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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意有何殤·武道同堂

  燕秦休戰,大大送瞭一口氣的絕不是帝皇與權貴,他們仍有許多善後要做。能安定和恢復些許平日生活者反倒是平民與身無官職的貴族。

  成都城東面的平民區正是如此。此前源源不絕的邸報中公佈的陣亡者名單常換來成片的哭泣聲,以及發放撫恤時的喧囂騷亂俱都過去。這一片城區暫時恢復瞭平常的節奏。

  長滿雜草的荒棄小屋也未曾變樣,本就已十分殘破,也看不出數月來是否更破舊瞭些。

  隻是無人得見的廳堂裡則完全不同,不僅桌椅潔凈,連地上都似纖塵不染,能做到這般的無一不是大戶人傢的仆從。

  少女側臥在寬大的矮床上,伸出床沿的一條秀腿正一蕩一蕩隨意踢著,嬌美的容顏上露出滿意又得意的笑容。

  “小姐吩咐的事情屬下已辦妥,人隨時可以審問。”一名獐頭鼠目,三縷鼠須的男子匍匐於地稟報道。

  “很好,回頭重重有賞!你們都下去給我把周圍看緊瞭!誰敢靠近偷聽偷看,直接割瞭他舌頭,刺聾他耳朵!包括你們!”少女年歲不大,笑起來甜得人似在心頭澆瞭勺蜂蜜,說出的話卻不僅是刁蠻任性,可謂又狠又惡。

  一眾隨從盡皆退去。僅餘地上盤膝坐著一名斷瞭一臂的男子。

  隻見男子面容呆滯,毫不轉睛的雙目一眨不眨,視線全無焦點散亂不堪,連明艷得如夜空明月的少女走近也未能讓他回過神來。

  少女笑吟吟地走到斷臂男子面前蹲下,旋即不滿地皺瞭皺眉,嘟嘴道:“看我!我不好看麼?”

  斷臂男子木然偏頭望著少女,目光依然渙散,似乎不是看著她而隻是看著這一處空間。

  “氣死我瞭。”少女騰地起身,向斷臂男子身上不輕不重地踢瞭兩腳,才平復瞭怒意復又蹲下道:“也罷,先搞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再說。”

  少女用輕柔舒緩,充滿引誘的聲音甜甜道:“你呀,老老實實給我說,賀群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師父……”男子結結巴巴答道。不知他的身體出瞭什麼變故,猶似心神被完全封鎖一般。賀群師徒四人還活在世上的,自是隻有劉榮一人瞭。

  “咦?真是你的師傅?當年你並沒有武功……繼續說,你是怎麼遇上他的?”

  “我……被你砍瞭一隻手……被人救瞭……我不想被人同情……傷勢未愈便離瞭昆侖集尋出路……半道上體力不支暈去,醒來後便遇見瞭師傅……”

  說起昔年被斷一臂的往事,少女眉頭微蹙面上泛起一酡羞紅,自是因為劉榮的手臂是她迭輕蝶斷去的。

  “賀群為何收你為徒?”迭輕蝶撫著劉榮的斷臂處,聲音軟瞭不少竟有溫柔之意。

  “師傅說……我適合繼承他衣缽……我……我不太清楚……”劉榮依舊無悲無喜呆滯道。

  “嗯。你原來分明沒有武功,為何修煉如此迅速?要好好想清楚哦,莫要隱瞞人傢嘛……”迭輕蝶嬌嗔道,倒有些循循善誘之意。

  “我日常修煉青城派內外功夫……原也一般……到瞭二品修為時,師傅傳瞭我一門《玄元兩儀功》,從此功力才飛速增長。”劉榮越說越是流利,雖目光仍是散亂,卻不再如前結結巴巴口吃不已。

  “《玄元兩儀功》?不是青城派的功法!這門功法賀群從哪兒得來的?”迭輕蝶驚喜交加。驚的是怪道數年時間一個毫無武功根底的小廝,竟能練到直追自己,這門功法該有如何的神異?喜的是劉榮毫無遮攔就將這大秘密一口吐露,若能得到這本奇書……

  “不知道,師傅說是一位奇人相贈,旁的我不知曉。”

  “據我所知,進境奇速的功法都有極大的隱患。《玄元兩儀功》是怎生練法?有甚不妥之處?”迭輕蝶終非愚蠢蒙昧的女子,稍一思量便知其中關鍵。

  “《玄元兩儀功》修行過程中不時需一男一女互相交合,依靠奪取對方真陽或真陰不僅能提升功力,還能滋養體內暗傷,甚至能擴張經脈。不妥之處則是被奪取真元的一方輕則根基大損,重則喪命。”

  “唔……嗯?這麼說你有過許多女子瞭?”迭輕蝶忽然發怒道,隨即一腳將劉榮踢倒在地,緊跟著便是一輪毫不容情地拳打腳踢:“有多少?老實給我說!”

  “啊……哼……三……咳咳咳……三十四……個。”劉榮連吃重擊,他雖精神煥散卻絕非感受不到疼痛,被打得語不成聲之際依然不忘回答責問。

  “三十四個?很好,你很好!你對得起我!”迭輕蝶冷笑中也不再動手,定瞭定神道:“增長功力,擴張經脈還說得過去,修復體內暗傷又是怎麼回事?”不愧天賦傲人的青城掌門之女,武學關鍵之處拿捏得準確之極。

  劉榮喘息答道:“女子身體最為出色者有八種,極為罕見,百萬中未必有其一。得一可治愈修煉內功時留下的暗傷,還能大漲功力。”

  迭輕蝶眼中一亮,倒起瞭爭強好勝之心道:“哪八種?”

