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雅集

  眾人這便進瞭院子。

  穿過幾個回廊,眾人便來到一間富麗雅致的大堂內。

  十幾名衣著錦繡的貴族男女跽坐於兩列席上,各自面前的案幾上都擺列著鮮艷可口的糕點,可是卻沒有人去吃。見夫人來,便都起身行禮,道:“君夫人!”

  寐生與一行人一同曲身回禮,華陽君露出羞赧的笑意,道:“對不住,妾身讓各位久等瞭。”

  “夫人不必多言,請先入座吧。”一名英俊的青年男子道。

  寐生望過去,隻見那男子一身青衣,眼如星,眉如劍,體如修竹,留著八字胡,頭上插著木發簪,頭發披散下來,如瀑佈一般,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玩世不恭和自信灑脫的氣勢來。

  華陽君回頭對幾人道:“夫人,師太,請各自隨意入座吧。”說完,她便在兩位侍女的攙扶下往正中坐席走去。

  青衣男子一看到秦娥,眼睛頓時閃冒精光,露出幾分興奮的神色來。

  “嬌娥,坐這邊來!”左席首位的一名妖艷的美婦對著秦娥喊道,她眨眼的時候,那一雙眼如同流動的清泉。秦娥一看到她,原本沉默的眼睛頓時一亮,原來是姚姬夫人!又看看她旁邊的坐席,正好還空著三個,便對流雲師太道:“師太,我們也過去吧。”

  秦娥挨著姚姬夫人坐下,而寐生正打算挨著她坐下,這個時候,華陽君突然說話瞭,她端著茶杯邊飲邊鄙夷地道:“你一個下人!也要與眾夫人才俊坐在一起嗎?”

  又一名貴婦道:“哪裡來的下人,竟敢然與我們平頭論坐?”

  一名公子道:“還不快快下去!”

  寐生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估計是恍惚間又回到瞭當年的日子。他連忙起身,跪地道:“夫人,小的失禮!請夫人責罰!”

  秦娥望瞭寐生一眼,眼裡閃過一絲歉意。心嘆這雅集不來也罷!她又看向瞭華陽君,華陽君這時也正好看向她,她這份表情被姚姬看個真切,秦娥正欲說話,姚姬掃瞭眾人一眼,嬌滴滴地說道:“君夫人,今日不是隻論文藝,不分尊卑麼?”

  那名青衣男子也笑道:“君夫人,一場雅集,尋個開心罷瞭。”

  秦娥尋著聲音望過去,隻見那肆無忌憚地拿眼睛對著自己的身體瞟來瞟去,遊移不定,她頓時就羞得低下頭去,過瞭一會,才抬起頭,卻見那人還在偷偷瞄她,眼神中帶著幾分調戲,被這般輕薄的眼神所輕薄,讓秦娥的身體立時就如坐針氈,恨不得躲到桌底下去。

  暗道;如此場合,卻被人輕薄!真是羞辱!

  華陽君見大將軍夫人姚姬這般說,一時語塞,便道:“罷瞭,罷瞭。我也是怕擾瞭大傢的興致,既然姚姬夫人和白朗先生這般說,那便隨意坐吧!”丟瞭面子,她心裡憋瞭口氣,心下便對這個矮個下人更加厭惡起來。

  寐生卻道:“夫人不必為瞭小的廢瞭禮節,小的命賤,允許小的站著便好。”

  “也罷。”華陽君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淡淡地道。

  聽到她的答復,寐生便低頭站在瞭秦娥身側。

  華陽君又道:“諸位已經相熟,剛剛隨我進來的二人妾身忘瞭給你們介紹瞭。”

  說著,她右手拎起左袖口,左手背對著秦娥道:“這位是車騎將軍斛律山夫人,秦氏,秦夫人也是聞名東土和吳國沈媛並列的才女,想必各位早有耳聞。”

  秦娥對眾人微微一笑,以示善意。

  “原來是編入烈女傳中的貞婦秦羅敷!”一名華服老者道。

  “喲,君夫人,今天可帶瞭稀客來呢!”席中一名濃妝艷抹的貴婦道。

  “竟然是東土才女秦娥!”

  “據說秦娥的書畫堪稱東土一絕,彈琴更是可以引來飛鳥共鳴!”一些人開始議論紛紛。

  那名青衣男子聽完華陽君的介紹,眼睛再一亮,頓時就起身來,端起案上的酒杯,高聲道:“耳聞不如一見,秦夫人原來你便是當年在阡陌采桑,遭巨富無禮調戲,並反擊斥責,一時傳為佳話的秦羅敷!”

  在場的幾名男女也都肅然起敬,紛紛舉起杯來,道:“秦夫人,我敬你!”

  秦娥也隻好也起身舉杯,面露羞赧道:“那樁事不值得說,不過是婦人的正常反應,諸位莫要再羞煞妾身瞭。”

  眾人紛紛輕笑起來。

  華陽君眼裡閃過一絲嫉妒,又指向瞭流雲師太,道:“這位是無塵庵的流雲師太,精通西域佛法,且善於書畫,一會你們要好好交流切磋一番嘍!”

