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傢客棧裡,祝文引見瞭葉萍、黃香、何飛等三人。二位成名大俠都對鄭一虎非常愛護,尤其在獲悉他竟能計殺三寇時,莫不驚嘆其機智超人。祝文笑問三人道:“他是有時聰明有時傻,剛才才拿一百多兩銀子買瞭人傢兩把銹劍。”
三人莫明其妙,一齊驚訝道:“這是怎麼回事?”
祝文大笑道,說出經過後又道:“你們要不要他的寶貨?”
葉萍哈哈大笑道:“小虎,疏財仗義也要有點分寸,你怎能連自己的路費都不留下一點。”
鄭一虎道:“銀子又不是我的,是我由兩個強盜手中嚇唬來的,同時我有二位哥哥在這裡,路費大概沒有問題。”
何飛大笑道:“虧你說得出口,竟又想到我們瞭,你吃強盜的是黑吃黑,現在動我們的腦袋又算什麼玩意?”
鄭一虎咭咭笑道:“聊算是白吃白吧。”
黃香大叫道:“好厲害的小傢夥,遇黑道就黑吃黑,遇白道就白吃白,江湖上的飯都被你吃光瞭喂,你遇到什麼強盜,居然被你這麼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子嚇唬住瞭?”
鄭一虎笑著把關帝廟中經過說出後道:“那兩個強盜是夫婦。”
大傢聽他裝周倉嚇強盜,莫不大笑哈哈,葉萍道:“大概是“陰陽盜”,他們的武功高得很,想不到竟栽在你手裡,這真是江湖奇聞。”在吃飯的時候,大傢看他那兩把銹劍,可是都沒有感到什麼稀奇之處。
飯後,何飛單獨拿一百兩銀子道:“我帶得多,算你吃定我罷。”
鄭一虎不客氣,接過收下,問道:“四位哥哥有事嘛?”
何飛道:“有要事去辦,不送你瞭,同時憑你的超人智慧相信遇不到驚險,等你到瞭西昆侖後,我們辦完事再來找你。”
鄭一虎告別他們,自己找店住下,到瞭天明,他取來劍鞘,腰間一邊掛一把,低頭左顧右看,失笑道:“妙呀,別人怎知我鞘內插的是無用之物啊。”
過瞭幾天,鄭一虎出瞭西康省境,依著銅頭公的指點,沿青海與西藏邊界走,恰好深入蒙古喇山脈。也許銅頭以要磨練他,否則哪有叫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翻山越嶺,而不走大道的。路雖是直通,但走在原始森林和高聳入雲的山地,比繞大道還要慢,吃苦更不待言,危險多,又無人屋,吃住兩無,真叫鄭一虎上當瞭。
吃山果止渴,吃獸肉當飯,這是鄭一虎第一次經驗,這天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峰頂,發現那兒竟有兩間石室,顯然有不少年的歷史瞭,他不知建屋人拿來作什麼用的,於是他占為己有,準備休息半天。幾天老北風,刮得非常猛烈,到瞭晚上,其實不弱於九十月,鄭一虎在那峰上,想不到竟遇上大雪紛紛瞭,他本來打算天黑再走,這下他不得不在石屋裡住瞭一夜瞭,因為他還不知自己抗不抗得住寒冷。到瞭半夜,鄭一虎仍不知道什麼叫冷,這下他可高興瞭,喜得睡不著,喃喃道:“練武竟有這大的的好處。”
練武的人不怕冷,那是假的,頂多他能運上內功抵抗,像鄭一虎這樣良然不怕冷才怪哩,他怎知自己是喝瞭長生金闕靈液之功呢。下半夜風小瞭,可是雪下得更大,巴掌大一朵,落下來噗噗作聲。到瞭天亮,鄭一虎走出石屋一看,嗨,世界全變瞭,舉目全是白,地面竟在一夜之間,雪厚近尺。
雪還在下,他不能不走瞭,可是剛出門,猛的發現不遠處有古怪,他低頭一看,隻見雪地上印有一個面盆般大的腳印。他驚駭啦,噫聲道:“這是什麼東西從此經過?”腳印成長方形,前有五趾,鄭一虎悚然忖道:“難道是雪人。”腳印的去向好在不是他要走的方向,心中略安,急急前進。
在雪地上奔走,他也不看自己的腳印,竟然一點痕跡都沒有,設或他看到,也許他要吃一驚。山中有巨怪,他夜晚再不敢停下睡覺瞭,整日整夜都在奔走,除瞭吃喝,他連休息都不敢,可是卻從不感到有什麼疲倦。這天雪下得少一點,他算算已下到第七天瞭,積雪的厚度已無由測知,估計足有尺厚啦,然而他未留意,因為他的腳始終沒有陷下去過,那怕雪下是深溝他也糊糊塗塗的踏過去瞭,可想他遇瞭多少危險而一無所覺。雪下得小,視界自然遠瞭,忽然前途有一團鮮紅的東西映進他的眼簾,不由詫異的大叫道:“那是什麼東西?”叫著,他向著鮮紅的東西奔過去,及至趕到當地,卻不由愕然一怔。
在一座深得驚人的絕谷中,冒出一股紫色的氣體,恰好到達谷上就被風吹散瞭,有股被風吹散的紫氣,奇香撲鼻,鄭一虎看到的就是那團紫氣。他這時立身之處,剛好是絕谷的東西懸壁頂上,這種又奇又險的現象,怎不叫他愕然呢?久久,一股強烈的好奇心跟著升起,明知有險,可是他哪肯放棄。紫氣是順著鄭一虎面前峭壁升上的,他探步行至極邊,俯首下望,更愕然瞭,發現谷底足有幾百丈深,谷下竟沒有雪,也沒有樹木,滿谷異花異奇,真令人不敢相信,他忖道:“這到底是什麼奇境。”
峭壁上滿接著古藤,他看看,雖知能冒險下去,可是一旦藤斷或失手,後果將不堪設想,就是金剛不壞之體,恐怕也會摔成肉餅。紫氣似有意逼他冒險,向上冒得越來越濃,香氣將附近完全彌漫瞭。鄭一虎如何忍得住,咬咬牙,開始循藤下谷瞭。大出他意料之外,藤愈到下面愈小,而且愈小愈嫩,他不禁開始猶豫起來,大有打消再往下下的決心。估計他降下已有八九十丈高啦,然而谷底還不到三分之一,這時他掛在那兒象一隻騙幅。俯首再看看,他嘿聲叫瞭起來:“奇怪,紫氣不是由谷底升起的。”
他發現那股紫氣是由腳下的峭壁間冒出,恰好是整個峭壁的中間,不過距離他已有三十餘丈瞭。然峰腳下的藤根本不能到達冒紫氣的地點,縱有一兩根吧,卻顯然連隻小兔子也吊不住的。不去,已爬瞭這麼高,放棄又舍不得,去呢,那簡直與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想呀,想呀,他仍是猶豫難決。忽然一點靈極來瞭,他一眼觸到自己的腰間,看到兩把銹劍,立時轉憂為喜,喃喃道:“石壁有縫,我為什麼不用兩把劍借力而下呢。”