  “千嬌,百媚,玉骨,冰肌,梳雲,掠月,蘭心,蕙質。”

  “唔,倒挺像那麼回事的。我呢?我是什麼體質?”

  “你是蕙質之體。”

  “咦?那不就是最差的那個?”

  “不……不是的。八種體質除瞭千嬌第一,百媚第二,剩餘六種不分上下。”

  “那麼……我猜陸菲嫣是千嬌百媚其中之一對麼?”

  “師傅說是百媚之體。”

  “原來如此!”迭輕蝶喃喃自語中恍然大悟。

  賀群與劉榮等擒拿迭輕蝶將其帶至荒僻的莊園,雖處崇山峻嶺又有陣法防護,然則江州官兵要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賀群等不顧時間與形勢皆急迫的當兒在莊園裡強辱瞭迭輕蝶,自是要先奪瞭她的蕙質之體便即拋棄,否則惹下大禍後還要帶著名女子跑路實在太過顯眼。

  迭輕蝶雖暈去,事後也聽聞吳征與陸菲嫣現身後與賀群師徒大打一場,賀群連性命都送瞭出去。

  迭輕蝶百思不得其解,雙方均無任何以死相拼的道理。待知曉《玄元兩儀功》的秘密後,方知唯一的理由便是陸菲嫣身懷八體之一,甚至是最優的一種!才能讓因暗傷修為遲遲無有寸進的賀群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她。

  “《玄元兩儀功》你藏在瞭哪裡?”賀群並非蠢貨,他拼死要拿下陸菲嫣自有非做不可的理由。這位師伯的眼光與本事迭輕蝶也有耳聞,堪稱上上之選。讓他深信不疑,又能讓劉榮功力飛漲的神奇功法,誰能不眼熱心跳?

  “我……交給吳征瞭……”劉榮癡癡呆呆,事情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吳征?”提起此人迭輕蝶咬牙切齒,她對吳征甚至比賀群更加痛恨。若不是吳征,她又怎會急匆匆趕往江州?便是劉榮被斷臂也是因吳征而起!迭輕蝶落入現下的地步此人堪稱罪魁禍首!

  “我離開時交給他一個包裹,內裡便有《玄元兩儀功》,師傅從不離身的。”

  “你還記得功法麼?”

  “我隻學過不到一半,還有的師傅不肯教我。”

  “你……蠢貨。沒學過的你都交給吳征?你腦瓜子怎麼想的?瓜娃子。”

  “我不敢帶在身上,交給吳征代管日後再找他取回。”

  “你相信他?”

  “相信。”

  “呼……”迭輕蝶長出瞭口氣壓抑下發怒的念頭道:“那你把記得的寫下來。”

  “我不會寫字。”

  “你……”

  少女不滿地起身來到窗前看瞭看天色,思量瞭一番跺瞭跺腳回到劉榮身邊,先在周身要穴補瞭幾指確認他無法運轉功力,才從劉榮腦後,脊椎,兩肩共拔出十根銀針。她拔針時小心翼翼,手法也極為特殊,每拔出一段便需將陣撥弄一個方向,直至將整根針起出。

  劉榮呼喝連連,聲調怪異之極,似是忽而劇痛,忽而又酸癢,忽而又是渾身麻痹。待銀針俱被拔完倒像大病瞭一場汗出如漿,雙膝跪地劇烈喘息不已。

  不過此刻劉榮倒是神智漸漸恢復,散亂的目光聚成一線。模糊的視線中隻見少女身著鵝黃荷葉裙,一件翠色短襖從肋下包過恰巧將盈盈一握的胸乳裹起,顯得明艷又嬌俏。

  劉榮復雜地瞪視迭輕蝶道:“你……你對我做瞭什麼?為何這般對我?”

  “要你乖乖的陪著人傢,怎麼對你不好瞭?”迭輕蝶露齒一笑,伸手將短襖除去,又拉開束腰的絲絳:“你難道不想……”故意拉出的長音帶著濃得膩人的鼻息聲,轉身向堂後走去的裊娜身姿,滑落的裙下裸露出圓潤的肩頭與粉嫩的藕臂,一件潔白的絲衣自胸乳上沿垂落至足膝,但這半遮半掩若隱若現的玉軀,落在空氣中甜甜的女子幽香卻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劉榮低吼著掙紮起身,踉踉蹌蹌向那個輕盈的身姿追去……

  自燕秦兩國交兵,燕國始終占據上風。大秦所謂的勝仗也不過是阻住瞭燕國極具壓迫性的凌厲攻勢而已,離掌控戰場主導權,收復大片失地仍很遠很遠。

  寒冬休戰的時刻,燕國又出人意料地派出使節再一度搶瞭先手。

  遠在長安的燕皇再一度拿捏住秦皇的心態,經過近一年高強度的戰鬥,兩國均損耗極大。相比起實力雄厚一截的燕國,大秦更需要喘息之機,幾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然則遠在長安的燕都迷霧重重,那位志在一統天下的燕皇究竟打著什麼主意?燕國傾舉國之力的一戰真要半途而廢?涼州的土地誰也不願拱手讓出,又如何解決?至於其餘林林總總的細節更是多不勝數。

  這也是大秦以中書令霍永寧親自掛帥出使燕國的原因。霍永寧雖主動請纓,背上的擔子也極重。弱國無外交,本就遜瞭一籌還被敵國掌握瞭主動,即使足智多謀如霍永寧也不敢想獲得足夠的利益。

  一日無果,連一點風聲都探聽不到,使節團的氣氛都沉悶瞭許多。而整個使節團裡除瞭霍永寧與龐頌德兩位領軍人物外,壓力最大的便是吳征。

  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出現在長安——在以極為下作的手段坑殺瞭征西將軍狄俊彥及手下大軍之後,吳征便將燕國裡裡外外全都得罪瞭個便。不僅僅是外臣,連燕國公主以被他公開羞辱。那篇文采斐然的小黃文早已傳遍天下為人津津樂道,無數次閨房夜話都被反復用作歡好調情之用。公主亦是皇傢顏面,即使欒采晴私生活再怎麼糜爛不堪,也絕不可公諸於眾被拿來鬧市裡大談特談。被吳征這麼一攪和搞得如此不堪,燕國皇室顏面何存?