  “原來是流雲師太!早先聽人說過,師太書畫也有頗有造詣!”

  接下來華陽君又將眾人互相一一介紹瞭一番。秦娥見眾豪門貴族中竟然沒有一個自己聽過的文人雅士,心裡有些失落和後悔。她看向流雲師太,見其面色也是有些不自然。

  這時,一名華服青年望向華陽君,誇贊道:“君夫人今日可比往日更加美艷瞭,連這身衣服都被映襯的這般華美!”

  華陽君掩嘴輕笑,道:“吳公子!你這是誇妾身的衣服呢?還是誇妾身本人呢?”

  吳公子笑道:“衣服美,人更美!”

  寐生暗嘆,這魏鄭民風開放風流果真如傳言一般,話題大膽,毫不避諱。

  “那是自然!華陽君頗有美後娘娘十之一的美!”青衣男子贊道。

  華陽君嘆道:“還十之一,妾身蒲柳之姿,哪敢與美後娘娘天顏聖容相提並論呢?”

  一位貴婦道:“君夫人倒是謙虛的很,不知君夫人這一身衣裳在哪裡買的,真是華美!”

  華陽君摸著脖子上的黑鉆石,眼裡露出幾分驕傲,道:“這是我夫君在西土法蘭國囤貨的時候購來的,花瞭十萬金呢!可心疼死妾身瞭!”

  那黑鉆石閃耀出一陣陣白光,耀眼無比。

  眾人又紛紛驚嘆,道:“君夫人這顆鉆石真是如一顆落地星辰啊!”

  姚姬的美目裡都快滴出來來,她羨慕地道:“君夫人這顆鉆石估計也隻有美後娘娘那顆明月之心可以比得上瞭!”

  華陽君道:“這是夫君在南土帶來的,也花瞭不少金。雖然極其珍貴,但要說比美後娘娘那顆,自然是一個天,一個地呢。”

  姚姬笑道:“君夫人,之前說好的,要幫我帶些南土香料和西土禮服回來的哦!”

  華陽君道:“姚姬夫人,妾身記得,夫君過段時間回來,便差人親自送你府上去!”

  饒是在場的都是達官貴人,富紳商賈,卻還是不禁面有驚色,要知道,十萬金可以讓一個一貧如洗的人瞬間變成一個巨富,也可以武裝起萬人軍隊,對於平民來講,一輩子能存有百金,那便足矣。那這顆黑鉆想必隻會更加昂貴!

  “喬傢不愧為連貫東西的海商,太上皇信賴的傢族啊!”有人贊道。

  “那是,否則太上皇怎會封喬公為濟海侯!封君夫人為華陽縣君呢?這可是我大魏國唯一賜封君侯的商賈啊!”一位老者面帶奉承的道。

  吳公子道:“何大人說的是!”

  華陽君聽到他們的誇贊,眉眼間泛起陣陣得意,卻還是裝出一絲謙卑,道:“妾身哪有什麼本事呢,還不是沾我傢夫君的光,太上皇才給妾身賜個華陽君的封號。”華陽君生怕別人不知道太上皇對他傢的青睞,似乎太上皇和她喬傢有多親近似的。

  姚姬道:“聽聞君夫人長子名曰喬子高,玉樹臨風,資質聰慧,為何今日沒有一同前來,好讓我等一睹風姿呀!”

  華陽君有些傷感地嘆道:“唉,子高在道宗修行,已經好幾年未曾回傢探望我這個娘親瞭。”

  “原來如此!在道宗,那可是前途無量的啊!”有人道。

  秦娥和流雲師太都獨自品茗,沒有參與話題。

  倒是寐生,聽著眾人對話,不禁一頓腹誹,這個華陽君,不僅高傲無腦,還愛慕虛榮。這些個吮吸民脂民膏的所謂貴婦看起來光鮮亮麗,奪人眼球,實際是也隻是滿腦肥腸,隻會吃喝玩樂的蠢豬罷瞭。

  青衣男子見話題越聊越偏,便插回話題,問道:“君夫人,南園的花開瞭吧?。”

  華陽君聽他一說,恍然想起什麼,一臉愧意地道:“瞧妾身這腦子,雅集的第一步不該是賞花聞香麼?卻帶著諸位在這裡呆坐著!”

  “諸位,隨妾身來南園吧!”說著,她便領著堂內眾人往南園裡面走去。

  寐生緊跟著秦娥,穿過精致富麗的回廊,走進一間花草芬芳的小院。

  這間院子和秦娥的那座蘭園有點類似,都栽滿瞭花草,不過這間裝飾得更加華麗,無論是從花盆還是建築都比蘭園都奢華很多。

  園內花草爭奇鬥艷,繁華似錦,赤橙黃綠青藍紫,高矮大小,一一不同,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芳香,讓人眼花繚亂。

  “哇!好香!”