有瞭希望,先放瞭右手,拔出右邊的劍,擇定石縫,插進去,試一試,覺得很穩,於是他身體的重心托在劍上,再拔左劍,身體落下,托左劍,再下,哈,他成功瞭。終於,他到達冒紫氣的地方,一看,嗨,那兒有個洞,紫氣是由洞中冒出。洞不深,大約隻能容兩人。鄭一虎小心翼翼鉆進洞口,時當中午,陽光雖沒有,但是仍能看清楚洞中一切。
洞中什麼也沒有,隻有一株古怪的樹,樹是綠的,透明發亮,樹枝參差,卻沒有葉子,簡直象株珊瑚,生在石上,枝頭結瞭十幾粒果子,形態,大小都象紫葡萄,可是一粒一粒結在枝上。紫氣是由果實上發出,不過近瞭反而淡得多,鄭一虎看瞭一會,喃喃道:“這是什麼樹,這又是什麼果,不知能不能吃?”一連串的疑問,真叫他不知怎麼辦才好。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嘗嘗。”終於按捺不住,鼓足勇氣,伸手扭下一顆,張口一丟。果味不但香,而且甜勝蜜,他又吃瞭幾粒,哈哈笑道:“味道這麼好,八成不會有毒。”他不忍吃光,又從衣袋裡伸出一隻大玉瓶,隻有幾粒小丹葉,他忽又嘆聲氣道:“我張大哥什麼也沒有,就是這隻瓶子,我要永遠留著作紀念。”原來他在埋葬張大熊時,留下這隻玉瓶,這時剛好用得著。
瓶中的丹丸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幹脆倒掉,於是將不知名的果子一粒一粒摘下來裝進瓶裡,益好蓋子,妥為收藏。奇怪,果實一取下,那株樹竟然漸漸的縮小瞭,終於縮進石縫中不見瞭。鄭一虎看著哈哈笑道:“你明年再出來結果罷。”
洞中再無可取瞭,他這時又想到谷底那遍地的花草,於是出洞,照原樣插劍下谷。不到十丈,突然他右手劍一個不穩,失手落下谷去,連帶左手的短劍也未插牢,全身與峭壁脫離。鄭一虎剎時心驚膽戰,竟嚇得沖口大叫:“完瞭。”
神奇出現瞭,這一聲大叫,竟把自己體內的功能全部發揮出來,他的身體竟沒有向下墜,好象在水面上浮起一隻皮球,又似天空中飛起一隻蒼鷹。鄭一虎準備等死,他喊出那聲之後,早已把眼睛閉上瞭,可是這一會感到身體飄飄的,並無下落的感覺,猛然一睜開眼,發現自己似被什麼托著。哪有什麼托著,他上下左右一看,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他如何能知道這中間的微妙和神奇,他吸的“長生金闕靈液”已使他脫胎換骨,身具無上神力。現在他又食瞭幾粒“九天紫氣仙實”,不但神力更增,而且已具來去高空之能,他之所以飄浮不定,那是兩種玄妙的東西自然發揮作用,卻無主宰而已,如果鄭一虎意念所及,那真是隨心所欲瞭。
鄭一虎在半壁之間的空中飄瞭一會,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這也不是辦法瞭的。手腳是伸展的,然而他卻不敢稍動,主怕一動就摔下去。好在他聰明過人,這時開始動腦筋瞭,他想有一股風能把他吹近峭壁多好,他可以再將兩劍插住啊。風不是他體內的東西,哪能隨他的心意而來,但他又想:“我張口皆沒有危險,不妨吹口氣試試。”
張口鼓氣,猛的一吹,料他的身體就平著後退數丈,可惜的是,他卻離開峭壁更遠瞭。鄭一虎一看不好,自然怨道:“真該死,我怎沒想吹氣是後退呢?”有瞭吹氣後退的功用,他當然想到吸氣前進瞭,於是他又猛的深吸一口長氣。妙啊,他的身體真的前進瞭,不過比吹氣慢一點而已。
連續的吸瞭幾次,他的身子真個接近峭壁瞭,然而他卻放棄插劍的打算瞭,因為他又想到另外一個辦法。他把頭緩緩的向上抬,這時他真象隻烏龜,張口就吹。隻感耳際生風生,身如丸泄,這下真糟,他沒有想到下墜比平著身子快數十倍!又嚇得驚叫出聲。“噗通”一聲大震,他竟直墜全地,接著還打瞭幾個滾,毫發未傷,甚至連痛都不痛,他立即爬起來。
“啊呀。”他大叫瞭:“多妙的世外桃源啊。”
遍地處花,谷中還有一口小池,水清見底,遊魚可數。絕谷出奇的溫暖,可就是沒有出路,四周一目瞭然,全是插天峭壁。置身奇境,目不暇接,倒把自己要不要再試什麼也忘瞭,走著瞧著,信步而行,樂不可言。漸漸的,他想到如何出去瞭,不過他倒不急,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時,他仍可插劍入壁,小心而上。剛到一面壁下,他耳中突然聽到谷頂有人在大聲叫道:“大哥,紫氣明明是這谷中升起,因何趕到就不見瞭?”
另外一個聲音鄭重道:“這就是二天谷,爹曾說過,此谷有“九天紫氣仙氣”,一定是果實成熟瞭。”
又一個聲音接口道:“我們下去看看可好?”
那大哥的聲音道:“我們來遲瞭,仙果已落。”
另外兩人似乎不懂,齊聲驚問道:“落瞭?”
大哥慨嘆似的發聲道:“爹說過,仙果成熟之後隻有一個時辰,落下就無蹤無影,再等萬年始能長苗。”
這時竟有第四個聲音道:“食瞭此果有何用?”
那大哥的聲音道:“住口,有外人到瞭。”
緊接著,有個陰森森的聲音嘿嘿怪笑道:“你們竟趕到老夫前面來瞭,快交出仙果來。”
那大哥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們又得到什麼仙果?”
那陰聲又起道:“老夫就是凡塵第三聖,說出來你們也不知道。小子們.老夫遠遠就看到紫氣沖天,這是二天谷的“九天紫氣仙實”成熟的事實,你們如不交出,老夫就下手瞭。”
那大哥聲奔陡然大喝道:“老混帳,你知道我們兄弟是什麼人麼?”