  自踏入長安以來吳征始終心神不寧,雖說入城時接待的燕國官吏並未對他展露出敵意,可他不得不懷疑隨時有人掏出把刀子沖上來一刀剁下他的頭。是以他雖位卑言輕,卻是最關心拜訪燕國權貴是否順利的人之一。

  霍永寧吃瞭閉門羹不以為忤,隻是淡淡下令諸官散去,未經請示不得擅自離開驛館,明日卯時還來廳堂等候調遣。

  首日的四處碰壁令吳征心情沉重,他最為不喜的便是朝不保夕,命運懸於他人之手的被動,可這個世界的權力之網鋪天蓋地,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韓歸雁入長安後亦是分外緊張,兩千軍除瞭三百護衛,其餘俱被安排在城外,依著霍永寧的吩咐,三百護衛由他本人統領,韓歸雁則居於城外營地。

  吳征雖心中思念記掛,也不敢有違中書令大人的命令,他離瞭廳堂後便信步向棲身的宅院行去。昆侖派諸人作為吳征的隨從都居於此地,不過一幫高手無所事事太過暴殄天物,是以來自青城,昆侖的高手們均被編入護衛之中,守衛驛館的安全。——除瞭陸菲嫣!

  院中僅有一人,也隻有她酷愛撫琴。吳征聞琴音哀怨婉轉如泣如訴,無奈之中更有隱隱的惱怒之意,讓他本已煩躁的心情更甚。不過經此外事打岔,倒讓他緊繃的心弦松瞭些許。

  理瞭理情緒,吳征敲響瞭房門。

  “是誰?”琴音驟停,陸菲嫣清越好聽的聲音中分明帶著濃濃的疲憊之意。

  “師姑,是我。”

  “哦,房門未關,你進來吧。”驛館裡自不能將隨從都照顧得周到,廂房不大隻有一個單間,一面可開可合的絳色紗簾將房間隔成瞭兩段。陸菲嫣正坐在用餐與招呼客人共用的餐桌前,被紗簾隔絕的便是她休息的床鋪瞭。

  吳征不敢逾矩,越過門檻後將房門大開以免惹來閑言碎語。陸菲嫣見狀微微一笑,起身道:“坐吧。我去沏壺茶來。”起身時卻身軀一顫,她蹙瞭蹙眉頭抿緊嘴唇,倔強地邁步行去。

  “還是我去吧。”吳征觀察力細致入微,陸菲嫣鬢角邊冒出的汗珠逃不過他的雙目。

  “不可。你現下已是入瞭品級的官兒,自該有官兒的風范與架勢,怎能如從前一般隨心所欲?端茶倒水的事情今後不可再做瞭。”

  陸菲嫣雖是女子,向來極講原則,事無巨細分寸均拿捏得甚為周全。吳征擰不過隻得由她去。

  茶葉是自川中帶來的上好毛尖,清苦中另有一股極為提神的香氣。不過房內飄蕩的另一股又甜又糯,清幽淡雅的香氣遠比茶香更加醉人。與韓歸雁身上清冽如水仙的雅香不同,同是沁人心脾之香,這股香氣猶如玫瑰之艷,絲毫不加任何掩飾與暗藏。

  濃香撲鼻,陸菲嫣獨在屋中許久此前還不覺得,待出門沏瞭茶回來便覺有異,若是旁人或許還能淡然處之,——女兒傢的體香豈不正常?但吳征可謂這世上最為瞭解她身體秘密的三人之一,同室而處,雖是房門大開也不禁面紅過耳。

  吳征也不好多說。兩人相對而坐,陸菲嫣倒滿瞭茶杯默默無言,良久後才垂首無奈一笑道:“你沒公事要忙麼?特意來看我?”

  亭城一戰後,此前還可勉強控制的情欲隨著陸菲嫣力竭昏迷自然而然地迸發出來,即使昏睡中亦是情欲如潮引發春夢不斷。幸虧彼時力竭無力動彈,負責照顧的仆婦見她鼻息深沉睡得香甜也不敢有絲毫打擾,否則那濕淋淋的床單倒要丟瞭大醜。

  自此那誘人的百媚之體再也壓抑不住,從前卓然有效的《清心訣》也越發難以克制。自子午谷一路行來長安,陸菲嫣時常躲在馬車中不敢妄動從早至晚地運行《清心訣》,可說難捱得緊。堵不如疏的道理誰都明瞭,可如何疏?無路可疏復又奈何?

