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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1)上

  昨晚又做夢瞭。

  其實一直以來,我做的夢都有點詭異;但昨天晚上我做的夢,可以說相當的幸福——

  恍恍惚惚之間,我被人拉著坐到瞭一張桌子前,定睛一看,桌子上琳瑯滿目的,全是各種美食美酒:炸葷炒素、蒸米煮面、清湯濃煲、生膾熟炙、醬燜糊燴;山珍海味、鮮果時蔬、鮮榨陳釀、飛禽走獸;東西菜系、滿漢全席……各種能想象得到菜肴飲品,一應俱全,在夢裡我就仿佛自己突然活在瞭電視上的美食頻道和諸如《食戟之靈》那樣的動漫裡,但是夢中的那種快樂,遠要比在一個饑腸轆轆的深夜點瞭一份熱氣騰騰的美味外賣然後吃瞭八分飽的感覺還要更加享受。

  當然,要說在這個幸福的夢境裡一點詭異的東西都沒有,那倒也不是:我所能記得起的其中一個比較詭異的地方,就是在我在夢中那個廣大的餐桌上進食的時候,在我周圍陪著我的不是其他的什麼食客,而是一面面與我身體站立時登高的鏡子,甚至在我的背後也有一面——換句話說,我似乎是在鏡子的包圍之下進食的。每面鏡子裡的我大都赤身裸體,有的看起來腸肥腦滿、明明就是個粗鄙醜陋的龐然大物,而有的看起來則瘦小得像棵枯萎的幹豆芽一般骨瘦嶙峋。我在那種環境之下,卻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現在想想,卻有些後反勁兒地反胃。

  而另一個比較詭異的地方,則是在我吃得最快樂的時候,我正趴於其上大快朵頤的那張餐桌,突然被人以一臂之力,輕而易舉地掀翻瞭,待我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大白鶴。

  ——當然,這會兒還沒到詭異的地方呢,我就在看瞭一眼夢中對我笑著的大白鶴的時候赫然醒瞭。

  然後我便聽到瞭有人敲門的聲音,等我打開門一看,此時此刻,大白鶴正臉上掛著與我夢中所看到的他那同樣的笑容,站在走廊裡用著同樣的目光看著我。誠然我此刻的心境對於旁人來說,那必然是極其無聊甚至有些白癡的,但是在這一秒鐘還沒有完全從夢中清醒過來的我,看到眼前的一幕跟夢中那般相似,心裡必然會產生一種說不出的愕然。

  此外,此時此刻,凌晨2:12分。原本白天的時候,我除瞭帶著章渤陸思恒他們幫著周荻出任務之外基本算是天下太平,因此,好不容易有瞭個十點半就能入睡的天賜良辰,我為瞭對抗身體上的焦慮和亢奮還特意吃瞭一片美拉酮寧才睡……這下可好,呵呵,尤其是我吃瞭褪黑素之後,雖然確實會睡得熟,但是隻要是中間有人給我弄醒,接下來我必定會難以再次入眠且在之後更加精神。

  “這大晚上的,嘖……兄弟,你都成我這兒的稀客瞭。”

  但面對我的兄弟白鐵心,我也隻是在打瞭個哈欠,稍微不痛不癢地埋怨瞭這麼一句。

  “哈哈,我這不是來瞭嘛!兄弟!我最愛的何秋巖——來,讓兄弟親一個!”白鐵心對我微笑著打著輕浮的招呼,一邊說著話一邊還微微地晃悠著自己的身體,並且還準備張開雙臂走過來抱我,結果我一個沒註意,這傢夥竟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在我的腳邊,於是我趕忙伸手去扶他。

  ——嗬!我這一靠近他的臉,他的氣息一股腦地噴到我的肩頭以後,我這才秀出一股刺鼻的味道,這若不是誰威脅瞭他在的嘴裡安裝瞭一座迷你溴鹵池,就是他剛剛跑到醫院後面的廢液桶裡洗臉去瞭。

  “哎哎哎,老白!悠著點兒!小心小心……我的老天爺,你這大半夜的喝瞭多少酒啊?”

