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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風口浪尖·何處為傢

  尋找到吳征與祝雅瞳掉落的洞口不是結束,而是新一場心靈折磨的開始。

  幽閉的空間最讓人產生恐懼,何況是見不著底,也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地道的終點是什麼?是否一條死穴?墜落的人已被道中的山石刮得血肉模糊,翻滾得頭暈腦脹,然後一頭撞在洞底的石壁上,血濺五步。

  陸菲嫣沉著臉默默靠近,倪妙筠卻能看清她正以極大的毅力勉強克制著自己,可無風自動的顫抖發絲卻已將內心的恐懼暴露無遺。她雙膝跪地,俯身以耳貼著洞口的地面,不顧形象,不顧泥濘,全神貫註地聽著,運足瞭全身的內力於耳,去捕捉一絲一毫的聲響。

  洞口約容兩人並排通行,陸菲嫣凝重的神情始終沒有放松。順著洞口的邊緣一點點地聽過去,聽完瞭一處,又聽下一處。

  軍令如山,軍士們很快行動起來,不僅封鎖瞭這一片山地,砍伐山藤,切割樹皮等等工作有條不紊。倪妙筠也整裝待發,欲入洞口一探究竟。

  忙而不亂,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以在場中人的身份地位,眼光見識,這一份淡定還是做得到的。——除非太過關心。

  譬如顧盼死死咬著唇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豐潤飽滿的唇珠已被咬出道道齒痕。即使以顧盼的青春活力,下陷的痕跡都不能很快恢復如初。更有兩道咬破瞭唇皮,正滲出鮮血。

  冷月玦垂著眼簾,雙手在小腹處輕輕相握,均勻的呼吸悠長有力,正是天陰門上乘的養氣功夫。一向清心寡淡的冷月玦自打去瞭成都以後性子活躍不少,近日的重歸沉默已然有些別扭,現下施展起師門內功,更加怪異。

  韓歸雁全副披掛威風凜凜,探明瞭洞口的情況後即刻轉身前去下令。步伐快速,穩固而有力,震得甲胄嘩嘩作響。可她跑得太快瞭,甚至也不需離開,要下令喚來親信即可。這是一種逃避,她的內心很害怕,很慌張……至於陸菲嫣,一貫雍容達禮,綽約多姿的陸菲嫣,此刻全然不顧一切,俯首貼耳,四肢伏地著爬行。難以想像這樣一名美婦會做出【下賤】的姿勢。但是她做瞭,做得連自己都沒有發覺個中的不妥。

  “有水聲,當有一處暗泉……”陸菲嫣細聽許久起身道,此時才覺姿勢太過不雅,卻已無心考慮計較。

  地道中有水,至少飲用的水源不成問題,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陸菲嫣懸著的心卻半點都放不下,地道的盡頭,會不會就像一座水牢,囚禁瞭吳征半月之久……有瞭飲水,食物又從何來?

  理智,現今的狀況比任何時候都需要理智。陸菲嫣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失態,也不清楚自己又是什麼神情,她隻知道沒有不顧一切地跳進洞裡已然費盡瞭全力。

  天陰門兩位頂梁柱一夜之間同時出事,大廈將傾,倪妙筠也緊張得發顫!可比起其他諸女來,她的情緒平和瞭許多。初時她自以為心境堅毅,不易為外物所擾,再一想卻又不妥。

  顧盼年歲尚幼暫且不提。韓歸雁可是位領兵的大將軍,亭城一戰威震天下。要令這等人物心動神搖,非得是魂牽夢縈的事情不可。吳韓的感情就差一場婚事,韓歸雁現下的模樣,足見感情之深,也可理解。

  可是冷月玦呢?陸菲嫣呢?以她們的心境憑什麼被影響至深?

  不由倪妙筠多去探尋其中的隱私,三條三丈來長的繩索已結好,韓歸雁甚至還取來瞭一件水靠。繩索一條纏腰,兩臂分纏一根,再約好瞭信號:左繩連拽五次是速速拉回,右繩連拽五次是停止,中繩連拽五次則是加速放落。

  韓歸雁,冷月玦,顧盼從左至右各抓緊一根藤索,陸菲嫣則在她們身後將三根藤索合而為一,掌控全域。倪妙筠跳落地道,以掌攀住洞口向諸女點頭示意道:“試一試!”旋即鉆入地道!

  三丈的繩索很快放到瞭盡頭,倪妙筠一時並未給出信號,想是在探查地道的近況。她隨身帶有火摺子,過不瞭多時洞口裡飄來磷火的味道,可三丈的距離看不見火光。

  “怎麼回事?倪前輩,你看見什麼瞭嗎?”顧盼急不可耐,朝著洞口大聲喊道。

  “沒有……”倪妙筠看清瞭周遭的情況,又借著微弱的火光向洞底看去,仍是一團漆黑,隻得失望地拽動繩索。

  脫離洞口時不及摘去包頭的方巾,目光及時一掃道:“還……早呢……得加把勁才是!”

