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一。
打從進到市警察局,到前段時間加入情報局專案組,我從來都對自己所幹的事情沒有任何的“上班”的感覺,畢竟我是一個活在情感世界裡的人,情感生活和和美美的話,到瞭警局或者出任務的時候,哪怕中彈掛彩也甜;情感生活一片狼藉的話,就算是給我多少個嘉獎令和獎金,我依然會苦大仇深。然而,今天不知道怎的,我從早上醒來,超窗外看一眼路對面的市局大樓,我都覺著身上像是被人壓瞭幾座棺材板——網上有個老梗說,上班的心情其實跟上墳去差不多,我今天才算深有體會。
最煩心的是,在這個寒冷周一的大清早,我是被電話吵醒的。
我一個激靈醒轉過來,看瞭看赤裸著全身,躺在被子裡的她,連忙坐起來,小聲地接瞭電話:“喂?”然後我這才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備註顯示:電話是廖韜那傢夥打來的。
“喂,秋巖兄,哈哈,醒瞭嗎?”
“廢話,你說呢?我沒醒的話,我這是跟你夢遊呢……”
“哈哈哈!有個事情我跟你說一聲啊……”
“你也是真有意思,又啥事你直接到我房間門口敲門唄?還特意打電話……你等會兒,我穿下衣服。”
“別別別,你用不著忙活瞭。我現在在賓館呢,不在寢室。”緊接著,廖韜又壞笑瞭兩聲,對我說道:“再說瞭,就昨天晚上你房間裡那麼”熱鬧“,那鶯聲燕語的,我好意思去敲門,你好意思給我開麼?”
我尷尬地看瞭一眼身旁被子裡的柔膚嫩肌,抿著嘴唇對電話那頭說道:“合著你還在外面聽來著是吧?”
“我也不故意聽見的。女生叫床的動靜我還聽得少瞭呀?我有正經事要找你。”廖韜收起瞭浮浪的語氣,嚴肅地說道:“首先謝謝你的那個賬冊啊,要是沒有那個賬冊,這回我在我們經偵處就倒大黴瞭。”
廖韜的話弄得我一頭霧水:“不是,你等會兒——什麼賬冊?”
“邵劍英和傅伊玫成立的那個什麼破公司的賬冊啊,多謝瞭啊兄弟!”
我整個人差點沒被嚇得飛瞭起來:“我去你大爺的!我什麼時候把那個賬冊給你瞭?那個可是咱們警察廳和國情部的聯合專案組的機密文件,你他媽的……”
“不好意思瞭啊,秋巖,我實在是太著急瞭!你不是不知道,這兩天我他娘的在盯著一個金融詐騙的案子來著,結果昨天晚上我剛回來辦公室,咱們胡處長就他奶奶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沖著我一頓掰扯,讓我跟著加急查邵劍英他們的賬;我心說我最近沒得罪他,但是我也沒辦法,咱們處長他哥是誰你也知道的,我得罪不起,也不想倒黴啊!我這一著急,我就直接把你們組的欒雪瑩找來瞭,她跟我說過她不是也幫你看過賬冊麼,我就索性犧牲色相、賣瞭個舌吻,讓她給我拷貝瞭一份兒……”
“她怎麼會說給你就給你?”——等我見到瞭欒雪瑩,我肯定得往哭瞭罵她——“我說廖韜,你他媽的是不是人?你幾個女朋友瞭?欒雪瑩還沒畢業呢,剛滿十八歲沒幾天,你就一個勁兒勾搭她?你他媽的不怕你雞巴得上爛瘡?”
廖韜聽瞭我一頓臭罵,非但不生氣,反而笑笑:“哈哈!女朋友這種東西對我來說,相當於”韓信用兵“你知道麼?這叫”多多益善“!而且,實話告訴你,我之前那倆女朋友,一個傢裡鬧逼婚呢,我是不想結婚,已經差不多跟她分瞭;另一個,善華你見過的吧,她不知道咋的,最近得回去一趟釜山,說是至少得一個半月以後才能回來——我這一個孤傢寡人,總不能在F市獨守空房打光棍吧?再說瞭,小欒她剛十八歲沒幾天,也已經十八歲瞭啊!咱說這小姑娘是挺好,嘴巴又軟、舌頭又香——真的,少女的嘴巴裡頭是草莓味的,我以前以為這就是臭文青瞎雞巴扯皮寫的矯揉造作的文章,昨天我一嘗……嘿我操!還真是這麼回事!”
“去你媽的!你把電話給欒雪瑩!”
“幹啥呀、幹啥呀?我現在沒跟小欒在一起——我這昨天剛把我最近查的這個詐騙公司的文秘發展成線人,浪費瞭我”幾百萬“呢!哎呀……被你一通亂打岔,我是一點正事兒沒跟你說呢!你等見瞭我面兒再罵我行嗎?我真有正事兒跟你說!”
“那你說吧,咋瞭?”
“你對邵劍英的這筆爛賬瞭解多少?”
“你這問的是廢話:我上學的時候,但凡跟金融會計有關的選修課,我清一色都是”低空過“,我還好幾次被現在給警校教金融安全學的那個傻逼老師在操場上罰站,你說我看得懂賬麼?”
“難怪,他們這份公司賬冊上的折舊法和當期損益的數算的不對勁,以你的謹慎程度居然一點都沒發現有問題。”
“什麼意思?”
“你比如說今年他們第三季度的賬目,很多東西不應該使用”加速折舊法“的,他們全用的加速折舊,實際上在會計規則當中,隻有在使用某種東西或者資產的時候,受到大環境影響、以及其他比如技術更新快和其他隱藏原因導致資產迅速貶值的,才會使用”加速折舊法“;再比如對於折扣裡面,隻有”債務折扣“才涉及到當期損益,但是對於貨物”價格折扣“,也就是咱們普遍所說的”打折促銷“……”
“行瞭行瞭,我說廖老師,咱們能不能說點凡人能聽懂的東西?我本來就不懂賬,你還跟我說這些術語?”
“好吧,我想想……這麼說吧,邵劍英他們註冊公司洗錢這件事情是非法的,但是為瞭幹一件非法的事情,他們就必須把中間的所有過程,按照合法的方式才能幹下去。目前從小欒給我的這份賬本上來看,這個公司資金來源不明、走向不明,但是有一個地方是很明確的,那就是該支付的所得稅,否則用不著我們經偵處、你們現在的專案組、或是將來的風紀處查,稅務局和銀行那邊就過不瞭關。他們的經營業務,現在來看說是融資信貸,實際上從賬面看,他們隻不過是拿這個公司當做分錢的籃子;但這就是一個問題:你們剛從練勇毅老婆那兒拿到這個賬冊的時候,應該隻看瞭”當期損益“這一欄的數字——也就是賬面上所謂的不能避免的虧損,還有各種什麼資產的折舊;看著也很奇怪,如果按照我先前的猜想,假設說這些賬面上的東西都是為瞭蒙騙稅務局和銀行做的數字遊戲、但到最後這上面的每一筆錢都是為瞭分賬的話,那麼實際上,最後真正留給邵劍英他們這幫人的錢,跟他們凈利潤比起來,並不匹配。換句話說,按照我對於這個賬冊的理解:假設說,那個練勇毅在這上面記下來的數目的都對的話,並且,還不是邵劍英他們單純為瞭應付銀行和稅務局而瞎編的數據,那麼天網這個組織應該很龐大,邵劍英他們隻不過是一粒塵埃而已,還應該有其他人通過邵劍英分到瞭錢。”
我想瞭想,單手拃開,用拇指和食指揉瞭揉太陽穴:“這點事兒其實也不用你告訴我……邵劍英現在已經死瞭,被人炸死的。”
“邵劍英被人炸死瞭?”廖韜並不知道這件事,局裡的其他人貌似除瞭徐遠、沈量才和那天晚上出警支援的重案一組的人員以外,其他人也應該都不知道這件事,徐沈兩人還特意約談瞭那天到過機床廠的人,特意讓他們保密。
“對,他能被炸死,就說明這事兒還沒完……”我想瞭想,又問道,“你確定這賬目不會是邵劍英他們自己編的?我現在都有點這麼懷疑瞭,因為如果是我的話,反正錢也就在我這來回倒手,不涉及流出到其他人或者金融市場,我怎麼編數應該都有理。”
“呵呵,做賬的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我仔細核算過幾遍:這上面的賬目名目應該是捏造的,但是數據可不是隨便編的那麼簡單,至少可以說編得很用心,而且我覺得,這裡面的每一個類似”應收賬款“、”銀行存款“、”當期利息“之類看似很正規的名目,其實應該都對應著給某一方分賬的流水,這些正規的分錄命名,應該都是拿到分錢的一方的代號。況且,我還特意查瞭一下文件的代碼log:你們打開這文件的時候,應該是周六對吧?”
“對,周六下午。”
“嗯,這份文件在周六下午的時候,被人利用聯網篡改過。所以實際上,無論你們懂不懂會計金融,你們在那天看到的這份賬冊,就應該是不完整的,有人應該是利用在線編輯和偷換代碼的方式,在你們還想方設法破解文件密碼的時候,就已經把練勇毅最初記錄下來的東西,該刪的已經刪幹凈瞭。”
“原來如此!但沒辦法,我也好、趙格格也好,咱倆都是睜眼瞎,練勇毅他老婆沒文化,我們當時的這幫人裡,金融和會計水平最好的,反而是小傅和小欒;但當時他倆的最好的朋友剛被人殺瞭,又第一次遇上這麼突如其來的案子,讓他們發現這些事情,也真難為他倆瞭。”
廖韜卻用著一種很有信心的語氣,略帶寬慰的態度對我說道:“不過我覺得,篡改文件的這個傢夥,雖然電腦網絡水平可能很高,但是他似乎也是個不太懂賬的人。”
“怎麼說?”
“這個黑客也隻是關註到每一頁或者每一個欄目裡最上面的一個數字,於是他應該是把所有涉及到該字樣或者關鍵詞的所有欄目、以及後面帶的數據全都給簡單粗暴地刪掉瞭;但問題在於,他這麼一幹,好些總數跟現在留下來的分項加和根本對不上,在這現有的賬冊裡,至少有78個分錄總和要遠大於現在我能看到的該分錄分項加和。因此,我昨天晚上在跟我身邊這位詐騙集團的文秘小姐姐”做完運動“之後,我不厭其煩地把這些加和跟總數的差算瞭一遍。說巧不巧,我算出來的數字,突然就讓我想起來我先前調查瞭一半、就被我們處長給叫停的另一個洗錢案——我把我算出來的數字,跟那個洗錢案涉及到的那個公司的每月都在掩蓋的那筆進賬一對比,我竟然發現,上面十二月的賬目裡,有至少九個月的數據都是能對應得上的。”
——黑客、熟悉對文件的關鍵字進行梳理、同樣對金融會計根本沒有什麼概念,這三個特點,在我腦海中隱約出現瞭一個面孔……
但我不願意相信我此刻的憑空想象。
“那個公司叫什麼名字?”
“公開企業性質是一傢水產公司,名叫”汝海帆“。”
“蔣帆蔣老板的公司啊,呵呵。”我松瞭一口氣,撓瞭撓頭發。
“你聽說過?”
“當然。”
“有一件事你肯定沒聽說過。你應該不知道這傢公司的幕後最大股東是誰。自從我知道瞭是誰之後,我也就明白瞭為什麼我的這個案子會被叫停瞭。”
“這個股東是誰啊?”
“九曲十八彎,這裡面的股份其實名義上也被過瞭好幾手、由好幾個人代理負責,轉來轉去,藏得很深,但是最後還是被我查到瞭——”
接著,廖韜跟我說瞭一個名字,我瞬間有種茅塞頓開的亢奮。
“是他……有點意思!”
“的確有意思。所以說,盡管我不是你們專案組的人,但是我還是得把這事情告訴你。這個人,指不定跟天網的其他人還有什麼關系,或者說這傢夥也是個頭子;總之,想弄這個人,短期內看,隻能通過專案組。”
“我知道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沒事。行瞭,我得來個晨炮瞭。你也趕緊來一發吧,哈哈,剛睡醒又剛聊完正事兒,趁著這個時候做一次,能舒服一天。”
“呵呵,祝你武運昌隆。”我略帶諷刺地掛瞭電話。
放下電話後,溫柔的聲音在我的枕邊響起,但卻融化不瞭我心中的苦悶。
這個時候,在我身邊一直熟睡的她,也總算醒瞭:“嗯……你這就醒瞭呀?”
“嗯。呵呵,我接瞭個電話你都沒聽見呀?”
“唔……沒聽見……”
“那就好,我還害怕吵醒你呢……再說,我也睡夠瞭……”我揉瞭揉滿眼角的眼聹,並用手指從眼角將其揩掉,又包在床頭櫃上紙抽盒裡抽出的面巾紙,丟進瞭垃圾桶。想瞭想,我又回過頭問道:“你要不要再睡會?”
“嚶——唔……我是想再睡一會兒的——你這後半夜的覺睡得老嚇人瞭!又是蹬被子、又是嘴裡嗚噥嗚噥說夢話,感覺還很著急的樣子,我都被你整醒瞭好幾次!反而我叫你,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嚶嚀瞭兩聲後,從被窩裡伸出潔白似藕的兩隻手臂抻著攔腰,慵懶地對我埋怨道。
我無可奈何地回過頭看著她,苦澀且羞赧地笑著對她說道:“對不起啊……吵到你瞭,夢君。”
“唔哈哈,沒事的啦!其實我平時也都睡很晚的,要不是昨晚被你拉著……弄得手腳都飄、還一身熱汗的,我一般那個點兒也睡不著的……隻是你們當刑警的,總會這樣做噩夢麼?”
“呵呵,這個我都不知道……有的時候一夜睡不瞭多一會兒,有的時候沾枕頭就著瞭,然後一晚上也不知道做沒做夢,就算是做瞭夢也累,也記不住。昨天晚上我其實就是這樣。”
“唉呀呀,看來我得做好以後一輩子來忍受一個會習慣性做夢夢的小寶寶瞭……誰讓我是你何秋巖的”小姐姐“呢!”
蔡夢君說著,披上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把她那對兒小寶塔似的嫩乳貼在瞭我的肩膀上,又把我裹進鴨絨被裡,吻瞭吻我的臉頰,又把額頭枕在我的肩頭;我則伸開手臂,她攬在自己懷裡,嗅吸著她那帶著蘭花芬芳的發香。
但她這一身的溫香暖玉,卻依舊不能融化我心裡的冰疙瘩。
“還在想著這兩天的事兒呢麼,寶寶?別想瞭啦……”蔡夢君閉著眼睛,輕聲細語地提問道。
“哦,我沒想……我就是有點睡懵瞭,哈哈!”
我其實又對蔡夢君撒謊瞭。
我腦子裡到現在還是邵劍英被炸死的那天晚上的情景:四個人,一陣火光,含邵劍英在內,一瞬間後,手腳四散,等當天半夜邱康健帶著小C到現場和歐陽雅霓帶來的安保局團隊一番勘查過後,小C在不知道被炸死的是誰的情況下告訴我,別說拼好一具完整的屍體瞭,有些器官部位找都找不到瞭。
我在寒風中苦著臉,看著車子的殘骸,說不出來一句話。
“喂,何秋巖!你合計啥呢?何秋巖?臭流氓?喂,真走神啦?”小C這傢夥說話向來不過腦子、也虎氣沖天地什麼都敢說,她看我半天不說話,硬想瞭個破梗欲逗我理睬她:“我說,何秋巖,你說要是有一天,我要是也這麼被人放炸彈給炸成碎肉幹兒瞭,你說你那時候會不會為我掉眼淚兒呀?”
“去去去!呸——呸呸!瞎說啥呢!”
我對她怒喝一番,還抓瞭一把白雪灑在她腦袋頂上又幫她拍打幹凈,凈化瞭一下剛才這通瞎說帶來的晦氣,然後趁著她又被邱叔叫走,我就跑到另一邊自己鬱悶去瞭。
讓我我鬱悶的,還不隻是邵劍英和那三個押送他的情報局探員被炸死。
——在火光炸開的一瞬間,我同時聽到瞭就在不遠處,傳來一聲大笑;
我隨即一回頭,正巧與那傢夥四目相對:那傢夥正是先前趁亂逃跑的李孟強,他堂君邵劍英被炸的那一刻,他正巧跑到瞭廠房後面不遠的半山腰上,遠看就要往山丘頂上的公路跑去。
我當時根本來不及遲疑,舉起槍對著他便開瞭一槍,然後發瞭瘋似的朝著李孟強就跑瞭過去,後面也有兩個專案組的新人見瞭,朝著我這邊舉著手槍一並跑瞭過來。怎奈何李孟強這傢夥,當時跟我們距離少說得有個七八十米遠,而手槍這玩意,五十米開外能打到啥玩意,誰也說不準,何況那天晚上山裡風還大,特別影響開槍的準度,這傢夥又居高臨下,以至於我連著幾槍下去,連李孟強的邊兒都沒描到;而等情報局別動隊剛以為任務已經結束的那幾位狙擊手,現架槍瞄準,來不及不說,根據他們對風速和風向的判斷,他們還有點害怕會誤傷瞭我。
我隻能拼瞭命似的往上跑,眼看著這傢夥跑上瞭公路,路邊還有一個穿著一件黑色登山羽絨服、厚絨皮褲和一雙黑色添柏嵐雪地靴、戴著頭盔的傢夥等著他。
“”小掌櫃“要的東西拿到瞭?”那人見瞭李孟強,以及後面發瘋似地追著李孟強的我,卻也不慌不忙,泰然自若地對李孟強伸出瞭手。
“你先趕緊帶我走!後面馬上追上來瞭!”李孟強連大氣都來不及喘,對著那名摩托車騎手喊道。
“那你得你先把東西給我。”那傢夥依然十分冷靜地說道。此時我的距離明顯與他們越來越近瞭。
李孟強沒得辦法,隻能從棉大衣兜裡掏出一隻手機和一隻優盤——我用來騙邵劍英他們的優盤,迅速地遞到瞭那人的手上。
“好多東西我都用手機拍的照片!你等我見瞭小掌櫃——呃!”
此時,我已經跑到瞭距離李孟強大概三十米遠的地方,剛準備抬槍對準這二人,萬沒想到,我卻隻看到一束銀光從那人的袖子裡,“唰”地一聲飛瞭出來,再在頃刻間正中李孟強的喉嚨——那是一把用半副手術剪刀磨制的峨嵋刺狀飛鏢,就這麼一下,把李孟強的脖子紮瞭個血窟窿的同時,嘴巴也被窒住瞭,事後一檢查,這飛鏢直接紮穿瞭李孟強的呼吸道,刺尖已然紮到瞭頸骨。於是,李孟強還有半句話沒說完,便難受地睜大瞭眼睛,等他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也隻能無助地捂著脖子,兩三秒後,向後一仰,倒地不起。
隨後那騎摩托車的傢夥一翻身上瞭車,緊跟著油門一擰,很挑釁地回頭看瞭我一眼,僅用瞭短短幾秒鐘,就將摩托繞著山路迅速地開上瞭坡,隻在山頂處留下一個若隱若現的車尾燈紅點。這樣大的風、這麼晚的夜,開槍打中一隻大雁或者什麼老鷹之類的我敢保證,可是如果想要用子彈蹭到他的一點邊兒,我卻不敢。
“死的活該!”“可不是麼!”等我轉頭回去,想看看躺在地上被透瞭喉嚨的李孟強,卻先聽見前來支援我的那倆我都不太知道名字的專案組新人,站在李孟強未瞑目的屍體旁邊唾罵道。
“說啥呢?”我問道。
“呵呵,我倆說這傢夥死的活該。”
“那死在山坡下面的其他”天網“的人就不活該?”
我也不知道在這一刻,我為什麼會陰陽怪氣地對這二人問出這麼一句話,當時我隻覺得是自己連爬帶跑,追瞭這麼一通,卻還是竹籃打水,想抓活的沒成功;現在想想,實際上從徐遠、沈量才、嶽凌音他們到瞭之後夏雪平不再跟我說一句話,而且她從我倆被關押的屋子裡找回瞭我倆的外套、她又是重重地甩到我身上的時候,我心裡就存著一股憋屈的火氣——就連這會兒,她也沒跟著我追上來。倒不是因為她必須追上來,隻是按照她以往的作風,我認為她應該跟著我追上來,盡管這麼說牽強得很;並且,其實我隱約倒也能夠理解她在這一刻心裡的痛,何況剛剛和她也一起經歷瞭槍林彈雨,但我心裡還是出現瞭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那倆人倒不在乎我的無緣脾氣,其中一個輕蔑地對地上的李孟強嗤笑一聲,然後指著他對我說道:“是,死得都活該,但是就這傢夥死得最活該!好歹剛才車裡炸死那個老頭,是他們的頭兒吧?自己的頭兒死瞭,自己不跟著死、逃跑也就算瞭,還在大老遠看著笑,咱說這種人難道不是畜生麼?”
“我倒是覺得,”另一個人也說道,“剛才端著大槍罵罵咧咧的、最後被咱哥們兒幾個擊斃那哥們兒還真是個爺們兒!雖說,好傢夥,那子彈頭發就”突突“過來瞭!人傢死之前還敬禮呢!”
他們說的對。
十幾分鐘之後,李孟強的妻子跟馬上就要上小學的兒子,一並被周荻派人帶走瞭。通過一番問訊加調查,情報局發現這個女人是清白的,孩子更不可能知道什麼;但同時,我們也才知道,這女人當初跟李孟強認識,就是邵劍英牽的線,女人是邵劍英一小學同學的外孫女,是個在民總醫院工作的普通護士,根據她的轉述,李孟強的父親是之前臨江分局一名刑警,在李孟強三歲的時候因任務犧牲,而他母親因此憂鬱成疾,在李孟強五歲的時候去世,此後他雖然被寄養在姑姑傢裡,但也沒少瞭邵劍英的照顧,此後李孟強去考警專、轉警院,也都是由於邵劍英的訓練培養才得以成功,可以說他管邵劍英叫一聲“幹爹”也沒什麼不合適。
但就是這樣的人,在邵劍英被炸死的那一瞬間,就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這邊這倆人幫著用對講跟嶽凌音那頭報告,等著人來處理還沒涼透的李孟強,我便打原路返回到山坡下的廠房門口。可等我回去以後,夏雪平已經不見瞭蹤影——眼見著廠房裡已經忙成瞭一鍋粥,有些剛從本省其他縣市來參加專案組的還根本連夏雪平的臉和名字都對不上號,我又連問瞭沈量才和徐遠,這倆傢夥也沒註意,而且他倆其實也犯迷糊:因為他倆的權限是根本無法過問專案組的事宜的,所以他倆也不知道,怎麼著專案組查天網、查著查著邵劍英就成瞭“天網”的頭目瞭,而他倆一個忙著要去把方嶽送醫,另一個因為邵劍英和一大半總務處、後勤處的人都涉及參與“天網”必須回局裡安撫、調查,搞不好今晚局裡還得繼續抓人,他倆就都走瞭。後來我一直到逮著瞭那個越是忙碌就越興奮的嶽凌音,我才知道原來夏雪平是在她的同意下,被歐陽雅霓送回去休息瞭,同時她看我還是有點驚魂未定的樣子,就讓我上瞭她的坐車歇著,隨後她帶我回寢室的路上,又讓我講瞭講關於“天網”的事情。我知道對於我也好、對於夏雪平也好,嶽凌音不是外人,所以我倒是一點不剩地把剛才在邵劍英那兒遇到的每一個細節、包括現在基本上可以認定我外公確實有可能是“天網”的創建者、以及我和夏雪平打開邵劍英他們的電腦之後看到瞭我舅舅的事情,都跟她說瞭。
“唉……你舅舅、你外公……這種事情還先不能寫在報告裡,”對於我的講述和遭遇,嶽凌音也有點頭疼,“否則就以我對於咱們Y省警察廳、中央警察部和咱們國傢情報部那幫人的調性,弄不好事兒還沒查清楚呢,你和雪平卻先因為”成分問題“折進去瞭,那幫人才不好對付吶!行啦,這麼著,今晚等我回去,我替你寫個報告,不能提的我幫你隱瞭、能說的我幫你改更圓潤一點——編瞎話這種事情,你這個貌美漂亮迷人又聰穎的嶽阿姨我最拿手啦!”
“噗嗤……呵呵!”貌美漂亮迷人又聰穎“,我看您還得加一個”臉皮厚“!就您這”臉皮厚“的”畫風“,跟我不相上下!”這是這一晚上我真心笑出來的時刻。
這天晚上我回到寢室已經是十二點半瞭,但經歷剛才那一大堆破事兒,我也根本睡不著,我又連給夏雪平發瞭七條信息,問她怎麼樣、回傢沒、歐陽阿姨是不是在陪她、睡覺沒之類的話,到最後最後,她也就給我回瞭“晚安”倆字就沒瞭音訊。倒是沒一會兒蔡夢君卻給我發來信息,她以為我在加班,然後我給她回復到“剛剛死裡逃生”,並簡單說瞭幾句剛才的事情,她竟然就風風火火地跑到瞭我的寢室來陪我——她到我寢室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一點瞭,好在第二天她也不用上課,但看著臉色驚得有些蒼白的蔡夢君,在這三九隆冬天裡渾身冒著熱氣站在我的宿舍門口,我的心裡著實感覺不太好受。
“你這麼急幹啥呀,哈哈,我不是都告訴你我沒事兒麼——你看,我真是啥事兒都沒有。”
“能不急麼……其實我剛才找你的時候,我多少就有點聽說瞭。”
“聽說啥瞭?”
“聽說先前想刺殺我爸爸的那幫人被抓瞭——安保局通知的我父親他們的特勤處,而且我爸還特意問瞭一句誰辦的,然後安保局的人說是你跟夏阿姨辦的這事兒。我一尋思,他們連我爸爸都敢殺,那對你豈不是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所以……我這不就找你來瞭麼。”
“呵呵,唉,安保局那幫人嘴上還真是沒個把門兒的。”我苦笑著看著她。
但這一晚上我倆也沒心思幹點啥,我看得出來她其實還是挺困的,而我也正像嶽凌音說的那樣有些驚魂未定,想起剛才好幾次差點就沒瞭性命,我的下半身從大腿內側肌肉到陰莖海綿體再到後面的盆底肌都在顫抖個不停,外加我是看著剛剛做過愛後卻死於愛人誤殺的秦苒、跟為此愧疚不已而自殺的舒平升,這兩個中年野鴛鴦倒在血泊裡的裸體在我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於是,我也隻是跟她到街角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裡買瞭一大堆固體飲料粉末和零食,回寢室裡跟她一邊吃喝,一邊聊瞭會兒天兒——好些事情我也沒法跟她說:首當其沖的,我跟夏雪平的糾葛羈絆就不能講;其次關於“天網”的許多事情我也沒法講,又怕嚇到她又是不能泄密,隻能跟他離離拉拉地講一些我怎麼死裡逃生、怎麼炸瞭小半扇樓、怎麼騙人跑出來給丁精武報信兒的事情——而講到這兒,這小姐姐卻直接端著奶茶紙杯、斜倚在沙發上,微鼾聲都起瞭,我也隻好把她輕輕抱到床上去,跟著閉目養神睡瞭個囫圇覺。
實際上,從這天晚上我就開始做噩夢。但我這次做的夢沒有任何一點離奇的元素,內容全都是在回溯著那個摩托車手在殺瞭李孟強之後對我的回首一顧。翻來覆去的回溯、翻來覆去的回頭,讓我開始發覺,我似乎是在哪見過這樣的回頭的動作:身板筆挺著不動,而頭微微點下之後一回頭,從下巴到人中為止的半張臉全都擋在瞭右肩膀前,滿盈的陰鷙裡帶著無窮的殺意。這樣的動作,古代人稱之為“狼顧”。
——對,我見過這樣的動作和表情,不僅僅是在那部電視劇裡看過的司馬懿和司馬昭父子的表演,還在G市的那個出租車司機聽瞭地址卻不敢去的大門附近,還有市局旁邊那一柳的小餐館後面陰暗惡臭的巷子裡,我應該是都見過的。
那個摩托車手,會是那個人嗎?
