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愛的感受來自於人類的遺傳的本能,它是一種幻覺,是一種騙術,但這種幻覺卻施舍得這麼真實,騙術卻會讓人被騙得五體投地。做愛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對人類繁殖的一種恩賜,是對痛苦的艱難的幾乎毫無樂趣可言、危機四伏的人類生殖的一種獎賞。有一天,這種快感脫離瞭人類的痛苦本色,成為一種純粹的形而上的東西。如果愛,歸功於一個超人的創造,比如我們約定俗成地稱它為上帝的創造的話,那麼,人類對愛的異化,則變成人類對上帝的掠奪,因為做愛作為上帝給予人類吃苦藥時的一顆糖,卻被人類單拎出來,單獨地吮吸。
盡管如此,這顆糖在人類爭相舔舐時,還是給予人類以無盡的樂趣與回味。而特別的妙處在於,人類相信,他與她在咀嚼這顆糖的風味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他會覺得是此刻的上帝,他站在歷史的最高巔峰,享受瞭上帝賜予他的最浩浩蕩蕩的快感。情欲的確充滿著神異的力量,一個人會在與別人的對比中,相信自己是最為性福的那一個,而在與昨天的自我的對比中,他會相信即刻的感受最為完美。性在群體中是獨一無二的自信,在個體中是登峰造極的自戀。小孟曾經接觸過許多小姐,但那種功利性的接觸,感官刺激是表面化的,遠沒有此刻沒有時間壓力、沒有尊嚴壓力的狀態下的全身心的投註。一種幻滅般的空前絕後的快感,再次欺騙般地席卷瞭他。
小孟覺得他從這個女人身上,真正感受到瞭什麼叫性欲的狂歡。那種絕望的快感,使他似乎站在歷史的峰顛上,似乎站在烈烈風中,他搖頭擺尾,拔劍四顧,一覽天下小,他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瞭自己的偉岸與強大。這個成熟的女人發出與端莊呈現出強烈反差的嘶叫與呻吟,她的沒有遮攔的乳房,有些松軟地滑下,胸骨上露出隱隱的肋骨,胸口的肌膚有一些松馳,不完美在性愛狀態下,卻是一種異數的激勵。她的乳頭,帶著一點黑色的沉色,甚至有一些萎縮地小巧玲瓏,但卻充分激發起他的對它的憐憫。小孟不乏對女人的理解,知道女人的興奮在哪裡。他的動作並不強烈,他懂得柔和對女人意味著一種催化劑。他讓女人慢慢地升溫,用他的手,他的吻,他的親昵。對女人的制造,是男人的一種吟味。他讓女人像花一樣,全部綻開她的紅潮,她的暈輪,她的收縮的顆粒,讓每一種色澤都還原為最艷麗的色彩。在她呼喚他、迎納他的時候,他征求著她的意見,“可以上去嗎?”
她沉浸著自己的私秘的歡愉中,根本沒有時間允諾什麼,她的兩腿蜷曲著,小孟想起在學校裡教授上歷史課的時候,提到紅色革命作傢殷夫描寫三十年代的上海小資女人上街遊行,激動地呼籲著“好像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被男同志壓在身上”當時還在班級裡引起哄堂大笑,而此刻的體味,卻使小孟感到上世紀的那些抗爭倒一針見血地揭示出男女關系的本質,小孟用上位去探訪女人的神秘,他的腿因為跪著而感到繃緊的緊張,他把頭伏在女人的臉上,註視著她微閉著雙眼的表情,捕捉她的緊皺著眉頭的那一種細微的波動。他遠沒有像在A片中那種,使出動作的奇詭,他不需要那樣,在任何狀態下,動作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感受是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做愛是為感受而做,而不是為別人的眼睛而做,所以小孟拍A片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暢快,也不覺得多如牛毛的體位有什麼意義,而此刻,他盡力去體味著每一絲每一秒的柔情的接觸,他懂得必須讓對方感到歡快,這時候對方才能回饋自己最真實的同等頻率的“福”度。所以,他悄聲問:“舒服嗎?”
