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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梅竹馬

  (尼爾1900年10月5日。現在,自由都市拉姆,貧民窟內的一間酒館裡)

  “賽門他雖然是個混蛋。可他也是個懂得分寸的混蛋。他可不像市面上的那些三流混混一樣整天渾渾噩噩填不飽肚子,也不像那些愚蠢的頭目一樣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對他來說,餓肚子的時候,粗茶淡飯就比金子還珍貴;口渴的時候,白水就勝過瓊漿玉液。”酒館的角落,一個20歲左右的少女背對著一群正坐在店裡喝酒的粗獷男人們在吧臺一邊斟酒一邊說道。

  “哈啊?這跟報酬多少有什麼關系?”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一邊小口地抿著瓶裡的濁酒,一邊發問。

  “大姐,他隻是單純的目光短淺吧?你也太偏袒賽門瞭,這個花心鬼這次搞出這麼大的事,要不看在咱們大姐對他——哇呀!”眼見一個小酒瓶子沖著自己飛瞭過來,正在說話的男人咂瞭咂舌,趕緊側身避讓,同時又伸手去接。從他熟練的身手看,應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瞭。

  隻聽“啪”的一聲,瓶子結結實實砸在他瞭臉上。

  周圍的其他人爆出一陣大笑。

  “怪事,平時都能躲得過的呀?”周圍人聞後又是一陣爆笑。

  “平時那是故意讓你躲開的。”一個看上去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男人一邊喝酒一邊小聲說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麼目光短淺?那是比喻,比喻!你懂麼?”斟酒的少女瀟灑地轉過身,叉著腰,微皺著眉頭,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

  “是,是!賽門那個臭小子,都這樣對您瞭,我們的大姐還要幫著他說話。不如,我們去把他灌醉直接讓你們上——”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聲熟悉的“啪”。

  周圍人搖搖頭,已是見怪不怪。

  “不要再提賽門瞭,你們現在的任務是做好自己的事,同時給我盯緊那些外人,我最近有不好的感覺。”店裡的氣氛一變,剛剛還在與男人們嬉笑的少女,瞬間變瞭副臉孔,充滿瞭殺氣。一般人說不定會被嚇到,這些男人們卻顯得習以為常。

  大傢各自收起笑臉,相互點點頭,放下酒杯陸續從正門散去。

  “我的感覺——也不太好,海婭,這些年雖然附近起色不大,至少大傢都過得很開心,很充實。可最近的幾件事——我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那個年紀稍大的男人,最後一個起身,緩緩地走向門口。

  “莫頓,我知道這樣說很自私。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跟著賽門。”少女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低著頭說。

  “……”叫莫頓的男子輕輕地嘆瞭口氣,不發一言,在門口對名叫海婭的少女點瞭點頭,走出瞭酒館。

  “哎呀,可惜瞭兩瓶酒,下次算在他們頭上吧。”少女又換回瞭那副營業用笑容,在店門口掛上一塊“營業中”的牌子。

  (尼爾1900年10月2日。三天前,貧民窟。)

  賽門很好奇。

  貧民窟是位於拉姆市西南角的巨大棚戶區,與拉姆這個以商業聞名於世的大都市格格不入的小地塊一直是拉姆政府的心頭病。

  因為靠近西南方邊界,總有來自芬特,查隆的外國人到當地警署投訴。投訴內容大多也無非是一些偷竊、搶劫之類的“小事”——至少當地警署的工作人員是這麼認為的。

  拉姆市官方也多番派人在貧民窟執行整肅活動,無奈貧民窟除瞭特產盜匪之外,還盛產彎彎曲曲易於逃跑的小巷和高低錯落不利於追捕的地形;再加上一些熱情的笑臉、醉人的美酒,以及“不知何時”出現在隨身物品中的賄金形成的組合拳,整肅也就往往不瞭瞭之,成為瞭每年年底的一項例行活動。