但這話,我跟誰都不能說。畢竟問題在於,盡管在我的夢境裡,我能透過那隻頭盔護面鏡看到那人的面貌、且他的樣貌變得越來越清晰,可在現實之中,我確實沒有看到他的臉。
我也就睡瞭三四個小時,第二天一大早蔡夢君還沒醒,我就被叫到專案組去瞭:電話裡告訴我是回去做筆錄的,結果到瞭地方,做完對之前我的寢室門口槍擊事件、以及我和方悅我才發現,這一晚上周荻是真沒閑著——夏雪平先前給國情部雲端上傳的資料裡,還寫明瞭不少東西,而且我也是在這時候才知道,邵劍英的勢力范圍並不僅僅在市局的總務處,除瞭昨天夏雪平在飯桌上才透露的交警大隊有不少人在幹著拉女交警下水陪客、幫其斂財的事情,一直半獨立於市局的市緝毒大隊也是其最主要的勢力范圍——柴晉寧那老太太在交警大隊樹大根深,而那個光頭老大爺齊翰,他就是緝毒警員出身。令我覺得稍微有點荒誕的事情是,那幫被威逼利誘下瞭水的女交警陪睡覺的客人,有好多都是緝毒大隊的緝毒警,問題在於,緝毒大隊裡面好多人的配偶情侶,就是交通隊的人。哼,我是不知道,他們在工作之餘拿著事先開好的隨機分配的房卡後、在進瞭酒店房間裡之後,會有多少人會發現自己買春和賣淫,竟然會交易到自己早上還在互訴衷腸亦或相互抱怨柴米油鹽的老公媳婦頭上,但我敢猜想,這種事肯定發生過;倘若真有這樣的情況,一個緝毒大隊的男警員花瞭五百塊,這五百塊裡面有三百得分給邵劍英他們,剩下兩百給自己媳婦——到最後相當於跟自己媳婦上一次床,還得給邵劍英他們白付三百塊錢。這錢花的可夠冤枉的。
而在周荻逮捕瞭緝毒隊這幫關鍵位置上的幹部之後,我也總算想明白瞭之前的很多事情——比如先前夏雪平和邱康健給緝毒隊送瞭那麼多次“生死果”樣本,為什麼會一直被各種搪塞、到最後無疾而終;比如包括我在內,全F市各個級別的警察單位都在逮捕毒販的同時,發現瞭大量的“生死果”後,交給瞭緝毒隊以後,他們關於該案的通報裡,對那些什麼K粉、搖頭丸、大麻和麻黃素大書特書,但是對於“生死果”卻隻字未提;實際上,他們自己都在賣這個東西。
“我承認我跟市局老邵他們有勾連,我也承認他們給瞭我錢、我也睡瞭不少交警隊的姑娘,但我這頂多算是”嚴重違紀“,大不瞭丟瞭工作,再在監獄裡面蹲他個三年五載的,我認;但是你說我利用職務之便、知法犯法、緝毒販毒的事情,抱歉,我是不會認的——”生死果“這東西是毒品麼?國傢哪條法律規定的?這世界上哪個科研機構提供瞭報告和證據瞭?就因為它這玩意能短時間大量刺激人體荷爾蒙分泌?照你們國情部這麼說,哦,我們弟兄出一次警,抓捕毒販的時候,隨手撿起一罐可樂喝一口,是不是也該叫”藥物濫用“瞭?畢竟那裡面有咖啡因呀!再說瞭,就這玩意,據我所知,不說別的地方,F市的一些商人、官員,全傢都在吃,還有自己吃同時也賣給別人的,你們倒是把他們也都抓瞭啊?哼哼,你們不敢!”
緝毒大隊的唐隊長,在審訊室裡這樣辯駁道。其他緝毒大隊被捕的幹部們也都是這副德性。不過,他們說的話,從目前的情況來講,也確實挑不出毛病。最要緊的問題是:生死果這玩意目前算不上“毒品”。根本用不著開會商量,嶽凌音當下和還在F市的葉茗初一合計,直接把從唐隊長辦公室裡搜到的幾顆“生死果”讓葉茗初親自帶回首都,一部分交到中央警察部生化研究所、一部分交給國傢情報部科研處,讓他們的人幫著檢驗成分——當然,最後過瞭好幾個月依然沒查出來個所以然,不過這倒是後話瞭。
夏雪平今天沒來上班。
幫著忙完瞭審訊,我又在嶽凌音幫我寫好的報告上簽瞭字,就上瞭車準備趕回市局,剛準備開車,睡眼惺忪的趙嘉霖二話不說,直接打開車門後慵懶地坐到瞭我的副駕駛上讓我把她帶回局裡。在她那邊,樂羽然和練明雅二人已經被轉交給歐陽雅霓他們手上,又做瞭幾次筆錄之後,這母女倆最晚已經被安保局的人連夜送到瞭首都,跟著趙嘉霖一起折騰的楊沅沅他們幾個,也都由趙嘉霖做主放瞭他們一天休假。
“困我死瞭……”
“咋瞭?昨天你也跟著你老公抓人去瞭?”我繼續著自己的陰陽怪氣。
“你有勁沒勁?”趙嘉霖白瞭我一眼,扭頭道,“這一晚上我都在動車上睡的……”
“你跟著去給樂羽然他們倆送到首都的?”
“對。還有安保局的一對兒情侶,就是”你的那位漂亮的歐陽處長阿姨“的手下。”趙嘉霖酸溜溜地看著我說道。
“什麼叫”我的那位漂亮的歐陽處長阿姨“啊?”
趙嘉霖冷笑瞭一聲,饒有意味地看著我:“哼,我昨兒晚上跟著送走樂羽然母女倆的時候,這一路上歐陽雅霓沒少跟我聊起你來,她是夏雪平當年的同學,結果從我這兒問夏雪平的事兒都少,凈問你的事情來著。何秋巖我才發現,你可真是個禍害!那……那詞兒咋說來著?你就是一男”禍水“!一個男版”妖艷賤貨“!”
“不是,你這啥話?怎麼一坐車上來就罵人?”
“我說的不對嗎?你看看啊,這歐陽雅霓比夏雪平好像還要小一歲,但是也三十九瞭吧?一三十九歲大齡單身熟女,跟我也不聊別的就聊你,她這是啥意思,還不明顯麼?”
“你瞎說什麼……”趙嘉霖的一番話給我說得心裡發慌,我也不知道歐陽雅霓為啥要一個勁兒地跟趙嘉霖聊我的事情——而且很奇妙的在於,我也確實打心底裡覺著歐陽雅霓長得特別漂亮,畢竟她是個東歐混血,身材顏值氣質都沒得說,因此有那麼幾秒,我還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被歐陽雅霓給看上瞭。
沒曾想,趙嘉霖整個人蜷在座椅上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瞧你那樣子,還當真瞭是吧?何秋巖你臉都紅瞭!”
我白瞭趙嘉霖一眼,並且下意識地摸瞭一下自己的側臉。
“不過說真的哈,我看你也不咋安分——小淫蟲能把自己那個看誰都跟欠她幾百萬的親媽拿下、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女友是你的床伴兒、又撈到個省長傢千金當女友,你可真行!怎麼全天下的漂亮姑娘咋都圍著你轉呢?”
“呵呵,什麼話?搞得像我怎麼回事似的……那你咋就沒圍著我轉呢?”我完全是把這幾句話沒過腦子脫口而出的。
趙嘉霖的笑聲一下停住瞭,她斜著眼睛看瞭看我,笑著的嘴巴微張著,舌頭卻上下牙床來回舔著,隨後又閉上瞭嘴唇輕輕抿瞭抿。
“咳咳,那個……你說的,送那個誰,樂羽然她們倆去首都的是誰啊?一對兒情侶……你說的是遲昊英和蘭凝萱?”
“我也沒記住名字……外號倒是挺嚇人,但我也沒記清楚,但這話對應八仙的話,一個”韓湘子“、一個”藍采和“”
“哦哦,那就應該是他倆。”
“他倆現在應該還在首都呢——我認識瞭他倆,我才知道安保局的人不全都是討厭鬼。歐陽雅霓還跟我說其實不用我陪著去,但我是覺得有點放心不下那小丫頭。我還挺喜歡那個小女孩的,像我小時候。”趙嘉霖隨即輕嘆瞭一口氣,“我小時候,我”額那“死得早,我”阿瑪“也總不著傢,所以我性格也挺孤僻的。”
“看不出來,冰格格還挺有母性的光輝。”
趙嘉霖會心地笑著看看我,倒是沒說一句話。
“她們去首都,是專案組安排的,還是她倆自己選的?”突然有一個念頭從我腦海中劃過,我想瞭想,又對趙嘉霖問道。
“這是專案組安排的。她們倆本來是想去津港或者滬港,但是這倆地方還是比較亂,而首都畢竟有警察部和國情部在,我估計到瞭首都,她們倆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事瞭吧。”
“嗯……”我點瞭點頭,但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穩當。
“哎,何秋巖,我說咱們到最後抓瞭個什麼?搞來搞去,天網那幫人就是一幫聽見爆炸和槍響,自己就能給自己先嚇出心梗和腦溢血的老頭老太太?”天網“這個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組織,難不成隻是就這麼拉胯的一群人?真的假的?你說說,邵劍英嘴裡的那另外已知的兩個天網的分部,會不會也跟他們似的,隻是一群外強中幹的傢夥?”
“不好說。萬一那兩個分部,都是老早以前天網剛成立的時候的”少壯派“,也未嘗不可能。”我搖瞭搖頭。“而且,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我可不覺得他們拉胯——隻是歲月催人老,你我要是到瞭他們這樣的年齡,呵呵,不用拄拐和助步器能夠走個囫圇步,我就阿彌陀佛瞭。不用說今早上咱們剛知道,整個緝毒大隊和半個交警大隊都被他們滲透成篩子瞭,就說那一個詹儷芳,就能跟”紅月“組織的頭號恐怖份子聯系上,他們加一起,不一定能搞出什麼事情來。隻不過是歪打正著,被我和夏雪平撞著瞭,沒讓他們實施罷瞭。而且,哪怕天網的人實際上都是一群外強中幹的傢夥,倒也不能小瞧瞭。”
“哼,我倒是沒覺得他們會幹什麼事情。而且他們到最後不是沒殺得瞭蔡勵晟麼?隻是我倆在,他們就不靈瞭。”說著話,趙嘉霖又突然努著嘴巴白瞭我一眼:“倒是你,那天你在那兒逞能,幾次差點被人傢打死也不知道躲!結果還被帶走打瞭一頓……”
“呵呵,那天咱倆隻是幸運而已,說到底那咱們到最後也沒抓到那倆殺手。我問你一個問題:格格,你怕老鼠麼?”
“老鼠?呵呵,你當我是一般的小女生?我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幾個叔叔在邊境扛槍打獵瞭,區區老鼠對我來說算啥?”
“嗯,其實我猜你也不會怕老鼠。但是我現在問你,假如說在你的房間裡,墻壁裡藏著幾隻老鼠,你找不著它們,抓不住它們,而它們身上都帶著鼠疫病菌,指不定那天就會喝幾口你杯子裡的水、咬幾下你存的大米面包,並由此把鼠疫傳染給你,這樣的話,你害怕麼?”
“鼠疫的話……那我當然害怕瞭。我……我從小最害怕的就是受傷和生病。”
“嗯,這就對瞭。現在在我心裡,”天網“那幫人就是一幫帶著鼠疫的老鼠。誰知道這場鼠疫傳播起來,讓人得上瞭,會是個什麼樣?就算他們一個個都是弱智,那麼會蹲在墻角裡在你背後打黑槍的弱智也真夠人受的瞭。不得不防。”
“何秋巖。”趙嘉霖聽我說完話,面帶微笑地看著我。
“怎麼瞭?”
“我發現這次你這麼折騰一趟,整個人都變得靠譜瞭。”
“你這什麼話?我以前不靠譜麼?”
“你以前靠譜嗎?”趙嘉霖把她那對兒丹鳳眼睜得溜圓,“你要是靠譜的話,誰能當著局長、副局長面兒跟人打起來?誰能因為就吵個架、連假都不請,貓到別的地方睡大頭覺?誰能在喝多瞭之後,逮著誰跟誰說”我是F市最年輕的處級……“”
“行行行……姑奶奶我錯瞭!我算是發現瞭,就我這些”黑歷史“,你們一個個的記得比《乘法口訣》都溜。”我被她數落得當真臊得不敢直視她,“我說你就不能說說,我現在哪裡靠譜瞭啊?”
“嗯……腦子更靈光瞭。然後我看見你,現在也沒那麼想跟你打嘴仗瞭。但指不定是因為我昨晚跑瞭趟首都,現在累著,才不想跟你吵架;不過也確實,”你小子“看起來也的確沒之前那麼欠揍瞭。”
“那我可謝謝你,你以後可得多跑幾趟外地。然後回來瞭之後,還把自己累成中年大叔瞭,還學著徐遠、沈量才、張霽隆他們,對我一口一個”你小子“。”
這話放以前,在趙嘉霖那兒聽起來絕對是我在找茬跟她吵架的話,但是今天,卻還是能給她逗得捂嘴捂肚子大笑。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格格,我的心裡竟然也萌發瞭一種酥癢的感覺。
話趕話兒,我又補瞭一句:“哎,你說……這首都該不會也有他們的人吧?”
“呸呸呸!你可別烏鴉嘴!”趙嘉霖嘴上這麼說,笑容立刻丟到瞭半路,兩三秒鐘已然冒瞭冷汗的手心連忙摸向瞭自己大衣口袋裡電話。
我越說也是越後怕:“這可不是我烏鴉嘴——我才想起來,咱們這個專案組咋成立的你忘瞭?還不是有人給易瑞明官邸寄去恐嚇信,首都紅藍兩黨高層全都震怒才達成一致、密令國情部和中央警察部來查的?元首官邸他們都敢寄子彈和恐嚇信,他們什麼事情幹不出來?雖說樂羽然的事兒出在F市,但首都那邊會不會出亂子,咱誰也說不好——格格,我說正經的,你要是有遲昊英和蘭凝萱他倆的電話,趕緊讓他倆加倍小心點兒。”
“我知道瞭。”聽我這麼一說,趙嘉霖也正經瞭起來,立刻撥通瞭蘭凝萱的電話。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其實還沒事,但是當天晚上就出事瞭——
樂羽然到底被殺瞭。
這事兒其實怪不得遲昊英和蘭凝萱,趙嘉霖給他倆打電話之後,又經過跟歐陽雅霓的匯報,他倆也向中央警察部和國情部申請加派人手保護樂羽然母女,但這個時候,首都那幫“六扇門”和“粘桿處”的大官老爺們在這個時候不僅跟我們這幫地方上跑前線的小卒出現瞭認知偏差,他們內部也有各種意見的不統一,首先他們不少人認為,既然在F市這邊,邵劍英的人該抓的抓瞭、該擊斃的當場擊斃瞭,那麼牽出這個案子的樂羽然母女倆其實也沒有過度投入辦案資源的價值,他們倒也沒認為不用保護這對兒母女,但是他們覺得不應該再把人手浪費在已經不會再為專案組提供更多信息的這對兒普通母女的身上;而且當下,元首府對於安保局出現瞭嚴重的信任危機,國情部自從改組成立那天,就跟安保局水火不容,而中央警察部之前一直被安保局總部的人打壓,等到現在這個局面,安保局的人在首都早已失去瞭話語權,更別說遲昊英和蘭凝萱這兩位,隻是一個地方上的安保局特務,在首都根本沒人會把他倆當回事。於是,後來的情況是,在先前專案組跟首都申請瞭四個人保護樂羽然母女的基礎上,中警部又隻派瞭一人、國情部也隻派瞭一人,而安保局總部卻不能派人來支援。遲昊英和蘭凝萱見到這樣的情況,也沒敢直接回來,隻好硬著頭皮在首都待著。
等到瞭晚上六點鐘飯點兒的時候,練明雅望著那桌子上的口感油膩、口味卻寡淡的盒飯,說啥就是沒胃口,碰巧他們所住的高層賓館的對面樓下一水的都是風味小吃,孩子從樓上往下望,看著那“稻香村”的店鋪就饞得口水直流。遲昊英和蘭凝萱這一對兒伉儷也是看著孩子不吃飯、眼巴巴咂嚰嘴巴有點動容,便帶著練明雅去瞭樓下,連著買瞭好幾樣什麼山楂鍋盔、烏梅餅,還買瞭關東煮、炸雞塊跟芝士漢堡還有汽水、各種果脯蜜餞加上肉幹魚幹什麼的,這一趟下來花瞭得有個小三十分鐘。
而等到倆特務情侶帶著孩子從對面的大樓裡出來,準備回房間的時候,卻正巧看見樂羽然倏地一下從半空中墜落,重重地砸在瞭路過的一輛轎車車頂上之後,滾瞭三滾,最終正巧摔在瞭自己面前——根據當天晚上從首都發來的屍檢和現場勘查報告,殺手應該是剛巧在遲昊英和蘭凝萱帶著練明雅出瞭酒店之後進去的一樓大堂,監控攝像頭應該是被此人身上的電磁裝置幹擾,沒有錄清楚此人的模樣,隻能判斷出來是個男的,並且有人開車接應,車牌號也是個假牌照;那人進瞭酒店之後,先偽裝成客房服務人員,敲開瞭樂羽然所在的房門之後,單憑一己之力就把留在樂羽然房間裡的六個保護人員全部擊殺,按說從國情部總部到中央警察部派來的這些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力跟遲昊英他們倆不相上下,但他們從交手到被擊殺,前前後後花瞭不到十分鐘時間。
——對這六個人的致命兇器,無一例外,都是一把用半副手術剪刀磨制而成的峨眉刺形狀飛鏢。
而對於手無縛雞之力的樂羽然,這男人並沒有將其一擊即殺,而是脅迫著帶上瞭樓頂,最終將其推瞭下去。
我是不敢看一個從三十層樓高的地方摔下去的人的死狀會是個什麼樣,我知道親眼目睹瞭其死狀的她的女兒練明雅,在此之後三年,跟完全啞巴瞭一樣,沒跟任何人說過一個字。隻能說孩子逃過一劫,是因為小女孩的饞蟲救瞭自己一命,並且也捎帶著救下瞭遲昊英和蘭凝萱。而對外,首都方面一來是因為涉密,二來也是礙於面子,隻能讓首都警察局的人按照“F市籍女子自殺跳樓”的說法搪塞住瞭各方面媒體。當天晚上練明雅就由歐陽雅霓跟安保局總部打報告,從首都找瞭幾個歐陽自己信得過的特務護送著再回到瞭F市,而在後來,專案組幾番開會商量,最後還是把練明雅送去瞭張霽隆名下的一個福利院安頓,但這也是後話瞭。
顯而易見,邵劍英的死,更像是個開始,而他所代表的這群人似乎並不是“天網”的主體,他口中的那已知的兩個分部組織,也應該並不是“殘餘勢力”,我甚至在腦子裡構建瞭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兩個“分部”,其實才是真正的主角,而邵劍英的市局總務處這群人,或許連龍套都不算,他們可能在那兩個“分部”面前,隻是一個玩物。或許,邵劍英自己都被人玩瞭,玩得命都沒瞭。專案組的事務,並沒有因為邵劍英等人的死和其他人的落網而變得更加輕松,而與此同時,市局的情況卻反而因為寄生於其上的天網的毒瘤被割除,卻變得一團糟。
首先,對於整個市局的最大的結構性問題,就是總務處基本上空瞭。
總務處的人大多數都是被邵劍英從全省各地舉薦、然後由人事處幫忙協助做一些文書材料準備,隨後通過總務處和人事處進行選拔面試,再一起把這些文書交給局長或副局長簽字,再然後,就可以把邵劍英想選來的人放到總務處裡。這樣有點不太符合正常提拔選才的過程,實際上在徐遠還不是局長之前的多少年前,就已經進行瞭很久。歷屆的局長和副局長,全都覺得邵劍英這人看起裡人畜無害、老實巴交、不參與市局內部任何的派系爭鬥,其又是從我外公夏濤時期就在的市局老人兒,因此,對於他總務處選人這方面,無論是誰,都給他開瞭相當亮的綠燈;又因為總務處這個部門,本身做的就是統籌和協調其他各個部門的工作,這些事務對於警察局這樣的單位,似乎有點不大起眼,歷屆的局長副局長們對此也向來都不會過問太多,繼而在那些與總務處相關的工作上面,便讓邵劍英他們擁有瞭很大的“發揮空間”——而這所造成的後果,便是在昨天晚上邵劍英和傅伊玫雙雙身死、李孟強逃跑未遂被殺、盧彥和他的手下被打瞭個“團滅”之後,使得總務處這個部門目前完全停擺。總務處剩下幾為數不多的員警,還都因為他們都是被邵劍英“欽點”而來的,也必須得接受專案組和市局組織的輪番審查而被暫時停職;但即便不需要這些審查、或者說這些審查都通過瞭,以他們的能力和人手,也做不到維持一如原先邵劍英在時候那樣的部門運作——邵劍英是死瞭,總務處是空瞭,但是全市的基層警察的棉大衣棉被、各個分局和派出所的槍械養護品等物資,還都得由市局來統一配發,而他們這些人和這越來越冷的寒冬,才不會等著你市局出瞭什麼變故。
“這馬上就是四九隆冬天瞭,老話兒講”四九封冰河“,這點兒玩意兒十二月份之前就應該派發的,呵呵,省廳和省議會說財政赤字,結果就沒發上;好不容易趁著新年年初,這幾天總算拿到瞭中央警察部的撥款,咱們局裡又跟著貼瞭點錢,這才總算是把這些物資籌措齊瞭,媽的,總務處的人他媽的大部分還都是反賊,還他媽都死瞭……”徐遠一邊甩著手裡的打火機,一邊坐在轉椅上愁眉不展,接著對我和沈量才、二組柳組長和經偵處胡處長拍瞭拍自己辦公桌上的幾個檔案袋:“瞧見沒有?從元旦到現在我收到的物資申請報告——這一張張的可不是報告啊,這簡直是一張張催命符!話說回來,基層的袍澤弟兄成天成宿、風裡來雪裡去地巡邏站崗,咱們也不能對不起他們不是?”
我一下車還沒把車鎖上的時候,就被保衛處的人拽過來開會,所以在這一刻我還是有點懵的。
“是不能對不起他們,但是您也別給咱們上價值觀瞭,在座所有人,手頭的事情都不少,你們兩位老大哥就言語一聲,到底讓咱們三個部門幹啥吧?”胡瑋旻二郎腿一翹,對徐遠說道。
徐遠呵呵一笑,笑得挺輕松,但是嘴裡的話還是有刺的:“哈哈,小瑋,我想讓你幹的東西多瞭呢!我想讓你堂哥多給咱們市局再撥點錢,這事兒你能答應麼?”
胡瑋旻也是輕松一笑,隨即把翹著的二郎腿也放下來瞭:“嗨……這事兒啊,老沈大哥不也知道麼?咱雖然說剛拿到中央的經費,但是省廳也確實不富裕。再說瞭,就我哥那人,現在跟我都一毛不拔的,我說我要幫著你徐大哥問他要錢,他早大耳刮子把我能給扇美國去!”
沈量才看瞭看倆人,一直沒說話,實際上從我進屋以後,我也沒聽沈量才這個中年話癆份子今天說瞭幾個字,他好像是在憋著一個更大的事情似的。
“我也不跟你們三個開玩笑瞭。”徐遠甩瞭甩打火機,正色道,“短期內想要找人把總務處現在的人事缺口補上,簡直是天方夜譚,走正規途徑從全市乃至全省各地,從開始甄選到面試談話再到最後入職,起碼得一個半月,但是再等一個半月,估計滿大街的桃花都開瞭。咱們總不能讓各個基層的弟兄們,穿著舊大衣還沒有棉被休息值夜班吧?我是這麼想的:咱們市局裡面,除瞭制服大隊和防暴組,就數你們三個部門人多瞭。這新年年初,我查瞭一下,你們三個部門也都沒什麼大案子、人手都富裕,所以我跟量才合計瞭一下,再找你們仨碰一下,從你們仨的各自部門裡各選出來十個人,上總務處幫幫忙去。”
“好的,我知道……”
我對徐遠點點頭,話還沒說完,柳毅添便握住瞭我的手腕,並立刻對胡瑋旻指著我說道:“悠著點……你看見沒,老胡,這年輕人還是膽兒大,還沒整明白咋回事呢,就敢應承!”胡瑋旻看瞭看我,哈哈大笑,他正笑著,柳毅添松開瞭手,又對徐遠問道:“局長啊,你剛才語重心長講瞭這麼老多,能讓我白話兩句不?”
徐遠仿佛預料到瞭柳毅添要說啥,便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擺瞭擺手:“不行,這是命令,不容商量。”
“你這就算是命令,我也得跟你說叨說叨瞭,局座!這不是什麼好差事!”柳毅添苦澀地看著徐遠說道。
“呵呵,是好差事我能讓你們仨幹?你們倆就這個事情還真的得跟人傢秋巖好好學學,你們倆老傢夥還不如人傢一個年輕人!當警察的,服從是天職!哪來那麼多討價還價?”
“您這話,也別跟我倆說,您去跟我們辦公室裡那幫人說去,看看他們樂意不樂意去。”胡瑋旻眼睛一翻、眉毛一橫,跋扈中也帶著些許無奈道,“這老邵他們出事兒之前吧,局裡其實都知道這總務處是個不用費多大事情的肥差——今天當著二位大哥的面兒,我也說點兒明白話,說實話,我有好幾次都想讓我堂哥給我使使勁兒,給我弄到老邵身邊當差瞭;老邵的資料檔案和跟他有關的一切,昨晚連夜全被情報局那個姓周的小子弄走瞭,咱們是看不到老邵弄瞭多少,但是但就他把先前中警部派來的那些槍和子彈監守自盜之後,轉手買瞭,哪怕是送給別的什麼人瞭,我估計他都能有油水撈!”