那陰聲大怒道:“管你們是什麼人,不拿出來就要命。”
鄭一虎看不到,但他知道非打起不可,靈機一動,他急忙撕下內衣,將頭包上,戮兩個洞隻把雙目露出來,心想:“我得當心他們下來認出。”想還未瞭,谷頂上真個打起來瞭。
也許人多的一面反而不敵,隻聽那大哥這時喝道:“老二、老三快退。”
又聽那陰聲怪笑道:“想不到你們居然是武林好手,嘿嘿,今天遇上老夫,你們依然是死定瞭。”
鄭一虎大急,忖道:“這傢夥是什麼人?我得打個不平才是。”自從他打一頭大犀牛之後,便知有兩下瞭。隻他抬頭看看石壁,顯然是在找插劍的地方。有是有,但距所立之地有兩丈高才有石縫可插,他將牙一咬忖道:“若不跳一跳,第一劍就插不到。”
想著,雙腳猛力一蹬。嗨,奇事出現瞭,他的身體尤如怒矢沖天,嗤一聲,一直沖過瞭谷頂,竟把他嚇得全身發抖。這時他停在谷頂上空,又浮起瞭,不上不下,與以前一樣。大驚過後,鄭一虎立即冷靜,在空中忖道:“管他的,再試試看,大不瞭仍摔在谷裡。”想到此地,他雙腳憑空再蹬。
妙,這一蹬,他的身體再向上升,這下竟已入瞭灰糊糊的雲層。這下子心中有數,改變方法,兩腳打彎,腳板朝上,再蹬。得法啦,他漸漸悟透瞭玄妙,隻見他斜斜的向地面降落瞭,速度快得驚人。力盡,他距地面數十丈又停瞭,於是他雙手一劃,結果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一旦摸到一點門路,他幾乎喜極大叫……
然而他卻沒有叫出口,他已發現打鬥之人瞭,那是五個壯年人對敵一個兇惡老人,漸漸的,五個壯年竟被逼得退到一重林後的死地中。鄭一虎拔腿奔過去,但不敢用足勁,他怕又升上空中去瞭。一到,他大喝道:“住手,仙果是我得瞭,而且已經吃掉瞭,與他們無關。”
兇老人聞聲口頭,發現是個小蒙面人,他真的住手瞭,回頭陰笑道:“是真的,你不怕死?”
鄭一虎大叫道:“當然是真的,你莫冤枉他們。”
那五個壯年同聲道:“小兄弟當心,他是壞人。”
鄭一虎笑道:“他殺我不到,你們無事瞭。”
老兇人嘿嘿笑道:“仙果吃瞭不要緊,老夫把你吃下也是一樣,小子,你吃過清蒸雞沒有?老夫會把你照樣作來吃,連湯也不會留一點。”
鄭一虎暗暗笑道:“老頭子,你好胃口,難道連我的大小便也一齊吃下去。”五個大漢聞言,同聲哈哈大笑。老兇人五指叉開,猛的朝鄭一虎撲去,顯然已惱羞成怒。
鄭一虎有意露一手功夫,雙腿一蹬,身已升起,停在空中,哈哈笑道:“老頭子,雞會飛啊。”五大漢一見,莫不驚得怔在那兒。
老兇人一撲撲不著,抬頭看見鄭一虎竟能停留在空中,同樣駭然,繼而又嘿嘿笑道:“小子,看老夫的。”
隻見他猛提一口真氣,同樣雙腳一蹬,全身也朝空中飛升。鄭一虎這下可急瞭,一見老兇人沖近,他慌瞭手腳,張口一吹。老兇人沖近不見人,可是他不能停,竟已沖入雲層中瞭。鄭一虎那口氣吹離十餘丈,抬頭發現老頭子已沖過瞭頭,心中一喜,忖道:“他在雲中不能停,哈哈,哪有我這般自由自在哩。”心念未動,忽見老兇人不知在何處又回來瞭,嗤的一聲,居然又落在地面。
鄭一虎現在不怕他瞭,雙腿一蹬,也落瞭下來,哈哈笑道:“老頭子,清蒸雞如何?”兇老怪已被鄭一虎激得煞氣滿面,然而也被鄭一虎的輕功所震駭,他自己雖然練成武林至上輕功——禦氣凌空之能,但他更驚奇鄭一虎的輕功,不知何名而不可思議,是以然氣得七竅生煙也不敢妄動。
“小子,老夫不和你鬥嘴,你既然出來抱不平,那就和老夫過幾招硬的。”
鄭一虎看出他的兇眼炯炯,知道他定有什麼詭計,哈哈笑道:“拳掌兵器你更不行,那是你找死,老頭子,不過我沒有閑功夫,你若要硬挺著不滾蛋,那是你自找難看。”他親自看到五個壯漢尚且不是老人的對手,他怎肯與其硬拼?其實他是心虛口不虛,這幾句大話倒是說對瞭。
兇老怪嘿嘿兩聲,顯然半信半疑,不過他如何放得下這個臉,顯然硬著頭皮道:“小子,不打也罷,不過你得回答老夫一個問題。”
鄭一虎笑道:“問罷,問完瞭你就走,否則我可要宰老牛。”五大漢一聽又發笑,老頭要吃清蒸雞,他竟要吃牛肉。
兇老人已無閑氣對付五壯漢,問道:“小子,你說你吃過“九無紫氣仙實”,老夫想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形狀的東西?”
鄭一虎哈哈笑道:“你的用心簡直明若觀火,我如說不對,你認為我故意要將你誆走,等你走瞭之後我再去找。告訴你,那是一株形似珊瑚的怪樹,株高不過兩尺,樹上結著如紫葡萄一樣的果實。”老怪似是知道仙果的形態,聞言之際,面色立變,突然閃身逃進林內去瞭。
鄭一虎認為他是守信離開,怎會想到他是逃走,一見點頭道:“兇雖兇,倒還守信。”
五大漢立得遠,他們都沒看到老怪的面色,這時一齊向鄭一虎走近道:“小兄弟,他這一退不知是何心意?”
鄭一虎道:“我也不明白,請問五位貴姓?”