  “是!我已吩咐軍士一刻不得停歇,入夜也要掌起火把。這一趟勞煩倪前輩瞭,萬勿推辭。”韓歸雁心急如焚,還能對倪妙筠客氣隻是有求於她,她若不允,韓歸雁已準備親探險地。若是關鍵時刻,看這位女將的模樣,拿柔惜雪的命要脅倪妙筠也不是做不出來。

  倪妙筠對韓歸雁的焦急頗能理解,這一段柔惜雪在軍營養傷多得韓歸雁的恩惠,她本就打算償還這份恩義。心底自有明鏡,再留瞭個心眼,登時對諸女神色瞭然於胸。顧盼和韓歸雁幾無二致,關懷之意早就溢於言表,隻是死死咬著牙關不發一言,唯恐鬧出什麼不愉快或是岔子來。

  冷月玦的模樣就耐人尋味。她閉目垂首,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可小手在繩索上捏得緊緊的,半點不肯放松,半點也沒有放松——即使倪妙筠已然從地道裡安然返回。揪心的緊張與韓歸雁,顧盼何異?

  倪妙筠嘆瞭口氣。這位師侄讓她有些吃驚,看來在成都與吳征過往甚密,還有一同在迭府外宅偷窺春宮戲的經歷。如果不是現時吳征存亡未卜又到瞭揭露的關頭,還要被她繼續隱瞞下去。

  這三位尚可接受,倪妙筠也不得不承認,吳征是位極有魅力的男子。年少俊秀,敢為敢當,時常有些出奇不意的點子。武功嘛,在自傢看來當然稀松平常,不過同輩第一人就當之無愧——不僅是武功同輩第一人,方方面面綜合起來都是。三女的年歲與吳征相距不遠,少年男女情投意合也是平常之事。

  讓她吃驚的便是陸菲嫣瞭。這位足以驚艷歲月的美婦躲在三女背後,要論擔憂,懼怕與緊張,她隻有更多。她自然不會是為瞭祝雅瞳,已然明瞭三女心意的倪妙筠,再見陸菲嫣的模樣,隻覺震驚!

  師姑與師侄,且看顧盼的樣子還被蒙在鼓裡——沒人會否定這位嬌俏的少女與吳征正是一對璧人,更是青梅竹馬。這是一場絕大的不倫!吳征不是無恥之徒,陸菲嫣也不是下賤的婦人,兩人終究還是暗中攜起瞭手。

  倪妙筠終於明白仿佛被排斥的感覺因何而來,原來隻有自己在此格格不入……她們在此俱是為瞭吳征,除瞭冷月玦分心之外。不,不對!玦兒的一顆心依然全是吳征的,卻額外多瞭一份擔憂給祝雅瞳,她正承受雙倍的折磨。

  沒有不齒,沒有鄙夷,倪妙筠胸膛裡的血液都仿佛沸騰起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用瞭什麼手段,吳征成瞭主心骨。這麼多出眾的女子都圍繞在他身邊,為他魂牽夢縈,而這些人,每一位在涼州都舉足輕重。——如此一來,或許真的大事可期!

  三丈變六丈,又延至九丈,繩索不斷在加長,倪妙筠也往往復復地進出與洞口。日升日落,往復已有三日,即使在場中人個個武功不弱也都疲累不堪。地洞旁支起瞭帳篷,軍士們結繩的空馀,她們就鉆進帳篷裡合一合眼,喝一口水。探路也從增加三丈一探,改為增加十丈一探。

  “要不要歇一歇?我替你下去一趟吧。”倪妙筠的面色已然發白,爬起時足下發軟一個踩空,險些摔回洞裡去。陸菲嫣看她已然支援不住,搜索又不能停下,便欲替換一回。

  “不必,你們不如我,徒費力氣而已。”倪妙筠一身透濕,氣喘籲籲向韓歸雁道:“換身衣物,繩索再延長三十丈,約莫三個時辰後再來喚我。”

  諸女心中一喜,倪妙筠雖未明言,也是持重之意。她的探路越發精確,說明這一段尋索已然接近尾聲。希望的火光被點燃,諸女又更加緊張起來。前途未卜,錦盒要被打開的一瞬間,你不知道裡面裝著的是一封報平安的信箋,還是愛侶的人頭。

  三個時辰,恰巧是結出三十丈繩索所需耗費的時刻。不敢打擾倪妙筠,三女也抓緊時機調息修養,亦無不心中默默祈禱……

  漫長的等待,又有一晃而過的錯覺,三個時辰將近,倪妙筠不待提醒便離瞭帳篷向三女道:“下頭的暗湧極長,且水流奔行迅猛,我離開水面時呼吸順暢,當有一處出口!此前我已隱隱察覺水聲有所變化,像是即將到達盡頭。這一趟或有結果!”

  “一切拜托你瞭!”每一次回來都沒有結果,都有新的希望,聽起來都像是好消息。但是人還沒有找到,一切都是未知數,也或許地道的盡頭,是萬丈絕壁……

  倪妙筠順著地道跳落,滑過滿是青苔的路徑撞入水道,拽著繩索盡力維持著平衡與適時地抬頭呼吸,一路前行。

  近瞭,更近瞭,水流沖出洞口化作一行飛瀑,泄入一汪池水的響聲清晰可聞。難道還別有洞天?倪妙筠升起絕大的希望,自探查洞口以來,從沒有那麼清晰,從沒有那麼近!祝師姐和吳征受困於此而已,他們活得好端端的,如此一來,柔師姐也有救瞭!