“可不是?”柳毅添結果瞭話茬,看瞭看我,問道:“何,我聽格格說,老邵昨晚被炸死瞭?是真的不?”
“嗯。”我點瞭點頭。專案組現在發給各個單位的通報上面說的是:“F市警察局總務處處長邵劍英因參與恐怖顛覆活動於昨日晚間被捕,後因故遭遇意外爆炸身亡,目前更多情況還在調查當中”——通報稿件是情報局聯絡處和省廳宣傳處一起斟酌後寫出來的,裡面的內容都不算泄密,所以我也這樣回答瞭柳毅添。
柳毅添從我這得到瞭肯定的答復後,也跟著胡瑋旻唱和著:“局長啊,你要是把這事情放在邵劍英這幫人出事兒之前,我保證咱們二處這幫禽獸們,得爭先恐後往總務處鉆;但是現在情況不同瞭,老邵幹瞭啥咱們完全不知道,總務處這兒也就成瞭塊燙手的土豆瞭啊!沒油水兒不說,還得伺候人?”
“隻是換個工作,也沒讓你們伺候人啊!”
“給各個下屬單位發東西的事情,那不就是伺候人麼?各個什麼分局、支隊、派出所的,平時看咱們市局的人,”羨慕嫉妒恨“都是寫在臉上的,現在反過來讓咱們的人伺候他們?他們可不一定會想著啥辦法欺負回來呢?就這樣情況,您說說,誰樂意去啊?”
柳毅添剛說完,坐在一旁的胡瑋旻溜圓的眼珠一轉,眨巴著眼皮看瞭看徐遠又看看沈量才:“對瞭,我想起來瞭,那李曉妍的風紀處人手也不少啊,他們派人去不去啊?要我說風紀處的人一天天揚瞭二正的也沒啥正經事兒,幹脆直接讓李曉妍他們代管總務處得瞭唄?”
“風紀處的所有人,因為邵劍英這次事件,還有別的任務要做。他們一個人都不能往別處動!胡鈞座難道沒跟你說過麼?”半天不吭聲的沈量才,這會兒總算是說話瞭,而且一說話就沒什麼好氣,“我說你們兩個,牢騷也發得夠多瞭吧?婆婆媽媽的,還不如個娘們兒!現在坐你們倆身邊的是何秋巖,但就算是換成那個姓夏的,她也不會有像你們這麼多廢話!搞清楚,你們倆都是部門負責人,還好意思在上峰這兒討價還價?幹脆跟市政廳打個招呼,給你們倆調到農貿市場弄個管理當當得瞭?”
“沈副局,我……我這也沒說啥啊……”
“你今天這是咋啦,量才?說話咋夾槍帶棒的?你看看,我和毅添我倆也就是誰說……”
“少跟我倆”量才“不”量才“的!就你們倆這樣的,還得讓秋巖一孩子給你倆起帶頭示范作用?你倆要是拽不動人去,你倆自己去!”沈量才依舊是沒給柳毅添和胡瑋旻一個好臉看。
“這……行行行,我倆錯瞭!我倆錯瞭……”柳毅添沖著沈量才雙手合十,屁股坐在沙發上打拱作揖討饒道。
“是是是!這任務我倆也應瞭還不行麼?”胡瑋旻橫著眼睛,抿著嘴巴,無奈地看著沈量才。
“哈哈,行啦,那這事兒就算是定瞭。該發牢騷的也發過牢騷瞭,該發火的也發火瞭。趕緊回去弄吧。明早把選出來暫調到總務處的名單給我交上來就行。”徐遠幹笑瞭兩聲,說完就把我跟柳胡三人一起打發走瞭。
我其實倒是挺懵懂的,因為在我看來柳毅添和胡瑋旻這裡人,在對待市局的工作的時候,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糊弄:柳毅添這人,工作能力是有的,但是我是沒聽說他單獨破過什麼大案要案,之前受到嘉獎,也全都是仰仗自己二組手底下那些反黑刑警,或者是像之前沈量才帶隊搗毀人體器官工廠那種有上峰帶頭的任務,他能跟著分個好;而跟全F市黑道份子的博弈裡面,也很少見到他的身影——重案二組的官商子弟不少,出名的雖說隻有趙格格一個,但那是因為趙格格傢世最好,這些反黑警察都仗著自傢背景,能對全市包括張霽隆在內的幫派大哥使用各種手段進行對付,軟硬兼施;而剩下那些沒有過硬傢世的,基本上也都是不要命的主,道上的那些打手、殺手們狠,那他們這些反黑刑警的手段就比他們更狠,道上的人耍流氓,他們就更流氓。唯獨他們的這個組長柳毅添,從我開始接觸他到現在,我倒是隻覺著這傢夥是個性情溫吞懶惰的人,他做事的態度,便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是據說他每次辦案的時候所做的判斷和決策還都挺準的,他想追查的貨、想檢查的有問題的場子、想抓的人,倒是從來都沒有從他的手上逃掉過的。
胡瑋旻這傢夥就更不用說瞭,他要做就隻做那些能夠保證讓他能撈到好處的事情,功績、業績、獎金、名聲,四樣裡面必須保證有一個能托底的。這個作風,他可真是沒白從他堂哥那兒學來,至於可能會落到責任、風險以及得罪人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幹的。
“你二位留步一下。”剛準備下樓,柳毅添突然同時叫住瞭我和胡瑋旻,他跟著拉著我和胡處長站到瞭緩步臺上,悄悄地對我倆問道:“你二位,準備怎麼弄這個事情啊?”
“唉,我也懵呢。”胡瑋旻看瞭看我,“小何,你準備咋辦呢?”
“好辦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看去年下半年,誰的破案率最低、誰最經常遲到早退、工作態度最消極,誰就去唄?”
胡瑋旻聽瞭,略帶譏嘲地大笑道:“哈哈哈!那你說的這個人,是你自己啊小何!我可聽說你去年從九月份來的時候開始到現在,露臉的事情可沒少幹!”
我低頭抿瞭抿嘴,嘆瞭口氣。這大早上我的黑歷史就給趙嘉霖重新拿出來叨咕瞭一遍,而現在又被胡瑋旻說瞭一遍,我心裡不爽歸不爽,但他說的也對——我自己知道,我要是真較真查起來,搞不好這“破案率最低、最經常遲到早退、工作態度最消極”的十個人裡頭,肯定得有我。當然,我這一刻隻是心虛,事後等我找傅穹羽幫我密查一下刨除他們這些實習學警之外的業績,我才發現業績與考勤倒數十五名裡居然都沒有我,而排第一的我心裡早有數,若不是我,那真的非王楚惠莫屬。
“秋巖啊,聽我這當叔叔的勸你一句,你這種企業裡資本傢盤剝員工的手段就別用瞭,尤其在咱們警察局,這種方法最不能用,很容易招人恨!你這相當於揭人短兒又打壓別人,將來以後萬一出點啥事兒,兜不住!”柳毅添又拍瞭拍我的手背。
“那你準備咋辦呢,老柳?”胡瑋旻問道。
柳毅添咬瞭咬牙想瞭想:“我反正準備幹脆抽簽算瞭。除瞭我們二組那幾個現在在盯著圍繞”蜀山路國中“涉及社會幫派的校園暴力案子,和跟進”強龍幫“與”謙友運輸“準備搞火並的那幾個人,外加跟小何總去情報局專案組上班的小趙格格之外,剩下的就讓他們抽簽——誰去總務處幹苦力,也不是我說的算,這次是老天爺說的算,恨也恨不到我頭上!”
還沒等多尋思,胡瑋旻想瞭想又說道:“抽簽……唉,抽簽對他們來說又有點太放過他們瞭……嗯,還是小何這想法,對我來說是個好主意!小何,這招你就別用瞭,給我用,這真不失為是個很好的收拾人的辦法,”說著說著,胡瑋旻還朝著徐遠的辦公室抬手一指,“——哼,最近我們經偵處,尤其是這兩位招上來一批還沒從警院畢業的學警之後,可是有不少人都開始不怕我瞭!”然後他又意味深長地看瞭我一眼,“雖說隻不過是咱們市局一個處長,但好歹我也姓胡,這次大選要是楊君實能連任,整個Y省的警察系統也會姓胡。他們那幫年輕人,不應該不拿豆包當幹糧,你說對吧,小何?”
“您說的是。但您經偵處的事兒,我也管不著麼不是。”我敷衍道。呵呵,他倒以為我真樂意跟他們胡傢這幫人成天扯皮鬥嘴,我還嫌累嘴皮子呢。
胡瑋旻歪嘴一笑,接著說道:“正好,我就趁著這次局裡查所有人案底,給他們立規矩:先從之前老邵這幫人開始,誰查得最慢最沒效率,誰就滾去總務處,然後別再回來瞭!”
“啊?胡處長,您說咱們經偵處要幹嘛?”我突然又有點更懵瞭。
這便是市局目前出現的第二個問題:該不該肅風。
“幹嘛?當然是查咱們整個市局每個人到目前為止的個人賬戶的資金來源瞭啊,看看每個人是不是真的都是幹凈的——哦,當然,目前咱們還是得先從總務處已經不在瞭的這幫人開始查,從他們那裡起個頭,看看咱們局還有沒有他們留下來的禍害……”胡瑋旻神氣地說道,又看看我,一拍腦門:“哦對,你剛才來晚瞭,上午你還不在局裡,小何,我跟你說說吧:咱們全局要趁著這次老邵折瞭的事情,進行一次全面整肅。這件事雖說還沒完全拍板吧,但是,我堂哥昨天晚上跟我吃飯的時候已經說瞭,他對這個事情是很支持的。畢竟啊,現在在咱們警察系統,什麼貓貓狗狗的都能進來——靠著自己父輩祖輩吃老本的、跟在野亂臣賊子搞勾連的,這樣的蝦兵蟹將,現在在咱們Y省警界真的實在是太老多瞭!還成天不知深淺地懟這個、懟那個,招人煩!你說是吧,小何?”
就算我是個弱智,我也能聽得明白這傢夥分明就是在點我,但我也懶得理會,隻是他說的東西,讓我忍不住尋思: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市局內部肯定會有一次肅風運動,這本來就是當初徐遠把我拉進風紀股、又鼓勵我把當初那個隻有李曉妍、莫陽和丁精武“三條喪傢犬”的風紀股重建成風紀處的目的,但剛剛聽胡瑋旻這麼一說,我竟然開始覺得這一觸即發的整肅,卻似乎馬上要成為省廳胡氏用來排除異己的手段。
“哦,您是說,所以接下來,您可以利用查明咱們市局每個人的賬戶資料,來把這些您和您堂哥胡副廳座不喜歡的這些”靠著父輩祖輩吃老本“、”跟在野亂臣賊子搞勾連“的”貓貓狗狗“趕出警界?”
“呵呵,那可不是?”
“隻是咱們經偵處不也得被調查麼?經偵處是誰來查啊?”
“風紀處唄。我們和風紀處互查。但咱說明白點兒:這風紀處啊,它不是哪個人的風紀處,它現在雖然在咱們市局,但是最近好些天瞭,風紀處的重要幹部總得去省廳開會,開各種會。哎,它是省廳的風紀處!省廳的風紀處,肯定得為省廳辦事兒——辦有利於省廳的事兒!人這一輩子啊,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你活在這世界上,到底懂不懂事!嘿嘿!”胡瑋旻說完,瞇著眼睛斜側著臉看著我,奸佞的笑容在他的臉上肆意橫行,隨後又像極招呼著自己的小弟,招呼著他對臉的柳毅添:“走啊,老柳,陪我出門買個烤地瓜跟熱牛奶去,這沒到中午飯點兒我還有點餓瞭……”
“哎喲!老胡,您這說瞭這麼多有道理的話,肯定費腦子,用腦子就得用身體養分,這樣一來肯定餓啊!但是賣吃的話您自己去吧!但我這邊還有幾句話要跟小何說說!你先走吧!”老好人柳毅添看著胡瑋旻,點頭哈腰道。
“真不去啊?我記得你也有低血糖的毛病呢?用不用我給你帶點吃的?”
“不用不用!謝瞭您嘞!”
老好人柳毅添憨笑著,還從自己褲兜裡拿出一鋁盒糖塊來,拿在手裡沖著胡瑋旻晃瞭晃。但看著胡瑋旻差不多走到瞭一樓,柳毅添倒吸瞭一口氣,立刻咬著牙,臉上露出瞭滿滿的不以為然:“可真神氣啊!秋巖,你怎麼看胡瑋旻這個人?”
“我?我不喜歡這個人,雖說我跟他接觸的不多。他們經偵處辦公室跟網監處和鑒定課是一闕兒的,我平時也很少見到他,經偵處跟我比較熟悉的也就廖韜那個傢夥;但聽我的那兩個好朋友,網監處的白鐵心和鑒定課的吳小曦說過,這傢夥平時就目中無人,招人煩得很。”
“豈止是目中無人啊,簡直是唯我獨尊。你知道麼?有傳言說,這次省政府選舉,如果楊君實連任的話,至少說在咱們市局,徐遠肯定是要下臺退休的,局長肯定是沈量才轉正,但是副局長的人選,據說就是這傢夥。”
“啥?”
副局長?不過我倒是確實沒考慮過辦公室政治,我更沒尋思過徐遠該退休瞭,他距離五十歲還遠著呢。
“小夥兒,呵呵,你是不是還想問,副局長人選咋不是夏雪平呢?”柳毅添饒有意味地看著我。
“我想更想問為啥不能是你柳組長。夏雪平現在的職位被我給頂瞭,人還不在市局,怎麼可能是她?況且就以她跟胡敬魴的過節、以及沈量才跟她之間的梁子、還有沈量才跟胡敬魴的關系,就算這副局長找食堂裡哪個打飯阿姨當都輪不到夏雪平的吧?”
柳毅添對我點瞭點頭,深沉地說道:“你這小孩兒還是挺明白事的。哼,其實我也比夏雪平好不瞭拿去的。之前你們重案一組和我們二組有一段時間鬧得很不愉快,就是在我剛當上二組組長和沈量才還沒卸任一組組長的時候激發出來的,對於沈量才和胡敬魴的很多做法,我也看不慣,那時候我還有點年輕氣盛,結果呢,就被胡敬魴給對付瞭。現在,對於他們倆,我也隻能聽之任之,我沒那個心氣兒瞭。所以我有時候挺佩服雪平的,胡敬魴好幾次想害她,她依然能夠百折不撓。但是,秋巖你聽著,局裡的情況,可能馬上就要變瞭。”
“你是說,肅風的事情?”
“我看你的態度,是你這孩子早就知道有這麼事情?”柳毅添端著一副探聽口風的態度,對我問道。
“嗯,新風紀處剛恢復建制的前後,我就聽徐遠跟沈量才說過;那個時候風紀處裡頭有人也提過相關想法。當時我隻以為是風紀處這幫人針對艾立威和之前支持艾立威接替夏雪平當一組組長的那幫人,我隻是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會來的這麼快。”
“哼,艾立威……那個傢夥倒是真挺會演,給自己搞得像個相信正義的翩翩君子。雪平誤信瞭這傢夥,就憑這一點,她也跟副局長的職位無緣。不過就算是艾立威不被雪平打死,活到現在,沒準過不瞭多久,局裡的這次肅風,也會讓他活不下去。我看你對肅風這種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啊,我還以為你跟那個叫白鐵心的年輕人關系那麼好,能從他那兒知道些什麼。”
“這話怎麼說?”——這怎麼又跟大白鶴扯上關系瞭?
“我在省廳也是有幾個哥們兒的,我從他們那兒打聽到,最近我們局裡,風紀處、網監處、經偵處和保衛處的人,最近總往省裡跑,剛才胡瑋旻說他們的人總去省廳開會,那是他們經偵處,實際上網監處和風紀處的人,最近還總去司法調查局Y省辦事處開會呢。”
“你的意思是說,馬上要到來的這次肅風,是要由風紀處、網監處、經偵處和保衛處四個部門聯合進行,而直接帶領他們進行的,是司法調查局?”
“基本上可以確定。隻是我還不知道,這次肅風該怎麼進行,肅風的標準是什麼——是隻查全市局裡面還有多少像邵劍英這樣的”天網“份子,還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查?”
“您也聽說”天網“的事瞭?”
“呵呵,我怎麼就不能聽說瞭?你們專案組在幹什麼,我確實不知道,但是有個叫作”天網“的秘密團體存在,這事兒也不是機密。而且,秋巖,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真正的機密,沒有不透風的墻,也沒有不鉆墻縫的風。在當下這個社會環境裡,世上之事,事不關己而又事事關己,我不知道那個什麼”天網“是幹什麼的、都是誰,我隻希望我不是這個什麼”天網“,或者說在某些人的眼裡我不是”天網“,我也隻希望,在接下來的肅風行動裡,他們那些人隻查”天網“,不查什麼別的其他東西;否則,呵呵,除瞭你們這幫年輕人,其他的我敢說包括夏雪平在內,都在市局當瞭這麼長時間的警察瞭,誰也不是雛兒瞭,誰敢說自己就是幹凈的?”
“我敢說夏雪平是幹凈的!”我完全是下意識地咬著牙看著柳毅添。
“拉倒吧?就她跟情報局周荻的那些傳聞,十多年前就傳開瞭,你說她能幹凈?”
“我……”我一下被柳毅添噎住瞭。雖說昨天晚上我和夏雪平也算是一起幾次經歷過瞭生死,我分明感覺我自己的心跟她的心變得重新緊密瞭起來,但是對於她跟周荻的事情,我還是有點搞不清楚。
隻聽柳毅添說道:“我也不是那麼八卦好事兒的人,但是,我客觀地跟你說,別管她和周荻的事情是真是假,隻要是有傳聞,就能要瞭她的命!什麼是”肅風“啊?你太年輕你還不懂,那”風言風語“的”風“也是”風“,也是要被清肅的!何況,我不相信雪平私底下,也沒有那麼一兩把不屬於市局槍械庫編號管制下的用來自我防衛的手槍,要不然,亞洲四大殺手,她是怎麼幹掉的?真的追查起來,她這手槍從哪買的,她能說得清麼?你能替她說得清麼?”
正說著,徐遠的辦公室裡,又傳來瞭一陣爭執的嘶吼。隔著鐵防盜門,卻滿走廊都震耳欲聾。
“聽見沒有?”柳毅添指瞭指徐遠的辦公室門口,“這倆人又吵起來瞭。當年這哥倆兒關系多好,你是根本沒見過的……現在他倆都能這樣,哼哼,市局啊,馬上就會變得六親不認瞭。”
“我之前隻道,徐遠想把風紀處的工作搞得循序漸進、沈量才有點急於求成,我沒想到事情能變成這樣。”
柳毅添搖瞭搖頭:“事情遠比你想得復雜的多。所以秋巖,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叔叔輩的,聽叔一句勸,最近這段時間裡,多註意自己的言行,而且在選人送去總務處的這件事上,你可得留神,你不是胡瑋旻,搞末尾淘汰這種手段,你不合適,雪平要是在的話她也不會這麼幹;否則的話,過不瞭多久,搞不好連個替你說話的人都沒有。”
“嗯,我知道瞭。”我點瞭點頭,勉強笑笑,但是柳毅添此刻的說教語氣其實讓我的心裡有點不太舒服,而且聽起來他說話的態度不知為何像極瞭張霽隆,一個人的生命中有一個像張霽隆那樣讓人敬畏的傢夥就夠瞭。“那您準備怎麼辦呢?真的要抓鬮?”
“不然還怎麼辦呢?不跟你多說瞭……哦,對瞭,早上的時候你對象蔡傢小姐來辦公室找你來著,問你去哪瞭。這會兒,人傢姑娘應該回寢室去瞭。”
“哦,我知道瞭,謝謝您瞭柳組長。”
“哈哈,客氣!話說你跟人姑娘相處得咋樣瞭?跟人挺好的吧?”柳毅添又回到瞭老好人狀態,還對我關心瞭起來。
“挺好的。”
“嗯,好就行。人啊,別合計別的,等你年長一點兒就懂瞭,一輩子圖個安穩是最重要的,別的都是扯閑淡!”柳毅添說完就回瞭辦公室,而我眼看著自己離一組辦公室的門越走越近。
對於徐遠派來的這個任務,我最後既沒有按照我最初的末位淘汰的想法而進行,也沒有采取柳毅添的抓鬮方法,思來想去,我還是在眾人前公佈瞭這個消息之後,問瞭下有沒有自願去總務處幫忙的。
“都別有心理負擔,手頭有案子的不包含在內。而且咱們這次不是”調職“,是”借用“,是暫時去總務處幫忙的——各個級別單位前線的弟兄們,總不能沒有新的棉衣穿、沒有棉被蓋吧?”我怕他們每個人都對這件事抱有抗拒的態度,我還補充瞭幾句:“也就是幫著全市范圍內的各個級別警務單位進行一個物資分配的統籌而已,說是給你們派去當苦力,但又不是真的讓你們去扛大包、搬箱子,我估計這個活頂大天也就用得上半個月吧,半個月之後,各位被借去總務處幫忙的,怎麼著也得被調回來瞭;如果到時候你們回不來,我這句話先放在這瞭,到時候我何秋巖親自去找徐遠沈量才說叨說叨,您各位看行不行?”
我萬萬沒想到,還真有舉手的:一個是許常諾,一個是王楚惠。這兩位平時對待任何案子都多少有點劃水的主子,竟然能主動請纓去總務處,我是真沒想到。
許常諾倒是大方,他舉瞭手之後,直截瞭當地當著全組的面兒說瞭自己想去總務處的原因:他單純覺得總務處的工作比較好混日子,而且在現在這樣的大雪封山的氣候,在總務處裡待著,哪怕是幫著別人統計分配冬需物資需要出體力,可能大部分情況下也就在辦公室裡或者車裡,總好過遇到特什麼案子瞭,還得滿F城的風裡來雪裡去、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回跑——他的這些話也確實挺符合他的一貫秉性;
跟他相比,王楚惠就冠冕堂皇多瞭:
“小許啊,咱可不能那麼尋思啊——去總務處幫著分配冬衣冬被,咱這叫啥啊?咱這叫給咱們的基層前線的弟兄們”送溫暖“哩!放到過去幾年,咱們這得叫”公仆“,是”為大傢庭服務“!”
“呵呵,王姐啊,你要這麼樂意送溫暖,你咋不直接鉆人前線那些弟兄們的被窩裡送溫暖呢?你要是這麼幹瞭,他們不更高興?”楊沅沅冷眼看著王楚惠說道——我過後一問,才知道最近幾天王楚惠沒少撩撥秦耀,而且都已經到瞭給秦耀發自己全裸自拍和之前跟聶心馳一起帶著自己兒子跑到某傢影樓所拍的大尺度私房寫真這一步瞭,想必這天性騷媚的王大姐,看上瞭秦耀的虎背熊腰和一身肉疙瘩;一開始楊沅沅也沒太在意,她看見瞭還以為是Madonna事務所釋出的北條麻妃新作的劇照,後來自己偷拿著秦耀的手機仔細看瞭好幾遍才看出來原來主角竟然是王楚惠,不得不說,王楚惠跟麻妃阿姨簡直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要說以前楊沅沅和秦耀這一對兒,看著關系也就那麼不清不楚,不像是在談戀愛但也總在一起鉆被窩,有興致瞭也是各玩各的、甚至還會帶人回來一起玩;但是自從進瞭重案一組、跟著我一起經歷瞭一些案子和槍林彈雨、刀光劍影,楊沅沅這姑娘自己倒是對秦耀越來越上心瞭。
“哎哎哎?沒大沒小的,怎麼說話呢?”一聽楊沅沅這話,王楚惠果然急瞭。
“嘴上有點把門兒的啊!”我此刻不知道怎麼回事,礙於全辦公室的禮儀氛圍,我還是點瞭一下楊沅沅,並又向王楚惠確認著,為瞭試探她到底是揣著什麼心思,我還一個勁兒地給她戴高帽:“王大姐,您想好瞭?真要去總務處幫忙?”
“那還有啥真假的啊?”王楚惠說著,還瞟瞭一眼胡佳期和白浩遠,“咱說平時在局裡吧,秋巖你看哈,你不咋在局裡,雪平現在也不在局裡,咱一組的事情呢,大部分都交給咱們佳期和浩遠負責瞭,人小兩口配合得好好的,呵呵,我在旁邊一盞大燈泡亮著,看著礙眼不說,我也幫不上啥實在忙兒,那我還不如再找個地方發揮發揮自己熱情呢!你說是吧,秋巖?”
王楚惠這一番話聽得白浩遠跟胡佳期這兩位都是雲裡霧裡的,我聽到這,還真以為白胡二位跟她出現什麼矛盾裂痕瞭,於是王楚惠才負氣地決定去總務處。我事後再求證的時候,白浩遠跟我說,自從胡佳期開始經歷十二月份這場風風火火的離婚之後,是王楚惠主動對白浩遠跟胡佳期先開始疏遠的,按照白浩遠的理解,王楚惠這女人討厭負面情緒、也比較不講人情味,其實最開始有幾次胡佳期想跟王楚惠說說心裡話、想排解一下心中的苦楚,可是王楚惠都找各種借口連躲帶逃瞭,她對胡佳期的態度,也不再像先前她剛拉胡佳期下水誘惑自己親生兒子、牽線讓她和白浩遠聶心馳亂性的時候那麼熱絡;但要說有什麼矛盾,那純粹是子虛烏有。
那她這一手,我就有點看不懂瞭……
除瞭王楚惠和許常諾,接下來就再沒人自願去總務處幫忙瞭,我思來想去,在遞交給徐遠、沈量才和人事處的報告書上,寫下瞭姚國雄和鄭睿安的名字,並單獨把他倆叫到瞭隔壁的會議室談瞭談話。他倆對我的決定完全沒有意見,但也有點心不在焉——他倆一上午,也是被人叫去情報局,被專案組的人找過去一通問話一通查,不為別的,就因為柴晉寧確實是之前聯系過他倆的那一堆曾經在警院當過教官們的大爺大媽們的幕後首腦,而且柴晉寧也確實教過他們倆、也確實親自找過他們倆,更何況,柴晉寧臨被按上車之前,沖著他倆身上吐的那兩口粘痰,實在是讓專案組的人對他倆的情況有所懷疑。上午我帶著趙嘉霖會局裡之前,路達飛還幫著周荻給我發瞭個微信,讓我監督姚國雄和鄭睿安,並且讓他們倆今晚回傢之後,各自準備好各自從上警校以來到現在能找得到的所有人材料,並時時刻刻準備好去情報局接受調查;除此之外,專案組裡暫時沒有需要我和趙嘉霖的地方瞭,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瞭,如果有其他任務全憑通知。我其實是挺同情他倆的,而且我也相信,這倆比許常諾和王楚惠還能“躺平”混日子的,怎麼查都沒可能是跟著邵劍英那幫人混的“天網”份子,但現在是情報局就因為那兩口粘痰,認定瞭他倆有嫌疑,局裡的普通的任務,也不可能再讓他倆去辦瞭,因此,我也就隻能給他倆暫時安排到總務處裡,一來好歹有點事情做,能夠散散心,二來一直在總務處辦公室裡處於坐班待命狀態,倒也方便專案組的人找他倆。
我這邊跟姚國雄和鄭睿安談完話,食堂就已經到瞭開飯的時間,在我寢室睡瞭個回籠覺的蔡夢君也洗梳打扮好,跑到辦公室門口來找我。我剛牽上蔡夢君的手,剛準備帶她嘗嘗我們市局的風味,王楚惠馬上端著保溫杯從辦公室裡走瞭出來:
“哎喲!這不是蔡省長傢的公主大閨女麼?嘖嘖嘖!氣質好不說,人長得也漂亮。”
“師姐您好。”蔡夢君根本不認識王楚惠,上次她來也不過在辦公室裡跟王楚惠算見過一面,但她還是大方地微笑著,對王楚惠鞠躬問好。
“哎喲嗬!這大禮我可擔不起!折煞我瞭這是!太客氣瞭!太客氣瞭!你這身份兒的給我鞠躬,我怕是要折壽瞭哈!”王楚惠看著蔡夢君,臉上堆得滿是聚乙烯質感十足的燦爛熱情笑容。
我隻以為王楚惠這傢夥是在辦公室裡望見瞭蔡夢君,出來看我倆熱鬧的,我便對她很勉強敷衍地說道:“您也客氣瞭,王大姐。您要是沒啥別的事情,我帶夢君在咱們局裡四處轉轉瞭。”
“嗯,不耽誤你倆!”王楚惠想瞭想,低著頭睜大瞭眼睛,湊到瞭我身前,還用著蔡夢君能聽到的音量對我悄聲問道:“姐還想問你個事兒:我聽說,咱們局最近要搞什麼”肅風“行動啊?你聽說這事兒沒?是像以前老風紀處時候那麼整啊,還是有別的什麼出兒啊?”