那老大不到五十,接口道:“我們是親兄弟,姓白,傢住玉門關白傢堡。”
鄭一虎聞言豁然,但也老大不高興,他最氣這一傢人,拱手道:“久仰,久仰,再見。”雙足一蹬,沖空而去,他也不讓對方發問。白傢兄弟一見,真是莫名其妙,他們怎知內情。
鄭一虎這一走,橫一它數十裡,最後落在一座峰上。雪又下大瞭,他不敢再在空中亂闖,生怕搞錯瞭方向,因此落下地來,他想找個人問路。身在蒙古喇山脈中,他到哪裡去找人,要想找條路也沒有。沒辦法,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朝峰下走,這樣就是錯瞭也差不瞭多少路,由空中可就太危險,一錯就是幾百裡。走瞭大半天,天色又黑瞭,但忽然他聽到驚馬嘶。
“哈,有馬叫,一定有人瞭。”他心中想著,急朝馬嘶之處走去。找到一座大谷中,舉目一看,原來是一群馬,估計足有千餘匹,正在雪裡找東西吃。鄭一虎暗笑道:“我如把這群馬都趕到都市賣掉,想不發財也不行瞭。”
正看之際,忽然發現對面谷中似有人影閃動,不由大喜,急急沿谷邊樹林奔去。一點不錯,那兒樹兒躲著兩人,手中都拿著套繩。鄭一虎見瞭很明白,那是專找野馬的馬師,他輕聲問道:“二位,請問前面是什麼地方?”那兩人一聽背後有人聲,同時回頭驚住。
鄭一虎想到自己還未除去面罩,急忙取下,又道:“打擾瞭。”
兩個馬師都是壯漢,他們驚訝目睹的竟是一個小孩子,其一輕聲道:“小兄弟,你是如何在這裡?”
鄭一虎道:“誤入山區,找不到去路,希望二位指點。”
另一個啊聲道:“小兄弟,那真是危險,好在你遇到我們也是漢人,否則你還能問到路。”
鄭一虎道:“二位是漢人牧場中的人嘛?”
先前那個搖頭道:“我們不是馬師。”
鄭一虎奇道:“那二位為何在此捉野馬?”
第二個哈哈笑道:“我們在找糧食。”
鄭一虎明白道:“二位也是江湖人,找不到店?”
第一個更樂瞭,又搖頭道:“有人煙的地方我們不去。”
鄭一虎不解,問道:“二位大叔貴姓,我真給攪糊塗瞭。”
第二個大笑道:“他叫一流,我叫二流,小兄弟,猜不著就別猜瞭,你走你的路,由此出山,再走三天才有人傢。”
鄭一虎感到他們名字很怪,忽有所略,噫聲道:“二位大叔是流犯。”
第一個突然拔出身上長刀冷笑道:“叫你莫猜你偏要猜,猜出來你就沒命瞭?”
鄭一虎急急搖手道:“大叔,不要誤會,我雖猜出你們是逃犯,但我非常同情你們,因為我的父親也是流犯啊。”
那大漢聞言,看他顏正詞誠,收下長刀道:“你可是到邊疆來找尋生父的?”
鄭一虎戚然道:“是的,我的老傢是瀟湘,後來遷居江西,父親在十四年前被充軍,我現在是孤兒。”
兩個大漢同聲嘆道:“那太可憐瞭,你知道父親發配何處嘛?”
鄭一虎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決心尋遍任何充軍之地。”
一流點頭道:“有孝心,也是你父親有福氣,他竟有個這樣的好兒子。孩子,你去罷,想必你不會說出見過我們。”
鄭一虎道:“二位大叔,你們為什麼要逃,逃出來也回不得故鄉啊,甚至連有城市的地方也不敢去。”
二流嘆道:“孩子,你不知道被充軍的人那種痛苦,那不是人所能受的啊。”
鄭一虎道:“二位大叔是受瞭苦才冒險逃出來?”
一流道:“我們年富力強,倒是吃得瞭苦,我隻是看不慣那些作威作福的管軍,才一氣之下逃瞭出來。”
鄭一虎道:“小子不明充軍之苦,二位大叔能告訴我嘛?”
二流看看谷中,向一流道:“算瞭,恐怕捉不到,幹脆帶孩子回去罷,這一帶猛獸出沒無常,孩子太危險。”
一流點頭道:“飲食可維持幾天,吃完再說罷。”
他向鄭一虎道:“你姓什麼?快跟我們出去。”
鄭一虎道:“我叫鄭一虎,大叔,你帶我去哪裡?”
一流道:“我們所住的洞裡,讓你吃一頓,明天再送你一程。”
鄭一虎雖不需吃不需送,但也很感激,於是跟著他們走在路上,他又問道:“二位大叔是哪裡人?”
一流笑道:“我們是老鄉。”
鄭一虎道:“傢鄉還有親人嗎?”
二流道:“我們充軍還不到五年,故鄉當然無變化,上有父母,下有兄弟。”
鄭一虎:“二位大叔還沒訴完充軍之苦哩。”
一流:“在未到配地不要說,那隻是腳上帶鏈,頭上帶鎖,跋涉萬裡之苦而已,但到瞭配地時,入門一百殺威杈,打不死再說下文,打死瞭山中去喂狼。”
鄭一虎大驚道:“豈有此理。”
二流道:“有理不到充軍地瞭,打不死,一天兩頓玉米飯,老醃菜,吃過還要作勞工,由天亮到天黑,停一下想休息,頭上就得接軍棍。”
鄭一虎道:“這不是存心磨死人麼。”
一流道:“死人不如死隻狗,配地之處有座餓狼谷,現在白骨如山,打死,病死,還有互相殘殺的,統統朝那谷個拖,孩子,你的父親是幹什麼的?”
鄭一虎道:“是軍官。”
一流道:“那就好一點,練武的人,能挨打,能挨餓,少生病,八成還有希望活著,他叫什麼?”
鄭一虎道:“傢父鄭光祖,現年有四十三瞭。”
二流道:“配地人多,我們沒見過,在不在我們那兒,很難遇料。”
鄭一虎道:“二位大叔是幾等罪?”
一流道:“到瞭極邊的,都是終身罪,我們也是軍人,因打死人才發配的。”
鄭一虎道:“在配地有建功的機會沒有?”
二流道:“有,那是有死無生的任務,比方說,敵軍守住某個要道,官軍攻不開,死人太多瞭,這才行文到配地來挑選死囚去送死。”
鄭一虎道:“攻開瞭就赦免?”
二流道:“對瞭,死不瞭放你回故鄉,也有留在軍中繼續作戰的。”
鄭一虎精神一振,問道:“二位大叔叔如果自動回去,將會得到什麼處罰?”
一流大笑道:“加一倍,兩百軍棍。”
鄭一虎道:“除瞭打再無別法瞭?”
二流道,“有,那是白花花的銀子五百兩,可以公開買不打。”
鄭一虎跳起笑道:“有辦法瞭。”
二流驚問道:“什麼辦法?”
鄭一虎道:“二位大叔,野馬到瞭城市或牧場,一匹能賣多少錢?”
一流道:“好的能賣十兩,二十兩,一百兩都不一定,不好的也能買二兩到五兩。”
鄭一虎道:“可惜我不認得好壞,但還是希望多捉一點也好湊一千兩。”
二流驚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鄭一虎道:“我希望二位大叔不要作見不得人的人,希望二位回配地,等機會立功回故鄉。”
一流大笑道:“你想捉野馬賣錢。”
鄭一虎點頭道:“那毫無問題,剛才所見的一群,我有把握全捉到,問題是帶不走。”
兩流大驚道:“你如何能捉?”