  “師姑,有什麼話其實可以對我說。”情欲的負擔給陸菲嫣帶來的絕不僅是身體的巨大負荷,對心理而言更是殘忍至極的折磨。那時不時無可奈何的面容,繚亂的琴音,無一不說明陸菲嫣無論生理還是心理,幾乎都已到瞭承受的極限。

  陸菲嫣感激地向吳征望瞭一眼,自傢的事情自傢清楚,吳征此舉自是好意。

  這個少年在昆侖後山的荒原裡見過她赤身裸體曲意求歡的模樣,見過她卑賤地跪在地下以那張花瓣般優美的香唇口含男人醜陋的陽物,也見過她一身欲念難消,不得不一邊自瀆一邊任由長索鞭撻在身上才得以排解,更見過她被人言語挑逗得欲罷不能,僅被彈中乳尖便泄得一塌糊塗的不堪。

  他既已知曉自傢最深處的秘密,不能也無法強迫其忘卻,能夠守口如瓶已是讓陸菲嫣心存感激。何況在江州荒園吳征並未乘人之危,足見其心地正直極有原則,陸菲嫣恍恍惚惚中,忽覺兩人有些心意相通,倒是個傾訴的好對象。但兩人說此話題極為逾矩,又牽涉到女兒傢最深層的隱私,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弟子沒有惡意,隻是說些心裡話。”吳征摸瞭摸鼻子道,既陸菲嫣左右為難,不如由他打開話題:“堵不如疏,弟子告誡過師姑,可師姑沒有聽或者說無疏導之法。您現下的模樣和狀態,弟子很是擔心。”

  “擔心……什麼?”

  “昆侖派上上下下,師姑的天資足在前三之數……”

  “還能比得過昆侖的神童?”隱隱覺得吳征要說出什麼可怕的話語,陸菲嫣強笑著打岔道。

  “我若未修《道理訣》,也絕比不上師姑。厲害的是《道理訣》,並不是我真有什麼出眾的天賦。”吳征頓瞭一頓決然道:“有些話弟子來說自是不敬,卻不可不說。師姑,你病瞭,更不可諱疾忌醫。”

  陸菲嫣原本越聽越怕,恨不得捂上耳朵以拒絕那些即將到來,無比不堪的羞恥話語,到得那一句你病瞭忽然心頭一松:是的,我病瞭。我不是放蕩無恥的淫婦,我隻是病瞭……

  吳征察顏觀色,情知命中陸菲嫣心中軟肋,也是松瞭一口氣,遂將思慮多時的話語一股腦兒道出:“弟子依稀記得五歲時,師姑的修為便到瞭八品上,如今過瞭十餘年才升到九品中。連小師姑的修為都到瞭十品中,您比她多修行瞭五年,天資也要更強反倒落在瞭後頭。這已不僅僅是身之病,這裡,也病瞭。”

  陸菲嫣始終垂目低首,聞言不由自主地抬頭想知道這裡是哪裡。隻見吳征指著胸膛心口處,自是指的有心病。陸菲嫣微微頷首表示贊同,心中卻又發窘:吳征手戳胸口,那時在江州荒園,被賀群在胸口一彈而致泄身的不堪一幕又湧現眼前,連一對傲挺的玉乳都熱將起來……雖已年過三十且有過哺乳,它們依然嬌嫩而豐滿,幾無一絲瑕疵。可足足有十三年沒有一雙粗糙有力而溫暖的大手將它們握在掌心愛撫……

  吳征說的沒錯,自從那一夜在荒地上露天野合珠胎暗結之後,陸菲嫣的修為幾乎停滯不前,十餘年才從八品上晉升至九品下。直到吳征下山時留下《清心訣》,才依仗其對情欲的壓制又晉升至九品中。至於原因她清楚得很,情欲妄念無時無刻不困擾著她。最先影響的是內功,修行時不期而至的情欲險些導致內息走火入魔;之後便是愈發敏感的身體,那圓潤的乳尖,飽滿聳立的奶兒,甚至是高高拱起的隆臀,當連貫流暢的招式如同行雲流水般施展開來時,衣料的摩擦,那一處處敏感美肉的甩蕩都能引發令全身酥麻的電流。

  好長一段時光裡,陸菲嫣無力修行,甚至不敢修行。

  “師姑,人生而有欲無人可以避免。便是佛寺裡僧人修行之初也講究克制欲念,然則世間多貪僧,淫僧,惡僧,真正的得道高僧又有幾人?情欲亦是本能之一,若無情欲怎生傳宗接代,種族如何延續?弟子擔心的是,師姑刻意壓制情欲無異於掩耳盜鈴,身心俱遭重創。”

  “可我……可我該怎麼辦?”陸菲嫣頹然道。或許是吳征之前的話起瞭作用,患者面對醫生總能說出些平日無論如何羞於啟齒的話題。

  “弟子還未說完。”吳征精神大振,適時表現出自己的專業。前世從醫經歷今生一無所用,不想關鍵時刻派上瞭用場:“師姑如今已是如履薄冰,純靠意志壓抑,那根弦已繃緊到極致。一旦崩斷……不知師姑是否聽說過大善淪為大惡的先例。”

  陸菲嫣悚懼中渾身一顫,一旦心中信念崩塌,大善人化身惡魔者不在少數。她自己如今守身如玉,可欲念愈發強烈,正如吳征所言他日弦兒崩斷兩級反轉,會不會變成一個隻知日夜求歡人盡可夫的淫婦?