——這姐姐的消息渠道倒是真靈啊,我這剛開完會才知道的事情,她還沒從誰那兒聽說呢,就已經上我這來確認消息瞭。
“”肅風“?啥”肅風“啊?我不知道啊?”我念頭一動,便對她故意裝傻。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秋巖?哈哈!”
“我真不知道……咋的,王大姐你聽說啥瞭?要不你跟我先說說?我是真不知道啥”肅風“不”肅風“的事情……啊,我明白瞭,你說的是不是方嶽那幫人搞的什麼警員分數評比的事情?他們還有啥花活怎麼的?”
“不是……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那剛才徐遠和沈量才找你和二組柳毅添、經偵處胡瑋旻去開會,都聊啥玩意來著?”
“就問瞭問昨天晚上邵劍英那幫人的事兒唄,外加給我們仨下達任務,讓我們仨幫著充實充實基本上快沒人瞭的總務處。就這點事兒。”
“哦,那……行吧,反正姐就拜托你瞭,要是你這塊兒有點啥事兒,上峰有啥新指示瞭,你可得告訴姐啊,別跟姐藏著掖著!雪平先前臨去情報局的時候,不還特意跟我說瞭嗎,讓我多照應照應你!你要啥事兒都不跟姐說,姐還咋照應你呀?對吧!”
——讓我把上頭還沒完全定下來的工作計劃提前透露給她,然後她說這是為瞭照顧我、為瞭我好?這種強硬的占便宜邏輯,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而且她這一出,加上她這次主動請纓要去總務處幫忙的舉動,讓我難免不在心裡懷疑地把這兩個行為聯系在瞭一起:這傢夥非要去總務處這種在這個時候看似雜事兒繁多、實則沒多少人願意沾染的“燈下黑”的地方,是否就是為瞭想要躲著即將到來的“肅風”工作呢?揪著這一點,朝前往後想,我真是越尋思越覺得這女人可疑得很:起先的時候,分明是她負責的那個景玉宮門前車禍案,雖說那案子就算是按照現在的判決來看,確實是個意外事故,法院決定要對鄭玥施進行拘捕的決定也是極其偏頗的——盡管說這個案子現在被沈量才和省廳都給壓下來瞭,但是王楚惠非要幫著市級法院讓我下達通緝令這件事,實在是有大問題,也真虧我自打從外地回到F市之後,手頭的案子真是一樁接一樁、我和夏雪平還鬧瞭那麼大的別扭,讓我沒精力去跟王楚惠計較;而現在這節骨眼上,邵劍英這幫人剛集體覆滅、“天網”這個在F市乃至全國潛藏瞭這麼多年的秘密組織剛剛開始露頭,她就又是要躲,又是跟我打探消息的,很難不讓我把她直接跟“天網”聯系起來:這騷女人會不會也是天網的?
——我的外公啊,如果王楚惠也是天網的一份子,那我還真得給你燒點紙、上上香,讓您托夢跟我聊聊,為啥你這組織裡,連王楚惠這樣的都願意要。
但我嘴上還是笑瞭笑,跟她客氣地說道:“行啊,放心吧,現在咱們一組就您最勞苦功高,我有事兒不跟您說我還能跟誰說啊?您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帶夢君去食堂吃點飯瞭啊。”
“嗯,去吧去吧!”轉過臉來又對蔡夢君說道,“大小姐,提前恭喜你父親瞭啊!啥時候你跟秋巖也幫我跟你父親引薦引薦。”
“行,等我父親有時間的,我一定讓他過來到秋巖這兒看看市局各位的優秀警察幹部們。”蔡夢君也禮節性地笑瞭笑,說瞭一句非常漂亮的場面話後,跟我手拉著手下瞭樓。
出瞭大門,我倆相視一笑,蔡夢君又對我撇瞭撇嘴:“辦公室裡有這麼個討厭鬼,夠你受得吧?”
“你也看出來她討厭瞭吧?這個女人,哼,她到哪,哪準出亂子,誰粘上她誰倒黴。你來之前我就剛瞭解到一個亂子,也是她弄出來的。”
“她咋瞭?”
“你是不知道,這女人是個女色鬼。饞上瞭我們新來的一個還沒畢業的實習學警,被人女朋友發現瞭,那女孩有點不樂意瞭。看在最近他們那幫學警裡頭,有另外的一個犧牲的小學弟的份兒上,那女孩沒跟那個男孩鬧。”
“喂,何秋巖,”蔡夢君睜大瞭眼睛斜著雙瞳,狡猾地對我笑道,“這個王大姐,是不是也饞你呀?我可看出來瞭,她看你的眼神,那就跟貓見瞭魚似的!”
“我……我這話咋跟你說啊……就這大姐,她對誰不饞啊?”我無奈地對蔡夢君說道,倒是惹得她哈哈大笑,卻也一點都不生氣,我撓瞭撓頭,繼續對她說道:“反正你放心吧,她饞我,我也不會搭理她的。還是剛才那句話,誰粘上她誰倒黴,大概兩個月以前咱們組就有一個,被燃燒彈燒死的,那位就是她的姘頭。我可不敢惹她。”
王楚惠這女人的這番舉動,更堅定瞭我對於選送總務處幫忙的最後六人的名單,那就是組裡新來的這六個實習學警。先前我已經習慣瞭管他們叫做“菜鳥七人組”,現在少瞭一個,我還是習慣叫他們“你們七個”。
“等明天開完陸思恒的追悼會之後,你們就暫時去總務處幫著做事吧。”趁著午飯的時候他們六個聚齊瞭,同時他們坐著的地方又距離組裡其他人比較遠,我特意走到瞭依舊身心俱疲、臊眉耷拉眼的他們幾個面前,“我知道,小陸的死對你們的打擊都很大,短期內如果安排你們做其他事情、出外勤辦案子,恐怕你們也不會有心思和註意力。去總務處吧,多去幹一些勞累的體力活,能在鍛煉你們的體魄的同時,疲憊和休息也能夠讓你們從苦澀的悲傷中漸漸走出來。”
“秋巖哥,思恒死瞭,你難道不悲傷嗎?”申雨萌抬起那一雙眼淚還掛在睫毛上的眼睛看著我,由內而外地惆悵著對我問道。
“我也很悲傷。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們也想像你這樣振作起來,但是為什麼我們卻做不到?”
我想瞭想,對他們苦澀一笑:“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嗅到過死亡的味道,自己還差點就葬身火海。經歷的稍多一些就會振作吧。不振作起來,還能如何呢?”
——我其實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得意的心理,如果命運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趕緊在這一秒鐘,對這世上的任何神隻好好解釋一番;但是,我想他們之中的某一位或者某幾位,或許還是誤會瞭,把我的這段話當成是一個自大狂的告白,於是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們或是對我進行瞭捉弄,或是對我進行瞭懲罰。於是,我這時候完全並不知道,我到此刻所見證過的生離死別,還遠遠不夠多。
等我這邊和申雨萌說完話,一直在拿筷子扒拉著牛肉拉面的傅穹羽突然站起瞭身,真切又信心百倍地說道:“秋巖哥,你不用給我們調到總務處,我們沒事,我們還能做工作的!有什麼活,你就給我們吧!我們不想去總務處那麼沒意思的地方!”
“你可拉倒吧,就你們今天這沒精打采的樣子,連我身邊牽著這麼漂亮一個小姐姐,你們居然這都不過來起哄架秧子?就你們現在這精神狀態,要是有什麼關鍵任務,呵呵,我敢讓你們去麼?”
這會兒,這六個人才總算緩過神來,看到瞭跟他們隔瞭兩行的餐桌那裡,坐在我對面的蔡夢君。
“哎喲!這千金大小姐,就是不一樣!瞧瞧這氣質!嗬,比什麼影後模特什麼的漂亮多瞭…唉?這我們得叫”嫂子“吧?這咱們必須得去打個招呼!”楊沅沅率先站起身來。
“得叫”組長夫人“!”章渤朝著蔡夢君那邊看,第一個抬起手朝著蔡夢君揮手鞠躬。
“嘿!咱嫂子是長得好看哈!”秦耀這傢夥也真是沒個正經,看到瞭蔡夢君,口水就流瞭下來——但我知道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畢竟我過去之前這傢夥正擼著串,滿口都是“骨肉相連”的脆骨和雞柳,同時還抬手灌瞭半碗清湯。可旁邊的楊沅沅見瞭,也不管那事兒,直接把秦耀的後腦勺都拍出響瞭。秦耀捂著腦袋幹吃癟,連連擠眉弄眼地瞪瞭楊沅沅好幾下,隨後又沖楊沅沅朝著老半天幹流淚也不說話的欒雪瑩和申雨萌努瞭努嘴,讓楊沅沅把她倆拽瞭起來,帶到瞭我和蔡夢君的那一桌。
傅穹羽也剛準備跟著去和蔡夢君打招呼,我立刻叫住瞭他:“小傅,你過來,我有點事跟你說。”
“怎麼瞭,學長?”
我看瞭看食堂裡還不算太多的人,靠近瞭傅穹羽的耳朵:“讓你們一起跟著去總務處幫忙,我其實還有個原因,但是這個事兒,我覺得還是單獨交給你來幹,畢竟我覺得你是你們七個裡面心最細的。”
傅穹羽眨瞭眨眼,擺弄瞭一下手裡的筷子,抬頭對我問道:“哥,你是對王楚惠不放心吧?你想讓我幫你盯一下?”
我點瞭點頭:“行,你還挺聰明,算我沒看錯人。”
“那我就知道瞭。”傅穹羽想瞭想,又看向瞭我,“其實一直都想跟您說瞭,秋巖哥,這老阿姨我是越看她越有問題:自己的案子不咋關心,不是糊弄著查,就是把相關事務全讓別人查,自己基本上也沒幹啥;但是對於別人經辦的案子,她倒是可上心瞭,一天天啥都打聽。”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倒是很其他正常警察比起來反常得很,但咱們也不能單憑這個就說她有問題……”
“那要說有問題的話,”傅穹羽遲疑瞭一下,對我說道,“我還真發現王楚惠身上一個有點問題的地方。”
我抬起頭看著傅穹羽:“什麼地方?”
傅穹羽搔瞭搔頭發,對我神神秘秘地說道:“前些日子,就是成市長剛死那陣子,您那陣兒忙活別的事情的時候,我趁有一天沒事兒,偷著跟蹤過王楚惠——您那陣兒就跟我說過,這個老阿姨可能有問題,我其實就想看看她去幹啥……”
“這事兒你之前怎麼不跟我說?”我小聲對傅穹羽呵斥道,但最主要的,也是擔心這小夥子:“你這樣未經授權,在工作時間之後私下跟蹤同事,是犯大忌的!尤其你還隻是個學警!——下次你得先跟我說,出瞭什麼事的話,我好幫你兜著!知道嗎?”
“是,學長!”
“沒被發現吧?一共跟過她幾次?”
“三次,我確信我沒被發現。而且我還分別假托我在幫著女朋友、單位同事和私下接偵探的活兒的名義,找我之前的幾個小學同學幫我一起跟蹤過她——我拿幫小學同學裡,有一群是幹安保公司的保鏢,他們也都挺專業的。您放心。”
“這可不是小事兒,小傅。我們已經失去一個陸思恒瞭。你下次打算這麼幹的時候,起碼先跟我說一聲!”我擔憂地看著傅穹羽。
傅穹羽依舊輕松地笑笑,略帶羞赧地看著我:“我知道瞭,學長。下回我肯定先跟您說。”
我點瞭點頭,繼續對他問道:“你都發現什麼瞭?”
“這王楚惠,好像最近摽上瞭幾個挺有錢的年輕男生,好像全是誰傢的公子哥——全都是穿著名牌西裝大衣、戴名表、開著跑車;一周差不多得有三次吧——因為我跟蹤她的那三次,就是在同一周裡:她一下班,先去到咱們市的某幾個大商場裡等人,反正三次都是不同的年輕男生,倆人一起二十分鐘逛街,然後吃一頓飯,晚上差不多七點的時候,出發去北郊的一個溫泉度假山莊……”
“溫泉度假山莊?你等會兒……這地方具體在城北那邊?”
“城北天義新區,青柳路31號。”
“你說的是,”知魚樂“?”
“對,就這個地方!秋巖哥,你咋知道呢?我和我那個同學也想進去看看,假裝是旅遊的,看門口有塊牌子上寫的是這仨字兒;但剛想進去就被攔住瞭,裡面的保安好像挺兇的,說是什麼”會員制“,又邀請函才能進去……還跟我和我那個小學同學說什麼,看我們倆都是孩子,不願意跟我倆計較,要不然對咱們倆不客氣……這啥地方啊,秋巖哥?”看來這孩子,是完全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不過也對,要不是以前我認識過盧二公子那樣的狐朋狗友,我也夠嗆能知道在咱們F市還有這樣的場所。
我抬手撓瞭撓後腦勺,自顧自地、也同時對傅穹羽叨咕著發問道:“……你是說,王楚惠有門路能進”知魚樂“裡面?”
“對,我倆是看著她跟那個三個男的手挽手進去的。而且裡面確實挺牛逼,王楚惠勾搭上的那幾個男的,清一色開的都是法拉利或者帕薩特,但是到地方瞭,也得提前在附近找山莊外面的停車位,不敢開進去。”
我點瞭點頭,想瞭想,趕緊對傅穹羽說道:“小傅,你可不能再跟蹤王楚惠瞭,而且這個溫泉山莊,你也不能再去瞭。聽我一句勸準沒錯!別的事兒你也別多問瞭,問瞭我也不能告訴你,但我這話真是為你好!還是剛才那句話:咱們已經失去一個陸思恒瞭,你們這幫小孩不能再有一個出事兒的瞭!”
“秋巖哥,”傅穹羽瞇著眼睛低下瞭頭,對我更小聲地問道,“是不是你現在所在的這個”專案組“也在盯著這個溫泉山莊麼?”
“這個你就別多問瞭,有些事情我能跟你說,有些事情,多說一句確實犯紀律。”我說完這句話,我才覺得這句話似乎有點耳熟。
“哦,我倒不是想打聽機密,我就是也有點擔心您——那個,是這麼回事……我這不是跟我那個哥們兒去跟蹤王楚惠,想進這個什麼”知魚樂“沒進去麼,但之後我倆也沒走遠;完後我就看見……有專門的垃圾車停到山莊附近。我倆也是好奇心起來瞭,偷摸跟瞭一下那個垃圾車,然後……然後我倆就發現……”
“然後你倆就發現瞭,他們運的東西根本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垃圾“,而是屍體?”
“嗯。”傅穹羽忍著反胃的感覺,對我點瞭點頭。
實際上用不著傅穹羽多此一舉,前幾天周荻開會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瞭:他撒出去那麼多情報局行動課的“鉤子”進去,到最後卻居然一個人都沒出來,那麼這些情報局的探員幹部們又能怎樣、又能去哪?一個人是不會平白無故地從這世界上小時的。但就這麼一會兒,我又突然想到一點:為什麼周荻每次派進去臥底,每次臥底就會突然斷瞭聯系?“知魚樂”有問題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無可厚非,但他們的判斷怎麼就那麼精準?
——再往下想,周荻拿到的那個筆記本上記錄的貨車往返運貨記錄,跟這個“知魚樂”有關的話,那麼,早上廖韜跟我所說的蔣帆的海鮮水產公司、以及他的幕後大股東,跟在情報局轎車裡安置炸彈炸死邵劍英的人、接收李孟強盜取的資料然後將之滅口的那個摩托車手,與這個“知魚樂”,還有一直在銷售甚至生產那個神秘的“生死果”的勢力,外加那天晚上血洗瞭“香青苑”的那夥人,就很有可能是一條線上的。隻是現在還缺少很多的條件,以便我把所有事情連起來講成一個故事。
不過也不是沒什麼收獲,至少我現在知道瞭王楚惠這淫蕩女人居然可以進出“知魚樂”,那看來要麼是她,要麼是她在外面勾搭的那些闊少小凱們可以拿到那裡的邀請函。隻不過我想現在暫時還不是能夠跟她攤牌的時候,不能打草驚蛇,但是說不定這女人以後,無論是對專案組還是對我自己,可能都會有一定用處。
我拍瞭拍傅穹羽的肩膀,揚瞭揚下巴對他小聲說道:“行瞭,小傅,為瞭你的個人安全,千萬別再幹這麼虎的事情瞭,這不是玩笑,這幫人也不是你能對付得瞭的。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不要跟別人說,你讓你的那個當保鏢的朋友也別去跟別人亂說——不僅是要保密,更是為瞭自己的身傢性命。這件事你交給我吧,辛苦瞭!”
“好的,我知道瞭!”傅穹羽對我誠摯地點瞭點頭。
話說完,小傅便隨我走到瞭我和蔡夢君的餐桌旁,這麼一會兒,楊沅沅這個“人來瘋”就已經跟蔡夢君處得像之前早就認識瞭好長時間似的,還幫著給蔡夢君介紹傅穹羽。我在一旁也跟著閑聊瞭幾句,他們一幫人連起哄帶開我和蔡夢君的玩笑,也總算是在前天陸思恒殉職之後一起露出瞭些許笑臉。聊瞭沒一會兒,秦耀抬手抱拳,很江湖架勢地對蔡夢君打拱道:“啊呀!對啦,嫂子!光聊您和咱們秋巖哥的事情來著,對於您父親、咱們偉大的蔡副省長的事情,我們幾個小輩兒,得提前向您道喜瞭啊!”
秦耀一句話說完,其他五個也一並連點頭帶鞠躬的對蔡夢君說著“提前恭喜”之類的話,楊沅沅還用胳膊肘撞瞭秦耀肚子一下:“還叫蔡副省長呢?把”副“字去掉會不會?”
“這不還不是去掉的時候麼……”秦耀齜著牙,捂著肚子委屈道,
我站在一旁,聽得是一頭霧水。蔡夢君先是一愣,隨即又恍然大悟,對秦耀略帶尷尬地客氣著笑瞭笑:“哦?啊!呵呵,謝謝啊!沒想到你們小小孩的,還都關心這個?”
“道喜?道什麼喜啊?”
我這邊剛問出這句話,章渤在幾乎同時,禮貌中帶著些許得色道:“嗨!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傢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嘛!更何況您跟秋巖哥還有這層關系,咱們關心您跟秋巖哥的事情,捎帶著也就關心瞭一下政壇的事情唄!”
我對章渤撇撇嘴,對他一揚手:“去你的!你們幾個小玩意兒把你們自己活明白就夠瞭,還關心起我的事兒來瞭!問你們幾個話呢,蔡先生有啥喜事兒啊?”
蔡夢君無奈地搖瞭搖頭,又看瞭看我的眼睛:“哦對……你這幾天應該沒時間看新聞,還不知道呢吧?”
——我這一問,我才想起來,實際上今早就是全國地方大選選票開票倉的日子。
目前的全國局勢是這樣的:
首先對於三個曾經的特別地區就不用多合計瞭,澳角這地方從來都是紅黨的基本盤,而對於南島,快一百年瞭,那裡一直是藍黨和南島的地方黨團爭鬥的競技場,紅黨基本上沒辦法滲透其中,這次地方性選舉之前,藍黨的南島派系鬧出來過幾個爆炸性的派系內部鬥爭的新聞,使得地方黨團在選舉中獲勝;但是藍黨雖然失去瞭南島,但自打兩黨和解以後他們就深耕於南港——而且本來二十幾年前南港的幾次社會事件就有藍黨在幕後策劃的身影,所以這次他們在南港連任也無可厚非,在這個三個地方,紅藍橙三方打瞭個平手;
其次在往北一點,受到南港的影響,粵東、桂西、滬港、越江、閩海、滬港、山城和南方S市所在的吳蘇歸瞭藍黨,而一直被預測為“藍黨第二個後院”的瓊崖倒是讓紅黨反超,除此之外,滇南、黔夜、漢川、荊湘、荊楚、贛陵、皖徽,都是紅黨的地盤;
再往上,西海、隴雍和楊君實的老傢齊魯,當然還有首都,全是紅黨勝出;但在秦川、晉唐、蒙西、中州和冀燕這些原本大傢都以為也會歸為紅黨囊中之物的地方,卻居然讓人大跌眼鏡地出現瞭藍黨壓倒性大勝的情況;
那麼,這樣算下來,藍黨目前拿下瞭全國14個省,紅黨拿下瞭13個省,就目前為止,即便兩邊隻有一個省的差距,但是這樣的局勢,依舊會對來年到來的全國元首大選產生巨大的影響;除此之外,在回疆和吐藏兩地,盡管地方黨團確實票數最高,但是他們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小勝而已,兩地的地方黨團聯盟首腦在公佈票數後當即表示,將繼續與紅黨組成地方聯合政府——隻不過,雖說四舍五入,這倆地方也可以算得上是紅黨的地界,但是這兩個地方受到人口的限制,能夠對來年的元首大選產生的影響微乎其微。更別提這倆地方,還是全國最懶得投票的兩個地方。
而在剩下的地方,也就是我們這邊的Y省、M省和Q省,外加周圍的蒙東和R省,目前還沒有公佈票數:其中在我們Y省,因為先前發生瞭蔡勵晟被刺殺的事件,首都國傢議會已經同意瞭投票日延期;而為瞭不讓Y省的選情受到過多的影響,在Y省周圍的這些地方,即使他們已經結束瞭投票,但是國傢議會還是決定將這幾個地方的選票進行臨時“鎖倉”,等到月底Y省的選舉結束之後,再跟Y省一並公佈結果。按照現在的局勢看,目前藍黨在全國的優勢,已然是不同往常的一片大好,於是,便有來自各個方面的輿論對東北跟蒙東和R省的選情進行瞭各種推演預測,但不管怎麼預測,他們都認為藍黨肯定會獲勝:保守一點的統計學傢、政治教授跟媒體記者們對於這邊的選情推測,是“藍3紅2”,激進一點的,正如驪陌那個女人所營銷炒作出來的論調,是認定“五省皆藍”。
——反正不管別的地方怎麼著,至少目前在Y省,好多人認為,蔡勵晟贏定瞭,尤其是先前他差點遭到刺殺,好多陰謀論者認定瞭殺手一定是紅黨找來的,而他們對於蔡勵晟,都抱有很大的同情。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這幾個小屁孩要跟你說”提前道喜“呢!”我把秦耀這六個打發回去吃飯之後,也總算是可以松口氣,自己提起筷子來。
“唉……這事兒……我總感覺還沒那麼順利呢。”蔡夢君對我嘆瞭口氣,“畢竟咱們省還沒開始選呢;而且我剛才找你之前在手機上看的新聞:南方那邊其實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鬧著給全國選舉委員會寫信、提交不信任案,要求對於咱們藍黨勝出的地區的選票進行驗票呢。不到最後一刻,其實什麼情況都能發生——不說咱們國傢,就說在國外,其實真就有驗票之後情勢大反轉的……”說著說著,蔡夢君一扭頭,突然對我問道:“秋巖,你怎麼看呢?”
“我怎麼看?看什麼?”
“怎麼看我父親應不應該在這次省長選舉中獲勝嘛?”
蔡夢君這姐姐對我其實還不是很瞭解,她如果真的瞭解我,他就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對政治多麼不敏感的人。我對於地方黨團根本無感,笑話一樣的環保黨就更別說瞭;而對於紅藍兩方,我都抱有一種極其復雜而難以取舍的態度——從小到大,我感動於紅黨的精神內核和近代歷史積淀,但是又同時被藍黨所宣傳的跟古時士大夫一樣文化傳統與風骨所感染;對於他們各自的目標,我根本說不清孰優孰劣,我覺得他們各有各的好;而對於紅黨裡面的那些貪官污吏,就比如上官立雄,我是相當深惡痛絕瞭,但與此同時,我也認為,藍黨裡面那些成天隻會追著人在電視跟網絡上罵來罵去的傢夥,根本就隻會誇誇其談罷瞭:到現在在紅黨內部還有個規矩,即想要選舉高階位的領導,起碼要擁有三五年基層官員的經驗,楊君實在當選生長之前是一路摸爬滾打,還在當選省長當過八年正式兩年代理的F市市長,易瑞明當選國傢元首以前,也是一路從鄉幹部到縣幹部、一點點才到瞭今天,而藍黨那幫人,不說別人就說他們的黨魁汪啟程,這傢夥在藍黨黨外擔任過的最大職位,也不過南島一地的議員而已,連個裡長、村長都沒做過的人,卻成天叫囂著紅黨不公平、應該給他一個國傢副總統的職位當當……所以說如果讓我在這兩者之間選一方進行投票,我可能真的會陷入選擇恐懼癥。
而現在,蔡夢君卻這麼問我——唉,我也隻好用普遍的哄攏女孩子的方式,順著毛把話往下說:“要問我的話,我當然是希望蔡先生當選省長的啊,畢竟我的態度當然是絕對無條件向著你唄。你是蔡先生的女兒,世界上我想肯定沒有哪個政治傢的兒女是不希望自己在政壇中拼搏的父母是不當選的吧?這就是政治傢的宿命,不是麼?”