  “嘿嘿……不多不多……那叫……什麼地方來著?就先前媚珍姐設下……設下那個啥來著……對,那兩架’戰鬥機‘的地方……biu!biu!biu!——嘿嘿嘿……那個工廠旁邊,新開瞭一傢大排檔……在那喝的,三大茶缸散裝白!原漿!可好喝瞭!”大白鶴一邊笑著一邊晃悠著身子,扶著我的肩膀和門框慢慢悠悠地站穩,指著我笑道,“何秋巖,大好人!唉……我白鐵心活瞭快二十二年瞭,真的,還就數你何秋巖對我最好!我白鐵心,呵呵……嗝——嗯,這個時候願意搭理我的……還就你何秋巖一個瞭……”

  ——我的乖乖,三大茶缸散裝白,那也差不多三到五升的量瞭,而且在東北賣的散裝白酒就沒有低於50度的,而假如要是原漿的話,最烈的甚至能幹到七十度。

  他這能讓僅有專科能力的他成功地搞出那麼多電腦網絡程序的大腦,現在因為喝瞭那麼多酒醉的連1+1都算不明白,而在他身邊剛剛一直都還沉浸在夢境當中的我,此刻已經被他的一身酒氣給噴醒瞭。我連忙給他扶到瞭沙發上讓他坐瞭個穩當,並且馬上給他倒瞭一杯溫水,又去洗手間拿瞭臉盆、塑料一次性杯、一次性牙刷以及漱口液,邊忙活著邊對他問道:“幹嘛這麼作踐自己?你這到底是咋的瞭,兄弟?”

  “我這……呵呵呵呵……我這是高興,秋巖!我替你高興!你這眼瞅著……不是要去副省長傢相親瞭嘛!而且你也加官進爵……正式成為’重案一組組長‘瞭!我替你高興!我才去’豁德腳‘……唔——哇!”

  白鐵心說著說著,就對著面前的塑料臉盆吐瞭出來——一股接著一股,除瞭從嗓子眼裡帶出來的痰污,全是混著胃液的透明的東西,帶著那股濃烈刺鼻的發酵臭氣之外,還氤氳著強烈的苦澀氣味,但也僅僅如此,清澈見底,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污濁物都沒有。

  ——還真應瞭網上的那句老話:你但凡能有一根烤串,你都不帶喝成這樣。

  不過他說的這幾句話,倒還是十分狠戳我心的。

  前天晚上,我在回到瞭宿舍之後,就立刻在重案一組的微信群裡找瞭差不多十個人,並且挨個私信他們在昨天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在市局大樓門口集合;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瞭總務處申請瞭一輛車子。去之前,局裡的氛圍還是風平浪靜、歲月靜好的一派祥和,而等我幫著情報局的人抓瞭海外的那兩個顛覆組織的頭子、外加那個地方黨團的議員以及他的兩個秘書,等再回到市局之後,當我們一行人還沒把車子開進市局大院,透著大樓的門,便可以看到樓裡面似乎一時間人頭攢動,氣氛突然變得亂哄哄的,但似乎還不是遇到瞭什麼危機或者遭到什麼大的威脅,看起來反而似乎還挺熱鬧。而且院子裡還多瞭一輛黑色日產樓蘭SUV,而且看起來還是一輛新車,就那麼孤零零地對著收發室停在市局大院的大門旁邊,當真突兀又紮眼。

  我道隻是元旦假期結束之後,局裡的所有人普遍還沉浸在一種“悠閑日子沒過夠”的浮躁的情緒當中,就比如王楚慧今早還頂著兩片山茶色眼影來上班——雖然這大姐平時散漫慣瞭,但是《警員行為守則》裡明確規定“女警察上班時間,非必要情況下嚴禁濃妝艷抹”,我一大早上好一半的時間都浪費在勸她把妝洗瞭的口舌上瞭,最後被她連埋怨帶摸瞭一下手背一下右側胸肌之後才罷休;結果在我給總務處還車的時候,幾個前來辦事二組組員和經偵處的警察,皆是紛紛朝我投來令人渾身不自在的目光,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或是慶賀、或是單純看熱鬧似的,可一時間我卻覺著自己像極瞭一隻被人拉上舞臺去表演的猴子,而他們這些坐在臺下的人,一個個的手裡或者舉著香蕉、或者端著炮仗,總之是想要看我出洋相一般。