  “別……別說瞭,我好害怕。”陸菲嫣捂住耳朵不住搖頭,大顆大顆的淚珠如同珠串斷瞭線……

  吳征起身掩上房門,又坐回原位安靜等待,心中卻想:哭一哭心情會好很多,可惜還不能摟著你,可苦瞭你瞭……

  陸菲嫣哭瞭一陣漸漸收聲,掏出方巾擦幹涕淚道:“對不住。”見吳征微笑點頭,陸菲嫣忽覺今日無數次的失態竟全是從心而發並無絲毫刻意做作,也無絲毫防備。這個師門裡小瞭她一輩的弟子,卻在種種機緣巧合下知曉瞭她所有的秘密,也成瞭當下最得信任,甚至是依靠之人。

  “弟子說過,師姑有什麼話都可以說。情緒亦需宣泄的渠道,憋在心裡遲早憋出病來。”吳征循循善誘,他雖也沒有太多經驗,可生活在資訊爆炸的時代眼界要廣得多。比起生活簡單而單純的陸菲嫣,那是要高明得太多瞭。

  “這些年我開心的時候不多,過的很苦,你……該知道的。我不是聖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要人關懷體貼。那夜……那夜之後,我什麼都沒有瞭。若不是有盼兒,隻怕早已瘋瞭。”陸菲嫣目光幽遠空靈已沉浸到思緒裡:“整日在房裡撫琴,枯坐,呵呵,說起來倒是去青雲崖上找小師叔和你快樂許多。那一日你在兩派大比上大放異彩,也是為數不多的快樂日子。”

  “弟子無知,早知如此該多請師姑到青雲崖上來的。”

  “那怎怪得你?”陸菲嫣頓瞭一頓,似下定瞭決心一般重喘一口香氣道:“自那夜在荒原之後,不凡始終離我遠遠的。這間廂房原本是我們夫妻二人共住,可他一步都不願踏入畏我如蛇蠍。其實……也怪不得他,男人有男人的尊嚴,是我命苦……”

  不知是否這些苦悶在心中憋得太久,話匣子一開竟再也止不住,也顧不上是否難堪一股腦兒地說下去:“如你曾說過的一樣,神仙眷侶隻是外面給人看的,內裡的酸甜苦辣隻有自己知道,也隻有自己品嘗承受。可我……好苦,連一個說會子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為何不與小師姑說說呢?”

  “她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說起?你還嫌知曉醜事的人不夠多麼?”陸菲嫣面色緋紅地橫瞭吳征一眼嗔怪道。

  “所以,師姑盡管說,弟子也不會再讓旁人知曉。”吳征撓頭裝作說錯瞭話羞澀道。

  “自是信得過才說瞭這些。”陸菲嫣整瞭整心緒道:“發作瞭一通倒是心情好瞭不少,師姑就是這般啦得過且過罷,現下最擔心的反倒是盼兒。若是她不能遇上個一生一世待她好的如意郎君,像我一般可怎生得瞭。孩子,答應師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照料盼兒,好麼?”

  “師姑又來亂說瞭。”吳征笑道:“盼兒究竟是喜歡我還是隻把我當大哥哥都是未知之數,現下談這個有些為時尚早。”

  “我的女兒我清楚。”陸菲嫣斷然道,默瞭一默又緩和道:“也罷,尚未發生的事情強要你答應也是不妥。那你答應師姑,若盼兒嫁與你為妻,無論如何你都要一生一世待她好,這樣可成?”

  話語卑微軟弱得近乎哀求,陸菲嫣心中也自愕然。這位艷名播於天下,出身與門派均無可挑剔的名門貴女竟會說出這般話來,足見多年的身心兩病將她折磨得何等淒慘。

  吳征靜靜地與陸菲嫣對望,心中卻電轉不停,反復思量後凝重道:“弟子願意這麼做,但弟子還是不能答應師姑。”

  “什麼意思?”陸菲嫣蹙瞭蹙秀眉疑惑道。

  “若娶一名女子回傢,我自會待她好,是以願意這麼做;若不是真心喜歡的女子,我不會碰也不會娶,是以不能答應師姑;盼兒我很喜歡,不需吩咐我也會待她好好的,是以願意這麼做;但……盼兒是師姑的女兒,不知是否繼承瞭師姑的體質,我也不知能不能讓她滿意,是以不能答應!”吳征越說越是下作,偏偏正氣凜然又在情在理,更句句切中陸菲嫣實際情況讓人無法辯駁。

  陸菲嫣一時間竟致失神,好半天才道:“你……我……我想靜一靜……”

  一顆顆種子都在美艷師姑的心裡埋下,遲早有一日要破土發芽,至於豐收之日會是何等的風光旖旎,甚至這顆熟美的果實最終是如長久準備地如自身所願,還是有人半道殺出橫刀奪愛?其中種種刺激無不令人期待萬分。

  吳征並不足夠滿意,臨出門前又道:“弟子還有一句話,樹挪死,人挪活。既是一條路已走到瞭死胡同,何不換條路走走?”

  夕陽將落,最後一抹餘暉照入簡陋的廂房裡。托著香腮沉思的美婦毫無所覺,更不知她投射在絳沙簾子上的人影邊,門口少年的人影幾與她並肩而立……

  驛館的夜間並無異常,吳征用瞭晚膳便早早回房,修行瞭一陣內力做完每日必備的功課,又思念瞭一番在軍營中操勞又孤單的韓歸雁,之後便安歇就寢。或許霍永寧與龐頌德等人還在密談,這就不是身為禮儀官的吳征有資格參與的瞭。

  天光泛出魚肚白,漸漸將遠山染上一片金色。起身洗漱的吳征遠望天邊,不由記起前世電影裡的畫面:旭日東升,陽光一點點地鋪向被黑暗籠罩的城市,最終復蘇瞭這片土地的活力。

  長安城自是當世裡最為繁華的都市之一,隻不知自大秦使節入城後便有些緊張怪異的氣氛是否會有所緩和。

  人,都會慢慢習慣的。

  剛用完早膳不過兩炷香時分,驛館裡便忙碌瞭起來。吳征在議事堂中苦笑搖頭,燕國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令韓撫軍入城。”

  “諸侍衛隨從等九品以上修為者速來領命。”