蔡夢君卻轉頭無奈地笑瞭笑:“秋巖啊,咱們倆也算認識挺久的瞭,但是看樣子你還真是不瞭解我。”
“怎麼呢?”
“你真以為我想讓我爸爸在這次地方大選中勝過楊伯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傢印象裡典型的官傢子女,你不覺得嗎?”
“這我倒是同意,但我沒覺得蔡叔叔當省長有什麼不好……”
蔡夢君用一聲輕嘆打斷瞭我的話,她抽瞭抽鼻子,對我說道:“自打我小時候有記憶開始,”爸爸“這個詞對我的定義,至少一個出現在報紙和電視熒幕上意氣風發、光鮮瀟灑的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而已,而且,他在電視的節目VCR與報紙、網站上的照片裡,要遠比他回傢之後熱情得多。我姐姐是個什麼樣,你也不是沒見過,我曾經很天真地以為,父親對傢裡的冷漠是因為姐姐讓他生氣,而如果我這個當小女兒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好一點兒,父親就會對我和媽媽多一點笑臉——於是,姐姐學習不好,我拼命學習,即便我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學習、很多學科的內容我也搞不懂;姐姐抽煙喝酒,我煙酒不沾;姐姐講臟話、行為粗俗,我就早早地讓媽媽給我報瞭個禮儀培訓班;姐姐長得胖,我就拼命減肥,我每天都吃得極少,我小學的時候,曾經一度差點得上厭食癥。而且媽媽對我怎麼苛求,我就怎麼順從:街舞、芭蕾舞、鋼琴、小提琴、水墨畫、油畫、英語、西班牙語、法語、日語,我都很努力地在學,而且我還都拿過名次,我隻希望在我上臺領獎的時候,父親能來看我,哪怕他因為各種社會活動和政治會議沒時間來看我,但是在我拿那些獎狀回傢的時候能夠對我多笑笑也行……呵呵,除瞭某一次親藍的電視臺給他拍我們傢的專題片的時候,她抱著我對鏡頭很自豪地笑出來過以外……秋巖,我知道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但是,我其實真的並沒有其他的人的想法那樣的勢利——你知道麼?甚至有的時候,我其實都羨慕你。”
“羨慕我?哈哈,我有啥好羨慕的……我爸媽離婚,我傢”何老太爺“也成天不著傢;夏雪平更不用說瞭,你不信就在這食堂裡隨便抓來一個問問,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知道我從上警校到剛來市局的時候,我都一直跟夏雪平不對付來著……我這也是……我和她一起經歷過幾次生死之後,關系才有緩兒。”
“不是這樣的,秋巖,”蔡夢君很真切地對我搖瞭搖頭:“我從我父親那裡聽說過你爸爸的事情,我其實也早在認識你之前就見過你爸爸瞭,雖然當時我不知道,哈哈,我會認識他的兒子、你這個”小騙子“,但是我看得出來,叔叔是一個很老實很憨厚的人,而他對你也好、對你妹妹也好,他從來都是很盡心的,隻是他不會表達而已;至於夏阿姨,雖然我跟她的接觸真的不多,但是我也看得出來她其實也是真心愛你的,她看你時候的眼神,永遠都是一種夾雜著擔心與信任的期盼,而且,你相信我,你之前在藍山文化會館門口被人用槍挾持的時候,我就在樓上看著的,我能感受到夏阿姨對你的那種關心與呵護——她雖然看起來並不慌張,但是我看得出來,在她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那種視死如歸,她當時絕對應該是在想著:如果你何秋巖當時出什麼事,她也必然不會活下去,她想的應該是要跟那個挾持你的槍手同歸於盡,這些我是能看得出來的……甚至你還有個雖然表面上跟你喊打喊鬧、但其實還很擔心你的妹妹——這是你父親曾經在餐桌上跟我父親閑聊的時候提到的,盡管他當時說的那些都是雜事、小事,但我分明記得、也聽得出來,你妹妹對你也很好……”
這些都是事實,但是現在,或被我無意,或被我故意地無視瞭。對夏雪平如此,對於父親亦如此。實際上,自打父親把美茵給睡走後,我一直在心底都對父親藏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怨恨。
但就像夢君所說的那樣,他們都是我的父母,對我也確實都很好。千言萬語,我錯就錯在不應該曾經對自己的妹妹下手勾引,不應該對自己的媽媽動心用情。我要是能多克制一下自己,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是非。
在我思考的時候,蔡夢君還在一邊自怨自艾地訴說著:“不像我,我攤上瞭那麼樣的一個姐姐,確實對我好,但也隻是希望能從我這撈點兒傢裡的錢花;我爸對我那麼冷,我媽除瞭會把我要求長成一個標準的”名媛“、”貴族大小姐“,在其他方面其實也並不願意多管我一些……父母雖然沒離婚,呵呵,但卻不如離瞭婚的呢!”
我一聽到這最後一句話,我也來不及自己想自己的事兒瞭——就市局這麼個地方,有多少聽墻根、嚼老婆子舌的,這位多少還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姐姐也是真看不出來:“我說我的蔡大小姐呀!這話在外面你可別亂說瞭!咱們留點神!尤其是在食堂裡這裡這麼多人,人多眼雜耳朵多……你要是心裡苦的話,咱倆自己的時候,咱倆自個慢慢說唄?”
蔡夢君看著我,拉住瞭我的手笑瞭笑:“秋巖,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
“該不會是我這個人比較容易對你花言巧語吧?”
“才不是呢!對我花言巧語的人多著去呢!而且我也不是那麼就容易被花言巧語攻陷的人。”
“那是什麼呢?”我故意湊到她耳邊,對她呵瞭一口熱氣,並輕聲問道:“該不會,是你在我懷裡的時候,我可以讓你特別舒服吧?嘻嘻!”
我真不知道,蔡夢君被我這麼一挑逗,反應竟然特別誇張,肩膀瞬間聳瞭起來,很突然且大聲地發出瞭“嗯啊”的一聲嬌吟後,臉上瞬間變得紅撲撲的。等這股酥癢勁兒過去之後,蔡夢君紅著臉頰,小心翼翼又十分羞澀地前後左右觀望瞭一圈,隨後猛推瞭我的肩膀以下,小粉拳又在我的胸口一通亂捶,邊捶邊嘟著櫻花似的嫩唇小聲嗔道:“壞蛋!誰說那個瞭呀?你一天天總琢磨的都是些什麼污七八糟的東西呀……哼,流氓!”
“嘿嘿嘿!”
“你嘿嘿啥呀!你這壞蛋……我又突然想起來亦菲之前跟我說的,你最後一次跟她見面的時候對她做的”壞事情“瞭!哼!”
“哈哈!那你說你喜歡我什麼啊?”
蔡夢君紅著臉,正經地說道:“我喜歡你對我的在乎。”說著,她緊緊地攥住瞭我的手,“秋巖,你是這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無論是你以前騙我跟我套近乎的時候,還是現在我倆這樣在一起的時候。會在意別人的男生,對我而言最有魅力,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你最在乎我瞭。”說完,她還把頭依靠在瞭我的肩上,此刻的她也根本不在乎周圍的人是否在圍觀、在指點,隻是在我的肩頭輕輕地吸瞭兩下我身上的味道,然後對我輕聲呢喃道:“秋巖啊,我知道或許誓言很虛妄,但是,請你一直都像現在這樣在乎我,請你一直這樣下去,可以麼?”
“嗯。”我點瞭點頭。我不想說些什麼其他多餘的話,來破壞現在這樣浪漫的氣氛,同時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對應她突如其來的感傷……分明剛才還在跟我嬉皮笑臉,現在卻似乎越說越要到掉眼淚的境況,我真的難以想象,在她的心裡,是何等的孤寂。
蔡夢君在我的肩膀上躺瞭一會兒,又忽然對我問道:“秋巖,你明天晚上有時間麼?”
“沒有特別急的事情的話,我應該有時間的。畢竟昨天晚上我剛經歷過一場槍戰,就算是情報局他們的人,也不能不人道、讓我連軸轉。怎麼瞭?”
“我想讓你見見我的朋友們。明天晚上在”佐野公館“有一個生日宴會,我也確實不想一個人去瞭。我也想讓他們見見我的男朋友。”
“唉?我不是之前在那個KTV見過你的那幫朋友麼?怎麼又……”
蔡夢君坐直瞭身子,對我笑瞭笑:“哈哈,她們是我的”同學“,我其實還有一幫從小到大總在一起玩的”朋友“呢!當然,說是從小到大,其實也並不完全是形影不離吧,以前小時候總在一起玩,自從上瞭高中之後,就聚少離多瞭,有不少人國中沒念完呢,就已經出國去瞭,有的去瞭外地;這次總算是人七七八八地聚齊瞭,他們又非要我去。所以我就想著帶你見見我的這幫”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姐妹“,讓你在他們面前”過過眼“——怎麼樣,我的何大警官?你怕不怕呀?”
“這有啥好怕的?行,明天晚上你來找我,咱倆一起去。”
我這邊話還沒說完,蔡夢君那邊還沒搭上下茬兒,我便看見徐遠和沈量才一前一後,分別帶瞭三五個人先後走進瞭食堂裡。
實話實說,徐遠在食堂吃飯我是總能遇見,但是平常的時候,他都是不聲不響地自己一個人走進來,悄無聲息找個人少的地方吃飯,哪怕以前蘇媚珍在的時候他也如此——要不是這樣,到處都有人八卦的局裡,也不至於真就沒幾個人知道他和蘇媚珍的事情;沈量才這傢夥能來食堂吃飯倒也真是奇瞭,從我去年九月份來市局到現在,至少在我印象裡,除瞭遇上案子之外,他幾乎每一個中午都有飯局,當然,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他請別人。今天在局裡其實都在做一些邵劍英帶著大半個總務處鬧“天網”結果被團滅後的善後工作之外,也並沒有什麼大事兒,而這倆“天字一號”和“地字一號”一起這樣煞有介事地出現在食堂裡,倒也真是稀奇。
而我一轉頭再看看剛剛在我肩膀上矯情一會兒之後,低頭吃著冬陰功湯粉的蔡夢君,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瞭。果然,徐遠不含糊,帶著一幫人主動走到瞭我的餐桌旁邊,見我放下筷子、立即對他立正站好,徐遠直接伸手對我往下擺瞭擺手示意我坐下,把自己那副蛤蟆墨鏡一摘,自己也坐到瞭我和蔡夢君的對面:“行瞭行瞭,別整那虛頭巴腦的瞭!我就過來打個招呼!”
而沈量才這傢夥,一個勁兒地沖著我和蔡夢君這邊看,一邊盯著一邊用整個食堂都能聽見的動靜幹咳著清嗓子,但他找瞭個大老遠靠著大門的位置,又吩咐跟在自己身邊的保衛處便衣買瞭一杯熱豆漿,一份槽子糕,便坐下東瞅瞅西望望,又試探著朝著我這邊看瞭過來,繼續用著整個食堂能聽見的聲音朗聲咳嗽著。
“哎呀!您是……徐叔叔?我之前見過您的,但我忘瞭,不好意思……”蔡夢君一見徐遠坐下,連忙放下筷子擦瞭擦嘴。
“嗯,對,這是我們局長徐遠。”我對蔡夢君介紹道。
“別急別急!吃著,吃著……”徐遠雙手插進瞭大衣袋裡,笑著看向蔡夢君,“怎麼樣?蔡小姐蒞臨咱們市局,你說說,你倆但凡有一個跟我打一聲招呼的,我也不至於讓你倆就在食堂把午飯對付瞭!食堂的口味還好吧?”
我撓著頭,苦笑瞭兩聲後說道:“呵呵,我也沒合計驚動你來……”其實最主要的是,我剛才一通忙活,差點都快忘瞭蔡夢君還在我寢室。
“味道不錯、不錯!秋巖跟我說的,說咱們市局的湯粉拉面什麼的都挺好吃,我也想看看他平時上班的地方都吃啥,我就跟著過來瞭。果然,不比外面高檔餐廳裡的口味差!看他平時上班能吃這麼好,我也就放心瞭!”
“哎喲,這話說的,真的是貼心又有姿態啊!”徐遠對蔡夢君點瞭點頭,“我這剛剛聽說你在這,結果我還尋思著,你來瞭,你也不跟我說、你爸爸也不跟我說、省廳的你聶伯伯也不跟我說,我一看,這肯定是蔡副省長派自己閨女上我這來微服私訪、視察工作瞭呀!但是你不說話,我不能當作不知道呀!我就過來看看!”徐遠說著,又對蔡夢君指瞭指我,“怎麼樣,這小子沒欺負你吧?”
蔡夢君抿嘴一笑,看瞭看我,眼睛一瞇:“還沒呢!不過呀,呵呵,他也不是什麼老實人!徐局長,等以後你們局這位何大組長要是欺負我的時候,您可得幫我做主啊!”
聽到這,我也是秉著開玩笑的心思,故意無奈道:“哎呀,那完瞭,這樣下去以後萬一有點啥事惹你生氣瞭,我不得被貶警銜呀?”
“貶你警銜那都是輕的!急眼瞭我直接給你關進羈押室!”徐遠也沒個正型地說道,接著又對蔡夢君打著包票:“你放心好瞭,秋巖這小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瞭。這小子有時候容易急脾氣,腦子容易一根筋,犟起來比驢都倔!但他對人對事兒都挺用心,就這一點,少說也比現在社會上百分之七十的男生都強!你倆這坐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看著就般配!蔡小姐,你比他虛長幾歲,有些事情你稍稍擔待那麼一點兒。”隨即,徐遠又對我說道,“何秋巖,但你也別仗著你歲數小就為非作歹!人傢畢竟是女孩,你得對人傢好,知道麼?”
“我說老狐貍,你過幾年不當局長的話,我看你轉業去民政局挺好的。剛才上午聽你開小會,你說瞭那麼一大堆話還不嫌累,跑我這來婆婆媽媽的,還讓不讓人吃飯瞭啊?”
“不是,怎麼著?我一局長說說你,你還不服唄?不高興唄?”
“不好意思,午休時間,你就是一老狐貍,我就是一餓漢子。啥局長不局長,廳長、部長來瞭都沒用!”
“那你是嫌我煩是唄?是這意思不?我不是也把你一直當成外甥看、我一直告訴你咱們市局就是你的半個娘傢,我不是尋思你小子有女朋友瞭,我這才來禮賢下士、來操點兒心的麼?娘親舅大你懂不懂?我這又當舅舅、又當局長的,我跑來跟你婆婆媽媽幾句,你不服氣唄?”
“你可拉倒吧!你啥身高、我啥身高?我就坐這兒,你現在站起來,咱倆估計也就一邊高!你這張臉多長、我這臉才多長?我說老狐貍,你的身高個頭是不是都長你下巴上瞭?就咱倆現在跑大街上,你逮一個老頭老太太問問,你問問人傢你說你是我舅,你看看人傢能信不……”
就我和徐遠這麼一會兒這段相聲,周圍前後的兩三桌聽瞭一起跟著噴飯,站在徐遠身邊的那幾個制服大隊選上來的護衛警員也早就忍俊不禁,更別提蔡夢君,此刻已經笑得流出瞭眼淚。
徐遠又氣又笑,指瞭指我的鼻子:“臭小子!沒大沒小的!這今天組裡面沒啥事兒瞭吧?”
“沒啥事兒瞭,那個,剛才你讓我安排的暫調到總務處的人選我已經選好瞭,人選名單我已經給你和量才副局發過去、並且抄送給人事處瞭。”
“嗯,我已經收到瞭,我看瞭。行的。你們專案組沒找你吧?你這昨晚剛接個”大活兒“,他們不該再找你幹啥瞭吧?”在警察系統裡,至少在東北的警察系統裡,一般管警員遇到的開槍的或者見血死人的事件和案件,都俗稱叫“大活兒”。
“確實沒找我。我這邊的任務實際上都跟格格辦完瞭,我幫他們炸出瞭邵劍英,也算是超額完成任務瞭。”
“哦,”徐遠看瞭看我,又看瞭看蔡夢君,“那你倆有啥安排麼?”
“我倆能有啥安排?今天周天兒,她沒啥事兒,昨晚聽說我這邊開槍瞭,就過來看看我,今天這中午吃點飯。明天她學校還有課呢……啊對!明天晚上她的朋友有個生日宴麼……什麼公館?”
“”佐野公館“。”蔡夢君補充道。
“哦,對,”佐野公館“。明晚我跟她一起去。老狐貍,你要是沒啥事兒,可別給我安排加班啊!”
沒想到,徐遠一聽到“佐野公館”,整個人眼睛都亮瞭:“哎喲!在”佐野公館“的生日宴。秋巖!這可馬虎不得啊!”
“哦,那肯定的啊。”我有些木然地點瞭點頭,來回看著徐遠和蔡夢君。
徐遠見我懵懂的模樣,在我眼前打瞭個響指:“我說你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佐野公館“是啥地方啊?”
“聽著……是個日料餐廳?”
我這話一說完,徐遠和蔡夢君都笑瞭。
“你小子真想的出來!還日料餐廳……行啦!這麼著,你下午帶著人傢姑娘出去逛街約會吧!”
蔡夢君聽瞭,瞬間喜出望外:“真的麼!那我就謝謝徐叔叔瞭!”她扭頭又沖我燦爛地笑道:“正好,我帶你買點衣服吧!明天晚上正好能穿著去!”
“不是……那我這也不能隨便走啊?案子好像沒多少,但是組裡正常辦公需要的雜活也不少呢……”
徐遠沖我連連擺手道:“行瞭吧!我親自給你開綠燈,你還不偷著樂?那些個文書簽字什麼的,你把公章給白浩遠和胡佳期他倆不就行瞭?前幾次你不在局裡的時候,我看你們重案一組就是這麼辦的,不也沒出什麼事情麼?局裡和專案組也沒啥大事兒,這吃完飯,你倆就放心大膽去吧,我給你放假,沒有你在天塌不下來!”
“行吧……”我轉過頭看瞭看蔡夢君,笑瞭笑,“呵呵,有假誰不樂意呢?正好我還想出去逛街買衣服呢!”
隨後,徐遠又跟蔡夢君寒暄瞭幾句,又接瞭個電話之後,就離開瞭。
我之後拿著手機一查,這才知道“佐野公館”是什麼地方:偽政權之前,那裡原本是一個英國富商貝利赫爾在城南貝勒河北岸蓋的花園洋房,準備拿來開發成提供給當時在F市本地英美法銀行傢玩樂的高爾夫球場;而在當年“東北事變”前後,一個名叫佐野洋一的日本前外交官,把整套花園從英國富商的手中低價買下後,充當瞭自己的私人宅邸;而一直到二戰之後,日本人也沒想到,佐野洋一這位明治、大正兩朝的外交界“長州派”元老,竟然會在晚年,由中西功介紹,加入瞭佐爾格與尾崎秀實的地下情報組織,並在去世之前留下瞭一個秘密遺囑,把自己這套豪宅和裡面的所有傢當,全部無條件交給瞭當年的抗日聯軍——於是,“佐野公館”所在的花園的現在用途,實際上是七十三軍軍部的駐地,而裡面那套豪宅的主人,自然是不言而喻。隻不過,蔡夢君這位Y省藍黨黨魁的女兒,要參加一個在這樣的地方辦的生日宴,想必背後又是一個十分復雜的故事。
出發之前,我還特意帶著蔡夢君去跟沈量才打瞭個招呼,借用徐遠的句式說,那就是他假裝沒看見我倆,我倆也不能裝作不知道。果不其然,沈量才在見到蔡夢君之後,拿的格調相當的高,跟蔡夢君說的話前前後後不超過六個字:“哦,你好”和“嗯,再見”,他倒是當著蔡夢君的面,說瞭一大堆對我這半年來工作的批判性總結,最後還特意加瞭一句:“當警察,尤其是做刑警,就應該本本分分的,其他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政治方面的活動,能不參加就盡量不要去參加,上躥下跳的沒意思,不要給自己添麻煩!”反正對於沈量才這種向來批判別人、打臉他自己的話,我真是覺得無趣又無意義,而夢君也聽不懂也不喜歡聽這些官面兒上的話,我倆索性都左耳進、右耳出,聽完十分鐘的沈氏長篇大論之後,便手牽手走出瞭食堂上瞭車。
“你們副局長倒是真有意思,什麼事兒都能跟政治聯系上……比我爸周圍那幫人還無聊!”車子發動之前,蔡夢君又回頭看瞭一眼食堂門口。
“他就這樣一個人,沒辦法。我其實沒那個頭腦,不懂政治、不懂選票,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到現在其實都沒去投票呢;但是局裡其他人可不一樣,他們跟著這次大選一起打雞血的真是不老少。聖誕節前後不是在四昌街有因為這個械鬥的麼,所以自打那之後,局裡出瞭一個新規:在警局所屬辦公生活區域內,不得談論除與案件相關外的政治議題,違者罰款,舉報者有獎。所以說,姑娘啊,你是身在此山中,不知山外風起雲湧。我其實也是。但我覺得我們這位沈副局有句話說得還是挺有道理的。”
“啥話呢?”
“他說過,在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不是跟政治有關的,無論是衣食住行,還是吃喝拉撒。”
“哈!那你我在一起吃飯、一起手牽手,這也算政治行為啊?”
“咱倆肯定不覺得是啊。但是在他們看來,我這就是站到你父親那邊去瞭;而在此之前,他們僅憑我跟張霽隆的關系,”群體性一廂情願“地認為,我一直都是個”紅色主義者“,現在我跟你在一起,算是一種”叛變“。”
蔡夢君撇瞭撇嘴,搖頭道:“成天滿腦子思潮的人可真可怕。這就是我為什麼不願意聽從我父親的命令,去學法律和政治的原因——我之前好像沒跟你說過,我高中的時候,爸爸一直要求我學法律,其實我最想學的是繪畫或者古典音樂。現在我學瞭商科,也就是妥協之後的結果。”
“這不是巧瞭麼?我現在當警察,一開始也不完全是出於我自己喜歡。所以,我倆都是經歷過妥協,才變成現在的樣子。不過,你看看,這妥協之後,也有美麗的風景不是麼?”我看瞭看蔡夢君,牽起瞭她的手。
“哼,油嘴滑舌!那你當初妥協,是為瞭跟夏阿姨證明你自己?”
“對。”
“你再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何秋巖。嘿嘿,我想聽關於你的真實的故事,你這次可不許騙我。”
“哈哈,好。”
於是,我給她講瞭很多我小時候的故事:小時候我和父親在Y大校園裡跑步、踩雪,小時候我經常被夏雪平在不留神的時候欺負哭後、她又用著滿溢的母愛撫慰我,小時候美茵一邊在後面挑釁我跟她吵架、在泥濘裡摔跤推搡、誰也不服誰、誰也不想先掉眼淚、回瞭傢又怕被何老太爺跟夏雪平數落、倆人一起偷偷溜到衛生間裡、偷偷幫著彼此洗澡、幫著彼此洗衣服;再之後,突然在某個春節後的那天,舅舅傢血流成河、焦糊味四溢,再之後,夏雪平因為幾次執行任務時應激開槍卻成瞭全民公敵、我們全傢被人人肉搜索、我跟美茵上學時被同學孤立欺負,再之後,傢裡燒起一場大火、我跟美茵差點雙雙殞命,再之後,何老太爺跟夏雪平離婚,我跟美茵被父親帶著,繞著Y省上瞭一圈學,最後又回到瞭F市等等諸如此類講給她聽應該絕對安全的往事。
——但實際上,我還是跟蔡夢君撒瞭個謊:我說我想出來逛街,其實並不是因為我想給自己買衣服。於是,在我被蔡大小姐拉著,在各個男士正裝專區試衣服的時候,其實我都在心不在焉地看著商場裡的其他的地方。
“……我之前總看你穿皮夾克……我今早起來,看瞭眼你的衣櫥,感覺你的西裝除瞭今天穿的,和昨天弄臟的那套去我傢吃飯時候的深藍色毛料之外,好像也就一件瞭吧?你說你長得高,也不胖,身形這麼好,幹嘛不多弄兩套西裝穿呢?平時你上班能用得上,陪我約個會啦、咱們倆一起到外面參加個活動啦什麼的,也都能用得上……”
“嗯,那你幫我挑吧……”
“這兩套就挺好的……但是……哎喲,你穿黑色的也好看!穿紫色的也好看!其實我覺著你來我傢呀,也用不著非得迎合我爸的口味、非得穿一套湖藍色西裝,雖然你確實是個衣架子,但是我不太喜歡那個顏色——你看,黑色和紫色多好……紫色裡面配一個酒紅色的襯衫……黑色……吶,裡面配一個銀灰色的襯衫就挺好。但是買哪套給明天穿呢……黑色顯著深沉,紫色看著貴氣,這也不好選啊……噯,秋巖,黑色和紫色你喜歡哪個顏色啊?”
“嗯……那個……你看著選唄。我也不太會選。”
“唔……那好吧……要不我就兩套都給你買瞭吧,明天你就穿紫色這一套,黑色這套也挺好,咱倆走哪去哪你也都能穿,看著特別打眼兒呢!行不?”
“嗯,行。”
“對瞭,我問你一件事啊?”
“嗯,你問吧。”
“一加一在是不是等於三啊?”
“嗯,一加一……”我這才醒過攥來,轉過頭來一看,蔡夢君正表情復雜地睜著那對兒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想瞭想,隻能厚著臉皮若無其事地對她尷尬地笑道:“呵呵,一加一在算錯的時候等於三唄!逗我玩呢,你個小壞夢夢?”
蔡夢君的那雙如星辰般的碩大明眸裡一時間寫滿瞭不解,但她卻並不生氣,隻是疑惑地看著我,對我問道:“秋巖啊,你的心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呀?能告訴我麼?”
“我……呵呵,我沒啥事兒。我就是……這兩天累的。”
一聽我這麼說,蔡夢君這時候便徒然沮喪瞭起來:“嗯,那好吧……你要是累的話,咱倆回去吧。”
“啊?我……我沒有說要回去的意思……我還尋思著,咱倆找個地方再吃個飯。”
“但是你都累瞭……對不起,我沒為你著想。”
“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都心不在焉的!哪怕是你先前為瞭調查亦菲她爸而騙我的時候,你對我都不是這樣的……”蔡夢君低著頭,嘟著嘴,顯然是我剛才的分神讓她受瞭極大的委屈。
於是,我見狀連忙安慰她瞭一番,然後半如實地對她說道:“我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好吧,我實話跟你說吧:我看你都幫我挑完衣服瞭,我就尋思,我再去買點別的東西——那誰,夏雪平,明天就過生日瞭,我想給她買一件禮物。”
蔡夢君聽瞭立刻睜大瞭眼,恍然大悟後又對我有些埋怨:“啊?原來是夏阿姨過生日啊!那你怎麼不跟我說呢?我這要是沒跟夏阿姨見過面也就算瞭,我倆都在你辦公室見到瞭、認識瞭,阿姨過生日,我也得表示一下的呀!你這事情藏著掖著不告訴我幹啥呀?還自己一個人在那合計!真是的!”