  每年12月初,“整肅”人員會進駐貧民窟,進行為期一月的“整肅”。大夥兒也自然會很配合地暫時“歇業”,從事一些較為合法的營生。比如釀點私酒、整修一下行竊用的扒具,或是把搶劫用的刀子磨磨亮之類的。那些號稱“進駐”貧民窟的政府官員和士兵其實都駐留在離貧民窟還有至少半裡遠的臨時營地中,偶爾進入貧民窟僅僅隻是為瞭購買一些普通士兵配給品中不會出現的緊俏貨:比如煙草、酒,還有臉蛋兒好看些、身材更勻稱些的女人。

  所以,這些人出現在現在顯得非常不合理——他們應該不是整肅人員。

  這些人披著鬥篷,帶著兜帽。從他們的步伐、鞋子,還有賽門故意從他們身邊走過時試探出的反應來看,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更加叫人感興趣的是:他們十人中帶頭的是個女人。雖然被兜帽擋住瞭半個臉孔,又被鬥篷遮掩住身材,但賽門還是能輕易察覺出這個女人的氣質很不一般,而且身材非常好,身手也不錯。這些人對帶頭的女性十分尊敬,沒有半分輕佻。相信這9個士兵絕不是地方上的貨色,更不是雇傭兵。拉姆在16年前被三國聯合會議裁定為“自由獨立城市”,這就是說查隆、芬特、尼爾三國達成協議共同剝奪瞭拉姆成為一個完整“國傢”的權利。

  既然拉姆政府不能擁有軍隊,那麼這些精銳的士兵應該是市政府的寶貝吧。還有那個女人,雖然不清楚底細,但職位肯定不低,被派遣到這種地方來一定是有不同尋常的任務。

  謹慎、小心、不要輕舉妄動——無數這樣的念頭閃過賽門的心頭。

  賽門平日裡是個仔細的人,絕不會漏掉一些普通人容易忽視的細節,幫大夥兒制定的計劃也是出瞭名的周全。可是17歲的賽門正值青春年華,正如貧民窟中普通的17歲少年一樣好奇、貪財、好色。

  隻不過,賽門遠遠比一般男孩聰明罷瞭。

  這十個人肯定是肥羊,不算他們身上的錢(這種人到貧民窟來,肯定不是遊玩而是來辦事的——想辦事就得有錢——他們的主子一定很富有。)單看他們的一身行頭,這十件連帽鬥篷都是上上之品。賽門在經過他們身邊時仔細觀察過,鬥篷上連個線腳都看不到,這不是普通士兵的鬥篷,是更高級的軍需用防護品。如此看來,鬥篷下的軍靴和一身行頭必然不會差。

  最讓人心動當然還是那個美人,一想到側身走過時偷瞄見的那抹風姿卓絕的容顏,賽門的心就砰砰直跳。

  貧民窟每年總會鬧幾出強奸案,最後都是不瞭瞭之——海婭從來不會打攪這些不法之徒的興致,也從不會要求手下的男人們擯棄正常的生理需求。這正是海婭作為一個女人能穩坐老大位置的原因之一。

  一個姿色過人,身材火辣的成熟女性,而且身份不凡,可能還是個軍官——正在自己的“領域”內行走。

  這對於一個17歲身心正常的男孩,殺傷力有些過於大瞭。即使是賽門這種機靈鬼,謹言慎行的處事原則此時也輸給瞭內心的欲望。

  十人一行在貧民窟唯一的旅店落腳。

  旅店位於貧民窟南側,地方不大,這十個人共使用瞭四個房間,占去瞭大半個旅館。帶頭的女性單獨住一間樓上的單人房,剩下九個人占用瞭三間一樓的大房。

  在沒什麼人的旅店中賽門會顯得過於顯眼,於是,賽門隻好在房頂偷聽到瞭一點隻言碎語——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還差點被那個女人發現。

  賽門隻好先離去,再想其他辦法。

  事實上貧民窟有旅店經營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這間旅店幾乎全年沒有顧客,隻有在十二月,一些偷腥的士兵會帶著女人偷溜到這裡夜宿——一般的旅館那是絕對開不下去的。

  不過,旅店的真正主人並不是那個在前臺打著哈氣的老頭,而是海婭。兩年前賽門發現瞭旅店的一些賬面上的疑點,向海婭提到此事,海婭很少有地在賽門面前岔開瞭話題。愈發好奇的賽門自己進行瞭一番調查。自那以後賽門就對海婭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平日裡在人前裝作和以前一樣與海婭親密無間,與海婭單獨相處時,就變得十分冷淡,甚至惡語相向。