  一道道命令從霍永寧口中頒下,而一封紅漆木面金色大字的拜貼正在使節團中流轉: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殊途同歸。習武之人戒驕,戒躁,更首戒閉門造車。餘長枝派掌門丘元煥,天陰門掌門柔惜雪聞青城派,昆侖派武林同道齊聚,不甚之喜。今意於午時冒昧來訪求見同道諸君,以武會友,甚幸之。

  求見燕國人便吃閉門羹,你們來瞭老子也不見行不行?吳征的腹誹隻是一種賭氣話,長枝天陰兩派高手打著會友的旗號,實則是上門挑戰來瞭。青城昆侖的高手若一味避讓,不僅挫瞭銳氣,背後更寓意著大秦怕瞭燕國,未戰先怯,大秦國上上下下無人可接受。

  青城除瞭向無極與迭雲鶴,昆侖除瞭奚半樓與林瑞晨,其餘高手悉數到齊,可惜的是兩派的十二品巔峰高手俱都不在場。所幸長枝派雖打著丘元煥的名頭,實則燕國大將軍還在涼州坐鎮並未回長安。大秦這邊還有霍永寧這位十二品高手,倒也不懼天陰門的柔惜雪。

  兩國交兵間的談判最為艱難,燕國使臣在大秦免不瞭受到多方刁難,換瞭燕國對待大秦使節自也要來個下馬威。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燕國兩傢頂尖門派高手盡出,怕是已料定瞭有不小的勝算。

  霍永寧似也未料到燕國的手段如此幹脆直接,這一陣若是落敗,後續在談判桌上也要少瞭許多底氣,一時間雙眉緊鎖頗費思量。對於燕皇的手段他是極為佩服的,這位帝皇卻有一派雄主的風采。此前兩國交兵的堂堂正正之師氣吞萬裡,若非亭城讓常人難以理解的意外,大秦已是盡失涼州之地。如今即使和談也是鋒芒畢露,咄咄逼人,卻又不失風范。

  高手們片刻集結,韓歸雁後腳也到,一雙長腿邁過門檻時目光掃視,微不可查地在吳征身上略作停留。少男少女初嘗情愛滋味一如蜜裡調油,隻分離瞭一日便如一生般漫長難忍。

  霍永寧見人已到齊,毫不拖沓地開始點將並一一細細囑咐完畢後又道:“燕國地處中原,高手較之大秦要多。今日以弱敵強不僅需力拼,更需智取,切記不可憑一時血氣之勇。更需提防燕國制定的規則裡有不利於我方之處,未在本官點名之列者亦需做好出戰的準備,不可掉以輕心。”言語之中以目視吳征。

  吳征心中恍然,這一回“以武會友”並不會有什麼鬼蜮伎倆,畢竟事關兩國戰後之談,勝之不武則雖勝猶敗。隻是燕國高手多於大秦,當代高手們比完瞭,說不定便會涉及第二代門人的比拼。吳征作為大秦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十有八九是要下場的。霍永寧目視吳征自是要提醒他多觀察燕國高手的武功路數,調韓歸雁來此也是要讓她必要時參與比武較技。

  午時時分轉眼便至,長枝天陰一眾高手候在驛館門口,霍永寧親自出門將這些響當當的人物迎瞭進來。燕國高手以武林身份來訪,大秦的官員也就未曾在場,一切都是依著武林的規矩。

  吳征作為後輩落在人群後面,在前輩高人們互相寒暄禮敬之時,他也不斷暗記燕國的高手。丘元煥不在,一眾人自是由天陰門掌門柔惜雪為首。

  天陰門人丁不旺門中俱是女子,建立武學門派之前本是個佛堂,至今門人中也有不少女尼。柔惜雪始終雙手合十,以一頂鬥篷遮住瞭微垂的螓首。吳征曾於子午谷與她打過照面,知曉這名女子的武功與奚半樓不相上下。

  那日兵荒馬亂也看不真切,現下見她鵝蛋臉龐,膚白如雪,眉若細柳,鼻梁修長且直,一張櫻桃小口泛著珠玉般的光芒,落在地下的目光讓雙眼垂著,依稀能見一對杏仁大眼光華柔和,盈亮有神。她身高中等,比之韓歸雁,陸菲嫣等矮瞭半頭,寬大的灰色僧袍遮去玲瓏浮凸看不分明,料想一名習武之人多半不會差,隻可惜這樣一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絕色美女竟然是名落發修行的女尼。但無論她自報傢門還是旁人稱謂用的都是柔惜雪的名字,難道這也算的法號?“貧尼柔惜雪見過霍大人。”這一句真是怎麼聽怎麼別扭。

  一番客套寒暄,倒不見兩國此前剛一番傾國之戰死傷無數的煙火氣,相互間甚為彬彬有禮。柔惜雪率先道:“出傢人本不理紅塵事,隻是身在武林亦難以免俗,聽聞諸位同道來此不甚欣喜,能與諸位武林高人論武較技更是百年難得一遇。此一番必將成當代一大盛事,武林幸甚。”

  霍永寧目光柔和地盯著柔惜雪垂落的雙目,淡然道:“柔掌門之言正合本官之意!天下間門派繁多各有所長,然武學之道異路同途,正需多加交流印證方能求同存異,亦大促武學進境。今日有此良機一會,本官亦覺幸甚。”

  中書大人久為大秦棟梁,在此敏感時刻自是牢牢守住廟堂與江湖的分界線,話裡話外不住強調僅限武林之會。至於那一口一個的本官則讓他穩坐釣魚臺,視情況再行決定是否下場較技,化被動為主動。吳征也在大秦朝堂上旁聽議政許久,深知霍永寧性格沉穩厚重,往往未思勝先慮敗,由他作為大秦群雄之首自是再合適不過。至於多少有點賴皮,呵呵,為官哪有不賴皮的。