鄭一虎道:“到時二位大叔就知道瞭。”
一流大喜道:“你能捉,我們兩人能識,那群馬中有一匹頭兒,也就是那群馬的主兒,隻要能捉到它,千兩銀子隻有多,那是匹千裡良駒。”
鄭一虎道:“既然隻有一匹就可以解決,那我們回頭走。”
二流急問道:“慢點,先談談立功的問題,不要失去一匹千裡馬隻能再當配軍。”
鄭一虎道:“立功的機會多不多?”
一流道:“機會是多,隻問有沒有能力。”
鄭一虎道:“那二位放心,打仗殺敵我包瞭。”兩流半信半疑,馬上回頭走,不到一個時辰,他們又到瞭那座谷口。
一流道:“不能露身,否則野馬群必會群起奔逃。”
鄭一虎道:“不怕奔逃,就怕認不出那匹千裡馬。”
二流道:“那匹馬好認極瞭,它頭頂上有一團紅毛,全身潔白如雪,尾巴則是漆黑,比一般馬長。”
鄭一虎道:“早知道是這樣,那又何必二位大叔回頭走,好,二位在此勿動,我單獨進谷。”
一流道:“千裡駒性烈,力量奇猛,未馴之前,千萬當心。”
鄭一虎道:“不要緊,哪位繩子給我。”
二流交給他道:“你懂馴馬嘛?”
鄭一虎道:“不懂,但我叫它乖乖的,等我牽它出來給二位看:保證它不敢發脾氣。”
兩流見他說的認真,又增幾分信心,於是就在外面等。眼看鄭一虎進谷去瞭,二流向一流道:“這孩子似乎有點古怪?”
一流道:“萬裡尋父,深山獨行,我早看出不是凡人。”
二流道:“也許我們時來運轉瞭,如果真有一天回故鄉,這孩子就是我們的救星。”
將近半個時辰,突然聽到谷中轟然如雷,竟是群馬奔馳之聲。一流大驚道:“快躲,馬群驚動瞭,直沖出谷啦。”一言未盡,馬群真如潮水般沖來,隻嚇得二人火速朝樹上爬。一群一群,一波一波,馬潮湧出瞭谷口,二人全神貫註但就不見那匹千裡駒。
未幾,馬群奔逃一空,一流急急道:“我們快進谷內看看。”
二流忽然驚叫道:“孩子牽馬來瞭,你看。”
一流伸長脖子,確見鄭一虎牽著一匹良駒行出,同時聽他歡叫道:“二位大叔,成功瞭。”
兩流喜極迎上,同聲道:“小老鄉,你真是奇人。”
鄭一虎道:“我們就此出山如何?”
一流道:“天黑瞭,明天再走吧?”
鄭一虎道:“二位大叔,你們辛苦一點,賣瞭馬也好辦事。”在可可稀立山脈和大昆侖山脈之間,有一片橫寬百餘裡縱長數百裡的大草原,在這草原上,共有八大牧場,場主有維吾爾族,有哈薩克人,有蒙有康人,還有夷人。
這一天,有一個名叫“阿次克大牧場”的前面來瞭三個人,一匹馬,他們直向牧場行去。那二人就是兩流和鄭一虎,他們走瞭七天才到這個牧場,目的當然是要賣馬。一流的話不錯,那匹千裡馬一到牧場就轟動瞭,場主開口就出一千兩,結果以一千一百五十兩成交。二人出來後,帶著銀子直赴西昆侖,眼看還有一天路程就可到達目的地時,忽然前途有十餘騎客接住去路。
一流一見,急向鄭一虎道:“這是馬賊。”
鄭一虎笑道:“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有銀子?”
二流道:“也許是偶然。”
鄭一虎笑道:“無論如何,反正他們是替我送座騎來瞭,二位不要動,等我過去。”
二流道:“馬賊的武功都很高,你當心被圍上。”鄭一虎點點頭,立即走過去。
那批馬賊一見來的是個小兒,為首的大喝道:“小子退回去,叫那兩個送上千兩銀子放你們過去。”
鄭一虎哈哈笑道:“你們的消息真靈,居然知道我們有多少銀子,可見那牧場裡面定有奸細。”
賊首大喝道:“你小子再多嘴,大爺就要你的命。”
鄭一虎道:“你們人多沒有用,莫看我小,我如存心殺你們,再加一倍也不夠我一拳。如果不信,不妨過來試一試。”
賊首見他身上掛著兩把短劍,心中也有點嘀咕,江湖上用雙劍的,沒有一個是弱者,他沉吟瞭一下,揮手道:“薩魯,你上去。”一個大漢應聲跳下馬,提刀向鄭一虎行近。
鄭一虎看出這大漢似乎身手不弱,他雖然不怕,但也小心提防,因為他除瞭打死一隻犀牛以外,還未和人動過手。那大漢見他仍未拔出短劍,以為他有出劍如風的手法,因此不敢過分逼近,遠遠的就喝道:“小子,動手罷。”
地當山道之中,兩旁巨木成行,鄭一虎忽然靈機一動,他提口氣,順手向側面一株大樹一推。“嘩啦”一聲大震,大樹竟被連根拔出,轟然倒地。那大漢嚇得面無人色,連手中長刀都掉在地上,兩腿發軟。後面那十幾騎一見,掉轉馬頭就想逃,耳聽鄭一虎哈哈笑道:“不要動,乖乖的下馬來,否則我就殺走得最快的。”馬賊不聽怎行,隻得停瞭下來。兩流也驚傻瞭,聞喚才清醒,大喜走近。
鄭一虎道:“你們替我一個個搜,把他們的銀子全留下,最後挑選二匹馬放他們走,如果他們哪一個膽敢動一動,就休想再吃飯。”兩流依言而行,一會兒搜完瞭,估計搜下四五百兩,其中還有整錠黃金和珠寶,可知這批馬賊油水甚豐富。馬賊誰也不敢動,挑完馬後,一個個如蒙大赦,落慌而逃。
兩流一看群賊慌忙而去,不禁哈哈大笑,齊向鄭一虎道:“小老鄉,原來你是神童。”
鄭一虎道:“我的本領算得瞭什麼,還有比我高百倍的,好,我們上馬罷,現在不要用雙腳走路瞭。”兩流高興極瞭,一同上馬,仍朝前進。
鄭一虎忽然覺得一路上的人,總向自己三人露出一種懷疑的目光,於是問一流道:“行人為何對我們這樣看?”
一流鄭重道:“這一帶,都是我們大明皇帝新打下來的土地,我們是漢人,他們的神色當然不友好。”
鄭一虎嚇聲道:“我們走在敵人的土地上?”