身下的女人有些味同嚼蠟地搖搖頭,小孟閱女人很多,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女人中的例外,他有讓女人步入幸福聖殿的辦法。他從她身上滑退瞭下來,實際上他把全身的力量置於她的身體之上,她也沒有多少輕松愉快的感覺,他倚偎在她的身邊,讓她仰臥著,從側著的體位與她親密接觸,然後,他用自己騰出來的一雙手,撫摸著她的最敏感的部位。一直一聲不吭的她,突然抑制不住地發出咿咿呀呀的呢喃聲,她的身體也像麥浪一樣晃蕩起波峰浪谷,“小親親,你太好瞭……”
她的嘴上散發著沒有內容的無字歌。小孟讓她持續地高調地行走,就像一個曲調,沒有後限地往上高走,一直往上走高,好像沒有盡頭。但沒有盡頭是沒有可能的事,總有一個盡頭,她沒有突破,也無法突破,肉體束縛瞭她,地球的引力限制瞭她,隻好卸載,把快感留在地球與人間,她無法成為永遠的仙女,隻能成為一個無限迫近於仙女的類仙女。在那一刻回歸人間、無限接近仙女的狀態,她迸發出瞭全部的熱情。小孟可以感受到她的身體在扶持著自己,好像想去大膽地觸擊最接近仙女殿堂的雲天,但她同時也無法承受那種接近中的靈魂的丟失,她渴望去迎接,卻又無力去接近,那一刻變得超級敏感,小孟可以感受到她處於一種臨界狀態,他讓自己配合她的節奏,他要在女人的那種臨界狀態中,完成他對至極性感的擁有。他加倍地運動著,使女人升騰,攀高,接近到無限的遙遠,在那一刻,他感受到女人的失控,他把握著自己的快樂,去迎接那相同的共振……她的那種無聲的顫栗,突然幻化出一種放浪的笑聲,猛地把他推開,她像一個滾過鞍馬的運動員,把的身體像陀螺一樣閃開,小孟隨著她的抽離的身體,把最後一絲快感的餘緒追蹤著她的身體。她渾身好像不能撫摸,“別碰我。”
扭過一邊,強烈的情欲高潮是極度的敏感,她好久才平息下來,然後乖巧地側轉身來,“你真鬼,你怎麼會讓人這麼舒服的?”
小孟把自己的頭,放在她的胸脯上,“剛才你抖瞭。”
她點瞭點頭,臉頰上是紅潮一片,她問道:“你怎麼把人弄的這麼舒服的?我從沒有過這樣的舒服。”
“真的嗎?因為我喜歡你。”
“你真的喜歡我?”
她低頭望著他,他在她胸前,像一個很乖的小孩,她突然說道:“我不想這樣。”
他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躺在你的懷裡。”
“為什麼?”
“因為我是女人嘛。”
小孟往上探出身子,她柔軟地下探而去,然後把她的臉頰放在他的胸前,“這樣才舒服。”
她的臉伏在小孟的懷裡,隻是剛才兩人的位置的互換。這個年齡大他十多歲的女人,在這一刻臉上升出小女孩的夢幻的神情,她渴望的信賴的情結,攪動著男人的憐香惜玉的情感,他覺得擁有一個女人在懷裡的感覺真是好。他有過女人,但這樣擁有女人的時光卻沒有。他也許曾有一刻渴望擁有這個女人的近乎母愛的溫暖,但他更是男人,他還是希望此刻能把一個女人擁抱在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青春的胸膛,擁有她的全部的肉體與靈魂。他此刻有一點癡迷這樣的狀態,這是他的理想的狀態,他不知道他能擁有這樣的女人有多久。在情欲漸趨平靜後,他無由地想到瞭這些古裡古怪的與此情此景沒有關系的問題。情欲使人不會去考慮理智的問題,但情欲過後對情感的留戀,使他還是身不由已地去暢想著這些靈魂的慰藉的問題。他們說瞭一點傻話,剛才的那一刻體驗,是他們覺得都走過瞭自己的一生中的最快樂的時光,這本質上是情欲的一種欺騙,使人們相信,剛才擁有的是最快樂的。但是,這足以使人麻醉,他們覺得此刻是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和諧。他們在談話中沒有去談現實的人生,也沒有去談剛剛共享的那種快樂,他們怕生活中的一切來幹擾此刻的虛擬的感受,怕去用言語去破壞那種肉體上無法用語詞表達出來的每一點快感,他們無意義地聊著天,說著傻話,為一點小動彈發著無意義的笑。漸漸地睡意湧瞭上來,他們相擁著入睡。那一晚,他們就在這種渾渾沌沌的狀態中,睡瞭醒,醒瞭睡。小睡之後,就又升騰起來的欲望,欲望的再次奔流後,是再次相擁的疲憊。那種愛不盡、離不開的纏綿狀,持久地包裹著他們,直到他們筋疲力盡,內心裡卻充滿著一種飽滿的激情。當他們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發現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