的身體微微依靠在張蘇爾的身上,兩個人的腳步逐漸踏上瞭相同的節奏,沒有講話,但是,他們找到瞭這樣一種步幅的默契。

  在安徽的傢鄉,還是上初中的時候吧,他們一起到鄉裡去參加演出。在祠堂裡搭起的古戲臺上,他們往往是最早登場的,演過節目後,他們走下舞臺,在臺後看一會節目,年輕人便有一些閑不住,張蘇爾便悄悄地捏一下她的手,那時候,是多麼的兩小無猜啊,顏馨婷便悄悄地跟著他,踏著樓梯,爬上瞭祠堂的樓上。遠處的依依呀呀的黃梅調穿過沉重的祠堂建築,模糊不清地傳過來,黑暗的樓道上,幾乎看不見道路,但是白色的墻壁,像一場慘淡的白佈懸掛在那裡,總給人一種不吉祥的感覺。

  直至今天,顏馨婷還是不喜歡徽派建築那種像骨頭一樣慘白的建築色彩,它們不煊麗,卻以一種刺眼的缺乏鮮艷的白色,使人望面生畏。

  陳年的祠堂樓板,發出吱吱扭扭的響聲,黑暗中似乎藏著列祖列宗的鬼祟的目光。顏馨婷如果一個人,是絕對不敢走上這臺階的,但是,有張蘇爾在身邊,她的勇氣似乎倍增瞭許多。

  他們圍繞著祠堂的天井轉瞭一圈,不知什麼時候,張蘇爾的手把顏馨婷的汗津津的手握在手心裡,那溫暖的手掌,讓她放心。

  多少年來,她在夢中一直似乎憧憬著一個男孩對她的手的牽引,有的時候是清晰的,有的時候是朦朧的,但她今天知道,在繁華的大上海的市中心,這個男孩的手,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目標。

  多少年來,她的生活的歷程,就像面前的這條南京路一樣,開啟著一個通向未來的出口,她希望奔向那個出口,見到她的那一份心靈的停泊點,而今天,她真的與她期盼著的男孩,走在這同樣奔向出口的道路上。

  南京路是一條曲折的道路,前面似乎很難告訴他們真正的目標。隻要到瞭最後,那一閃而過的東方明珠燈塔才會在道路的缺口處亮相,坦露出道路的最後的一片輝煌。

  那就是這條道路的最終報答。

  在外灘貼近黃浦江的人行道邊,擁護的人流在這裡鋪展開來。年輕永遠是這裡的驕傲與炫耀的資本。男孩與女孩成為這裡的一道最具風情的姿色。

  這道從歷史深處迤邐延伸出來的情人墻,至今仍然發散著永不衰竭的魅力。這裡的愛情,與其說是藏掖,不如是一種展覽,愛情的私密與這種情人墻的表演本身就是一種反差,但正顯示出一種城市的反叛與挑戰。

  情人墻裡的親熱行為,曾經在上一代那兒引起軒然大波,然而今天已經復歸平靜,隻是,這裡面的愛情瞭恢復率性與天然,親熱也恢復到本真的色彩。

  張蘇爾與顏馨婷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憑欄眺望的位置。上海的所有地點,都是閉塞而局促的,隻有在這裡,它天曠地遠,視野開闊,無邊無際,令人心曠神怡。

  輕輕的,張蘇爾把手搭在顏馨婷的肩膀上,她好像沒有感覺到。貼著她的薄若蟬翼的短裙,他輕輕地她豐腴而富有彈性的肩膀。

  不知是他的手上用瞭一點力,還是她尋找一種支撐,顏馨婷輕輕地倚靠在張蘇爾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