  “這麼多花啊!”一陣此起彼伏的鶯聲燕語響起,貴婦們皆忍不住嘆為觀止,那些老者和公子們也被這些花草給吸引住瞭。

  秦娥一進園子的時候,眼睛就直瞭,她忍不住心裡驚嘆:這比我那間蘭園可要繁華多瞭。好多花,都沒有見過。

  “早就聽說南園花草可比百草集,我看已經勝過瞭百草集!”青衣男子道。

  “這些可都是夫君在天涯海角花費好大力氣收集來的奇花異草。”華陽君站在一株紫色的花面前,問眾人:“這株花,諸位可識得?”

  吳公子道:“這花跟荷花有些相像,隻是顏色差別很大,倒真是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

  眾人也是紛紛搖頭,秦娥上前一步,看瞭看花朵,不確定地道:“君夫人,這是不是南土紫金蓮?”

  華陽君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她沒料到秦娥竟然連南土的花都認識,便問道:“秦婦人真是博覽,這正是南土紫金蓮!不知夫人如何得知?”

  秦娥的眼睛轉向寐生,道:“這是我從他口中瞭解到的。”

  “哦?”華陽君不經意瞥瞭一眼寐生,心底卻有些驚異,這麼個下人竟然知道這種稀世名花!莫不是這秦夫人誆騙自己的?算瞭的,她說的真與假,和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

  青衣男子贊道:“秦夫人才情魏人皆知,沒想到身邊的隨從也不簡單。”

  秦娥不好意思地道:“妾身不敢當,公子謬贊瞭。”

  華陽君眼裡又閃過一絲妒忌,她來到一顆筆直修長的花樹前,指著枝頭金燦燦的花朵道:“這株花樹,隻要輕輕一搖,便會灑出金粉來,粉中的香味透著絲絲清涼。”她輕輕一搖枝幹,隻見那花朵上頓時就灑出陣陣金粉,猶如一隻撲閃的螢火蟲,果然如她所說,那飄入鼻中的香味猶如薄荷,讓人心曠神怡。

  華陽君問:“不知這株花樹誰能認識?”

  眾人紛紛上前觀察,卻無人可答。

  “秦夫人,未曾見過?”她問秦娥。

  秦娥癡迷地香螢樹道:“這樹綺麗芬芳,妾身卻從未見過。”

  華陽君對眾人道:“這是南海碧落島上特有的香螢樹,常年吸入花粉可延年益壽,大傢現在可以盡情呼吸。”

  眾人皆艷羨地望著那株樹感嘆。

  姚姬湊到一株火紅色的花朵面前,低著頭,撅著屁股使勁地嗅著那撲面而來的濃香。她今日穿的有些寬松,倒是沒有體現出凹凸的身子。寐生偷偷地拿眼瞥她,暗道;論長相,這個姚姬可是眾人裡最美的一個瞭,骨子裡還透著幾分妖艷。

  一看就是性欲旺盛,比較貪欲的女人,隻是這個女人怎會和秦娥那木頭相識呢?

  “嬌娥,來這邊,看這花好美!”姚姬回頭對著秦娥喊。

  秦娥走進去,聞瞭一聞,贊道:“果真是好聞。”

  姚姬道:“倒是很配你這身襦裙喏!”

  “試試這個!”說著,她彎腰從花盆裡采瞭一朵紅花,往秦娥發髻右側一插,道:“這樣花映人更美,花也更美瞭!”

  寐生心道;這女人倒是有些可愛。

  參與雅集的眾男女老少都三三兩兩,或站,或蹲在一株花前,評頭論足,有的人則在聽華陽君對他們解釋這一株株花草的來歷,流雲大師倒是被幾個人纏住瞭,給別人講佛法。

  寐生跟著秦娥和姚姬在南園裡一朵花一朵花的觀賞,姚姬時不時發出一聲嬌滴滴的笑聲,而秦娥則是抿嘴淺笑。

  姚姬看見眼前的一株桃花,不禁輕呼道:“竟然有白色的桃花!?”

  秦娥道:“這是來自雪域昆侖山的雪桃,必需得有冰塊才能養活。”

  姚姬朝樹根處一看,果不其然,原來整個樹根都穿過瞭一塊半丈平方的冰塊,冰塊上還放置著發光的玉石。

  “喬公可真是大手筆呀!”姚姬的眼裡隱隱泛光。

  雪白的桃花看起來比粉紅色的少瞭幾分嫵媚,多瞭幾分素雅。這時,不知何處吹來一股風,桃枝開始搖擺起來,那枝頭的桃花很脆弱,風一過來,便像是雪花一般,紛紛揚揚地飄灑起來,落得有些淒迷,像是天上淚珠一般,落在臉上,有些涼絲絲的。而空氣也多瞭一些淡淡的馨香,令人很舒服。

  “好像下雪瞭一般。”秦娥目光有些迷離,她那發髻上的紅花在雪白的桃花映襯,顯得格外嫵媚。

  姚姬看得有些癡瞭,像個小女孩般獨自轉瞭幾個圈圈來,興奮地道:“好美啊!”

  旁邊的人也被吸引過來,紛紛贊嘆,青衣男子贊道:“這裡的花,有清香,馨香,甜香,濃香,醇香,真是百香之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