  雖是深夜,前途卻一片光明,洞口下方的一片水潭與岸邊草地無不說明這是一處世外桃源,可倪妙筠已驚得呆瞭。

  野獸般低沉的嘶吼在轟隆隆的水聲裡也清晰可聞。潭中露出水面的巨石旁,依稀能見影影綽綽的兩人膠合在一起,萬般親密。嘶吼聲從男子口中發出,而女子則萬般柔順地伺弄著男子翹起的陽物。

  他們都已察覺瞭倪妙筠的到來,可所有人都似驚得呆瞭,腦子裡一片空白做不出反應。倪妙筠傻瞭一樣滑出洞口,不可置信地望著潭中熟悉的人影。男子有些尷尬,可是胯間的快感太過強烈,緊要關頭無論如何停不下來。女子低著頭有些猶豫,卻執拗地想完成這一場歡好……

  倪妙筠隻覺腦中一陣暈眩。柔惜雪臍間淫靡的紋身還歷歷在目。天仙化人,向來不近男子的祝雅瞳居然如此卑微地伏在一個男人的胯下,她……是在取悅於他?天陰門最尊貴的兩位同時現出不堪之行,倪妙筠從來不知道會有此事,連想也沒有想過。

  “妙筠,你來瞭……”祝雅瞳羞意十足,撲簌的目光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倪妙筠。

  “師姐……我來晚瞭……啊……”目光直勾勾地,仿佛要看清潭中的這位女子到底是不是祝雅瞳!她微微低頭,讓潭水沖走唇邊沾染的白濁液體。被撞破瞭【好事】,她也慌張得很,喉間吞咽的動作沒能躲過倪妙筠的目光……雖還未經人事,倪妙筠也知這是什麼意思。她難以形容這一刻心中的所思所想,看看將降至潭水,才忽然醒覺過來扯動繩索!忙亂間本欲扯動右繩讓下降停止,不想扯成瞭左繩……繩索得瞭回饋迅速拉回,將她倒提而起,惹得倪妙筠一聲驚呼。

  心懷鬼胎,驚呼聲嚇著瞭正偷歡的二人。吳征迅速沉入水中,遊至大石的另一面起身胡亂批好衣物,連滾帶爬地跑回石洞裡。倪妙筠綁著繩索駕臨這處山谷,像上天派來的天使帶他們重見天日,又像惱人的入侵者打亂瞭世外桃源的清凈……山谷內的愜意時光不會再來,可山谷外的紛繁亂局還等著他去貢獻一份力量。無法留戀,無可留戀。

  “師姐,你沒事吧?……你們……怎會在這裡……”目睹陰私事並未改變祝雅瞳於倪妙筠心中的地位,她小心翼翼地措辭,唯恐說錯瞭話。可越慌越是錯,問的話詞不達意。

  “沒事,傷都好得差不多啦……哎,一言難盡!”祝雅瞳重見故人,又見脫困有望,也是與吳征一樣又是欣喜,又是不舍。山谷中的日日夜夜猶如一場美妙的夢境,所求的一切如願以償,甚至百無禁忌……她當然知道倪妙筠問的是什麼,淡定道:“幫我穿好衣物。”

  “是。”已不是第一回與祝雅瞳同浴,也不是第一回替她穿衣。隻是這一回在荒郊野外,揩抹身體的也隻是一件殘破的男子衣物。陰雨連綿的春日想是沒得晾曬,總在火堆旁烤幹,有一股潮悶的滋味。連祝雅瞳身上著的都是一件男子破衣,看上去極不合身。倪妙筠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誰助你下來的?”祝雅瞳一瞟飛瀑洞口問道。

  “韓歸雁,冷師侄,顧盼,還有陸菲嫣。”倪妙筠心尖一緊,這要是出去瞭,祝雅瞳又要怎生面對這些人……

  “嗯。好極瞭,好極瞭……”祝雅瞳長舒瞭口大氣,大聲道:“她們都好,真是好極瞭。”

  在石洞裡豎著耳朵聽瞭多時的吳征身上發軟,一跤坐倒在地。又是無力,又是說不出地輕松暢快……

  “不……不太好……請師姐即刻動身離去,待到瞭地面速速返回軍營,妙筠在此照應便可。”倪妙筠美眸含淚,欲言又止。

  “莫要瞞我,快些說罷。是憂無患麼?除瞭你和玦兒,師妹們如何瞭?”祝雅瞳一猜中地,以不可逼視的銳利目光盯向倪妙筠道。

  “除瞭柔師姐,都……都已仙去瞭……柔師姐昏迷不醒危在旦夕,隻能靠著【玄女檀心神功】續命,還請祝師姐救她一命!”