  柔惜雪微微一笑合十達禮不再說話。他身旁一名神采飛揚,滿面刺須威風凜凜的紫膛方臉大漢起身抱拳道:“鄙派武功向以無堅不摧猶有餘力為修行之本,聽聞青城派武功招式清奇變化多端。今幸得一會,機遇難得,特向青城同道討教。”

  吳征微揚下巴,不想燕國高手雖是突兀前來,倒是全依著武林規矩。這位正是長枝派的二號人物“鐵爪搜魂”陶經武。上前挑戰隻指定青城卻不點人,一來是對武功有十足的信心,二來也是不占半點便宜。隻是這麼一來,燕國高手怕是已打定瞭長枝對青城,天陰對昆侖的主意。不過霍大人應該不會蠢到聽之任之吧?

  吳征抬目一掃,隻見大秦高手們頗有躍躍欲試之意,畢竟這等較技確實機會難得,對今後的武道之路也大有裨益。唯獨陸菲嫣緊鎖雙眉神思不屬,整張俏臉上愁雲密佈。吳征自是知曉她為何發愁,心中也自焦急。

  青城派應戰的則是華新知。向無極與迭雲鶴不在場,這位青城派的第三號人物當仁不讓。

  華新知使得一柄長劍,青城派的武功特點吳征早已爛熟於心,註意力大都落在陶經武身上。長枝派的武功以力大雄渾著稱,長枝亦取“力發悠長,枝葉相連”之意。

  陶經武使一桿黑色長鐵棍,揮舞時蕩開烈烈風聲,大異於長劍的銳嘯聲。他招式大開大合,與華新知所使的青城靈動詭捷的招式堪稱棋逢對手。兩人均是十一品中的高手,一時間鬥得旗鼓相當難解難分。

  陶經武抖個棍花將鐵棍旋出一團光影,嗚嗚嗚的棍舞聲猶如起瞭飆風一般猛烈。無所不在的棍影裡華新知毫不示弱,身影閃轉騰挪尤有出劍的餘力。黑色的棍影中閃過幾道銀亮的劍光,兩般兵器卻無一絲一毫的交接聲響,可見已將速度提升到極致,一旦兵器相交必是分出勝負的一刻。

  吳征瞪目觀戰,兩大高手交鋒初期他看得頭暈眼花,拿不住招式的路線。但在《道理訣》的支持下越看越是明晰,直至兩位十一品中高手的招式盡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高明的武學絲毫不下巧奪天工的藝術品,高手相爭更是一招一式均包含武道中極為精深的道理。勇氣,反應,甚至是智慧的光芒在這一刻無比耀眼。

  吳征甚至不由自主地在腦中想象如何接下這一招,又如何能連消帶打施展反擊。他功力不夠,不多時便發現絕大多數招式隻能後退閃躲,能活下一條命來已屬不易,反擊是萬萬做不到。索性便不再癡心妄想,一心模擬如何閃避招架,以備日後遇上難以匹敵的高手時能逃出生天。

  陶經武與華新知已鬥到分際處,常人甚至難以看清。但在吳征《道理訣》敏銳的目光下,隻見陶經武長棍由下三路忽然上挑直點華新知胸口。這一招來得極為突然,且陶經武身形前撲,大有一招決勝負之勢。

  電光石火之中,華新知拋下長劍雙掌一合夾住鐵棍,時間仿佛在這一片小空間裡停滯瞭一般,陶經武與華新知同時頓住身形巍然不動。兩人招式難分勝負,最終走上內力比拼的路子。

  不過一晃眼的片刻,兩人頭頂上都冒出蒸蒸白氣。內力相爭來不得半點花巧是以最為兇險,霍永寧與柔惜雪兩人同時站瞭起來以備不測。在座高手雖多,有資格分開兩人的也隻有這兩位十二品高手瞭。

  勝負一瞬即分,暴喝聲中陶經武與華新知一同騰騰騰倒退,最終華新知遜瞭半籌多退瞭兩步。他倒也豪氣,抹去嘴角落下的血絲拱手道:“佩服佩服!”

  “承讓瞭。”陶經武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氣血鐵青著臉道。這一陣華新知雖敗,然他本就不如對手,加之迭雲鶴不在,倒不能說青城敗給瞭長枝。這對門派能分列燕國與大秦之頂峰名不虛傳。

  第一陣打得精彩紛呈,頓時激起在場群雄的熱血戰意,一對接一對的高手比拼下去,倒也互有勝負,可見兩國武學高手差距不遠,大都在伯仲之間。

  吳征在後頭看得搖頭晃腦,廣博的見識自能帶來諸多裨益,對吳征而言有幸旁觀如許多的高手全力一搏更是受益匪淺。一邊觀戰一邊印證《道理訣》心中不甚欣喜,他發現比之這些隻差一步便能抵達巔峰的高手,自己有些地方並不弱於他們,若是能循序漸進修行《道理訣》,待達到十一品的修為時也能如現下一般越級挑戰不處下風,至於同級之間的武者則根本難以招架《道理訣》的神奇。

  而在霍永寧的示意下,挑戰也不全由燕國高手發起,顧不凡首先代表昆侖派出戰。他十一品下的修為在這一代弟子中僅次於掌門奚半樓,在與長枝派四弟子侯承業的比拼中險險取勝。吳征自是知道這位師叔極重門派榮光,看他現下滿面通紅,大是為昆侖派開瞭個好頭而興奮。

  長枝派中剛有人欲出場挑戰,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亮若銀鈴般的笑聲:“咯咯咯,這麼熱鬧為何不知會本公主一聲?”