“不是,主要我是不知道咋跟你說麼……是,我倆之前實在一起工作,我是她的下屬;現在我在咱們這個專案組裡,我也算是直接接受她領導。但實際上前一陣子吧,我和她又鬧瞭點兒別扭,我跟她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剛才把我和她之間的這些芥蒂梁子啥的都跟你講瞭;問題是,之前我和她和好的時候,我還說過我要給她過一個生日。現在情況就是,我給她過生日是肯定不可能瞭,你看你朋友明天過生日,我得陪你去;而且就算我不陪你去,夏雪平也是個脾氣特別大的人,就算我去找她,她都不見得會應承。所以,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剛才就有點合計,待會兒咱倆的去看看,生日我是沒辦法給她過瞭,但是我想我也應該給她準備個禮物。”
“那是當然的啦!媽媽過生日,兒子當然應該送禮物瞭呀!而且你這麼一說,我更覺得我該送阿姨一點兒東西瞭。”蔡夢君有些羞怯又慚愧地說道,“我這是相當於把你從夏雪平身邊搶走的呢……”
說者或許無意,聽者萬般有心。
“你這叫什麼話,呵呵……”我分明感覺到一股涼意從我的後背先竄到瞭腳底,順著雙腿反上兩顆腎臟,然後直沖頭頂,化成兩泓冷汗,從額頭處冒瞭出來。
蔡夢君抿著嘴巴,用舌頭在自己的口腔裡轉瞭一圈,然後咂咂嘴巴:“嘖,事實就是這樣。人傢都說,爸爸跟女兒的男友天生就是哥們兒,但是媽媽跟兒子的女友註定就是敵人。並且,夏阿姨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咱們F市黑白兩道、政商各界提起名字來,要麼豎大拇指、要麼提心吊膽的第一女刑警,我這要是現在不趕緊跟夏阿姨搞好關系,那以後的話,你說說……我倆要是在未來繼續發展下去,萬一夏阿姨不喜歡我,那我以後可怎麼跟你在一起呀……”
“這你可想多瞭,你忘瞭夏雪平外號還叫”冷血孤狼“瞭?要說好,她對誰也都不冷不熱的,要說不好,她其實對誰也都愛答不理,我也不例外。以後我倆在一起,我估計她理都不會理一下的。再說瞭,她早跟我爸離婚瞭——”螞蟻競走十年瞭“——我跟她,雖說有血緣關系,但實質上也就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遇上瞭卻誰也不願意多跟誰說半個字的上峰與部下的關系。所以,你跟她之間也不存在什麼把我搶走不搶走的問題。你就安心吧,夢君。”
“那不行的,出於禮貌我也得送東西。”蔡夢君想瞭想,對我問道:“阿姨平時用什麼化妝品啊?”
“這……她平時根本不化妝。”
“啊?阿姨不化妝的呀!那她看起來皮膚還那麼好?真的,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說實話,我覺得她頂大天也就三十二、三歲的樣子。後來我知道她是你媽媽之後,雖說這樣講稍微有點不太好聽吧,但我一直還都以為她很會化妝呢……那她皮膚和整個人的氣質也太好瞭吧!”說完這些,蔡夢君又斜著抬起眼睛,迅速瞥瞭我一眼,稍有些悻悻然低下瞭頭。
“哎喲我天!可算瞭吧!她私底下有多糙,你是真沒見過……而且女警裡面,除瞭文職警官之外,一般的女警,尤其是像她這種刑警,基本上是沒有化妝的;並且我猜,你可能也見她的次數不多,再加上她本身稍微有點偏油性肌膚,就會給你一種她皮膚很好的錯覺……她氣質這方面確實沒得說,用做直播那幫土味網紅的話說:氣質這一塊,她的確卡得死死的。”
“哈哈哈……那,阿姨平時也不用什麼保養品或者什麼營養品?”
“這……”我搔瞭搔頭,“她平時愛喝酒,甚至又有點酗酒瞭,這算麼?再就是從她當刑警到現在,身上留下過不少老傷,而且從左邊肩膀到小半兒後背,留下瞭中度燒傷的瘢痕,不僅去不掉,還確實傷到瞭肌肉跟神經;外加經年累月的刀傷、槍眼,所以她經常得吃點止痛片。”
“那我也不能給她送酒或者戒酒藥、止痛片啥的吧?”蔡夢君說完嘆瞭口氣,微微瞇著眼睛看著我輕聲苦笑著,“那我還能送阿姨點啥呢……她平時愛穿什麼風格的衣服?還有她的尺碼……算瞭,這個太麻煩瞭……”
“她平時愛穿大衣、風衣,但是她除瞭這個基本上不穿別的。她的衣櫃裡都是大衣,少說三十多件吧。你再送她一件大衣或者風衣,你說她穿得過來麼?”
“這倒無所謂,對於女生來說,衣服再多都是少。但我就害怕,如果我去挑大衣的話,我一般都喜歡買”學院風“或者”少淑可愛風“的,萬一我再送給阿姨一件馬克華菲或者ONLY,該讓阿姨怎麼穿啊?她總不能執行任務、開槍抓人的時候穿一件那樣的吧?”
“哈哈,我還真想象不出來。”
可是實際上,我不止一次地想象過,在夏雪平當初十幾歲上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因為我在很小的時候我就看到過夏雪平小時候的衣服,那時候的她的穿衣風格,其實要比之前的美茵和現在的蔡夢君的風格更加可愛,雖然也都是西裝跟大衣,但全都是清一色學院風格的Eland跟TeenieWeenie的香風小西裝,甚至有幾件還配瞭紫色或者黑色連衣裙,這跟她在自從我出生之後的穿衣風格比起來簡直大相徑庭。而我即便是在跟她關系最差的那段日子裡,有時候在我陪著女孩子在警校校園裡散步,或者周末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我其實都會忍不住幻想著,在我的身邊要是當年十六七歲時候的夏雪平的話就好瞭。
“那我還能送啥瞭呀……阿姨她不化妝,那就也不噴香水嘍?”
“呵呵,我還真送過她一瓶香水……但是她也沒咋噴過。”
“哎喲……那……那你準備送阿姨什麼東西呢?”蔡夢君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跟著蔡夢君順完這一堆清單,想來想去,似乎真就沒什麼東西可以送夏雪平的。蔡夢君的清麗眉眼間流露著萬般沮喪,而我在心裡又何嘗不是一樣。
聊這些事情的時候,店員已然包好瞭蔡夢君為我選的那兩套西裝。我倆離開瞭男裝專區樓層,在商廈的其他四層裡到處逛瞭一圈,一邊逛著,我一邊給蔡夢君講述著關於夏雪平她自己的故事,故事講完,我倆都累得滿腦門是汗,卻根本沒發現整個商場裡有任何一件適合送給夏雪平的東西。我倆隻好找地方買瞭兩杯奶茶,然後休息瞭片刻。
等喝光瞭奶茶之後,蔡夢君理瞭理頭發,吸瞭吸鼻子,對我說道:“這樣吧,秋巖,你在這坐一會兒,我上樓再看一圈——剛才咱倆逛的時候,我找到瞭一樣東西,當然,也就是送給誰都可以的比較安全一點兒的禮物瞭。我算聽出來瞭,阿姨性格確實有點怪,而且為人也無欲無求的,如果非要按照她喜歡東西,咱倆真的是什麼都選不出來。但是其實你送給她啥,我都覺得無所謂,你送給她什麼她都能高興,畢竟這都過瞭差不多十多年瞭,你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給她送禮物;但我就不行瞭,我隻能選送禮的安全選項瞭。行吧,你先坐在這兒吧,乖,”小巖巖“,等我一會兒。”
“哈哈,怎麼還叫上”小巖巖“瞭,聽著跟隻小狗似的……”
蔡夢君聽罷一笑,還故意揉瞭揉我的臉頰:“嘿嘿!你就是我的”小奶狗“呀!好啦,你就在這等我會兒吧。”
我笑著看著蔡夢君上瞭電梯,隨後卻像做賊後並沒被人發現一樣僥幸又疲憊地松瞭一口氣。正在我無力地耷拉著腦袋的時候,我一回頭,竟看到瞭就在我身後的那傢珠寶店的櫥窗上,正擺著兩排盛放著珠花胸針的展示盒。我抬頭望瞭望蔡夢君剛登上過的電梯,默默地從自己的襯衫左胸袋中,小心翼翼地捻著“把手”,取出瞭那枚夏雪平送給我的“阿芙洛狄忒之劍”。我想瞭想,站起身,拿著自己的那枚胸針跟櫥窗裡的一一對比,我想找一枚跟這柄愛神之劍風格相得益彰的女式胸針,但是找來找去,卻發現櫥窗裡的那些隻是乍一看珠光寶氣、秀美華麗,但是細細觀察單獨的每一枚,卻都經不起端詳,不符合我的審美不說,跟我手裡的這一枚也根本匹配不上。
“沒想到先生的眼光真的很嚴格……那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您想買收拾的話是送給誰呢?送給女朋友麼?送媽媽?還是送給師長呢?”導購員對我問道。隻是她這句急於完成一筆銷售的問話,在我耳朵裡聽起來,卻像是一種靈魂拷問。
“那個……就,有沒有都適合送的呢?”
“都適合……哈哈,先生,所以您要送的是一位成熟年上的心上人,對麼?”
我點瞭點頭。
“那麼這位女士的性格是偏向溫柔開朗、文靜平和一點的呢,還是比較雷厲風行、堅毅幹練一點的?”
“後者。她平時其實不怎麼戴首飾,但是我還是想送給她一個,讓她放在傢裡隨手能看見能摸到的位置,當個擺件也好的那種。”
“那您不妨看看這些——我們傢品牌今年新年出的限定款,卡梅奧吊墜。這不是正好趕上今年是法國巴黎剛剛完成對凱旋門的修建麼,我們傢你也應該知道,是法國的品牌,為瞭紀念法國皇帝拿破侖,因此,我傢也在今年新年的時候推出這個卡梅奧吊墜作為限定商品。您看,這裡有這麼多種呢,有些用瑪瑙的,還有這些是用貝殼做的,當然,您如果送的戀人是您的老師或者上司的話,我其實不建議您購買貝殼這種,這種雖然也很精美,但是……其實是適合學生黨之間互送的,可能不太適合有一定審美的、比較成熟的女性。您要是不知道買什麼,您真的可以考慮考慮這些。”
我轉過頭看向那一櫃臺的卡梅奧吊墜——從小到大,我還這是第一次聽說這東西——隻見那一隻隻,全都是用各種材質打磨成合適的圓形、橢圓形或者橄欖核形狀,經過拋光之後,在上面用各種人物或者動植物的形象雕刻而成的浮雕,然後再鑲嵌在金銀或者鉑金上面。盡管剔透不及鉆石與水晶、貴氣不如珍珠翡翠,但看起來卻有一種溫潤的靜雅。
“嗯,看起來都挺好的。您剛才說什麼……這些東西是為瞭紀念拿破侖?這些東西跟拿破侖有什麼關系呢?”
“您知道拿破侖的皇後約瑟芬麼?”
“嗯,我知道。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是拿破侖的一生摯愛。雖然倆人總在一起拌嘴吵架,矛盾激化的時候能捅上天,但是和好的時候還是令整個歐洲艷羨。彼此都是一輩子的真愛。”
“對的,先生。而拿破侖在剛剛結識約瑟芬的時候,送給她的就是一枚卡梅奧吊墜;再後來兩個人第一次吵架吵到在報紙上互放狠話,但在拿破侖送給約瑟芬一頂上面鑲嵌瞭七枚卡梅奧瑪瑙浮雕的黃金後冠,外加一對兒耳環、胸針、項鏈和手鏈,約瑟芬立刻被拿破侖打動,兩個人就此結為夫婦。後來在拿破侖遠征埃及之後,回到法國時候,也是讓人用瑪瑙浮雕鑲嵌在噴泉座上,送給瞭約瑟芬作為兩個人之間的紀念禮物。所以這個東西,您無論是想用來贈送以定情為目的,還是為瞭紀念你們之間的感情,亦或者您是想送個和好的禮物,我不敢說它一定是首選,但它一定是最合適的。”
這個導購員說的每一個故事我都聽說過,但是她所說的關於這個卡梅奧吊墜的事情,我的確第一次聽到,而短時間內我也不知道該從何去查證這些,我不知道那是事實,還是隻是為瞭達成一筆銷售的話術伎倆,隻是她所說的這些話,字字都敲在我的心坎裡。
而且說來又真是機緣巧合,我聽著她所訴說的這些故事後,故意送上瞭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以便讓自己有時間的思考我到底該不該買這東西送給夏雪平,輔一轉頭,仔細一看,我竟然看見瞭一個再也無法讓我的目光挪走的卡梅奧浮雕:等我湊近一看,那是一個少女奔跑在一片鳶尾花叢上,高舉著旗幟自由奔跑的形象,而那少女的身形和身材比例,看著著實像極瞭每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是自己第一個沖在前面夏雪平。
“這是聖女貞德,先生。”
“嗯,看出來瞭。”
“那您肯定也知道,貞德被教會污蔑過是”異端、蕩婦、女巫“,年僅19歲就被判瞭火刑;而且,說來也巧,其實今年是聖女貞德被平反600周年紀念……”
“……嗯嗯,好瞭好瞭,我瞭解瞭。咱們這款就這一枚是吧?您幫我拿出來,讓我再好好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麼瑕疵。”
看著那枚貞德的吊墜,我想我再也不用多加思考,而且我也有點受不瞭眼前這導購員的賣弄,我便拿出瞭信用卡遞給瞭她,並讓她幫忙配瞭一條鉑金項鏈和一個禮品盒,找瞭一張卡片和一支筆。縱然心頭萬緒,提筆的時候,卻也不知道應該在這小小的卡片上到底寫些什麼,思來想去,千頭萬緒最後卻也隻得化作一句簡單俗套的:“HappybirthdaytoXueping,fromQiuyan”。
等我拿好瞭首飾包裹,從這傢珠寶店裡走瞭出來後又在奶茶檔旁邊坐著等瞭好一會兒,蔡夢君才從樓上下來。看著她手裡拎著的東西,我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瞪大瞭:她買瞭一套內含八隻小迷你罐的蜂蜜燉燕窩,還有一套裡面放瞭四小碗的木瓜燉雪蛤。
“我的天……你這是……這麼貴重,這得多少錢?”
“貴重什麼呀?我平時在傢都拿這個當零食吃的,我還害怕別說過不瞭夏阿姨那一關、你看我拎著這兩樣東西都會嫌棄呢。”蔡夢君的確很煩惱又忐忑地看著我,上樓下來折騰這麼一圈,她腦門上都冒出瞭豆大的汗珠:“怎麼樣,這兩樣東西給你媽媽當作禮物沒問題的吧?”
“哎呀……當然沒問題啊!就是……太貴重瞭。”
“嗨,你就別尋思貴重不貴重的事情瞭,能在夏阿姨面前拿得出手就行……嘿嘿,讓我看看你給夏阿姨挑瞭個什麼唄?嘻嘻……哇!好漂亮的卡梅歐吊墜呀!你還真挺會挑的,秋巖,卡梅歐吊墜這東西好是好,但是挑不好的話還真容易顯著老氣,你挑的這個真挺好看,配的鉑金鏈子也好看!我看著都喜歡……”
“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咱倆趁現在進去,我再給你挑一個?”
“哈哈,我也就是說說,我喜歡小項鏈,不太喜歡這種大吊墜。以後再說吧,以後看見有好看的小項鏈的話,你再給我買一條吧!”
“好……”
我突然有些心疼地看著蔡夢君,一股虧欠之意也在心中油然而生。看看我手裡的這兩套西裝套裝,再看看她手裡的這兩隻禮盒,就今天這一下午時間,她在我身上差不多就花瞭小一萬塊錢。
而我站在她的身邊,心裡滿滿的卻全都是另一個女人。
於是我決定,至少用這個下午剩下的時間,全心全意地陪著她、瞭解她。
她其實膽子有點小,不單單在我跟她講述夏雪平和我沖鋒陷陣的時候遇到的那些危險時候會花容失色,在逛商場乘電梯的時候,她也不敢站在朝外一側的地方、不敢看向扶手外側商廈天井的下面,所以我隻好讓她跟我時時刻刻對調位置,讓她遠離天井把手,盡管其實我也有點恐高;她很喜歡看電影,但是最近靠近賀歲檔,元旦之後到春節之前的排片,無論國內還是海外的,全都是無腦的喜劇鬧劇片,她並是不很喜歡那種看完之後毫無意義的東西,所以我們倆把東西放到車上之後,也並沒有奔著電影院去;她很喜歡買文具,尤其是一些書寫起來特別順暢的水性筆,和看起來或典雅或可愛的手賬本,她告訴我在她的房間裡,起碼收藏瞭得有四個紙殼箱的手賬本——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戀物癖,看見那些做工特別好的牛皮羊皮手賬,她就忍不住想買,買完之後卻又不舍得用。她很喜歡看書,於是在這個下午的剩下的時光,我和她都在這個商場的書吧裡,一人抱著一本書,點瞭一壺茉莉花茶,相互依偎著度過。對於歷史政治之類的書記她並不喜歡,自然科學方面的科普書刊她也並不感冒,但是對於詩詞歌賦、文化藝術、哲學思想方面的東西她特別的喜歡,當然,她也十分地喜歡看小說,無論是古代經典名著還是現代的網絡言情小說——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和段亦菲做朋友;而除瞭段亦菲寫的東西,她最喜歡的還有匪我思存和桐華的作品。
當然,還有一類書,到現在在書店裡,尤其是在這樣商廈的書店裡最不可能買到的書,她也很喜歡看:
“嘿嘿……我給你看看,這是我從上高中之後,到現在,一隻存在手機裡的小說——我都是晚上在自己被窩裡面偷偷看的。”
我一看她手機屏幕裡儲存的這些文件名稱,我頓時忍不住樂瞭:“《少年阿賓》《少女的心》……《妖刀記》《江山如此多嬌》《六朝雲龍吟》《滄瀾曲》……《媚者無疆》《平凡女人的春天》……我的天啊,小夢夢同學!看不出來,你還喜歡看這種東西呢!”我是真的有些驚訝且覺得有趣,因為我分明記得,在我剛剛見到她的那天,我跟段亦菲聊過些許關於《金瓶梅》的東西,盡管我倆聊的都是裡面的人物性格、衣著、飲食之類的內容,但是在一旁恬靜的蔡夢君卻聽瞭個大紅臉,羞臊得不行;那時的我,怎麼著也不會想到,在今天,在這樣的她的手機裡,發現四十多本h文txt文件。除瞭這些十分經典的、在色情小說界也算是巨著的作品之外,還有一大堆我之前根本沒聽過書名的小說——後來我一搜索,才知道那些小說好像還都是以描寫男同和女女百合情節的小說。
隨著我一點點小聲念出這些書名,蔡夢君的臉頰也越來越紅,我的肩膀雖然還隔著毛絨衫和保暖內衣,但也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她貼在我箭頭的臉頰越來越燙。等我念完瞭這些書名,說出瞭剛才那句感嘆,她連頭也不好意思抬起來,十分忸怩地說道:“哼!怎麼,我不能看這種東西呀……”
“沒說不能……但就是沒想到,你堂堂的蔡傢大小姐,居然是個小色女!”
“瞎說!我才不色呢……”蔡夢君說著,把我的胳膊摟得更緊瞭。
“還說自己不色?”我故意壓低瞭聲音,並且用著審訊的口氣對她問道:“那又是誰,在自己生日那天,趁著自己酒精上頭,把我褲子就給扒瞭,我那邊還開著車呢,下面就被一對兒柔軟溫潤的小香唇跟一條看著老實可愛、實則特別頑皮淘氣的舌頭給拿捏瞭?嗯?”
“哼……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嘻嘻!”
蔡夢君調皮又憨澀地笑著,同時把我的肩膀摟得更緊,與此同時,她上半身右側那隻微微的隆起,正好觸碰到的瞭我的肘關節,尤其是被她這樣緊緊摟著,我倆之間的衣物佈料被壓的緊瞭,那隻不算巨大但卻非常飽滿的隆起上面的尖嫩肉珠,在我臂肘關節上頭的肌膚與肱三頭肌上的皮下神經留下的觸感,竟是格外的明晰,而這種明晰的觸感急行軍似的沿著我的腋下,瞬間竄進瞭我的心房,化成萬般令人受用的酥癢。
“不承認是吧?還真是個悶騷的小姐姐,分明就是你幹的還不承認!”我故意在她耳邊說道,“你說說,你此時此刻根本就是沒穿胸罩對不對?”
“你個壞蛋!你……你都知道瞭,幹嘛要說出來呀?真是的!冬天的時候……女孩子都不太喜歡……在裡面穿的……”蔡夢君嬌羞地把我的胳膊抱得更緊瞭,尤其是在安靜異常的書店裡,縱然其他人都在專心致志地看著手中的書本也並沒人註意我倆,但她的臉頰還是一下子變得像春節時的燈籠一樣,並且,聽著我的言語挑逗,感受著我胳膊肘在她豐潤酥乳的乳尖上的擠壓,她的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夾緊瞭。
我一見她這身體反應,不用摸的光用猜的,就能知道此時在她雙腿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我心中暗喜,嘴上就更不能饒瞭她瞭:“你說說你哈,裡面也不穿內衣,別的女孩子怎麼樣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這手機裡這麼多黃色小說是怎麼回事呀?你是不是會趁著別人不註意,比如說,在商場裡逛累瞭,就會去洗手間裡一邊看這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一邊摸自己;再比如說,上上課分心瞭,就會跑到沒人發現的地方一邊看小說一邊摸自己吧?”
“我……嗯……你真壞!被你猜到啦……”
“是不是還會自己揉奶?我分明記得,上次咱們倆在車子裡親密的時候,你的上圍還沒這麼圓潤豐滿呢。”
“那是……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嫌我胸小……我其實……有偷偷跟小紅書上學豐胸按摩……”
“哈哈!到底是”小紅書“啊,還是”小黃書“呢?”
“是小紅書……壞人……我就覺得,我倆早晚有天會再見面……當時沒想過你會是跟我相親的……我還覺得到時候能多讓你看我兩眼也好……我還吃瞭不少木瓜……還偷偷買瞭不少豐胸膏……”
“哈哈!你還用豐胸膏呢?告訴我,你其實是更享受抹豐胸膏時候的舒服,才抹的吧?”
“討厭!我……我確實是想讓你再見我的時候……多看我兩眼的……但……就像你說的……抹的時候,確實很……很舒服……”
“會不會一邊看h小說一邊抹豐胸膏?”
“嗯……”
“蔡夢君同學,你可真是個壞孩子!”
“嗯……”
“甚至還會揉捏自己的小乳頭吧?前兩天那個晚上,我可發現我一捏你這兩隻也不算怎麼大的乳房上的小奶頭,身體的反應就可大瞭!下面小洞洞裡,不僅會變得更濕滑,還會把我的雞巴抓得更緊呢!”
“壞人!壞死瞭……說那麼難聽!我……我才不是這樣的呢……”
“那你敢說你沒有趁著別人不註意的時候,一邊看這種色情小說一邊自慰過?”
蔡夢君微微抬起醺紅的臉龐,怒也不是、樂也不是地看著我:“我……我其實也就是平時晚上……在寢室的時候……趁大傢都睡著瞭……我才會這樣……再就是,有的時候,趁著寢室裡沒人瞭……我會偷偷的……”
“偷偷地幹啥呀?”我看著她的眼睛,明知故問道。
“你……哎呀!你壞死瞭!就是……就是偷偷地……那個嘛!”蔡夢君又不好意思地低下瞭頭。
“那個是哪個呀?”我輕輕地捏著她的下巴,故意把嘴唇貼近瞭她的朱唇,眼睛註視著她水汪汪的雙眸,“說出來。我想知道。
蔡夢君的眼睛躲閃不瞭,嘴巴又被我若即若離地勾引著,而我口中的熱氣也不斷地噴灑在她的臉上,於是她的臉頰不但變得更紅,而且整個身體也突然酥軟瞭下來,眼神開始變得迷離呆滯,嘴上似呢喃一樣,對我輕聲自白道:”那個……就是……就是用手指……揉下面洞洞上的那顆軟粒粒……
“揉自己的陰蒂豆豆,對吧?”
“嗯……還有……就是……我會用手指……插進裡面……我們倆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我也這樣做瞭……”
“看來你很喜歡做愛呢,我的小夢夢!”我輕聲對她說道,一時間心血來潮,在給瞭她一個吻之後,繼續對她問道,“喜歡下面淫穴被插入的感覺麼?”
蔡夢君的眼神渙散,尤其才被我親吻瞭一下之後,她似乎短暫地迷失瞭自己,也不顧周圍會不會有人看向我倆,癱軟在我的身上之後,卻同時張開瞭雙臂,把我緊緊摟入自己的懷裡:“喜歡……壞蛋……非要我說出來……我……好喜歡你插在我體內的感覺……”
“很喜歡做愛的小夢夢……”
“當然喜歡……我很喜歡跟你做愛……秋巖……回去學校之後的那天晚上……用手指插自己的時候……我都是在幻想被你……被你插入的……”
我心中簡直大喜過望,以至於稍稍有點得意忘形:“夢夢,我真沒看出來呢——平時這麼文靜的你,私底下這麼騷呢!”
“討厭……說我騷……你……我騷的話,你喜歡麼?”
“當然喜歡啊!”
“那我隻對你一個人……隻對你一個人騷……好不好?”
“好啊,我的小騷寶貝!那你看小說的時候,會不會幻想被人操呢……”
“你……你說這個字……好難聽啊……”
“會不會啊,夢君?”
“會……當然會……尤其是在我認識你以後……在那天晚上以後……我都會幻想你是小說裡的男主角……而我是女主角……你用書裡的情節和身份和我相遇……和我上床……”
“那你遇到我之前呢?會不會幻想自己和跟小說裡那些男主角一樣的人做愛、被他們操你的小嫩穴呀?”我雖然是用著哄女生的語氣跟她說這些話,但是事後我反省自己的時候,發現我的這句話說的確是是太出格瞭——但是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我一時玩心大起,本以為這麼用言語刺激她,反而會喚醒她身體裡被壓抑很久的色情細胞。
——以至於我都忽略瞭,在蔡夢君聽到我這麼發問的時候,她已經清醒瞭許多:
“我……我隻是會想象有那麼一個男生的存在……他……在遇到你之前,這個形象不是我生活中的誰……在遇到你之後,他是你,秋巖……”
“哼哼,少來!實話實說,是不是有想過小說裡的那些情節呀?沒事的,有也沒事,就是自己想想玩而已嘛!快告訴我,跟我坦白從寬!”
沒等我說完話,蔡夢君已經輕輕松開瞭自己的懷抱,略微認真地看著我:“我不是的,秋巖……我是會幻想……但我幻想的是我和自己的心上人……”
“那你還看這些小說……”
“我會看這些小說,不代表我是個隨便的女生!”