二流大笑道:“你走瞭這長的日子還不明白,近來你所走的莫不都是敵人之地。不過邊疆太亂,老百姓誰都不管誰。如果有軍隊就不同瞭,我們這樣走,也許會把我們當奸細。”
鄭一虎道:“配軍地有城麼?”
一流道:“哪有什麼城,是新築的木柵堡壘,建立不久,如果守不住,仍要退回老配地。”
鄭一虎道:“老配地在什麼地方?”
二流接道:“在陽關,所謂西出陽關就是指此,右為玉門關。”
鄭一虎道:“配地將軍是什麼人?”
一流道:“是沙州衙的衙寧使,姓常,是個老頑固,鐵面無私,殺人不眨眼。”
鄭一虎噫聲道:“愛財的人還說鐵面無私?”
二流道:“錢不是他要,是配地管軍頭目要。”
又走瞭兩天,這日午後,忽然發現一隊官軍迎面來到,人數足有五百。一流一見,大驚道:“那是配地防軍。”
鄭一虎:“可是有新軍接防瞭?”
一流道:“不,臨時配地沒有換防的,這是撤離現象,我們快到側面林中躲起來。”
鄭一虎道:“先到林中觀察一下也好。”三人牽馬躲入林內,未幾那隊官軍即卷塵奔近。
一流指給鄭一虎看道:“前面十騎是開路的,十騎之後面那騎白馬,披盔甲的將軍是副總管劉將軍。”
鄭一虎道:“配地就是他最大嗎?”
一流笑道:“不是,配地最大的總管,這魔王就是好殺,無情。他手下有兩副總管,一個管錢糧,一個管防軍,這就是管防軍的劉副總官。”
鄭一虎道:“沙州衙就是帶兵打仗的將軍?”
一流道:“沙州衙是朝庭派在邊疆的駐守總兵,打仗又是另派來的一個總兵,官是一樣大,但兩人職司不同,配地總管就是副總管兼的,你問得這樣仔細幹嗎?”
鄭一虎道:“我要尋父,我不得不問清情形,我如在此處找不到,我就向衙門裡打聽呀。”
二流道:“衙門深似海,你如何能進去,同時也沒人告訴你。”
鄭一虎道:“我不管,我隻要有門路就打聽。”正在這時,忽見官軍後面來瞭幾百蓬頭垢面之人,有的赤著上身,也有的連褲腳都沒有,頭發蓬松,胡子連腮,簡直比乞丐還不如。
一流立向鄭一虎道:“你看罷,這就是配軍。”
鄭一虎嘆聲道:“難怪你們要逃走,這哪裡象人。”大半個時辰過去,配軍後面又有官兵押著。
一流等最後一個官兵過完才道:“我們偷偷跟上罷。”
官兵走的匆忙,一流向二流道:“一定是官兵打瞭敗仗啦。”
二流道:“西域諸酋聯合大軍有幾十萬,朝庭隻派一個總兵帶五萬人來打,不敗而何?”走不到二十裡,突然後面塵間大起,吶喊震天。
一流回頭一看,隻見滿山遍野都是番兵追來,他大驚叫道:“不好瞭,番兵追上瞭。”
鄭一虎眼看番兵來勢如潮水一般,也感心頭大震,急忙道:“我們快到左側山上去。”
一流道:“沒有用,番兵太多。”這時官兵大亂,押後的竟棄下犯人,追上前面大隊去瞭。
鄭一虎一看犯人都是空手,一旦被番兵追上,保險一個也活不成,立即大喝道:“二位大叔快點過去,叫他們不可逃走,火速團結力量,我們先進前面山道口。”
一流道:“進山口有什麼用?”
鄭一虎道:“山口後面有一峰,我在山口外堵住要道。你們則向峰上走,到瞭峰上,我就能過守峰頭。”
一流道:“好,犯人不會亂,他們都是亡命之徒,且人人都有兩下子,你不看他們都在找木頭作武器嘛。”
鄭一虎大喜道:“你告訴他們,這是立功的好機會。”
二流去後,鄭一虎慢慢在後跟著,可是番兵卻愈來愈近瞭。那山口非常險要,兩面是斷壁懸崖,隻有當中一條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地。鄭一虎眼看犯人都過去瞭,於是拔出兩把銹劍,憑著他自己的已知力量,準備拚命援救這批流犯。番兵似乎熟悉地形,這時左右兩側的追勢放緩,惟中間已到山口外,直如怒潮般向山口湧來。鄭一虎收起右劍,舉掌就劈。
他掌上真氣如山,凡接近到數丈內的,莫不連人帶馬被劈得滾翻在地,慘叫之聲,立時大盛。番兵不知厲害,一批倒瞭,一批又來,可是來的不死即傷。約莫一頓飯功夫,山口通路屍積如山,口都堵住瞭,但番兵仍舊翻屍進攻,居然不知死活。鄭一虎哪會見過這種陣勢,連手都打軟瞭。漸漸的,番兵停止瞭,卻在山口外面紮營以待。忽然一流跑瞭回來,他一看鄭一虎前面的敵屍,不禁驚呆瞭。
鄭一虎忙問道:“大傢上峰瞭?”
一流道:“上去瞭,但官兵也在上面。”
鄭一虎道:“官兵未逃走?”
一流道:“番兵到處都是,官軍被阻,前途不通。”
鄭一虎道:“你快回去帶人來,這兒番兵留下大批兵刃,正合犯人用。”一流再向回跑,鄭一虎反而走出屍體的外面,前進數十丈遠。
舉目一看,半裡外全是番兵的營帳,也許因天快要黑瞭關系,番兵似乎不敢深入瞭。雪停瞭,地面的冰雪全被踏溶,從此時見人馬之眾。一流帶來瞭兩百多配軍,他們倒不先忙著拿兵刃,個個搶著脫番兵屍體的衣服穿,不料他們竟穿不完,原因是番兵被鄭一虎打死瞭三百多。配軍穿衣拿刀,最後搜查番兵身上的銀子,糧食,甚至連死馬也拖走瞭數十匹。
一流走近鄭一虎道:“辦完瞭,我們走罷。”
鄭一虎道:“再叫沒有衣服和兵器的來。”
一流道:“地上沒有瞭,餘者全帶走啦。”
鄭一虎道:“番馬乘夜黑會來攻,我要配軍人人裝備好再走。”
一流點頭道:“劉副總管在查問你是什麼人,我不肯說。”
鄭一虎笑道:“你告訴他,我是小配軍。”
一流笑道:“你又沒犯罪,為何加上“配軍”兩字?”