  “果然如此。”祝雅瞳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卻不覺意外,隻是聽聞噩耗,終是忍不住雙目泛紅,淚光瑩然。

  “請師姐速速……”倪妙筠一語未完,隻聽茅草摩擦的沙沙聲響起,她循聲望去,才發覺山谷中居然還有一處小草屋。堵門的草垛被搬開現出一個人影來。

  “有人來救咱們瞭麼?”熟悉又清清淡淡的語聲,沒有驚喜也沒有失望,仿佛隻是一件事情,做不做均可。

  倪妙筠定睛觀看,又吃瞭一驚。月光下的人影豐腴多姿,香肌如玉,不是欒采晴是誰?她摸不清狀況,也知這一回祝雅瞳失陷山谷與欒采晴脫不瞭幹系,也就未曾上前見禮。

  “嗯,你走不走?”祝雅瞳應瞭一句,高聲道:“征兒快來,你先即刻離去。”。

  “當然要走瞭,即使要死,也得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變作何等模樣。”欒采晴仍是清清淡淡道。

  “師姐……”吳征並不緊要,至多是讓韓歸雁等人多候些許時辰,柔惜雪的命卻在等祝雅瞳去救,倪妙筠惶急道。

  “不忙,我會救掌門師姐,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有些話,我要先與你說。”祝雅瞳忽然一笑,耀目生輝,指著裝束停當走來的吳征道:“師姐走南闖北流落江湖,又能與你相識都是為瞭他一人,我的寶貝孩兒!”

  “師……師……”倪妙筠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祝雅瞳委身於吳征已經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想不到兩人居然還是母子!她不自覺地開始揩抹額頭的汗珠,不知祝雅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何用意。

  “慢慢與你說知,一下子讓你知曉瞭太多,難為你瞭。”祝雅瞳朝倪妙筠歉然一笑,又向吳征道:“快去罷!雁兒盼兒她們,可都在苦苦等著你,娘隨後就來!”

  “是!”問明瞭繩索的信號,吳征依樣一根纏腰,兩手各持一根,發出拉回的信號。

  繩索一抖快速收回,先前的倪妙筠身子輕盈,遠不如強壯的吳征沉重,提拉繩索者想是已發現瞭其中不同,心神劇震之下,繩索拉得一塌糊塗,讓吳征東倒西歪,險些在洞口處磕上一個大包。

  異常復雜地向山谷望上最後一眼,吳征再無眷戀,反身向上一躥,四肢巴住石壁穩著身形,借助繩索的提拉之力向上攀援而去……

  “你現下會有不會有些明白,師姐有些事為何做得那麼奇怪瞭?”祝雅瞳癡癡地望著吳征在洞口消失,也似瞭結瞭一件大事,將一副情長的小女兒神態收起,雙眸重又放出精光道。

  “有……有一些……師姐為何要說與小妹知道……”

  “因為征兒是我的小乖乖,這一點是瞞不住的!既被你看見瞭遲早要知個中……哎……也沒甚麼瞭不得,我們本也沒準備瞞著自傢人……”祝雅瞳接連點出數處關鍵,空靈的目光裡卻不知意有何指。

  “祝師姐,您怎地會與,會與他……那樣瞭……這……請恕小妹無法理解,這著實有些超乎想像之外。”倪妙筠結結巴巴,越說俏臉越紅,方才的荒唐一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反倒越發清晰。

  “那樣是怎樣?”祝雅瞳臉頰蒙上一層朝霞,神情卻是又羞又喜道:“你是說不倫麼?我想通瞭之後全不在意的。”她將一塊大石以衣袖一拂,拉著倪妙筠坐下,以手指點瞭點飛瀑洞口,道:“我初見你的時候,他才一歲。可他剛離開我的肚子,也就離開瞭我。”祝雅瞳將受迫失身,心喪如死,再到孕育瞭吳征而致燃起生命的希望,一路娓娓道來。

  “我的心裡已容不下旁人,他的心裡也一直有我。唔……我也不知該如何說啦,總之我絕不再與他分開,也就沒瞭旁的辦法。你要瞧不起我們也好,覺得我們有傷天和也罷,我不在乎。蒼天逼得我入絕境,大地迫得我無路可走。這一生的抉擇,至今我都沒有後悔!”倪妙筠從沒有料到祝雅瞳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像一則曲折離奇的故事,祝雅瞳又說得足夠動聽,讓她聽得一時回不過神來。

  “今後就有得你忙瞭,逢人便要說上這麼一段,我看你何時能說得完。”譏諷之言不合時宜地響起,欒采晴冷笑著道。

  “哎……我真後悔……早知如此,答應征兒不傷你之前,我就該先把你的嘴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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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落洞窟之時吳征傷重昏迷,並不知這一條地道長度幾何。上方拉扯與他奮力攀爬的合力之下,終於艱難地脫離暗湧。之後的路途雖也佈滿苔蘚十分濕滑,但他武功大進,體能與精神也處在巔峰,攀爬得越發迅速。

  拉扯之力時不時就有些不穩,但力道適中。倪妙筠可比他要輕上許多,地面的人想必已然發覺其中不同,且應猜出這一回上來的是名男子!吳征心情忐忑不安,既激動,又有些惶恐,實是這一回消失無蹤前後已一月有馀,不知如何面對諸女的情深意重。——原來近鄉情更怯是這樣的感受!

  全力地攀爬以圖將雜念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可人聲傳來,火光閃爍,吳征立即陷入心搖神馳之境。繩索的拉扯之力已停,吳征純靠著自己的力量向外攀爬,洞外的人不明個中情況,正自全神戒備。想來洞口已被諸般兵刃封鎖,誰想要硬闖都得被五馬分屍。

  忙亂之中仍能嚴守法度的,非韓歸雁莫屬!對待與吳征安危相關的事情,從來也是一絲不茍。

  “雁兒,是我……且讓周圍人等全數推開,萬萬莫將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半點!”吳征嘶啞著嗓音通報一聲,才自轉角處探出頭來。洞穴之外登時隻剩女子急促卻又嬌柔的呼吸聲,吳征再不能忍耐,兩個蹬腿,自洞中鉆瞭出來!

