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陌上桑

  回瞭自己臥室,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沉寂的往事終會浮出水面,冰封記憶的閥門終會融化,那被腐朽的幹戈也終會反擊……”女人的這一段話語在他的心底回旋,雖然這話有些突兀,但他覺得很應景,和他接下來想要做的事情似乎不謀而合。

  “祖桓將軍交給我的事情,就是找到冥盔,他說那裡有軍餉的秘密,不管與人與己,看樣子找到它是迫在眉睫瞭。況且九子魔姬也在尋找。極大可能性也是在找這個……”

  “雖說斛律驕於我有胯下之辱,但秦娥對我不錯,可有不能婦人之仁!”寐生自再世為人之後,秦娥應該算得上第一個對待他的不錯的人瞭,血屍雖然已經安排瞭,可是真要按計劃實施,他心裡確實還有小障礙。

  “拿下秦娥,對探察斛律府的秘密是極有幫助的,隻是心裡難過這道坎……”

  “一將功成萬骨枯,連這道坎都過不去的話,談何報仇呢?單單用仁義是不行的,若是可行,我也不會淪落如此地步!道說剛柔並濟,變通一下來看,好的或者壞的手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不能用手段來否定結果。斛律山身為天朝將軍,叛國不說,將他人之物據為己有,乃不忠不義之徒。他女兒斛律驕更是羞辱過我!此仇不可不報!如此,我坑陷秦娥,也說得過去,況且,我也不是殺她,也許她還會享受也說不定。”

  “昨日在南園看那些達官貴人喝酒作樂,外面的災民卻食不果腹,連一條狗都不如!如今這個世道,還空談什麼仁義呢?秦娥即使被自己怎麼樣,也比不上那些災民慘,那些災民可都是天朝子民啊!”這樣想著,寐生的心理負擔便漸漸消去。

  後幾日,趁著深夜,寐生又在斛律府探察瞭一番,過程驚險刺激,但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他心道:“看來真的隻有秦娥是突破口瞭!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拿下秦娥都是勢在必行的瞭!”

  也巧,在寐生徹底下決定第二日,管傢就前來通知他,夫人明日便要帶著傢人去采桑,邀他一起,說是那邊有些花草也很不錯。

  “送上門來瞭。”

  第二天一早,寐生就在門口等待秦娥,而老車夫也駕著馬車侯在大門外,還有一隊十來人衛士,各牽著一匹駿馬。

  不一會,便見到秦娥牽著一個男童走出來,後面跟著兩個女子,一個是醜胖的孫女,斛律紅。一個是高瘦的女子。這個高瘦的女子,寐生認識,她是秦娥的另一個女兒,正是斛律巧。

  三人一副農婦打扮,都帶著草帽,穿著襖裙,提著籃子,這是采桑的標準打扮。

  秦娥走近道:“大龍,你來瞭。”

  “夫人早。”寐生行禮。

  “不要這麼客氣瞭,起來吧。”她道。

  一傢之母能做到這樣是很不容易的,但是那個醜旁的孫女連看都沒有看寐生一眼,而斛律巧更是鄙夷地瞥瞭他一眼,似乎很不高興。

  這時,斛律豹與一名武者打扮的壯漢從府裡出來,他對壯漢道:“馬越,老夫人去南郊采桑,你們要保護好夫人和小姐安全。不得任有差池!”

  馬越道:“謹遵二公子命令,小的明白!”

  斛律豹又來到秦娥跟前道:“娘親,要不要見小米留在傢裡吧。”

  秦娥道:“母親倒是想,可是他現在又離不開我,他母親又不在,你們又不會照顧,那怎麼行?況且帶他去見見做農活,也挺好的。男孩子,就得從小培養。”斛律豹見他這麼也隻好作罷。

  “夫人,準備好瞭。”老車夫道。

  “那走吧。”秦娥和她們進瞭馬車,寐生和老車夫也上瞭馬車。

  “上馬!”他對後面的衛士道。

  十幾人組成騎士守護在馬車左右兩翼,緊緊地跟隨。

  馬車將眾人載倒瞭南郊,幾人下車後,秦娥對車夫道:“吳伯,陽落山的時候你便可駕車來接。”

  “是,夫人。”

  這時,醜胖的斛律紅面露不悅道:“祖母,難道我們要在這裡采一天的桑嗎?”