她說完這句話,我見她撇嘴,我這才知道,我可能挑逗得有點過火瞭: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夢君……”
依然是不等我把話說完,且依然臉色通紅,但是這一次,她的語氣卻十分地清醒並且鄭重,還帶著些許冤枉與委屈:“秋巖,那天晚上我在你懷裡的表現、我今天在這裡告訴你的這些,還有很早以前咱們倆剛認識不久的時候,我在車裡和那個酒店裡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喜歡你、鐘情於你;但如果因為這些,再加上……再加上我認識你的時候就已經為人所騙過而不是處女,你就認為我是一個隨便的女生,你就錯瞭!”
她說完,拎著自己的外套和給夏雪平買的那兩隻禮盒,便氣沖沖地走出瞭書店。
我見狀,也立即拎著自己的羽絨外衣和那兩套西裝、以及買個夏雪平的首飾迅速地追瞭上去。
一出店門,卻看見蔡夢君彷徨地左顧右盼瞭一番,又憋著委屈回過頭看瞭看我,隨後又低下瞭頭。
“我不是那個意思,夢君……”
蔡夢君依舊撇著嘴,低著頭,對我生氣地說道:“哼,反正東西也買完瞭,也沒什麼要逛的瞭……真沒勁!不想逛瞭,走吧!”
“不是,那咱倆還吃不吃東西啊?該吃晚飯瞭呀!”
“不吃瞭……我不餓!”
“晚飯多少吃點唄,要不吃的話會傷胃的。”
“傷著唄,反正心都傷瞭……”她說完,低著頭,氣呼呼地把那兩隻禮盒遞到瞭我的面前,等我接過禮盒之後,迅速地披上衣服,自己一個人低頭走在前面,憤怒地走到瞭升降直梯間的門口。
我隻好默默地跟在她的而身後,一時間看她如此地生氣,也不敢靠近前去摟著她或者牽手,但又生怕她隨時會把我推到一旁不讓我跟著,抑或趁我不備,找個人多的地方、或者在進入電梯之後趁著電梯裡人多,而跟在人叢之後把我甩掉;但我也註意到,她在前面走著,走三步還要微微側過臉,用餘光看著跟在她身後的我,仿佛生怕我跟不上、或者反而我會沒良心地故意趁機溜走甩掉她似的。一直到電梯來到瞭地下二層的停車場裡,還徑直走到瞭我的車子旁邊等著我開車門,我這才總算松瞭口氣放下瞭心。
等我車鎖打開,她又怒又怨地拉開瞭車門,坐在瞭車子裡低頭不說話。我則先把東西在後座上放好,然後才上瞭車,看她生瞭會兒悶氣,才試探著先拉瞭拉她的手,然後才試著摸瞭摸她的後背,順著後背摩挲,撫摸著她慢慢留長的及肩長發。
“別生氣瞭,夢君,我剛才錯瞭!我就是逗你玩而已,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秋巖……”蔡夢君依然失落地低著頭,半晌後才擠出一句話對我質問道:“你告訴我,這次你接近我,你讓張霽隆把你介紹給我爸,然後再跟我來相親、再來接近我,真的不是為瞭什麼其他的原因吧?比如你想通過我爸飛黃騰達?比如你不想當警察瞭想從政、想加入藍黨?”
“不是……夢君,我哪裡讓你覺得我要這樣瞭?”我一聽就知道這姑娘還在氣頭上,並且對我已經產生瞭深深的誤解,“你真的想多瞭,夢夢,我剛才真的是為瞭逗你才那麼說的,我沒別的意思……你看,我跟你爸爸認識,也不都是因為張霽隆,我之前救過你爸爸一命你也知道的啊?當然,我沒有跟你炫耀或者什麼其他認識,說實在的,當時我都不知道你就是蔡勵晟的女兒;再者,我同意去相親,也不是為瞭接近你或者靠上你爸爸——我當時是因為,我爸去外地做專題采訪、而我這邊……我這邊我又跟夏雪平鬧掰瞭,我今年元旦兩天的時候,就一個人自己過,咱們局那個趙嘉霖,你素未謀面的好姐妹兒,她看我可憐讓我去她傢吃飯來著,結果飯桌上沒想到就遇到蔡叔叔瞭,當時趙嘉霖她阿瑪和他那四個叔叔,外加張霽隆他們幾個一起亂點鴛鴦譜,就讓我去跟你相親瞭……實話跟你說瞭吧,我其實當時還不知道我要見到的人是你,還有點不情願;但真沒想到居然是你,見瞭你之後,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心都化瞭——這也是實話。如果我要見到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女生,別說你爸爸是蔡副省長,就算是易瑞明和汪啟程,而且就算是長得再漂亮、再貌若天仙,我肯定也不會答應的。正因為蔡傢的這個小公主是你,我才會在吃完飯之後馬上就跟你出來的。而且你看,就我這樣子,當警察還有些力不從心呢,讓我從政、加入藍黨?我也得有那個金剛鉆啊!夢夢,我跟你在一起,真的不是為瞭什麼飛黃騰達,我也是因為喜歡你我才願意跟你在一起,我覺得你我這次重逢,完全就是命運的安排。”
蔡夢君聽瞭我的話,卻並沒有因此臉上有些許的欣慰,繼續悶著頭問道:“那你……有沒有因為……我早就不是處女……早就不純潔瞭,而看不起我,而不喜歡我?哪怕有過那麼一刻也算數!”
“你想哪去瞭,夢君……我從來都沒有因為這個不喜歡你,我更沒有因為那一層軟組織而覺得你不純潔瞭——我對所有女生,都不會因為她是不是處女而去肆意品頭論足,更別說是你瞭。我雖然知道自己心智確實還不成熟,但是我早就過瞭十幾歲時候那種把物化女生當成驕傲的二逼年紀瞭!而且,我向天發誓,從我之前認識你一直到現在,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我所見過的最純潔的女孩!”
“那為什麼你一直不願意跟我談戀愛呢?我覺得哪怕是你當初為瞭接近亦菲而哄騙我,你如果真的是喜歡我的話,我們兩個在一起應該沒有問題的吧?為什麼你一直都拿你要跟你的上司在一起談戀愛搪塞我?我後來才知道,你的那個所謂”心上人上司“夏雪平其實是你的媽媽!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說呢?你知不知道,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瞭我很久?我思來想去我也想不明白!而剛才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才讓我覺得,其實你是看不上我,你覺得我是被人開過苞的、已經不是原封的瞭,你才會那那樣拙劣的謊言來糊弄我!秋巖,你告訴我,我求求你跟我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其實就是向我猜測的這樣想的啊?”
被她這麼一問,我不單單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拷問住,同時我整顆心都涼透瞭,並化成一股冷汗直接把後背浸透——我在這一秒之之前真的完全沒記住,我的的確確曾經跟她說過我要跟“我的上司”談戀愛的事情;而那天下午,我還親自跟她介紹瞭夏雪平是我的親媽……
冷靜……冷靜……沉住氣……
“那個……夢君,我實話告訴你吧,我那麼說確實有糊弄你的成分在……我確實覺得,你不認識夏雪平,當時夏雪平跟我鬧別扭,看到你在市局門口吻瞭我之後又是那樣的反應,所以我覺得我對你說,我其實早就”看上我的上司“,你會對我死心……反正你並不是真正知道夏雪平是誰……而我糊弄你,並不是在我心裡我輕賤你、我覺得你不純潔、我覺得不是處女是一種原罪;我糊弄你是在於,我最後一天去見段亦菲的時候,我看到你對我的反應那麼激烈,我就覺得你一定對我為瞭查案子而接近你最好的朋友、而欺騙你、利用你的這件事特別特別的憤怒和傷心……而且,我也沒想到後來段亦菲會自殺……說實話,我和你在一起,我現在一想起之前,一想起段亦菲的時候,我的良心還會覺得過不去……我當時是覺得,你不應該跟一個騙子在一塊兒,尤其還是利用過你、間接毀瞭你最好朋友一生的一個騙子,雖然這個騙子對他的所作所為並不覺得虧心……”
——我現在都知道為啥當初在警院最後一年的時候,我同時報名安保局和國情部,這倆地方都會願意要我瞭:何秋巖啊何秋巖,你這小子撒起謊來是真他娘的不需要打草稿啊!
但有一句話真是我此刻的實話:我本來一想起段亦菲的時候,良心就會覺得過不去;而現在,這種虧心感正在更加拼命地加倍中。
但我更不可能把我和夏雪平的真實關系如實告訴她,那樣的話她肯定是更加接受不瞭……
“你還知道你自己是個騙子!大騙子!你就是個大騙子!”蔡夢君看著我,惡狠狠地說出瞭這些話,但她也總算是抬起頭瞭,而隨後,她抬起身子,往我身上一撲,緊緊地把我的脖子摟住,眼含水光地凝視著我:“你騙人感情、騙人的心,你就是個大騙子!”
“對不起,夢夢,我真的錯瞭!”承認錯誤這句話,也是真話,而且我也感受得到,此刻她的氣已經消瞭,而且這次生氣過後,我有預感,我和她的關系,其實會更加地親近。
隻是似乎,我距離另外的那個人,就更加地遠瞭。
而在我還沒來得及去想其他的事情的時候,蔡夢君突然支起身子,然後轉過身、一條腿半跪在副駕駛椅子上,雙手扶準瞭我的頭顱,那軟嫩的香唇對準瞭我假話頻出的罪惡之口,並用那最美好最清澈的舌頭,探入瞭我這充滿瞭虛言的口中。我猶豫瞭片刻,也舒展開自己那邪惡的舌頭,蠱惑著她的念頭,在我的口中來回翻攪,並且逐漸逐漸地吸吮著她的舌頭;但對於自己其實正在用黑暗的心思染指她的靈魂,並把她的純凈靈魂一口一口抽離到我的體內時,我的心裡,其實感覺到的竟然是一種快慰——正如剛才在書店裡,我一點點用語言鞭笞刺激著她的心靈一樣,我確實真心覺得,她早已落紅並不算是一種失貞,那對我來說隻是潔白玉璧上一個可以忽略的瑕疵,我反倒是覺得,我自己是一個滿身污墨的怪物,而我正用著自己沾滿漆黑的雙手,來把她也逐漸染黑,對我來說似乎是一種自己存在的證明,對我來說似乎是一種成就,對我來說似乎是一種有人還能愛著我、慣著我的安穩。
吻瞭一會兒,蔡夢君便停下瞭,她目光迷離地看著我,對我輕聲說道:“秋巖,你知道麼?你自己從中午吃飯,到剛剛在車上送我過來,身上一直有一種悶悶不樂的情緒……我還以為……”
“啊?我悶悶不樂?我有嗎?”
“你有!但……可能……或許你自己感覺不到吧。但是你確實有一種苦悶的感覺。我有想過,你的苦悶可能是你的工作和這兩天的經歷給你帶來的,但是更多的,我會覺得,你並不是真心喜歡我,甚至你可能並不喜歡我,你會討厭我……”
“哪能啊,夢君,我並沒有不喜歡你——我很喜歡你,我真的覺得我倆現在在一起,是命運使然,是天作之合。”
“你如果真的這樣覺得,我就安心瞭。我又何嘗不是呢,秋巖?我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你瞭,你知道麼?我覺得我命中註定的那個心上人,那個可以見到各種不同面的,無論是文靜的、是乖巧的、開朗的、單純的、被人欺負諷刺瞭或者坑瞭錢占瞭便宜還要裝作大方的,還是心底苦悶的、孤獨的、不乖的、頑皮的、癡傻的、好色的、羞恥的、甚至有些淫蕩的我的那個人,就是你瞭。”蔡夢君對我說道,說出這些時候,她還忍不住流出瞭兩行熱淚,“但是啊,秋巖,你要知道,我的這些淘氣也好、好色也好、欲望也好、淫蕩也好,除瞭我自己以外,除瞭你以外,我從沒給別人流露出半點兒,哪怕那一次被人蒙騙瞭、灌醉瞭,也是如此!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生!我還是那句話,我要你記住:我是你何秋巖的女朋友,我以後還要做你何秋巖的妻子,我這輩子,都隻有你何秋巖一個人!從今往後,我的這些淘氣、好色、欲望和淫蕩,都隻是屬於你何秋巖一個人的!”
蔡夢君的這番話說得我十分動容,讓我忍不住把她直接拉到我的懷裡——但是我也不過是因為被她說得心軟至極,想把她抱在我的懷裡緊緊摟一會兒而已,而她實際上卻似乎很想跌在我的身上一樣,等我將她拉住之後,她卻先跨坐在瞭我的大腿上,雙手扶著我的顴骨,把自己剛剛那委屈入含過黃蓮一樣的嘴巴,示威一樣地親吻在瞭我的嘴唇上面,她的長發和軀幹,毫無道理地瞬間糊到瞭我的臉上,讓我在被她那用含蓄壓抑瞭二十多年的熱烈侵襲過後,不免有些喘不過氣來;我一著急,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挪到瞭座椅高度調節閘的那裡,但既然碰到瞭,我便索性把座椅放倒,讓自己平躺下來,這樣的話在她那憤怒而不饒人的嘴唇妄圖緊跟住我的卑劣的口腔的同時,能夠讓我有機會調節一下自己的呼吸。而她見我放倒座椅躺下,果然把自己的嘴唇跟瞭上來,並且用著自己那對看似嬌小柔軟的香唇,猛吸出我這心術不正的舌頭,並在自己的唇齒之間牢牢銜著,我隻要掙紮一點兒,我就會被自己的動作弄疼,而她卻正是想要用這招數來懲罰我剛才言語裡的猥瑣冒犯;但同時,她卻繼續保持著跨坐的姿勢,並在突然霸道地吸吻之中,扭動著胯骨和下肢,胸口一挺、雙臂一抻,脫掉瞭剛才被她置氣時甩著胳膊穿上的桃花粉色短羽絨外套,而長款包臀高領毛衫裡蔡夢君苗條的身軀,在灰暗的停車場裡、在這冷得隻能靠著彼此身上溫度取暖的車子裡,這吸吻我、壓倒我、還脫下外套的動作,竟然顯得分外妖嬈嫵媚。
但她的動作也就僅限於此瞭,傻姑娘問得自己的下頜與我的臉上滿是我倆融合在一起的口水,而且她吸吮我的舌頭,吸瞭一會兒,自己咬肌似乎先酸瞭;因而,沒過多久,明明是被我冒犯瞭的她,卻悻悻地睜開瞭眼睛,並且在松開雙唇,把舌頭還給我的那一瞬間,一條透明且閃著亮光的唾絲,從我的舌尖一直拉長到她的櫻口中,並在我的左胸口處斷掉,留下香潤咸濕的印記。而她看到這出糗的一幕,眼神雖沒有閃躲,自己卻先不好意思地笑瞭。
“還笑,小笨蛋……”我見狀,直接用左臂一把反手將她摟在自己懷裡,把她微微撐起的身體繼續壓在我的身上,同時右手毫不客氣地隔著她的內絨貼身褲襪,狠狠握在她小巧高翹的屁股上,並猛抓瞭一把。
她的臉色再次變得紅潤起來,嘴巴卻繃著,眉毛皺著,握起小拳頭來對著我的胸膛輕輕砸瞭一下:“大壞人……放開我……”
“我才不放開!你剛剛不是還說你是我的麼?而且姑娘,就你剛才這套連招下來,外加你看看你現在騎著的位置,你說說我倆要是現在在這車子裡不做點什麼的話,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呀?”我憋著壞笑,邊輕輕撫摸著她彈軟的翹臀,邊對她繼續挑逗道。
蔡夢君半怒半笑半懵懂地低頭看瞭看自己下體,隻見那條內絨防凍褲襪,已經被她剛才這麼一跨坐、外加我趁她憤怒看著我的時候偷偷拎著後腰上提,而在陰阜那裡勒出一幅清晰誘惑、如同迷你的成熟芒果一樣的輪廓,而中間那看著就讓我覺得剝開外皮裡面汁水必然十足的縫隙,正親密地貼合在我下半身已然完全撐起的小帳篷處。
我看得出來,其實她的身體早被我的緊繃的龜頭,即便隔著厚實的佈料也頂的酥軟,她想用雙臂撐著椅背來保持自己姿態的強硬,並以此來掙脫我的懷抱,可是她的整個身體卻都在有規律地發抖著,呼吸的節奏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而她的嘴上卻仍在辯駁:“我……我那是……我根本沒註意……你讓我起來,何秋巖,我起來我這裡就不騎著你那裡瞭……”
“我不!我就讓你這麼騎著我——我要是沒說錯,你分明就是想,但是既是不好意思,又是被我剛才說得生氣瞭,所以就故意跟我倆矜持呢?是不是?傻姑娘,我那是逗你玩呢,你還當真……”
很明顯,蔡夢君是被我說中瞭心事,她不僅羞臊地低下瞭頭,還緊緊閉上瞭眼睛,嘴上說著:“壞蛋!何秋巖你個大流氓……我才沒有呢……”但她這次卻並沒有推開我,反而把她的嘴巴再次靠近我的眼前,臉頰發燙、目光迷離地看著我,並且重新摟緊瞭我的肩頸。
剛才我對她口出污言穢語那算是我不懂分寸,但是此刻我要是突然坐懷不亂,那才是真的分不清時晌,我便把兩隻手都摸向瞭她的屁股,
“還說沒有是吧?我的小夢夢,你可真是嘴硬呢!你說你看那些色情小說的時候,會把我幻想成你的男主角,我倒是很好奇,那些小說裡,有沒有類似於現在咱倆這樣的場景呢?”我把她的身子扶起,讓她坐直,然後我也挺起瞭身子,把臉埋在她的胸谷間,抬眼看著她已然七葷八素的雙眸;而這樣的姿勢,讓我的胯下的帳篷撐得更加高聳的同時,也在她的雙腿間頂得更緊更結實。
“你壞死瞭!哼……”她依然控訴著,但是此刻,就連抱著我的姿勢都變得軟綿綿的,嘴角上情難自已的笑容,也出賣瞭她很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還嘴硬……你自己說的,你的這些淘氣、好色、欲望和淫蕩,都隻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那現在這裡就我倆,你不好好給我表現表現你的這些特質,還準備啥時候給我表現呀?”
“不要啊……這裡……萬一有人怎麼……唔……唔……”
我不容她再繼續辯解,也不再理會我倆這輛車子分明停在瞭最邊角的地方、她卻依然因為自己的習慣性的矜持與傳統嚴格的教養而徒生出來的膽怯憂慮,這次換我來伸出舌頭,侵襲著她保守的香唇甜舌,同時我先表率著,挺著自己的腰身,把她整個人都抬起來後,挺著屁股解開腰帶,並迅速連同裡面的毛絨褲、棉線襯褲和內褲,一並跟外面的西裝褲子褪下,裸露著我自信結實有力的屁股坐回到瞭座椅上,並挪動瞭她纏繞在我頸部的一隻嬌嫩素手,引導著她抓握住我的臀肌;緊接著,我單手攬著她的後腰,微微抬起她的身體,隨後我右手與雙腿雙腳並用,將我的褲子徹底連推帶踩地脫下,那根早就不安分的似火陰莖,早已耐不住性子,從我的平角內褲中跳脫而出,抬著挺拔堅硬的柱體,撞擊在蔡夢君絨褲中間的駱駝趾上。
蔡夢君的雙手,正毫不客氣地在我的屁股上抓揉著,見到瞭我的陽具被解放出來之後,面色通紅的她也根本不再掩飾,輕咬著下嘴唇,抬起自己的右手來,抓在瞭我的肉筋。我特別喜歡她幫我擼動肉棒的感覺,尤其是她的手指纖細會顯得我的肉棒格外粗大的同時,她的手指套弄的速度生澀而緩慢,反而能在活動當中刺激到龜頭上面和冠狀溝下的每一寸肌膚以及遍佈那裡的末梢神經,而且她一直用著自己的指尖沿著我凸起的血管進行按摩,在刺激我的快感的同時,還變相地幫著我對海綿體進行著不斷地充血。
而趁著已經被我的肉體挑逗得再次腦子發空的癡傻的她,微張著嘴巴、含著口水,註意力全部集中在我的下半身的時候,我便順勢抓著她的腰肢,微微坐起身後,連著裡面的桃粉色的內褲邊沿、拽住她的褲襪,兩相用力,便將她的下半身剝瞭個精光。我捧住她的屁股,用手掌蓋著她的臀肉且輕輕往兩邊拉扯,又轉著圈地往中間擠壓,三五下後,我的雙手便順著她纖嫩大腿的輪廓來到她的雙腿之間,用手背貼著她的大腿內側,兩隻手的食指和拇指,便能同時一邊撥弄並按住她那被兩邊肉貝夾緊的薄軟陰唇,一邊沿著陰唇原本緊緊合上又被我粗暴地剝開的那一面,打著圈兒蘸著香滑的女生汁蜜,向上揉按到她依然凸起且變得跟我的龜頭一樣、又跟她臉頰一樣通紅得陰蒂。
我故意微微把身體向前竄瞭一些,仰視著她並用手指給她帶來這世上最快慰愉悅按摩的同時,鼻子也湊近瞭她那青蔥茂密的那一小叢陰毛,嗅瞭嗅她身體內清鮮帶著熱絡的甜絲絲的味道後,故意伸出舌頭在距離她陰蒂上端的毛茸茸處舔瞭一口。她立刻被嚇得全身一震,輕拍瞭一下我的額頭:
“討厭!我剛剛上過廁所的、還有汗,臟的……真饞!你……等我晚上洗過澡……哎喲!啊——啊嗯!”
她正說著,一分神,我便重新把身子往回一探,朝上一竄後,用我這條火熱的鐵莖正對準瞭她蜜穴的大概位置,隨後就勢把正在她陰蒂上輕觸著的手有力地托向她的鼠蹊部位,並且用雙掌連托帶推,直接把她的雙腿分開的同時也讓她失去瞭重心;而她如此向後一坐,正巧就把屁股坐到瞭我的大腿上,而在我的挪動之下,在她再向前找平衡而將身體前傾的時候,她的桃源蜜穴便正巧把我的整顆龜頭全部含入那貝蛤之中。
“啊……嗯嗯……”
她隻大聲地嬌嗔瞭一聲,還是十分緊張地松開我的肉棒,捂住瞭自己的嘴巴,盡管周圍連一隻蜜蜂都沒有飛過去的影子;而她把手一松開,我正好方便向上一用力,哪怕她有些惶恐地試著站起身子,我的大半根陰莖,也已經把她的下場膣道塞瞭個充實,尤其是就在這車裡,以她雖然還不到一米七五的身高,並不能完全站直,而當我挪動身體,而讓自己的陰莖往下一退,短瞬的抽插讓她全身都像過電一般的受到瞭刺激,最後她隻能再次坐下,並同時忍著突然被入侵的疼痛,和隨後排山倒海而來並瞬間占據整個身體的顫癢,緩慢地把我的陰莖齊根插入,觸碰著花蕊深處。
她完全沒有回過神,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於是我便發揮作為一個尤其在身體素質上見長的優秀警校生的優勢,以標準的臀橋運動的動作,把力道放在瞭自己後腰、屁股、大腿和腹肌上,向上一挺向下一坐,專心地往復刺激著不斷湧出蜜液的柔軟花芯。雖說她正跨坐在我的髖部,但是在可能會被人窺視到的恐懼與密閉空間內被心愛之人不講道理的侵犯的刺激中,與其說她是在騎著我,更像是難以駕馭的我正給她一種雲霄飛車般的刺激,讓她的陰道被動地對我的粗壯雞巴吞吐之時,整個人也感受到瞭雙腳離地的暈眩。她即便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但是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扭動、飽滿的胸脯不受控制地向前挺著,我見勢便直接把她的雙手拉在自己手裡,並與她十指緊扣,讓她根本掙紮不能,並觀賞者她的酥胸在她的毛衫裡肆意亂飛的模樣;而她越是掙紮,自己最先扭開的反倒不是被我控制住的雙手,而是她自己的屁股和腰腹,因此她便越發地著急,一著急,狹長的丹穴便把我的陰莖抓握得更加緊湊,我的雄性器官便會在她的體內脹得更大,在那穹隆裡肉褶皺上剮蹭、以及頂到海綿體軟肉和撞擊子宮頸口的感受,便會讓我和她彼此都更加地強烈。
越是這樣,她就越想要暢快地叫出聲音,可她的自尊心與文靜內斂的保守性子,卻更加地要求她壓抑自己的淫叫,於是她即便已經用嘴巴發出瞭如同蚊子一樣的輕哼,但卻依舊緊咬著牙關不肯爽暢地哼嚀出聲。而我見她越是如此,我便越想把她從這種禁錮中解放出來,我想讓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自由自在的、無拘無束的、隨心所欲的,我便越是想對她進行挑誘,甚至是調教。
於是,在我的槍炮朝著上方的神秘少女堡壘高速進攻的同時,我瞅準瞭機會,松開瞭她的雙手後,又飛快地抓住她的長毛衫下擺,並朝著她的胸口之上一抓一推,抓到瞭裡面的保暖內襯之後再一掀開,那對正跳著頑皮舞蹈的小可愛們,儼然暴露在瞭我的眼前,而我並不準備就此罷手,我拉著她的衣服向後掀開;但此時快感中的蔡夢君多多少少換過瞭些許神志,她也對自己的下體感覺有所感受,因此,她一邊用力夾緊雙腿並做著提肛動作,讓盆底肌帶動自己的膣內的穹隆緊握的程度,一邊忍受著酥癢帶來陰道內部潮水緩緩湧出的快感,震顫著身體壓住我的手:
“嗯……嗯……啊!秋巖……衣服不脫……不要脫……萬一被人看到的話……不要脫……”
“我的公主……呼……你總算是出聲瞭哈!”
“啊……唔……嗯……壞蛋!會被人……嗯……嗯嗯……聽到的……”
“哪有人?就有我這麼個壞蛋大流氓!”
我見她確實不想脫掉自己的上半身衣服,我便放過瞭她的衣服,但是卻不能放過那舞蹈中正聳立著嫩嘟嘟、紅彤彤乳頭的奶白玉兔們,我便摟住她柔軟的嬌軀,把臉貼到瞭她的乳溝之中,來回迅速換著左右,啃舐著那兩顆硬挺的肉珠。
“啊!壞蛋……癢啊……好癢……”
“親愛的!你叫出來的聲音真好聽……”我故意挑釁似的說瞭這麼一句話後,再次用雙唇包裹著自己的牙齒,並就和著剛才在她乳頭跟乳暈圓片上的唾水,來回地囁咬著她香潤的乳尖;並且這還不夠,因為我稍支起身體後,腰腹的上下擺動幅度明顯小瞭很多,也沒有支點能讓我用上力氣,我便一邊吻食著她的酥胸,一邊捧著她的屁股和腋下肋骨部位,托著她引導她自己在我的身體上加速馳騁。
因此,這樣下來,她的牙關再也難以咬合,歡快悅耳的魅惑吟唱,響滿瞭整個車艙。
“唔……嗯……嗯——嗯嗯嗯啊啊啊!壞蛋!欺負我……真討厭……啊啊啊……被人聽到瞭怎麼辦?”