  兩年前的一天夜裡,賽門獨自一人來到海婭的酒館,從不飲酒的賽門一口氣喝下大半杯店裡最烈的酒後,開始瘋狂地撕扯海婭的衣服。海婭起先拼命抵抗,卻不料賽門的身手這兩年見長,有些輕敵大意的自己居然不是賽門的對手,被賽門找到機會反捆住雙手推倒在地。

  賽門粗暴地扯下海婭的外衣,又掏出海婭贈送的匕首把她貼身的襯衣割瞭個稀巴爛。海婭此時已經放棄瞭抵抗,其實她早就有和賽門交歡的心理準備瞭,隻是她萬萬想不到,和賽門的第一次會是這樣開始。賽門扯住襯衣的殘片把壓在海婭身下的碎佈一口氣扯瞭出來。此時海婭的上身隻剩下一件胸罩,海婭拼命地深呼吸,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賽門從未看過自己的胸,他會不會不喜歡?等不及細想,賽門已經割斷瞭胸罩,一把掏出海婭的乳房。海婭閉上雙眼,靜候著接下來的狂風驟雨。

  可誰知半天過去,賽門就隻是死死攥住自己的胸部,再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海婭心生疑竇,睜開眼,隻見賽門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賽門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自己的乳房。賽門的手越來越使勁,海婭的胸已經被他擠得變瞭形。海婭覺得太疼瞭,忍不住慘叫瞭一聲。

  賽門心煩意亂,此刻被海婭叫得清醒過來,那些原本憋瞭一肚子想要問的話到瞭嘴邊就隻變成瞭一句:“海婭,你還是——”賽門喘瞭一口氣,看著一臉疑惑的海婭,一字一句地把這句話問完,“——處女嗎?”

  海婭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身體瞬間癱軟下來。海婭把頭側到一旁,避開賽門的目光。賽門又用力捏住海婭的乳頭,進一步逼問,“海婭,告訴我,你是處女嗎?”海婭氣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眼淚不停地打轉,就是不發一言。直到海婭感覺賽門快要把自己的乳頭給拽下來,她終於忍不住挺起上身,睜開眼,沖著賽門大吼道:“我不是!”

  海婭這才發現,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賽門此刻早已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賽門失去瞭全身的力氣,趴在海婭的胸口痛哭。過瞭好一會兒,賽門解開瞭被反綁的海婭,站起身。他側過身,視線拼命避開海婭的身體。海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隻手掩住胸口,另一隻手手心向上擋住自己的雙眼。兩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天空有些微亮,賽門對著海婭大喊:“醜八怪”,然後奪門而去。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的關系都很奇怪,周圍的人也看出些異樣,卻被海婭搪塞瞭過去。當然,是個人都能看出海婭有多麼喜歡賽門,眾人隻當是小兩口鬧矛盾,也就不再過問。

  兩天前的深夜,賽門突然來叩酒館的門。

  “海婭,開門,是我。”

  兩年以來,賽門再也沒有半夜一個人來找自己。聽到賽門略顯興奮的聲音,海婭先是愣瞭半分鐘,然後趕緊從床上跳下來。

  “請稍等一下,我穿衣服。”海婭一邊沖著樓下招呼,一邊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房間——把剛剛睡前打好油晾置在窗口的匕首收起來、把算明賬暗帳攤瞭一桌子的賬目整理好、辦公桌上還有一堆手下剛遞交的報告書(海婭要求手下的人都識字,這曾經讓大夥兒都很頭疼)來不及整理瞭。海婭打開旁邊放衣服的箱子,把報告書一股腦兒全掃進去。

  “對瞭,不能穿這件老土的睡衣”,海婭把剛關上的衣箱又打開,翻出一件尼爾產的鮮紅的大開領睡衣。

  脫下原來的睡衣塞進衣箱,海婭在床邊的全身鏡瞄瞭一眼,急得直跺腳,“內衣也不行!”來不及換內衣瞭,海婭心一橫扯掉瞭胸罩,內褲褪下後一腳踩到地上,和胸罩一起踢到床下。