  一身濕透,頭臉上還粘瞭不少苔蘚,模樣甚是狼狽。三女拉拽粗重的繩索許久,也是精疲力盡。吳征顧不得這些,誰也顧不得。顧盼率先撲瞭上來,吳征忙張開懷抱將她摟緊。緊繃瞭一月有馀的心弦忽然松開,小丫頭滿腔的委屈全數釋放,伏在吳征肩頭,兩臂死死環住他脖頸,眼淚像決瞭堤的洪水一汪一汪地從眼眸中灑落。

  “你嚇死我瞭……嚇死我瞭……”在場眾人她年歲尚幼經歷又少,大起大落的精神重創之下幾乎全沒瞭力氣,癱軟在吳征懷裡。

  “沒事瞭,沒事瞭……大師兄好好的……沒事瞭,盼兒……”吳征攬著顧盼的腰肢,把她整個兒抱瞭起來連聲哄道:“都是大師兄不乖,你打幾下出出氣……”

  “人傢沒力氣瞭啦……嗚嗚嗚……你有沒有受傷啦……”顧盼哭得涕淚漣漣,依然不減青春可愛,反倒異常地嬌憨。

  “前頭傷瞭很重,險些沒瞭命……現下已好瞭……”心緒無比激蕩顧不得許多,吳征騰出一隻手一同摟過冷月玦,又在幫他清理身上污漬的韓歸雁額頭深深一吻。

  “嗚嗚嗚……沒命的傷,有沒有好得那麼快啦……”顧盼訝異於冷月玦與吳征的親昵,當下也計較不來,倒是對吳征的傷勢擔憂不已。

  “內傷……好得快……”吳征支支吾吾一句,指著遠處的山頭道:“在那裡,我打死瞭戚浩歌,也吃瞭他一記寒冰指,若是沒醒過來,也就永遠醒不瞭瞭……”

  “啊……戚浩歌?”陸菲嫣始終強忍著不敢靠近,聞言大吃一驚,再也忍不住靠上前來伸手搭住吳征的脈門,顫聲道:“可有什麼隱患?”

  “沒有!戚浩歌死瞭,我還活著。”吳征手腕一翻與陸菲嫣雙掌相握。嚇得陸菲嫣下意識地一抽手腕,可惜被死死握住逃不開來,更不敢死命掙紮,隻好由得他去。

  “你先去歇一會兒吧。陸師姑出力最多也坐一會兒,若有閑暇,可把近況與他說一說。盼兒,冷姑娘,我們一起把繩索綁塊大石再推下去,拉倪前輩上來。”韓歸雁醋意翻騰,但將心比心,也知陸菲嫣心中苦悶,遂發號施令。

  “我不必歇瞭,倒是有些事要先告於你知曉。”陸菲嫣臉頰一紅,回身默默低著頭向帳篷裡走去。

  “下面還有三位,一會兒我來幫忙。”

  “三位?祝傢主沒事吧?還有一位是誰?”韓歸雁奇道。

  “她的傷也已痊癒。唉,一言難盡……”吳征幾度張口,不知從何說起。

  “好瞭,先將她們救上來再說吧……你去歇著吧……盼兒,冷姑娘,我們把大石縛穩瞭……”吳征撓瞭撓頭有些無奈,鶯鶯燕燕環繞固然是無邊艷福,有時候也著實難以平衡。韓歸雁眼下頗有大將風度,及時幫著解瞭圍,也朝他眨瞭眨眼示意快去找陸菲嫣,目光裡卻又射出無邊妒火,若不是須得表現出大度與容人之量,腰間嫩肉隻怕已然遭瞭秧……

  跟在陸菲嫣身後走進帳篷,剛一隔絕瞭視線,嬌軀已撲在自傢懷裡。柔軟豐滿,帶著潮糯的汗香,粉拳一下一下搗在他腿側——以極快的速度,將打中時才突然放慢,以極輕的力道碰上去:“你嚇死我瞭……嚇死我瞭……”

  吳征百感交集,母女倆傾述著相同的話,詮釋一樣的心境。可現下連冷月玦都敢光明正大地與他相擁,互相寬慰,唯獨陸菲嫣還隻能躲在暗影裡。兩人早已預見到這樣的結果,也接受這樣的結果,可是在很多時候,對陸菲嫣都太過不公。

  手足無措地發泄,隻敢擁抱,不敢親吻,本該肆意宣泄的情緒仍被謹小慎微地控制著。吳征無言以對時,陸菲嫣松開癡纏的手臂,收斂面容道:“回來瞭就好……沒事瞭……”

  “嗯。”眼神一碰,心意交融於一處,已無需再多說什麼。吳征扶著陸菲嫣,以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師姑請坐。”

  陸菲嫣內心如火,私下裡常有大膽的舉動,卻最是怕羞,出格的行為每每都自己嚇得風聲鶴唳。這一聲個中隱晦諸如兩人已親熱溫存完畢,陸菲嫣可是師姑的身份等等,著實耐人尋味。吳征說的恰巧能讓帳篷外的人聽見,足以讓陸菲嫣羞不可抑。