  秦娥嚴肅地看向她,道:“怎麼啦?你又要嫌累嗎?”

  “忘記你父親去隴梁之前對你交代的話瞭嗎?”

  斛律紅見祖母拿出父親斛律鷹的話來,心裡想要說的話又憋瞭回去。

  秦娥摸摸懷中小米的頭,道:“小米還小,你們這些姐姐,姨娘,要給他樹立一個好榜樣!不要整天除瞭吃就是玩,今天我帶你們來這裡,就是為瞭讓你們能體會一下身上穿的綾羅綢緞是怎麼來,感受一下其間的辛苦。”眾人彎彎繞繞地穿過瞭一條又一條小道,來到一條長長彎彎的小河前,上面面是一座簡陋的木橋。走過瞭木橋,展現在眾人眼前的便是一片又一片農田和一條又一條的阡陌瞭。農田中,金黃的小麥隨風蕩漾,似金色波濤。幾個農夫還在田中勞作,二阡陌上則奔跑著幾隻大黃狗。阡陌宗的幾棵老樹下,有幾隻老水牛正在棲息。河邊,兩臺水車正在抽著水,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而更前方,靠著山腳的位置,是一大片桑林。

  “祖母,這是什麼呀!”秦娥懷中的小米指瞭指旁邊的水車。

  秦娥笑盈盈地解釋道:“這是水車呀,是農夫用來給田裡灌水的!”

  寐生暗道:“前幾天夜裡還沒註意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的農田!”

  眾人穿過阡陌,來到蔥鬱整齊的桑林外,指向旁邊靠山腳的一片桑林地,對小米道:“小米兒,這便是我們傢的桑林地瞭。足足有十畝地呢!”馬越在桑林四周觀察瞭一下,便命令二十名衛士分別守在桑林各個角落,道:“你們今天都得多長一隻眼睛,一有風吹草動,你們立即吹哨!”然後跑過去對秦娥恭恭敬敬地道:“夫人,我們都安排好瞭,請夫人務必小心。一有狀況,可大聲呼喊,小的們頃刻便至。”

  秦娥微笑道:“馬壯士,那麻煩你瞭。”

  馬越忙道:“夫人這是哪裡話!這都是小的們應該做的。”

  桑林種植得很講秩序,一排排,一列列。

  秦娥將小米背在背後,走進第一列,對兒孫們道:“你們先跟著我,看著我采。采哪種桑葉,怎麼采。”

  “是,娘親。”

  “是,祖母。”

  秦娥左手提著籃子,右手采著桑葉,她道:“太大的不能采,太硬的也不能采,太老的也不能采。新生的蠶寶寶要嫩嫩的葉子才行哦!”

  “祖母,那還要一個個找啊?那得多麻煩啊!”斛律紅道。

  “是呢!燕窩你平時吃得歡,那都是農夫在山中攀巖走壁得來的,你一口燕窩,他們有時候得付出生命的代價!”

  “母親,原來燕窩是這麼來的啊!”斛律巧吃驚地道。

  秦娥一邊采桑一邊道:“那你說呢,一個饅頭,一口白米飯,都是農夫流淚流汗辛苦忙活來的,哪像你們,出生就錦衣玉食,還鋪張浪費!你們呀!要好好的學習!”

  “小紅,你往哪裡看呢?”秦娥的話剛斛律紅的視線拉回來。

  秦娥道:“你看著我,采桑的姿勢要正,不能像小偷一樣猥瑣。”

  此時,太陽逐漸升起來,溫度也越來越高,秦娥的額頭和臉頰上開始冒出汗珠。不過她今天是素顏,並不妨礙。

  寐生望著她這幅專註的神情,暗道:“這倒確實有些村婦的模樣瞭,缺點就是看起來太年輕,平常村婦到她這般年紀,早已白發蒼蒼,身材臃腫瞭。”秦娥似乎是很享受做農活,或許對她來講,錦衣玉食的豪門生活並不如普通平民來到愜意舒適,流的是汗,卻也是開心的滿足的汗。可斛律巧合斛律紅就不一樣瞭,兩人不停地擦著汗水,斛律巧叫苦不迭地道:“娘親,這天氣好熱啊!要不我們先去樹下庇庇蔭吧!”她一個長在深閨的大小姐,哪裡經得起這樣的爆嗮,面對著炎炎烈日,她感覺自己要暈厥過去瞭。