鄭一虎道:“因為我父親是配軍。”
一流道:“好,你這小配軍的字號可能會轟動朝庭。”
遠處一批黑影,沒有騎馬,悄悄的自沙地上爬過來瞭。鄭一虎的眼睛看得清晰至極,他在夜間的視力似乎不下於白天,這點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摸來的有百多人,一遍沙沙之聲接近瞭,鄭一虎也不喝叱,見人就劈。慘叫又起,無一生還。半個時辰後,一流帶著配軍又到瞭,其中還有個將軍。鄭一虎認得就是劉將軍,趕快策馬迎上。
劉將軍遠遠就拱手道:“小俠,多虧你擋住追兵。”
鄭一虎回禮道:“小子沒有下大禮,祈將軍恕罪。”
劉將軍慨然道:“小俠言重瞭,你的事情我已自祝武口中獲悉,尋找令尊的事,我全力幫忙。”
鄭一虎感激道:“傢父如有下落,那全是將軍之賜瞭,請問祝武是誰?”
一流輕笑道:“就是我呀。”
鄭一虎也笑瞭,接道:“你不再是一流瞭。”
將軍也笑道:“他的逃軍罪我決定不再追究瞭,連黃芳在內,今後叫他們隨你任用。”
鄭一虎道:“不敢。”配軍帶來三百多,但這次卻不夠分配瞭。
二流也在內,他走近鄭一虎道:“看樣子,這點裝備還差得遠呢。”
鄭一虎道:“別急,還有的是。”
“在什麼地方?”
鄭一虎道:“多得很,在前面半裡處。”
二流大驚道:“那是番兵營帳嘛。”
鄭一虎道:“誰敢跟我去?”
配軍人人不怕死,同聲應道:“我們……”
鄭一虎道:“空手的無兵器的留下,已奪得兵器的悄悄隨我去,不管敵人圍來多少,你們都不許亂動。”
劉將軍道:“小俠,這樣太危險。”
鄭一虎道:“番兵的左側林旁是坐騎集中處,我們配軍沒有馬,這次去奪馬,不冒險怎行。”鄭一虎帶著一百二十個有刀的配軍,悄悄的繞著山口外的樹林,逐步向敵馬所在處接近。尚距一箭之地,鄭一虎向大傢道:“我去突營,你們如敵營大亂時,立即各搶一騎,餘者通通趕進山口。”吩咐一完,兩個分開,眾配軍直奔馬棚。
守馬的不到四十個番兵,距離一近,祝武急打手勢叫停。不到一刻,突聞番營轟然大震,宛如發連珠炸雷一般,緊接著就嘩然大亂。祝武聞聲大聲喝道:“沖。”配軍人人擠命,大咕聲,霎時將守馬番兵殺光,人人飛身上馬。他們突襲馬柵足有千多匹,柵門大開,群騎逐出,直奔山口飛馳。群蹄如雷,馬嘶驚天,這更把番兵驚得大亂,他們還以為官兵大舉攻關來瞭。
劉將軍在看得又驚又喜,急忙叫空手配軍道:“快向崖隙躲,當心馬群。”
半裡地,呼吸之間就到,番馬如潮水般湧入山口,緊接著就是祝武帶一百二十騎到。劉將軍騎在白馬上一見,急問道:“小俠呢?”
視武道:“仍在突營,我們走,不要讓馬群沖過峰下去。”
劉將軍道:“小俠有沒有危險?”
祝武大笑道:“誰打得過他?”鄭一虎早已到瞭他們頭頂,但不願太顯露自己的能力,讓他們走完後才落地,仍在守在山口,提防敵人追來。
山口那面有座不大的平谷,谷那邊也是山口,出瞭那邊山口才是一座高山,官兵將馬匹集中在山下林中,人卻爬上山峰,那是為防番兵萬一追到時救人不救馬的打算。山那面雖被番兵截斷去路,但沒有發現這批官兵,否則真是前後受敵瞭。鄭一虎守瞭一會,惟番營仍在亂紛紛,他也不知打死多少,可是未見再有追來的,直到半夜,他就放棄山口瞭,徑向那座山峰奔去。來到上,劉將軍帶著祝武,黃芳,還有十幾名小軍官來接瞭。
見面之下,劉將軍大喜道:“小俠,我們都下峰瞭。”
鄭一虎道:“將軍有何打算?”
劉將軍道:“還有半夜,我想偷過番兵的攔截。”
鄭一虎道:“好,將軍帶官兵斷後,我帶配軍們開路。”
視武送上他的馬道:“我們有六百二十人,現在人馬都夠瞭。”
鄭一虎道:“除瞭官兵,我們分兩隊,一隊由祝大哥率須,另一隊由黃大哥率領,但由兩隊中挑選五十騎隨我走前面。”
祝武應聲道:“好,我這就去。”
祝、黃走回去後,劉將軍立叫身邊一個小將道:“何明,快回去調整人馬,下令開動。”他自己陪著鄭一虎到瞭山下,隻見那兒已排好兩批配軍。好笑的是,他們都穿著番兵的衣甲,微然如一隊番兵。
祝武挑出五十名大漢,顯然都是有兩下子的,帶到地面前道:“夠瞭嘛?”
鄭一虎點頭道:“夠瞭。”他立向五騎道:“請出來兩位熟悉地形的走前面。”他又回頭道:“祝大哥,你與黃大哥帶著大隊跟進。”說完,立即出動。
不到天亮,前面兩名配軍回頭弛轉,向鄭一虎道:“前面有番騎出現。”
鄭一虎道:“不要管,我們繼續走。”遠遠的雪地上現有百餘騎,但沒有擋住路,顯然發現這邊人馬多,不敢來截,也許錯以為是他們自己人。可是一等到前面的官兵到瞭,那百餘騎竟由左側逃走瞭。
劉將軍這時派騎兵快馬追上鄭一虎道:“小俠,將軍說,敵人可能有一批在前面。”
鄭一虎道:“請你回去告訴將軍,不管有多少番兵攔截,官兵隻須跟著前進就行瞭。”快騎去後,他回頭向祝、黃二人道:“催大傢加鞭,我們沖過去。”二百多騎一齊發動,在雪地上如同一條膝膝白龍。三十裡不到,突見前面平原上佈下黑壓壓的一大遍,估計足有萬多番兵人馬。
鄭一虎一揮手,大喝道:“隊伍隻許擋兩側,不許沖過我的前面。”人馬分十行,左右備五行,一點不亂,隻跟著鄭一虎猛沖猛馳。啼聲轟轟,雪塵飛濺。不到一刻,鄭一虎接近瞭,大喝一聲,雙劍分前左右三面勁劈。直是所向披靡,敵軍一遇到他。無不人翻馬倒,霎時沖開一條十丈寬的人街。
敵陣突破後,鄭一虎帶轉馬,順著自己的人馬,又回頭沖左側。敵軍不敢擋,但卻兩面夾攻,然而左面的又遭為鄭一虎殺退瞭,配軍隻全力擋右面。劉將軍是有百戰經驗之人,他一見左面敵人被鄭一虎沖得亂極。於是下令,帶官兵乘勝追殺。鄭一虎一見大喜,火速穿過自己人馬,再向右面猛沖。祝、黃也照劉將軍之樣,一同時大喝,下令配軍側轉右面尾追瞭上去。兩面番兵雖眾,但被鄭一虎沖破瞭膽,同時亂瞭陣勢,這時隻顧逃命,甚至互相踐踹,死傷不計其數。兩面得勝,番軍大敗,敵勢全無,雪地上被鮮血所染,似是開瞭一平原的紅花,屍體狼藉,觸目皆是,萬餘番兵已去大半。官兵追出二四裡才回來,配軍卻紛紛翻動屍體搜取財物。
鄭一虎等到配軍歸隊後,正色向他們大聲道:“從今以後,哪個再在死屍上找財物,請他不要跟我,這樣太亂瞭,一旦敵軍回來擾襲,那還能打仗?”