  果然她俏臉飛紅忸怩不堪,同時震蕩壓抑的情緒也大為舒緩,才能以較為平實的語聲,一本正經道:“你也坐下,有些事需得說與你知曉。”

  熟知內情的韓歸雁與冷月玦相視一笑,暗自揶揄陸菲嫣裝得可像,再一看換瞭個人,正興高采烈,幹勁十足的顧盼,也不由為這三人間的關系有些頭疼……

  陸菲嫣在吳征的示意下,暫且不對柔惜雪說出霍永寧身份一事深究下去,隻把成都城的形勢細細分說一遍,又道:“咱們昆侖一系陷入被動,掌門師兄已趕回京城馳援胡大人。為今之計,隻有扶持太子殿下回京,奉迎正統。這事韓老將軍與我們分頭在辦,相信太子殿下也不會拒絕!”

  “額……這事兒不成的。”吳征腦中轟隆亂響,極端不詳的預感似乎正一點一點變成現實道:“也罷,暫時無妨!幸好我獲救的消息尚未走漏出去,一切還有挽回的可能。”。

  “你……說什麼?”陸菲嫣驚詫莫名,似乎吳征也有無數的話要與她說。

  “我可能惹瞭大禍瞭……”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吳征額頭沁瞭出來。

  來涼州之後的事情在吳征腦海裡已反反復復回憶瞭不知多少遍,經陸菲嫣一說,他立刻理順瞭前因後果!秦皇的死與霍永寧自揭身份幾乎在同一時刻,霍永寧早已料定瞭秦皇的大限就在近日!刻意揭開謎底後在涼州消失,利用吳征身邊人對憂無患的忌憚不敢妄動,輕而易舉地返回成都暗中主持大局。如今昆侖一系七零八落,京中僅剩下胡浩苦苦支撐,奚半樓才動身不久未必趕得及……

  吳征撫著腦門喃喃自語:“他憑什麼就敢公開支持五殿下登基?莫非有先帝密旨不成?也不對,若有的話直接拿出來就得瞭,何必費這麼些周章?不對,不對……漏瞭件大事!快,喚雁兒進來!”

  陸菲嫣喚來韓歸雁時,吳征已想透瞭前因後果,一把拉著韓歸雁凝重道:“先下封口令,我脫困的時誰敢泄露半點風聲,立斬!”

  “我帶來的都是親兵,在此地附近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接瞭倪前輩的傳信後我已下瞭軍令,絕無問題!”

  “好,好!”吳征搓瞭搓手,懸著的心略放下些,又道:“韓老將軍正與太子殿下合議,個中因由我明白,但是決然行不通,原因晚些我會說。不過現下無妨,讓韓老將軍與太子殿下說去,我們打著太子的旗號,暗中行事即可。還有一件事,霍永寧就是憂無患確然無疑瞭,可我有一日夜間入宮面聖,曾見霍永甯邀約諸位大人飲宴,同一時刻,有賊人頭戴金面,騎乘豹羽鵟現身賊黨巢穴。我心中極為不安,可有辦法即刻知會我師尊與胡叔叔,讓他們萬萬小心在意,霍永寧敢在此時與我們昆侖翻臉,還敢明著支持五殿下,定然有絕強的後援在!現在……現在……現在讓他們見信便尋脫身之計,不可留戀!決計不可!”

  “吳郎何故如此喪氣?”韓歸雁大惑不解,吳征明明思路清晰,井井有條,可話裡話外都是覆水難收之意。

  “你們很快就明白瞭!”吳征苦笑一聲道:“我也剛知道不久!霍賊,卻早就知道瞭……他留著做殺手鐧而已,必殺一擊,絕無幸免……”

  韓歸雁與陸菲嫣駭然對望。吳征已是徹底投降,安排後路,他沒有歉疚,也沒有把她們排除在計畫之外,可見這一次昆侖一系誰也逃不掉。正如他所言:絕無幸免……

  繩索被第二次拉起,倪妙筠脫身後隻說瞭句:“她們一同上來。”便低著頭沉默無言地立在洞口旁,往日靈動的目光有些呆滯,時不時便如雕塑一樣陷入沉思。

  第三次拉起繩索時,在一人的重量之外,間或會多上一人的重量。陸菲嫣率先醒悟,原來“她們一同上來”,不是說她們同時綁縛著繩索被拽上來,而是有一人無需繩索,全憑一身妙到毫巔的武功徒手攀爬,隻在太過濕滑或是無處著力時才需借助繩索的拉扯之力攀援一段……這份武功當真是高到駭人!