  秦娥微笑道:“你就是出來少瞭,習慣瞭就好瞭,娘親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常常在田間幫母親幹活。你祖父雖然是個文人,卻很贊成。你祖父常說:”今天坐在雲端,哪天也會跌進泥潭。人的生活,總有另一面,另一種可能,另一種生活方式,要學會承受,習慣。“”說到這裡,秦娥的眼神有些黯淡,她想到瞭父親,她已經好久沒見到父親瞭。

  她回過神來,又對寐生道:“大龍,把籃子裡的藿香水拿出來,給小姐臉上抹一抹。”

  “好嘞!”

  寐生在籃子裡取出一個小藍瓶,打開蓋子,遞到斛律巧面前道:“小姐,請用。”

  斛律巧倨傲地瞥瞭她一眼,奪過藍瓶,倒瞭些水在掌心,往臉上抹瞭一抹。

  不一會,她笑逐顏開,對秦娥道:“娘親!這個東西可真神奇!塗抹瞭一下,感覺身子冰涼涼的,好舒服呀!一點都不熱瞭。”

  “瞧瞧你待人的態度,連聲感謝都沒有。哪裡像個將軍的女兒這是大龍教我配的方子,這是宮廷秘方。”秦娥教訓道。

  “娘親,我可是黃白混血呢,這叫開放,不拘小節!嘻嘻!”斛律巧吐瞭吐舌頭。

  秦娥面色一板,訓斥道:“你還吐舌,女孩子講話一不露舌,二不露齒。什麼混血不混血,隻要在華夏天朝的土地上,都得守禮,都得講節。你前幾天晚上答應娘親的話都忘記啦?”

  斛律紅見秦娥教訓姑姑,忍不住發笑。

  “哦。”斛律巧隻好找個臺階下,呆拉著臉,將瓶子丟進籃子裡,對寐生漫不經心地說道:“多謝!”暗道:“祖母也真是的,竟然讓我向一個下人道謝!”想到這裡,她原本對寐生不算好的印象變得更差瞭。

  如此,在采完瞭第一列後,秦娥便對二人道:“巧兒你去第二列,小紅你去第四列,大龍你去第五列,我去第三列。”

  於是祖孫三代便在這片桑林裡采起桑葉來。

  “巧兒,你這姿勢不對,要挎著籃,你那樣會更累。”

  “小紅,泛黃的葉子不要采,采嫩黃的也可以。”

  斛律巧和斛律紅在秦娥的嘮叨中咬牙堅持,頭頂是烈日,耳邊是,讓她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瞭別人的仆役瞭。

  斛律紅感覺全身都在冒汗,焐得頭都有些暈,她轉過頭,一臉苦相地望著秦娥,有氣無力地道:“祖母,我好累啊!”

  “沒事,祖母給你來塗點藿香水就好瞭。”

  秦娥忙從寐生籃子裡拿出藿香水,穿過桑林,來到她身前,道:“頭有點暈是嗎?來,我給你抹一抹。”

  她將掌心在藿香水在孫女的臉上脖子上抹瞭又抹,問道:“怎麼樣瞭?好些瞭嗎?”

  斛律紅似乎回瞭不少精神,摸瞭摸臉,驚奇地道:“祖母這真神奇呀!好瞭!頭也不暈瞭!”

  秦娥看著她籃子裡的桑葉,微笑道:“好瞭就先采桑吧。你采完瞭就有好吃的哦!”

  “真的嗎!那我可要快點瞭!”斛律紅道。

  秦娥走進第三列,轉頭問向背後的小米道:“小米兒,熱不熱呀!?”

  小米奶聲奶氣地道:“有一點。”

  秦娥忙解開佈條,將他從背後放下,然後也給他塗抹瞭藿香水,道:“小米,現在好些瞭嗎?要是熱的話,就告訴祖母。”

  “咯咯咯,好涼啊!好舒服呀祖母!”小米笑呵呵地,一臉的快樂。

  秦娥臉上露出幾分慈愛之色,捏瞭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你呀!”