劉將軍遠遠聽到,居然暗暗點頭,他向身旁諸將道:“這孩子是個天生將才。”隊伍又照樣前進瞭,可是再無敵蹤。
入夜,劉將軍向鄭一虎道:“小俠,晚上怎辦?”
鄭一虎道:“憑將軍意思,或紮營,或仍趕路都可以。”
劉將軍道:“紮營防敵來襲,繼續趕路,又怕人馬疲倦,這真是左右為難。”
鄭一虎道:“那就休息一個時辰再走,讓大傢吃點幹糧。”
劉將軍點頭道:“好,官兵的幹糧分出一半,今後還有三天到陽關。”
鄭一虎道:“官兵幹糧不須分出,配軍從敵人手上得到很多。”
劉將軍笑道:“那更好,小俠下令休息罷,守望由官兵中派出。”初更天,全軍又繼續馳進瞭,此後數天,除有少數番兵出現外,再無大批來攻,也許那一仗已驚破敵膽瞭。
距陽關還有數十裡,劉將軍立即親自追上鄭一虎道:“先派人進關稟明總兵才行,我們停下來罷。”
鄭一虎道:“全憑將軍吩咐。”
劉將軍道:“那就請小俠帶人馬到側面林中去,等將軍回來再通知你。”鄭一虎立即吩咐祝、黃二人下令停止前進,前隊就向林邊馳去。
這是早晨,雪又開始下瞭,配軍沒營帳,他們真苦,就在雪地上坐著休息,不過他們的精神卻十分旺盛,因為他們已得到一個救星,重新有瞭希望。祝武和黃芳行近鄭一虎坐下道:“小虎,你這一來,我們配軍都已變成天兵瞭。”
鄭一虎道:“我對你們早說過,立功的機會太多,現在都有希望赦罪瞭。”
祝武道:“剛才他們說,沒有一個想回故鄉瞭,他們願隨你打仗。”
鄭一虎道:“我又不要作官,哪能永遠跟著我。”
黃芳道:“隻怕總兵不放你走哩。”
鄭一虎道:“那也不行,我非尋到父親不可。”
祝武道:“要是總兵答應幫你找呢?”
鄭一虎道:“我如能見到父親,自應略效棉力,但也不會長久。”
祝武道:“全部人犯一旦赦瞭罪,他們也要跟你走。”
鄭一虎笑道:“不打仗,跟著我作什麼?我是江湖人,總不能帶著大批人跑江湖呀。”
配軍這時都把他圍住瞭,其中一人大聲道:“小俠不能把我們丟掉啊。”
鄭一虎道:“你們都有親人在傢鄉祈望,不回去是不對的,不過我保證你們人人都會發點財,衣錦榮歸。”
又一人接口道:“從哪裡發財?”
鄭一虎道:“從敵人那裡發財。”
那人大笑道:“可是你不準搜敵屍呀?”
鄭一虎道:“敵屍身上縱有也不會太多,同時非常危險,我們要搶敵人的軍餉才能發大財。”眾犯聞言,哄然大樂。
未及中午,劉將軍又親自來瞭,隻見他滿臉嚴肅道:“小俠,敵人有數萬人馬正在攻陽關。”
鄭一虎跳起道:“派去的人已回來瞭。”
劉將軍道:“一人被敵追殺死亡,逃回來一個,文書無法送入關內。”
鄭一虎大聲道:“我們又要大殺一陣瞭。看來隻有突圍入關啦。”
劉將軍道:“據說番兵圍瞭兩層,現在攻得緊,我們就算能攻至關下,隻怕官內也不肯放我們進去,因為敵人可乘機湧入。”
鄭一虎道:“那就隻有解圍才能進關瞭。”
劉將軍道:“當然,但解圍談何容易?”
鄭一虎想瞭一下,決然道:“我想到一個戰法瞭,但是演練一下,看能不能用。”
劉將軍詫異道:“什麼戰法?”
鄭一虎道:“我不懂行軍佈陣,這是我心裡臨時想出來的。”
劉將軍道:“你說說看。”
鄭一虎道:“把官兵和配軍排成十個圓圈,形成一大球,將軍在圓球中央指揮,演練時分八個方向。我獨自在球表外面,將軍看我攻到哪一方就指揮全陣滾向那方,名雖叫“滾”,實際上就是跟隨著我前進。每騎人馬都不必變動位置和方向正面的前進,後面的倒退到敵側面橫移,眼法一方面不怕敵人眾多被突破,又不怕混亂傷亡,人人面向外,對著敵人。”
劉將軍一聽大叫道:“好辦法,馬上開始演練。”座騎不問是奪自敵人的或是官兵的,都是訓練好的戰馬,演練起來,毫不費力。
將軍在一片廣大的雪地上如法佈置,他子執一面大旗,立在兩於人馬中。高高立起,眼看著人球外的鄭一虎,不問他騎馬到什麼方向,將軍就將大旗向他那面展動。開始有點亂,一個時辰之後,整個人球真象在滾動,愈演愈精,行動愈來愈速。將軍大樂,在內哈哈大笑道:“成功瞭,從此十大陣法之外又加一陣瞭,十面埋伏加上十一……”他不能說出這陣之名,笑著說不下去瞭。
鄭一虎大聲道:“十一“鐵球陣”。”
將軍大笑道:“對,鐵球陣。”
鄭一虎道:“這陣不演不知奧妙,請將軍調整一下。”
將軍道:“調整什麼?”
鄭一虎道:“最外層的要用長槍,長矛,第二層放箭,第三層以下準備補充傷亡。”
劉將軍大喜道:“對,番兵都是騎兵,非長槍不能抗拒。”
鄭一虎道:“中央空心還要大,否則失去伸縮性。”
將軍附和道:“完全正確,正再練一次。”演完瞭,他下令休息,準備出動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