“我不怕……呼……嘖……反正我很享受你的聲音……比剛才故意忍著享受多瞭……夢君,我喜歡這樣的你……”
“可我不啊……啊……你輕一點啊……插得好深……壞蛋……你故意欺負我……我自己騎著的話……才不會這麼深……”
“那你得進步呀!呼……哈……你還說你要給我展示你的淫蕩和欲望……你就這種程度的呀?”
“壞傢夥……大壞蛋!這事兒……啊啊……還能笑我……我……啊啊啊……我知道瞭啊……你射出來……你快射出來啊啊啊……”
被我如此地上下刺激著、淫水還不停地從體內湧出的蔡夢君,已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但是我分明能感受到她的狹道兩邊正在緊繃,對我抓握得幅度也變得大瞭起來,於我而言,幾乎沒怎麼經過人事的她的身體構造,還真有些讓我吃不消,但好在我早就會通過呼吸和挪動自己陰莖插入的角度來平緩下來在這樣緊窄濕滑的抽插中帶來的刺激,而這姑娘卻傻乎乎地以為她一味地夾腿提肛就能讓我迅速射出來,而她似乎被我托著而用著下面的嘴巴加速吸吐我滾熱陽具帶來快慰愉悅的同時,完全忘瞭自己控制一下自己的扭動腰肢和上坐下蹲的速度,並且,似乎這樣的快感跟她緊繃著的括約肌,反而在心理上鼓勵著她套弄的速度越來越快,以至於,她根本沒能想到,這樣做的後果,是還沒給我的龜頭帶來酥麻感的時候,一陣接著一陣的熱流便從她的體內澆灌進入我的馬眼裡面,而她自己也根本都沒反應過來,目光變得呆滯的一剎那,胸脯和蜂腰嫩腹齊齊往前一挺,大腿剛開始忍不住上下顫抖的一剎那,美穴的上端突然傳出一陣悉瑣的“滋滋”聲音,我便分明感覺到一個熱流噴灑在瞭我的小腹部,帶著些許咸騷味道的溫熱液體浸濕瞭我陰莖上方的虯毛。
配合著淫水激浪後的尿液噴湧結束之後,蔡夢君整個人都癱軟在瞭我的身上,她呆呆而幸福地看著我,舒展著眉毛、上揚著嘴角,但還在語氣輕柔地對我控訴著:“大壞蛋……哼嗯……怎麼還不射……給你弄射瞭你就不欺負我瞭……”
“就想這麼讓我射,你還差得遠呢……”
“壞蛋……”
“還把自己弄潮吹瞭,小笨蛋!哪有你這樣笨的……”
“哼……壞蛋……”
誰知道,我剛說完這句話,正對著車頭的地方,突然傳來瞭一聲稚嫩的怪嘯:“哈!”
我倆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緊張便各自把對方都報得更加緊瞭,而沒想到就在這頓時的緊張,讓她全身肌肉保持著抽搐前直挺挺的緊繃,而我的陰莖因為充血變得更加緊脹,但我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是趕忙扯過來自己的那件羽絨外套,連忙給蔡夢君披在身上;但沒想到,我就這樣屁股一扭動,陰莖在她的身體裡小幅度地扭瞭一個弧角,外加我的心理應激,讓我一個不留神,在她的蜜穴深處精關大開。而她也根本沒有準備,緊張之中明顯感覺到我的龜頭在她的子宮前面炸開,用她後來的話說,她分明感覺到有一種帶著滾燙感覺的電流從我的“壞東西”裡一股又一股地順著下面射進瞭她的心裡,於是她也忍不住,暢快地淫嘆瞭兩聲:“啊哼……啊——”
“嘿嘿!叔叔阿姨,你們倆在幹嘛呀!”沒想到外面那聲音又響瞭起來,我敢忙把披在蔡夢君身上的羽絨大衣的帽子提起,把她的身體完全蓋住;回過頭仔細一看,一個差不多也就是五六歲大的頑劣男童,正一面蹦蹦躂躂地跳著往我們倆的車子裡面望著,一面大聲叫喚著:“叔叔阿姨在幹嘛呀!還躲著不出來!妹妹快看!這輛車子裡面有個叔叔和阿姨在裡面躲著,不知道幹啥呢!”
——不用說,在這個小男孩旁邊可能還得有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隻不過這個女孩也在圍觀我倆,那女孩倒是比那男孩安靜多瞭,至少沒有吵嚷也沒有說三道四,但是我倆就現在赤裸著下體,在車裡剛剛進行過一番車震,卻被兩個孩童圍觀,還是有點讓人尷尬……
而蔡夢君,一邊貓在我的衣服裡不敢露頭,另一邊卻斜著眼睛看著我,偷偷地壓著聲音竊笑著。
“哎哎哎!你倆幹嘛呢,赫赫、茜茜,找你倆半天瞭!回傢吃飯瞭知道嗎?這麼大個停車場,亂跑什麼?”正在這時候,一個聽起來差不多三十幾歲的女人的聲音也在我的車前響起,我聽到瞭以後,忙把自己的座椅放得更平瞭下來。
“撿皮球呢。”一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聲音回答道。
而那個小男孩仿佛根本不想放過我和蔡夢君,對著女人用著特別大的聲音說道:“媽媽!媽媽!剛才我看見就這個車裡!大吉普裡!有個叔叔和一個阿姨在裡面躲著!不知道在幹嘛!那個阿姨好像還一直叫喚來著——聽著好像很難受很痛苦的!媽媽你說,那個叔叔是不是也在打那個阿姨啊?是不是那個叔叔在欺負阿姨?我們是不是要救救這個阿姨?”
“車裡?哪個車裡?哪有什麼動靜啊?”——我的天,小孩不明白事兒也就算瞭,一個大人也不明白事情麼?
“就這個車裡,媽媽!那個阿姨好像在忍著的感覺,但是聲音聽起來可疼瞭!就好像之前有一天晚上,我睡覺上廁所後,回來聽到你和爸爸的房間裡,爸爸光著身子”打你“時候的聲音一樣!媽媽,你說這個叔叔是不是也在打這個阿姨啊!我是不是也應該把那個壞叔叔像那天晚上我把爸爸揪著頭發拽出房間一樣,把他也拽著頭發從車裡拽出來啊?”
我和蔡夢君看瞭對方一眼,雖然嘴裡都“噗嗤”一聲,但還是都掐著各自的大腿忍著沒笑出來。
“瞎說什麼!你看錯瞭!趕緊的!別玩瞭,快點上車,姥姥還等著回傢做飯呢……以後別瞎亂跑知道嗎?不該看不該聽的,以後別瞎往上湊熱鬧……看我回傢不收拾你們倆……”
等著這兩小孩一大人走瞭,滿額頭是汗珠的蔡夢君才頑皮而甜蜜地笑著,從我的衣服裡探出頭來:“嘿嘿,你不是說你不會被我弄射出來麼?剛才這是怎麼回事呀?”說完,她還故意地摸摸我仍然未完全軟縮下來、還插在她身體內的陰莖並擺弄瞭一會兒,還伸手從自己的蜜洞裡摳出一小捏她的淫水和我精液的混合物,故意在我眼前晃瞭晃沾滿白濁汁液的手指。
“哼,這會兒完事瞭,你倒是又得以瞭呀,小夢夢同學?你說你這麼淘氣又可愛,都成”阿姨“瞭都!”說實話,剛才被那孩子嚇得射瞭精液,也真是我自打懂得做愛之後最出糗的一次經歷,我心裡還是覺得憋屈氣惱的,但我也沒辦法表現得太過,隻能故意岔著話題逗著蔡夢君。
“那怎麼瞭?我都二十三四歲的人瞭,跟那麼大的孩子比起來,我肯定是阿姨呀!倒是你,嘿嘿,”欺負阿姨“的”打人“的”壞叔叔“!嘻嘻……”蔡夢君笑著,攥起一撮發梢,在我的脖子根上來回掃著劃轉著。
“唉……死熊孩子!”我在這樣叱瞭一句之後,也隻好無奈地摟著蔡夢君笑瞭笑。
再之後,我倆開車駛離瞭商廈。
再之後,我倆開車回到瞭市局附近,找瞭個小館子吃瞭頓晚飯。
再之後,我倆一起洗瞭澡,一起“開”瞭一整夜的“車”……
而在最後我倆都已經筋疲力盡,相擁著都準備合眼的時候,蔡夢君卻忽然對我說道:“對瞭,秋巖……咱們倆給夏阿姨買的禮物還沒送過去呢……明天你還要陪我去給我的朋友過生日,怎麼辦……”
“明天再說吧……”
等我再醒過來,就是被廖韜的電話吵醒。
實際上這一晚上,我睡得都是朦朦朧朧的,哪怕是做夢,我都在想著怎麼把我和蔡夢君買給夏雪平的東西送過去。但是送過去的方法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根本到現在都不知道夏雪平暫住在哪。
於是在蔡夢君醒來,我倆各自分別洗漱之後,我帶著她去食堂,一起吃瞭兩份南洋肉骨茶,並送她去上學之後,我隻好帶著那兩個禮盒跟那個卡梅奧吊墜先去瞭一趟情報局——被情報局保衛們樣的三條黑背大狼狗輪流嗅瞭一圈之後,我才成功地拎著禮盒上瞭樓。
但是今天,夏雪平還是沒來。八點鐘沒來,八點半沒來,九點鐘沒來,九點半也沒來。
而情報二處其他人似乎也都沒瞭蹤影,很奇怪,情報二處的辦公室今天收拾得都特別的幹凈,每個人的辦公桌上全都是片紙不留的狀態。
終於在快到十點的時候,周荻帶著兩三個探員出現在瞭情報二處的辦公室裡。而與此同時,重案一組那邊卻給我連著打瞭三個電話要我回去。在我昨晚朦朦朧朧的計劃裡,這個計劃是最差勁也是最次的選項,但是沒辦法,局裡似乎有點什麼事情著急呼我回去,我也實在是沒時間再等下去瞭。
“你們看看……這張桌子,還有這張桌子,當然還有我跟嶽處長的辦公桌裡面,還有沒有什麼要收拾起來的東西……把能先放起來的先放起來,實在不行的話,我已經聯系好瞭一輛垃圾車……趕緊著吧!”等我湊到周荻身邊的時候,這傢夥正在吩咐著調查課的手下似乎在做著什麼奇怪的工作。等他們開始忙活瞭,周荻看瞭看我,又看瞭看我手裡的東西,對我問道:“今天沒讓你過來,專案組也沒別的事情,昨天告訴過你能在電話裡和網上解決的事情,你就不用過來瞭,路達飛難道沒告訴你嗎?你怎麼還是來瞭?”
我拎起來手中的兩個禮盒在周荻眼前晃瞭晃,然後對他說道:“夏雪平今天生日,我想送點東西給她。她今天到底來麼?”
“應該是不來吧。”周荻看瞭眼禮盒又看瞭看我,“你對雪平真是夠用心的,秋巖,兩盒燕窩呢,這麼貴重的生日禮物?”
我沒搭他的茬兒,而是繼續問道:“哼,應該不來……那她現在住哪?你告訴我,我給她送過去就走。”
周荻想瞭想,抽瞭抽鼻子,這傢夥好像今早受瞭風寒似的:“嘶……我記得雪平跟我也說過,她不想讓你知道她現在的地址。秋巖,今天咱們這沒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回警察局休息吧……”
“那行吧,我知道瞭……”我想瞭想,咬著牙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瞭周荻,“這些東西你幫我送給夏雪平吧。”
“等會兒?你讓我送?”周荻雖然看著我的態度似乎很不爽,但不知為何,當我說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的臉上竟然表現得很詫異。
“對啊!你說說你又不告訴我夏雪平現在住哪,她今天又不來,那這些東西你不送誰送啊?你給我拿著!裡面是玻璃的,還有個吊墜,瑪瑙的也挺脆呢!別給我打碎瞭啊!”
沒想到周荻表現得竟然有點不耐煩,他看著我,思考瞭半晌,最終對我無可奈何地說道:“你真是……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為什麼特意讓路達飛給你發信息,告訴你沒什麼要緊事今天別來?你……唉!你也真是添亂!行吧,再說吧……你先把東西放我這裡。”說著,他拽著我來到瞭他的儲物櫃前,給我打來瞭櫃門後,讓我先把東西都放瞭進去。
放進去那一刻,我還特意掏出手機拍瞭張照片,當著夏雪平的面兒給她發瞭微信,並留言道:“提前祝你生日快樂。禮物放在辦公室周的櫃裡,他說給你送去。”並當著周荻的面兒按下瞭發送鍵。
周荻無奈地搖瞭搖頭,又對我說道:“行瞭,趕緊走吧,趁著人沒來……”
話音還沒落,一個調查課的探員便帶著一身寒氣,頂著滿腦門的汗珠風風火火地跑瞭過來:“課長……人已經來瞭!”
“誰來瞭?”
我剛開口,但見門口一大幫人呼呼啦啦地就湧到瞭情報二處辦公室的門口,但聽為首那傢夥用著趾高氣昂的態度,朗聲問道:“我聽說怎麼的,那個嶽凌音的辦公室就在這是吧?嗯……行,這娘們兒當警察、在警察廳的時候就沒給我過好臉色,都給我聽著,別的屋咱先不看,咱就來先看看這屋!”
周荻低著頭,聽見來人的說話聲,又扭頭看看我,臉上像是吃瞭蒼蠅之後的灰如水泥,但也躲不開瞭,隻好打瞭個響指讓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關好瞭抽屜櫃門後,帶著人站在辦公室門口一字排開,並對著來人立正敬禮。
“您來蒞臨視察我們歡迎,”周荻對著來人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這裡不是咱們專案組,是我們情報二處的辦公室,據我所知,您無權限過來視察的吧?”
我定睛一看,眼前這個穿著灰色厚羊駝呢子大衣、脖子上還裹瞭一圈貂絨領、戴著金邊墨鏡的中年男人,不是胡敬魴還能是誰?我真的萬萬沒想到,胡敬魴這老傢夥,居然能來情報局的地盤進行視察。
“情報二處怎麼瞭?”但見胡敬魴仰著頭,邊用戴著鱷魚皮手套的手點著周荻的胸口邊說著話,而且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這老傢夥說話的時候,有幾滴口水還噴到瞭周荻的鼻子上,“司法調查局的初主任我都打好招呼瞭,他電話裡跟我說瞭,我今天來樂意視察什麼地方,就視察什麼地方。你要是有意見,你可以去電話給司法調查局!哼,首都那幫人把你們當成香餑餑,在Y省你們可沒有特權!”
“那您也不能瞎遛彎不是?您想去哪看就去哪看,當情報局是勞動公園呢?”沒等周荻回話,我在一旁搶先說道——胡敬魴這傢夥,我是見一次便更憎他一次。
“喲……”胡敬魴一轉頭,正好跟我的視線對上,“呵呵,這不是何組長麼?”
我抬起手,意思意思跟他敬瞭個禮:“呵呵,您早啊,胡副廳座。”
“呵呵,你也早。我聽說你小子挺行的,把你自己親媽給踩掉瞭,自己上位當組長瞭?夏傢人都這麼有才呢,沒看出來?怎麼,你也在這個破專案組呢?”
“您說對瞭。”
“嗯,那看來老聶也不行啊——我最近就說怎麼老聶愣是在省裡預算最緊的時候,還要報一批專款上來呢;他把你選上來我算是看明白瞭,弄這麼個什麼狗屁專案組,他是想幹嘛?想要洗錢吧?”胡敬魴大喇喇且毫無遮攔地說道,然後指瞭指我,“你倒是說說哈,何組長,你來瞭這個專案組,破瞭啥案子過麼?”
我眼珠一轉,對他說道:“破瞭啊。”
“——何秋巖!”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的周荻,站在門口立刻喊瞭一聲我的名字,即便他跟我距離差不多十米遠,但我還是清晰地看到,周荻腦門上的青筋一瞬間都崩起瞭。
“是嗎?啥案子,我聽聽你們這個什麼專案組,有沒有這個辦案權限?”胡敬魴咧嘴一笑,對我接著問道。
“上官果果殺人案啊。要不是情報局各位幫我參謀,那個案子我也破不瞭這麼快。”我淡定地看著胡敬魴,“而且當初胡副廳座要不是跟咱們局領導特意下達命裡,讓我多關照上官衙內,我那個案子,也不至於破得這麼費事。”
胡敬魴一聽,臉色立刻就變瞭:“你什麼意思?我就問問你們最近做瞭什麼有用的事情而已,你敢污蔑我?”
因為當初我在機場揍上官果果的時候,好些知道這些事情的老百姓還不知道具體情況,隻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奇聞來談論;而到如今,上官果果殺人的事情已經被爆料瞭,曾經的相爺上官立雄也已經自行辭職蟄居在傢,當初上官果果胡作非為的那些事情,也都被媒體翻瞭出來,甚至不少親紅當的媒體爆料批判得,比擁有其他政治傾向的其他媒體爆料批判得更加厲害。總而言之,整件事情在全國上下各行各業都已經發酵,上官傢族也基本成為瞭全民公敵。而這個時候,我當著眾人面提起胡敬魴確實讓沈量才好生照顧上官果果的事情,他怎麼能夠不慌。
“胡副廳長,”周荻再次開瞭口,“您既然有司法調查局那邊的口信,你想幹什麼,我當然不攔著,隻是我們這邊也是受到瞭國傢情報部的授權的,有很多東西涉密,我不能跟你透露。您如果有興趣,你可以去電問問我們國情部首都總部的人。”
“我倒是想問問您,胡副廳座,”我卻根本不願意給胡敬魴一點面子,也並沒有立正,而是直接挪過瞭夏雪平的椅子坐瞭下來,對胡敬魴問道,“您非要來情報局專案組幹什麼啊?”
“怎麼瞭?咱們這個專案組,不也是我Y省省廳跟F市情報局聯合設立的麼?我放眼望去,在這專案組裡,少說得有百分之七十五,都是咱們省廳從全省搜羅來的人才吧?怎麼著,國情部的人吃咱們的、用咱們的,我沒權利過來視察一下的嗎?我還是Y省警察廳的副廳長吧?咱們這裡難道隻能老聶一個人過來,哦,我胡某人不能來?而且說起來,何秋巖,我作為Y省警察廳副廳長、你在地方上面的頂頭上峰,我記得你的編制是在咱們Y省警察廳下面吧?”胡敬魴說到這,思忖片刻,又看瞭一眼周荻,然後對我說道:“是,夏雪平現在是借調情報局來瞭,而且我聽說這位嶽凌音嶽處長跟你那個媽還是故交,完後,呵呵,你們專案組現在這位二號人物周荻周課長還是夏雪平的”老情人兒“,但他們畢竟是咱們警察系統之外的單位,算得上是外人!你在外人面前,你這麼埋汰自己的頂頭上峰,你小子啥意思?”
“哈哈,我沒啥意思,我就是好奇唄。”我故意撇嘴憨笑道,“年輕人不都好奇麼?您說您這麼大的官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好不容易得見您的”天顏“,關心關心您不行嗎?”
“呵呵,行,當然行……可真行啊,哈?在咱們Y省,一個二十一歲的小羔子,也能在我面前擺譜瞭——看來在情報局這段時間,他們沒少教你啊!”胡敬魴瞪瞭我一眼,一回頭,對身後人拍瞭拍手,“來吧,我聽說先前咱們省廳的哥兒幾個,在這幫藍皮子面前也都抬不起頭來,今天咱們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省廳的本事——把這裡面有鎖的,都給我打開!”
說完,前前後後進來十幾個,全都是省廳稽查處的便衣,人手一把萬能開鎖器,不由分說,真就是看著哪個抽屜有鎖,沒鎖的拉開直接翻,有鎖的看見鎖也先打開,開瞭之後也是一通亂翻。
“都給我把眼睛放清爽瞭啊!但凡發現有嫌疑物品,或者疑似跟聶仕明廳長有關的物件、文件、磁盤、光盤、優盤,通通給我拿走!”
“是!”
我早看出來這老傢夥來情報局是成心找茬,但我是真沒想到這老傢夥敢玩得這麼大。而我也沒想到,司法調查局的力度居然能這麼大,一個口頭承諾,就能讓周荻對於這幫人的胡作非為無動於衷。
——壞瞭!我的那些東西該不會……
“鈞座,您看這個!”
我正想著,我帶來的那兩個禮盒,就被胡敬魴的人拎瞭出來。
“喲,這是誰的啊?這是誰的櫃子?”胡敬魴看著櫃門上已經寫瞭“周荻”兩字的名簽,卻依舊明知故問。
“我的,您有什麼問題麼?”
“嗯……燕窩,還兩盒呢……這是要送誰的?”
“那是我要送給夏雪平的,胡副廳座,請您放下可以麼?”我見狀,立刻站起身來。
“呵呵,你說是你的,你送給夏雪平的?”胡敬魴戲謔地看著我,“兩千塊錢的一個禮盒,你送得起麼?依我看,這是周荻要送給聶仕明聶廳長的吧?”
周荻這傢夥好歹也當瞭十幾二十年的情報幹部,一聽到胡敬魴這麼胡說亂謅,一時間也懵瞭:“您什麼意思?明人不說暗話,胡敬魴副廳長,我昨天就接到消息說,您要來咱們情報局,搜集對聶仕明廳長不利的證據;我以為您會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哼,司法程序?哈哈!聶仕明跟你們局長、還有你們的嶽處長穿的都是一條褲子,我要來查跟他相關的事情,你們不可能不提前知道,所以跟他有關的一切東西,想必都被你們藏起來瞭吧?那我要是再按正常的程序走,我還能查出來東西麼?”胡敬魴說完,拎著我那兩隻禮盒,就交給瞭身邊的省廳稽查處嘍囉:“拿著,查封瞭——這就是周荻要賄賂給聶仕明的證據!”
“你給我放下,姓胡的!”我一拍桌子站瞭起身,“您今天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啊!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那裡邊還有給夏雪平的生日卡,你就能愣說成是賄賂給聶廳長的?”
“哦,是嗎?謝謝提醒啊!”胡敬魴一聽,更加無恥地樂瞭,並從裡面摸出瞭那兩張生日卡,還有那枚吊墜的包裹,“喲,還有個首飾——還是卡地亞的。這罪加一等啊!”說著,就把那兩張賀卡遞給瞭身邊的手下,“來,撕瞭。”
“你住手!”我指著那個嘍囉叫道,“你他媽的敢?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誰買的?這是昨天蔡勵晟蔡副省長的女兒帶著我去買的,這生日卡也是她寫的。你們膽子真的就這麼大?”
周荻看瞭看我,暗忖片刻,並沒有攔我的意思。
“呵呵,誰寫的,撕瞭不就沒有瞭麼?撕掉瞭,就算是送夏雪平的又怎麼樣?回去我還能寫:有證據表明市局原重案一組組長夏雪平和聶仕明廳長,疑似擁有不正當男女關系,並為其牟利受賄……”胡敬魴邊說,便從身邊那人手裡接過那兩張賀卡,並且馬上就要做出一個撕開的動作。
我完全忍無可忍,拿起手機就撥瞭個電話,直接開的免提:
“喂,藍黨黨部特勤處麼?我是何秋巖,你們如果但凡有腦子、有耳朵、有心臟的,應該都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吧……是這樣的,我不知道夢君現在是不是在上課,但我知道你們的人應該有接到蔡先生的委派,去Y省大學校園裡穿便衣保護夢君的,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們現在立刻就幫我通知一下她:我們省警察廳的副廳長胡敬魴,現在正在要砸瞭她昨天給我買的東西!……對,就是胡敬魴副廳長,他說他要親自咋瞭蔡夢君小姐給我買的東西……也請您務必立即幫忙轉告一下蔡副省長。”
我打著電話的時候,開啟瞭整個鬧劇的胡敬魴立刻大驚失色,我猜他應該沒想到也想不通,之前一直不太願意生事的我,為什麼今天敢對他這麼硬氣,而且他也應該沒猜到,我其實就想把事情鬧大進而沒判斷好我居然真的敢這麼打電話給藍黨黨部。
而藍黨特勤處的那幫人倒是更加給力,聽到我這邊是胡敬魴在生事,在這個Y省還沒開始投票選舉的檔口,鐵定跟從紅黨的胡敬魴如果出瞭輿論方面的問題,那對於藍黨而言,簡直是想吃海鮮、天上下瞭蝦米雨:“好的,好的!何警官,我們的弟兄現在已經在聯系Y大校園那邊瞭!你現在在哪?需要的話,我們這邊也可以馬上聯系黨部宣傳處,並聯系幾傢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趕過去……”
“別別別!誤會、誤會!”胡敬魴這笑面虎,果然有兩下子,變臉變得比用手機翻網頁還快,立刻滿臉堆笑湊到我身前,親手把那兩張生日卡和禮盒遞還給我——但他嘴上笑歸笑,眼睛裡的恨是怎麼隱藏都隱藏不瞭的:“哈哈哈,何老弟啊!你說我這當上司的,開一個玩笑你還當真瞭哈!咱們Y省基層的年輕警察幹部也是真太認真瞭!我就是開瞭一個省廳式的玩笑,哈哈哈哈……何老弟還是年輕,不識逗……哈哈哈!”
“行瞭,謝謝您瞭,這位特勤處的弟兄,咱們這邊胡副廳座已經認錯瞭,不需要瞭。謝謝……”我掛瞭電話,接過瞭瞭禮盒跟生日卡,把生日卡放進禮盒紙袋裡之後,又重新放回瞭周荻的儲物櫃中,這才轉頭對胡敬魴說道:“對,您說的太對瞭,我確實不識逗。要麼怎麼是您當副廳長呢,您水平高啊!不過,鈞座,我還得告訴您一句話:我比夏雪平還不識逗呢,您可別再想著用你曾經的那些”小玩笑“再來逗我和夏雪平!”
“哈哈,是嘛!還真是後生可畏……哼,不懂幽默就算瞭!”胡敬魴鼻子都氣大瞭兩圈,隨後齜著牙對周圍的那幫嘍囉說道,“還愣著幹嘛?去下一個地方!”
三下五除二,人全走光瞭。
辦公室就留下我和周荻。而周荻也趕緊把自己的櫃門鎖上之後,出瞭辦公室。出辦公室之前,他壓低瞭聲音對我說道:“你趕緊走吧,今天在這多逗留一秒,就多一層是非。今天你折瞭他的面子,以後他饒不瞭你。”
“用不著你管。把東西給我帶到瞭就行。”
說完,我也直接下樓上瞭車。
上車後,我拿起手機,望向樓上,突然想起瞭今早時候廖韜在電話裡告訴我的那些事情:
“……這個股東是誰啊?”
“九曲十八彎,這裡面的股份其實名義上也被過瞭好幾手、由好幾個人代理負責,藏得很深,但是最後還是被我查到瞭——這個股東,正是咱們Y省警察廳副廳長,胡敬魴。”
“是他……有點意思!”
“的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