  聲音著實悅耳,引得院中一眾高手齊齊偏頭。隻見龐頌德當先引路立在院門口,微微躬身伸出一手虛引做出請的姿勢。來人雖是女子,可能讓龐頌德親自迎接帶路,甚至不敢稍有停留以至於來不及通報,其身份之尊貴無需多言,一般的公主可沒有這等資格。

  吳征亦側著頭打量,隻見一名渾身珠翠,貴不可言的女子大喇喇地踏入院子。旁的女子若是這般打扮,即使陸菲嫣,韓歸雁,玉蘢煙,林錦兒等絕色亦難免極為俗氣,倒像是青樓賣笑出身,可在她身上卻絕沒有這股掉身份的氣質。她的氣質並非高於陸韓等人,至多隻在伯仲之間,所勝出者則因其衣著極為出色。即使以吳征前世見過不少極為新潮的衣著看來,其著衣品味之出眾亦絲毫不遜。

  依吳征看來女子年歲已不算輕,眼角周圍已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細小紋路,恐怕較之陸菲嫣還要長上些許,可一頭俏皮的墮馬髻將成熟風韻與女子之甜美可愛完美融合在一起,生生讓她青春瞭不少。再看一張精致到極點的俏面,雖臉蛋圓圓下頜卻尖尖,那時刻掛在臉上的笑容讓明亮的星目瞇得僅剩一線,更增媚意。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盤起墮馬髻,顯得既成熟又可愛,又帶著幾分惹人疼愛的憐惜之意。而一身裙裾露出脖頸與清晰可見的鎖骨,紫色的裙面上繡著散花水霧翠煙草,外罩一身金絲薄煙輕紗,略微遮掩住裸露的香肩卻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更襯得一身氣質猶如雲鎖巫山般的靈氣。

  這一身穿著打扮落在旁人眼裡或許隻覺奇異美觀不明所以,但在陸菲嫣這等世界豪族出身的女子眼中便知其的罕見。遍尋世上任何一處珍奇織坊,或是哪一位裁縫名傢也絕沒有這般極具特色的衣裙。尤其那衣裙的每一處線條都緊緊貼合著玲瓏浮凸的身姿,這一手精致入微的織功怕是冠絕當世,至少陸菲嫣所識得的裁縫裡無一人能做得出來。也難怪本就極善穿衣的陸菲嫣在打扮一項上也被比瞭下去。

  美婦的出現引發騷動,在場諸人均同時起身,燕國高手們齊齊跪地,大秦國的來者則躬身行禮:“參見福慧公主!”名號雖顯得有些土氣,然而福慧二字所包含的意義不言自明。吳征更是冷汗直冒險些將頭埋進瞭土裡。——來人正是燕國故征西將軍狄俊彥的娘親,燕國國君的親妹妹,福慧公主欒采晴!

  “諸君免禮,請坐。”欒采晴玉手虛抬後自然而然地向右一劃方才收回,姿態雍容大方,極顯皇傢風范。眾人依次回坐欒采晴依然立於小院中央,自她出現起便奪瞭霍永寧與柔惜雪群雄之首的身份:“柔掌門,不知今日盛會可有結果?”

  柔惜雪依舊雙手合十垂目道:“正至半途,青城與昆侖高手名不虛傳。”

  “哦?本公主雖非江湖中人卻也打小練武,至今仍在追尋武道的巔峰。既有此一會,本公主也參與一回如何?”

  在場再無一人身份高於她,皇室的金枝玉葉說出的話燕國高手自不能違抗,大秦諸人也不好當面駁斥。霍永寧自她出現起便心中反復思量是否有旁的用意,聞言微微一笑,心道先看看再說也好。

  “民女鬥膽,請公主殿下賜教。”林錦兒手持寶劍緩步而出,目光中透著三分期翼,三分問詢,另有三分果斷。自欒采晴出現起,最為緊張的便是昆侖派與韓府中人。吳征與韓歸雁在亭城聯手殺瞭狄俊彥,可說與這位公主已成勢不兩立的死敵。若是欒采晴點出要與吳征“比武較技”,以她十一品中的功力若要趁機報仇雪恨,昆侖派大弟子便是十死無生。

  青城派自不會來趟渾水徒惹麻煩,昆侖這邊身為女子的也隻有陸菲嫣與林錦兒二人。陸菲嫣功力多年無有寸進多年反倒不如十品中的林錦兒,再者吳征的這位小師姑心中亦有自己的盤算。以兩人身份差距之大怕難有單獨相處,問一問心中疑惑的可能,比武之時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欒采晴乜目斜視,嘴角泛起嘲弄的哂笑道:“你呀……倒也不是不可。”她單足旋身一轉,卻未找到傳說中英俊如吳征的年輕人,這一瞬間也盤算已定道:“本公主剛來,想先看一看諸君的本事以飽眼福。林女俠,咱們稍緩片刻如何?”

  林錦兒抿瞭抿唇無奈道:“公主既有諭令,怎敢不從。”說罷舉劍抱拳緩緩後退。

  欒采晴嫵媚旋身落座前以目視一人,得到心領神會的答復後,落座時毫不掩飾地露出詭異笑容。

  “武道無有男女之別!今日既是盛會咱們雖身為女子也不可落後。陸仙子,妾身討教!”

  吳征縮在人群中不敢冒頭,聞言大吃一驚!

  陸菲嫣身體的狀況他再清楚不過,一旦動手後果之嚴重絕不下於昔年江州荒園。比之更可怕的是今日眾目睽睽,再當眾丟醜,陸菲嫣本已心灰意懶必自盡無疑。惶急之中顧不得多想起身高喊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