  正要把那件性感睡衣套上身時,海婭竟然聽到瞭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

  睡衣才套到頸部,全身還是真空狀態,身體正對著房間門的海婭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呆站在原地不動。

  被睡衣擋住瞭視線,海婭看不到房門口的情況,房門被打開後,門口還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那就是說,他一直在看。”此刻海婭的臉色隻怕比那件睡衣還紅。

  賽門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海婭的裸體瞭,海婭也對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但這並不表示海婭願意讓賽門就這麼盯著看。她正想說點什麼,賽門先開瞭口:“我要查一群人,十個人,現在在你的那個破旅館落腳。”賽門說完,故意踩著重重的腳步下瞭樓。

  隻要賽門願意,走路完全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音。這時的腳步聲顯然是為瞭告訴自己他已經走遠,也就是說,剛才全部被他都看光瞭——

  這兩年,賽門越來越好色,卻偏偏對我——想到這裡,海婭眼一酸,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睡衣,鼓起勇氣沖到窗邊,想要同賽門說個清楚。

  在窗邊,傳來瞭賽門的聲音:“那十個人裡,帶頭的是個女人,身材比你好的多。”

  “啪——”,海婭抄起桌上的茶杯從窗口丟瞭出去,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狠狠地把衣箱踢出瞭一個洞。

  賽門並未走遠,他此刻正蹲坐在酒館旁暗巷的陰影中回憶往事。

  並不是海婭不漂亮,也不是海婭的身材沒有女人味,也不是賽門不好女色,更不是賽門有處女情結。

  貧民窟裡超過15歲的漂亮女孩幾乎都不是處女。即便真的有處女,那她或是她的傢人也會在娼寮中找個合適的買主把女孩的初夜權出售,換個好價錢。

  這兩年來,賽門在貧民窟有不少和女性交合的經歷。賽門的第一次經驗是和一個叫漢娜的女人發生的——漢娜是一個貧民窟的女性盜賊,海婭的得力手下。

  賽門每次做這種事都會有人給海婭打小報告。大傢都很不解,為什麼海婭能屢次容忍賽門到處沾花惹草。

  貧民窟的女人們當然怕海婭來找麻煩,隻不過賽門是貧民窟最英俊的小夥子,再加上他勾引女孩子確實有一手,沒人能抵擋他的魅力。就連賽門偶爾光顧的那些娼女也從不收賽門的錢。那些與賽門歡好的女子姿色都不差,不過大多比海婭還差得遠。她們之中很少有人比海婭更漂亮,胸部比海婭更豐滿、圓潤、堅挺,雙腿比海婭更修長、筆直。海婭的身手很好,長期的鍛煉使海婭擁有比一般女人更緊致的身材,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海婭的小腹、雙腿、胸部無一不是所有姿色平庸的女人們羨慕的對象。可是,自從兩年前的那件事後,海婭的肉體對賽門再沒有半點吸引力。

  海婭自幼父母雙亡,自己一人獨力經營著酒坊。認識賽門的那年海婭10歲,8歲的賽門暈倒在酒館旁的垃圾堆裡,被海婭撿回來,一同生活至今。賽門醒來後不肯說話,海婭什麼都不問,隻是悉心照顧瞭他兩個月。兩個月後,海婭知道瞭賽門的名字、年齡。之後海婭教他武藝,教他生存的手段。海婭對賽門表現出的情感遠超過傢人之間的程度,隨著二人的年紀增大,海婭更加毫不掩飾自己對賽門的感情。賽門也非常地愛海婭,海婭在賽門心中地位,絕不可能有任何女人能比得上。隻是兩人從小在一起時間太長瞭,再加上沒有合適的氣氛和機會,賽門始終沒有和海婭跨出最後一步。

  兩年前,賽門無意發現,海婭與拉姆市商人協會之間存在著一些隱秘的關系。自那以後,賽門想通瞭很多事,包括海婭為什麼年紀輕輕就能當上貧民窟的老大,為什麼她能經營一間常年沒有客人的旅館,還有很多事,賽門都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