  韓歸雁一邊在疑惑吳征不肯宣之於口的秘密,一邊酸勁兒卻是發作得無法忍耐。原本未來府裡要有陸菲嫣這樣的美婦便讓她大感危機四伏,如今看這情形,十有八九還要增加位魅力同樣驚人的祝雅瞳……

  眼見繩索越來越短,洞中人即將現身,韓歸雁越想越氣,再忍不住氣鼓鼓地鼓起瞭香腮,偷偷掐向吳征的腰間嫩肉。

  一陣劇痛,吳征咬著牙不敢躲。當下的形勢已是千鈞一發之時,他居然十分期待一會兒韓歸雁的表現如何……

  祝雅瞳率先貓著腰躍出洞口,向諸女揮瞭揮手道:“你們好。”

  吳征抹瞭把額頭冷汗,站到祝雅瞳身邊尷尬道:“這是我親娘……所以從前她待我這麼好,一點都不計回報。”母子相認,本是天大的喜事,吳征說得卻十分沉重。諸女今日受到的驚嚇已不少,但都比不上這一次,個個驚得呆瞭,神情各異,唯獨幾張各具風情的艷口都張得圓圓的,誰也合不攏……

  祝雅瞳也覺怪異,為何吳征忽然對此事如此無奈?她當然不會覺得吳征回瞭塵世便要反悔,而是立時猜出定然有大事發生。

  訝異之間,欒采晴也被母子倆拉瞭上來。吳征目光掃過諸女,指瞭指欒采晴道:“這是我的姑姑……”除瞭顧盼一時隻驚異於姑姑二字之外,陸韓冷三女立時反應過來姑姑二字代表著什麼。這一份血脈原本不是大問題,可是卻落在瞭秦國,還在昆侖被撫育成人。

  吳征喘著粗氣頻頻搖頭,遙指南面向祝雅瞳道:“秦皇死瞭……霍永寧當晚在山上現身之後火速趕回成都,如今正在力主五殿下登基。”

  祝雅瞳目光一凝,旋即黯然低頭,腦海裡一陣天旋地轉……

  “祝夫人,您累不累?快歇一歇……小女子伺候您換身新衣衫……您慢著些……”韓歸雁正被五雷轟頂,卻忽然靈光一閃,福至心靈般跳將起來,在祝雅瞳身側攙著她一條手臂,分外地乖巧殷勤。

  “不累。雁兒乖……”祝雅瞳嫣然一笑,點瞭點韓歸雁的鼻子,居然大是受用。

  “嘻嘻……”韓歸雁做瞭個鬼臉,臉色一沉嗆啷抽出佩劍指著陸菲嫣與顧盼道:“你們怎麼說?吳韓二府大禍臨頭,你們是袖手旁觀呢還是要抓我們去請功?若不是,最好早些說明白瞭,不怕告訴你們,本將此時眼裡容不得沙子!”

  “韓歸雁!你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瞭!”顧盼氣得連連跳腳,戟指怒駡間被陸菲嫣一拽,回身卻見到母親眼淚撲簌而落……

  “雁兒,你韓傢走不脫,我昆侖又何曾走得脫?”陸菲嫣拉著顧盼緩緩走到吳征身邊示意仍是一條心,又萬般悲涼道:“隻可憐昆侖派二百年基業……這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

  “甚好!那你呢?”冷月玦一直隨在吳征身邊,此刻也未離開。她的根基全數掌控在手,韓歸雁不擔心她有異心,且她是個燕國人,碰到大秦朝堂的事情與她無幹。韓歸雁隻擔心她會否見吳府即將落難,便生嫌棄。

  冷月玦淡淡笑著搖頭道:“他去哪裡,我去哪裡……嗚……我和你們在一起……”

  “先回營吧,諸事無一不重,不可耽擱時辰,途中我再與你們細說。”祝雅瞳也是淒淒一笑,與陸菲嫣握瞭握手,又撫瞭撫一臉迷茫的顧盼頭頂,喃喃道:“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一行人秘密離山避開瞭軍伍,奔行瞭一陣才等來匯合的心腹親兵,跨上馬匹向營地奔去。途間撅唇做哨呼喚皇夜梟,這大鳥被豹羽鵟咬傷後脫身而去,始終藏在附近養傷,一聽主人召喚便迅速趕來。祝雅瞳查探瞭下它的傷勢,又敷上傷藥,才放它自去休養。

  說明瞭吳征的身世,眾人唏噓不已。一邊是心愛的郎君,一邊又是溫婉的祝雅瞳,愛子之心感天動地,雖說目前的困局遭受他們連累甚多,眾人也實在氣不起來。

  “霍賊要把持朝政,昆侖也是它的眼中釘肉中刺。霍賊隱藏如此之深,其實……就算沒有征兒,這一回的劫難也是難以平安渡過……”陸菲嫣這話既是自我安慰,也是實情。皇位更迭,從來影響都小不瞭,這一回更是巨變。陸菲嫣已知師門難以幸免,連族中也逃不過,不由心中七上八下,隻盼胡浩在京中能有通天的手段,能挽狂瀾於既倒。若是做不到,則希望他們能安然逃脫。

  “自是如此瞭,心存僥幸可沒有活路能走。狗賊,不得好死!”韓歸雁咬牙切齒地咒駡一句,又低聲溫柔向祝雅瞳道:“祝夫人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祝雅瞳挺直瞭背脊傲然左右環視,頗有婆婆的架勢且樂在其中,也算是一片愁雲慘霧中難得的歡愉:“你們都很聰慧,隻是這些事我們女子天生就要差著些,待回瞭營找韓老將軍商議,他當能有不同的見解。”

  “他怕是也想不到霍賊手握殺手鐧。”韓歸雁苦笑一聲道:“我不抱希望,也沒有留戀。隻是天下之地,哪裡又有容身之所?”

