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漸漸起風瞭,不知是不是明若的錯覺,她好像察覺到瞭有細碎的雪花打瞭過來,撲到臉上生疼生疼。須離帝摟著她,為她擋去瞭大半的風雪,明明可以命人打傘的,但他卻執意要牽著她走。
從灼華宮到盤龍宮的路可不短,明若打從心底覺得有些不安,但她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初見紫曇的美麗之後,連帶著她的腦子似乎也開始渾渾噩噩的一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更別說去揣測須離帝的想法瞭。
幸而雪是剛下,地上隻積得薄薄一層,踩上去有輕微的響聲。明若想起以前自己住在灼華宮時經常趁著段嬤嬤不註意偷溜出來玩雪,雙手和臉頰凍得通紅,但卻由衷覺得高興。
現在,那種高興已經離她離得遠瞭。
也許再也回不來瞭也說不定。
兩人回到寢宮後,明若原以為須離帝又要折騰自己,誰知他竟什麼也沒有做,隻是擁著她上瞭床,給她脫瞭外衫鞋襪就把她塞進被子裡,然後就再也沒有開口瞭。她隱隱覺得可能有什麼事要發生瞭,但是隻要須離帝不想讓她知道,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白搭。
“睡覺。”他在她額頭親瞭一下,然後便把她往懷裡緊瞭緊,如畫的眉眼間帶著淡淡一層倦意。明若看出他累瞭,也就沒再多言,乖乖地閉上眼睛。須離帝見她乖巧,便又親瞭她一口。
這一覺便是日上三竿,接下來的幾日明若隻覺得須離帝總是來去匆匆,他在禦書房待得時間明顯長瞭起來,有時候她被帶去不一會兒就睡著瞭,可等她醒過來的時候,須離帝依然坐在桌前看著什麼。明若揉瞭揉眼睛,禦書房裡火盆燒得旺,所以算不得冷,她隻穿著宮裝都覺得要冒汗。
敏銳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須離帝轉頭:“醒瞭?”
“……嗯。”她又揉瞭揉眼睛,覺得上下眼皮像是要打架似的,走近瞭才發現他正在看地圖,粉唇微啟,想說話又沒說,小手搭上須離帝伸過來的大掌,被他一把拉到懷裡坐著。
跟喂貓似的把果盤點心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挪過來,須離帝邊看地圖邊朝明若唇內塞進一顆杏子。時值冬日根本不是這些水果生長的季節,可誰也不知道須離帝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總之隻要是明若喜愛的,不管合不合理,可不可能,皇宮裡就都不缺。
就著他的大掌啃瞭一口,明若也把眼睛移到地圖上,上面註滿瞭密密麻麻的地名和各式各樣的符號——她一點兒都看不懂。
“父皇……這個是?”
“戰略圖。”須離帝淡淡地回答,一隻手捧杏子,一隻手點在地圖上。
“這就是與江國交兵的地界。”
明若看著那小小的一點兒,旁邊卻標註瞭十萬。是十萬大軍的意思嗎?“……真的又要打仗瞭嗎?”
“不錯。”他神情冷淡,一如平常,看不出有什麼太大的情緒。
“端木雲已經領兵出發瞭。”
聞言,明若一驚,雙眼一下子就看向瞭須離帝,他也正好看過來,像是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一樣,直到確認瞭她眼底沒有對端木雲的牽掛和擔憂後才慢慢把視線轉回到地圖上。
“隨行的還有你大皇兄,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出事。”
“……我沒有擔心。”明若出聲反駁,眼睛眨瞭眨,略微局促地不敢直視須離帝,像是怕他拆穿自己的心虛。但是他的話她還是很在意的,“大皇兄也去,可是他什麼都不會呀。”
“吃。”他先是命令她繼續啃杏子,然後才道。
“沒有人天生就會打仗,不實地演練,光會紙上談兵算什麼。”
“所以皇兄是去學習的?”明若歪著腦袋問。
“向雲——端木大將軍?”
“可以這麼說。”須離帝應瞭一聲,但眼神奇詭,就連明若一時間也沒能看出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光芒是什麼。須離帝似乎也意識到瞭這一點,他很快就收斂瞭思緒,薄唇噙笑,把她啃瞭差不多的杏子放下,換瞭一塊梅花糕。
明若除瞭吃還能做什麼,她依然就著須離帝的手一口一口吃著糕點,眼神也一副很專心的樣子看著須離帝手中的地圖,偶爾看到他拿起朱砂筆在上面圈圈畫畫,心思早不知飛到哪裡去瞭。她不懂,以前端木雲也曾經說過,父皇明明是可以將江國的野心扼殺在搖籃之中的,但是為什麼他沒有?反而坐看江國招兵買馬日益強大?難道就是為瞭挑起戰爭?
不可能,雖然大安王朝有著絕對的實力,但是隻要是打仗,受苦的永遠都是百姓,士兵們在戰場上流血犧牲,百姓在戰爭中流離失所,為何不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斬斷江國的念頭?那樣豈不是一勞永逸?
她搞不懂須離帝的想法,但也知道他的最終目的肯定不是什麼為瞭天下為瞭黎民蒼生的,須離帝可不是什麼愛民如子的好皇帝,他強大冷靜睿智,但也絕對的冷血。
所以……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前些日子不是已經打瞭仗,江國也簽署瞭投降書不是嗎?他們不僅把侵占的大安王朝的邊疆小城還瞭回來,還割讓瞭數座城池,為什麼突然又開始挑釁瞭?隻不到一年的時間江國就修生養息夠瞭?他們國傢的士兵糧草軍需都不缺瞭?
腦子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明若覺得自己快要瘋瞭,這種艱難深奧的東西果然不適合她,還是醫書什麼的比較簡單。胡亂將須離帝手中的糕點啃完,她一把抓住他又要去拿點心的手,急切地問:“父皇,這一次打仗要多久?”
“兩國開戰,現在又是冬天,條件艱苦很多,時間自然也要花的久些。”須離帝放下筆,姿態優雅地將地圖合起,“怎麼,急著見端木雲?”
他話裡雖然沒什麼情緒,臉上也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明若絕對清楚這面具下掩藏著什麼,她要是敢承認,說不定他會當場拂袖而去。
“沒有,我隻是……隻是在想……”
“想什麼?”他好整以暇地問,靜待她給他個理由。
是啊,想什麼?!
明若發現自己無法自圓其說瞭,但是老天作證,她真的沒有想見端木雲,一點兒也沒有!好吧……有一點,但也就那麼一點兒。
見她小臉一片糾結,須離帝竟然放過瞭她:“好瞭,不逼你便是。按照他們的速度……估計入春瞭才能回來。”
……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