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漸漸地,天光開始暗淡瞭下來。城市的確是一個叢林,特別是太陽略一偏西,隔壁的一座高樓便攔截瞭不少光線,賓館裡的感覺,像是蒙上瞭一層藍藍的面紗。

  趙導打開窗戶,樓層很高,可以俯望到高低起伏的建築房屋。上海一年到頭,似乎始終處於一種灰蒙蒙的狀態中,雖然那不是沙塵暴,但據說是臨近海邊,水氣彌滿空中的緣故。

  “老錢,你說上海像什麼?”趙導突然問道。

  錢盛腫正趴在茶幾上盤算著這次拍攝的費用支出要多少,準備回去向老婆報帳,在傢裡,經濟命脈完全由錢夫人掌控著,不過,錢盛腫隻要能報出帳來,基本還是實報實銷的。錢夫人很懂得放水養魚的道理,把男人捏在手裡太緊,就像勒緊瞭的風箏,遲早會捏出毛病的。

  聽到趙導的問話,錢盛腫想瞭一想,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也不由好奇地問瞭一句:“像什麼?”

  “我今天才找到這種感覺,上海像一個沙漠。整天被浸在霧蒙蒙的塵沙中。”

  “這我倒沒有感覺到,怎麼會像沙漠呢?”

  “你看,上海一年到頭,很少能一次被能看得清清爽爽的,上午十點多鐘,就生出瞭隱隱約約的蜃氣。看過電影《代碼46》沒有?”

  “你上次不是推薦我看過的嗎?一部反應上海的科幻片。”

  “現在我倒覺得這個電影裡的感覺挺有意味的。那個電影中,上海就處在一片大沙漠裡。孤島一樣。我總感到把上海看得最透的,都不是上海人,一個外國人,都能把上海的本質表現在電影上。”

  “趙導,你的思考還真夠遠大的。看過沒有,上影廠的那個江澄拍攝瞭一個《做頭》?這不是上海人反映的上海人嗎?”

  “看瞭,現在上海題材也吃香瞭,第五代老瞭,拍不出城市的氣質來,江澄不是就嘲諷候詠拍的《茉莉花開》沒有上海味嗎?我上影廠的一些同學,其實心理也挺急啊,但就是使不上勁啊。上影廠現在整個一個慘不忍睹,上影風格,在第五代手裡失傳瞭。”趙導感嘆地說道。

  “他奶奶的,我看那個《做頭》的廣告就不服,說關大美人光屁股啊,說她有A片表演啊,明目張膽地在街上宣傳,那天走在南京路上,大光明電影院把宣傳畫都拉到瞭人民廣場,它電影的意思不就是說,做頭是做愛的幌子嗎?它為什麼能把A片廣告做到人民廣場上去,我卻像老鼠一樣躲在地下啊?”

  “老錢,不要一提到A片就激動。”趙導總已經厭倦瞭錢盛腫萬變不離其宗地為A片憤憤不平。

  “不激動成嗎?影片中,關美人的那個大屁股脫得溜光,幹嘛呢?顯擺你會拍A片怎麼的?”

  “那個光屁股的背影是替身演的。”趙導出席過影片的首映式,當時還專門問瞭那個光屁股的鏡頭是如何騙關之琳拍的,就打聽到瞭這個內幕。

  “他奶奶的,這電影要打假啊,春節晚會上不準假唱,誰一假唱,就像被人強奸似的,怎麼這個電影上就可以抖落出一個假屁股?我們是來看真正的關之琳的屁股的,看假屁股,你不是騙人嗎?完全是一種欺騙觀眾的行為,為什麼觀眾不投訴?”

  趙導沒有理他,繼續說道:“說實話,上影廠曾經委托人找過我,叫我拍一下那個假屁股的,但我想這一個鏡頭,犯不著興師動眾,就沒有出山。”

  “氣節,氣節啊,趙導,我佩服你。當年《巫山雲雨》要出碟片,也找我搞一個A片的動作作封面,被我堅決地否決瞭。我們搞A片的,絕不能摻乎到些爛電影裡去,我們不能把我們的特長拿出來,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們把自己的好屁股送給它,為它增添票房,那是白日做夢。我看那些電影,藝術藝術拍不出來,屁股屁股拍不好,觀眾看它們才怪呢。你看到關之琳與那個理發的小赤佬做愛的戲沒有?我看瞭當時撲哧一聲就笑瞭,你要拍A片也該敬業一點吧,兩個人整個一個進不瞭角色的感覺,做愛比爬山還困難,最後,關美人等不及瞭,拿著那小赤佬的手,就往自己的奶子的按,A片中有這樣的迫不及待的嗎?”

  “那一段是比較差,沒有拍出一種水到渠成的感覺來。中國電影就是這個老毛病,情感戲拍不好,無情無義,進展不自然,反而不如A片來得直截瞭當地好。”趙導中性地評價瞭一句。

  “這個電影特別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想看關美人的奶子,它偏偏露出的是那個小赤佬的奶子,你片子是給男人看的,你拍男人的奶子幹嘛,你以為觀眾都是基佬啊。還記得《藍宇》沒有,裡面兩個男人都露出一長一短的吊子,我當時恨不得能立馬變成同性戀,也能喜歡看那個男優的吊子。”

  “關美人的奶子有什麼看頭,我早就看過瞭。”

  錢盛腫驚訝得嘴張開,饞涎欲滴,“趙導,你艷福不淺啊。連關大美人的奶子你都摸過。”

  “我是說看過,沒有說摸過。”

  “你能看到,你能不摸嗎?”

  “老錢,正經點好不好,關美人年輕的時候,演的那個什麼‘四小龍’系列的,裡面關大美人在浴缸裡洗澡的時候,套瞭一層浴衣,奶子全露出來瞭。”

  “什麼電影?說清楚點,我還真得去找這個片子呢。”

  “哎呀,有什麼看頭,像一個饅頭,上面一棵核桃,與莎比、小水的沒有兩樣。”

  “畢竟是名人的奶子啊,名貴程度上肯定不一樣。”

  “老錢,別說的這麼難聽。《做頭》反響不好,但我卻看出這個電影的悲涼啊。這是第五代的悲涼,可以說象征著第五代的遺體告別啊。”

  “噢,您為什麼這樣說?”

  “你看到這個電影中傳達出的深深的悲哀嗎?那個淮海路上的一枝花,記載著過去的光榮,在轉型時期,那個女人是失落啊,這個失落是上海,是第五代,是這個社會的共同的失落啊。其實這個電影的內涵還是不錯的,隻是現在觀眾已經不需要內涵瞭,再說電影拍的也太庸俗,太虛假,叫人看瞭不爽。但是不管怎麼說,電影還是體現瞭一種社會現象,就是我們都在艱難地向過去的思想,過去的方式告別啊。這是一種陣痛,隻有剪掉過去的任何痕跡,換一種發型,我們才能在這個社會上混下去。”

  “噢,趙導,你這一說,好像真有這麼一點意思在內瞭,我光顧看關之琳的奶子瞭,也沒有時間去想其它的瞭。”錢盛腫誠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