  “咯咯咯,我還要在祖母背上!”小米道。

  “好好好!”秦娥眼裡都是寵溺,她將佈條在小米身上紮好,又綁在瞭自己背上。

  這個一連串的動作,雖然隔著桑葉,但寐生卻都看在瞭眼裡,心道:“怎麼能叫小米呢,應該是小心肝才對嘛!嘿嘿”

  就這樣,直到中午的時候,兩人才采完各自的一列桑林。

  “終於完瞭!”

  “累死我瞭!”

  “渴死我瞭!”

  “娘親,我們采完瞭!”

  兩人看著籃子裡參差不齊的桑葉,各自抱怨著。此時的秦娥已經采到瞭第八列瞭,而寐生也在第九列桑林裡。

  聽見二人的聲音,秦娥關切問小米:“餓瞭嗎?小米兒”

  “餓瞭啦!”小米道。

  “那我們便去吃你最愛的餅去”秦娥向對面桑林喊道:”巧兒,小紅,大龍,你們都采完瞭罷!快來大樹這邊吃飯瞭!”

  “啊!解放瞭!”

  秦娥領著幾人來到桑林旁的一顆老柳樹下,讓寐生打開帶過來的一個籃子。

  裡面是一些咸菜,一些馕餅和一壺水。

  剛一打開,一陣餅香就撲面而來。

  斛律紅驚喜地喊道:“好香呀!是馕餅!”

  “我最愛吃得娘親做得馕餅!”斛律巧也很開心,之前因采桑的怨氣一掃而空。

  “祖母的馕餅,我好喜歡吃!”斛律紅道。

  “當然!這是我娘親最拿手的技藝之一!”斛律巧驕傲地道。

  “你們都餓瞭吧!?我來給你們分一分。”

  秦娥拿瞭一塊最大的馕餅放到小米的懷裡,道:“這是小米的。”

  “咯咯,謝謝祖母!”小米笑嘻嘻地道。

  她又拿瞭一塊大馕餅溫柔地遞給寐生,道:“這是給大龍的。”

  秦娥拿起一塊比前兩塊稍微小些的馕餅遞給斛律巧,道:“這是你的……”

  話沒說完,斛律紅就翹起嘴,不滿地道:“娘親,為什麼給大龍和小米那麼大,給我的這麼小啊!”

  “況且他那麼矮小,能吃得瞭這麼多嗎?我幹得那麼累!”

  秦娥板著臉道:“你怎麼這個態度?大龍都采瞭三列桑,你才一列,這個你怎麼不比一比呢?你待會還要喝水,給你那麼大你能吃完嗎?”

  “我……”斛律紅啞口無言。

  分完餅,秦娥又囑咐道:“這是前天夜裡,熬夜做的,放到今天有些幹瞭。你們吃的時候要註意多喝水。”

  給四人分完餅,她又走到馬越跟前道:“馬護衛,辛苦瞭,來吃個馕餅吧!帶的不夠多,講究一下吧!”

  馬越連忙擺手,道:“夫人!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小的怎敢勾圖夫人食物!”

  他看起來,臉色黝黑,面相粗獷,身材壯碩,但面對嬌柔的秦娥,卻是連連後退,其中敬意,可以窺出一二。

  “這個馬越,竟然也是個煉氣高手,而且還是巔峰!”寐生偷偷用望氣之術觀察瞭一下他,發現這個事情,讓心頭一緊。

  “煉氣者可是不好對付的啊!看來這個斛律府果然是高手眾多。”

  “馬護衛,不必如此拘謹!就是些吃食罷瞭,我都不在意,你擔心什麼?”

  饒是秦娥連連相勸,馬越始終不願接受。

  秦娥無奈,隻好又去給衛士們犒勞。結果衛士們無一接受。

  她心中暗嘆:“唉……他們懼怕豹兒,連我都懼怕起來,雖然敬意有加,但又有什麼意義呢?”

  回到樹下,見巧兒正一邊大口吃馕餅,而紅兒在喝一口水,秦娥問:“好吃嗎?”