  吳征與祝雅瞳黯然對視,是啊,天下之大,哪裡又有容身之所能容得下一個逃亡的皇子?祝雅瞳當年的心願與佈置居然是眼下最為可行的一條路。可是涼州雖廣袤,卻是疲敝之地,孤零零的一片土地,又能撐得下幾年……

  悄然回瞭軍營,韓克軍已得瞭消息早早等候,見狀也不由白眉一挑。這一屋子鶯鶯燕燕的不說,旁人也就罷瞭,欒采晴與倪妙筠也在又是何意?

  吳征尚未說話,韓克軍擺瞭擺手打斷,有意無意瞟瞭欒采晴一眼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燕國也換瞭天地,那位消失的太子甫一出現在長安就登基做瞭新皇。呵呵,燕國的皇帝也崩瞭。”

  “砰。”“唉……”變化來得太快,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燕太子消失原來是回瞭長安城,至於直接登基繼位,內裡又不知道有多少變故瞭。一聲嘆息是欒采晴的,而砰地一聲則是倪妙筠失控之下掰碎瞭木椅扶手,看她的模樣,比誰都要驚慌。

  “他和丘元煥半道離去,我就知道會這樣瞭……”欒采晴終究抹瞭把眼淚,感慨道:“欒傢……仿佛受瞭上天的詛咒,哪一位帝君不是暴斃?呵呵,就是受瞭詛咒!”

  “你的意思是……欒楚廷弒君上位?”韓歸雁品出個中滋味,驚異問道。

  “欒楚廷?呵呵。”欒采晴十分譏嘲,遙望長安城道:“何止是他?歷代帝君誰不是如此?堂堂一國皇室龍脈,與野獸族群又有何異……”

  震驚的事情太多,不一時諸女同向吳征望去,崩的這位可就是吳征的父親瞭。吳征正捧著頭,留意到諸女目光,無奈道:“別看我,我姓吳,他跟我沒關系,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何解?”韓克軍雙目一瞇,昏黃的眼珠腫射出精芒。

  “韓老將軍……”吳征起身道:“涼州會盟起因怪異,隱情實是欒廣江要覆滅祝傢,且邀約秦,盛兩國一同出售。梁興翰不落人後,也接收祝傢在大秦的產業。且順水推舟,胡叔叔已猜到陛下有心針對昆侖與韓府。在這涼州,燕國對付祝傢,秦國對付你我!哪一處都是死局!韓老將軍一定奇怪為何欒廣江要一改從前的約定俗成,非要對付祝傢不可瞭?因為這是我的娘親,欒廣江我是不會喊他爹的……”

  “噝……”飽經風雨如韓克軍,見吳征攜著祝雅瞳的手,也不由打瞭個寒顫喃喃道:“難怪……難怪……原來如此……”

  “而且,韓老將軍見諒,此事霍賊已知曉瞭!從我一出生被秘密送到秦國不久,他就知曉瞭……”吳征不住搖著頭道:“否則霍賊不敢如此囂張跋扈。韓老將軍您看,我的身世是燕國先捅出來呢?還是霍賊先捅出來?”

  “欒廣江不會放過你們,從他開始佈置對付祝傢起,這就是必然的一步!欒楚廷憐惜己身不願與你們拼命,也是算準瞭這一步,你們後路已斷,沒必要他親自動手。”韓克軍也頻頻搖頭道:“霍賊在等一個良機將昆侖與韓傢斬草除根。他事先當料不到燕國的變故,所以他會晚一步。燕國新皇登基的消息不久便傳遍天下,霍賊隱於朝堂此事當準備已久,屆時順水推舟即可。難怪……難怪……我道這老賊怎肯安心為孤臣,從來為朝中辦事不計較半點一己之私,幾十年如一日,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原來早存瞭謀朝篡位的打算!這是把大秦國當做自傢的,明裡看來沒有私心,暗裡私心大過瞭天!……隻是……隻是……迭雲鶴,蔣安和,方文輝,俞人則難道是死人不成?就是除掉瞭昆侖與韓傢,他又憑什麼一手遮天?暗援又在哪裡?”若不是有瞭掌控朝政的把握,霍永寧不會孤註一擲!若不是有瞭掌控朝政的把握,霍永寧怎會悍然對昆侖出手!不,不僅僅是昆侖,他是聯手方文輝要與整個朝堂為敵,扶名不正言不順的五殿下登基。昆侖與韓傢是他的第一戰,也是最重要的一戰!

  “韓老將軍,妾身先與您陪個不是。當年送征兒來大秦隻想他在小村裡能安然度過一生,不想陰差陽錯居然拜入瞭昆侖……實是始料未及。之後妾身有一念私心,也力有不逮……”祝雅瞳朝韓克軍盈盈下拜,道:“妾身有一言請韓老將軍斟酌:當下大錯已然鑄成,多說無益,當先摒棄雜事一念求存才是。梁玉宇尚在涼州可否多加利用,又要如何控制?成都城處可有挽回的馀地?這一支軍伍人馬,又將何去何從?請韓老將軍決斷……”

  “有沒有你們,昆侖與韓府也早為人所算計。此前從未預料到會是霍賊……唉,天下之大,何處容身?”韓克軍也苦笑一聲,說不出地迷茫無助。

  “我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肯不肯聽!”倪妙筠怯生生地舉起瞭手,剪水雙瞳裡蘊滿瞭淚珠,不知心傷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