  “好吃!”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秦娥語重心長地道:“做這些馕餅的粉便是將麥子磨碎而成的,而麥子又是農夫們在地裡耕作而來的。那你們看看那邊的麥田,農夫們還在勞作呢。他們還沒有吃飯。有詩人說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便是這個道理。”這時,與斛律傢桑地的另一處桑林裡,走出來各垮籃子的三個人,一個老婦人,一個少女,還有一個少年。兩個少年扶著老婦人一步步往大樹這般慢吞吞地走。三人都穿得破衣爛衫,衣服上打滿瞭補丁。

  馬越連忙趕過去,往前一立,道:“停下!”

  少女嚇得往後一縮,少年一點也不懼怕,問:“幹嘛攔我?”

  馬越正色道:“樹下有將軍夫人在棲息,為保安全,你們去別處休息吧!”

  秦娥註意到這般的狀況,忙喊瞭一聲:“馬護衛!且慢!”

  她連忙跑過去,對馬越道:“他們都是桑農,不必如此。讓他們過去吧!”

  馬越一臉為難道:“夫人,可是這……”

  秦娥打斷他的話,道:“老人和孩子對我們有什麼威脅呢?況且他們再次采桑,在此歇息,想必也是傢常便飯的事情,我們這般阻擾,於情於理都講不過去。”馬越見夫人態度堅決,不敢違背,心想:也是,我就在旁邊,他們就是想鬧也鬧不出什麼幺蛾子。

  於是便道:“小的依夫人所言!”

  老婦感激地道:“謝謝將軍夫人體諒!謝謝將軍夫人體諒!”說著便要下跪,秦娥忙拉住她的雙臂,柔聲道:“老媼不必多禮!何談體諒,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便扶著老婦便往大樹下走,到瞭樹下,秦娥將方巾鋪在地上,讓老婦坐瞭下來。

  她問:“老媼今年幾何?傢住何地?”

  老婦道:“老身今年剛好五十,戚氏。住在山腳下的黃龍村,這是我的兩個孫兒!”說著她指瞭指少年和少女。少年和少女有些害羞,往後躲閃。一樣黝黑的皮膚,一樣倔強的目光。雖然瘦弱,但是很有精氣神。

  秦娥看到她的那黑白交雜的頭發,和臉上溝壑的皺紋,遍佈的老年斑。她心裡百感交集:“她和我一般大小的年紀,看起來卻如此蒼老。唉!命運啊!”斛律巧和斛律紅心中震驚,這個看起來七老八十的老婦人竟然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大,可是看起來完全就是天差地別啊!

  “夫人呢?”老婦人問。

  秦娥道:“我今年也剛到五十,這是我小女兒,這是我孫女,這是我小孫子。”

  老婦人看著秦娥光滑白皙的臉,驚嘆道:“夫人不說,我還以為你們是姐妹,或是母女呢?結果夫人連孫子都抱瞭啦!”

  “哪裡的話。”秦娥心裡高興,卻一臉謙虛。

  她又問:“今年絲綢收成幾何?”

  “今年年景其實還很好,隻不過官府的稅負又增加瞭,兒子和兒媳又被強盜殺瞭,傢裡就剩下我和兩個孫子。種麥子身體又不行,隻好養幾畝桑地,養些蠶來吐絲,織成絲綢賣,勉強果腹。”秦娥聽得心中不忍,便從懷裡拿出些銀兩遞到老婦手裡,細聲道:“這些錢拿去給你們三人置辦些衣服,馬上秋天就要來瞭。”

  “夫人,這……老身這怎麼敢接受!”老婦誠惶誠恐地道。

  秦娥一臉鄭重地道:“請您收下吧!要不然老身會良心不安的。”說著,她眼眶都有些紅瞭。

  老婦見秦娥如此說,便收下銀兩,道:“多謝夫人大恩!”她知道這些銀兩雖然不算很多,但不僅僅是買些衣服那麼少。用來購買幾年的糧食都夠瞭。

  待老婦人走後,秦娥又對斛律巧道:“巧兒,看到瞭吧?”

  “你們身上穿得綾羅綢緞都是桑農們種桑,養蠶,將蠶絲織成絲綢,其間辛苦,你們明白嗎?”

  斛律巧看起來受瞭很大觸動,乖乖地道:“娘親說得是,巧兒明白瞭。”

  “嗯,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再去采桑吧。”秦娥道。

  正所謂:世上皆知綾羅麗,世人誰解桑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