  嗯,緊接著我就被人領上臺瞭——

  等我一回到樓上,大老遠就看到辦公室門口擺瞭兩座差不多一米二幾的竹籃,裡面擺滿瞭百合花跟鳶尾花,花籃的邊沿周圍還圍瞭一圈丁香花,我還以為辦公室裡在給誰慶生日、或是誰在向誰表白、亦或是在給誰慶祝新婚——畢竟我對這方面的事情還真的是挺敏感的——於是我搶著步伐走進辦公室,卻見辦公室裡並沒我想象中的那麼熱鬧,反而當所有人見到我回來之後,全都停下瞭手上的動作,直勾勾地一聲不響地盯著我。

  “門口這花是咋回事……這咋辦公室裡還有花?”我一轉頭,又看見夏雪平的辦公桌上還有我的辦公桌上也擺滿瞭紮成花束的百合與鳶尾,心裡又是困惑不解又是隱約覺得憤怒,並且我已經做好瞭發飆的準備,“這都是誰送來的?”

  “隆達集團的人送來的。”鄭睿安斜著眼睛瞟向我道。

  哦,我還以為是周荻派人送來的……等會兒,張霽隆送我這麼多花幹嘛呢?

  “不光是隆達集團的,秋巖,還有別人送的呢。恭喜你啊,秋巖!”我正心裡打著鼓,王楚惠又沖我笑道,“厲害瞭,我們重案一組破天荒地來瞭這麼一位年輕的組長,這才來咱們一組幾個月,直接就升任組長瞭,呵呵,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呀!”

  “呵呵,王大姐,我現在擔任這個代理組長,不是當初您和胡師姐白師兄三位一起商量決定的麼?我之前還問過您有何異議,您當時說不反對,您現在又把這事情提起來……”

  我隻覺得王楚惠現在又把這件事提出來肯定是在損我,但在我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剛從走廊外面與白浩遠一起走進來的胡佳期見狀,立刻走到瞭我的身邊並趕忙拽瞭拽我的衣袖:“秋巖,你好像誤會楚惠瞭。而且,你還是先看看你桌上的委任狀再說吧!”

  “委任狀?”

  我立刻快步走到瞭我的辦公桌前,定睛一看,電腦顯示屏的前面果真有一張蓋瞭省廳鋼印的硬紙質委任狀,上面用加粗楷體字如是寫著:

  “Y省警察廳並F市警察局委任狀

  茲委任F市警察局三級警司何秋巖為本省F市局刑偵重案一組組長職位。望其在今後工作當中,精誠敬業、團結袍澤、秉公執法、服務國傢。

  此狀。

  警察廳廳長聶仕銘

  警察局局長徐遠

  XXXX年01月03日。”

  ——這還沒完,緊跟在這張委任狀下面壓著的,還有一張通知:

  “Y省警察廳並F市警察局告示

  原本省F市局刑偵重案一組組長夏雪平因故暫調,取消其職位,保留原職位待遇。後續任職人事情況,待另行安排。

  警察廳廳長聶仕銘副廳長胡敬魴

  警察局局長徐遠副局長沈量才

  XXXX年01月03日。”

  我的頭瞬間大瞭起來,嘴上卻反復念著委任狀和那張通知上面的那些字詞,來回念瞭三遍……

  而在我的鼠標旁,還放著一隻日產汽車的車鑰匙。車鑰匙是放在一隻透明尼龍拉鏈口袋中的,口袋中還留瞭一張便示貼:張霽隆贈——不用說,這鑰匙肯定就是用來開樓下門口那輛日產樓蘭的。

  再接下來就是各種賀卡瞭:

  “(霽虹)隆達發展集團全體恭祝何秋巖警官榮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職位”;

  “明昌海運物流公司趙景智總經理恭祝何秋巖警官榮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職位”;

  “明昌國際發展集團趙景仁董事長恭祝何秋巖警官榮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職位”;

  “太極國際投資發展集團車炫重會長恭祝何秋巖警官榮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職位”;

  “褀華洋服公司隋瓊嵐總裁恭祝何秋巖警官榮升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組長職位”……

  於是,現在我便成瞭一個踩在自己前任上司,“斜杠”,自己母親血肉之上,勾結黑道和社會強權、諂媚上峰、背棄職業道德和人倫孝悌,而為瞭名利與職位往上爬的滿身心機的年輕小人瞭。說來倒也諷刺,九月份我剛來局裡的時候,人人都覺得我憨直莽撞,更有可能壓根沒長大腦細胞;而現在,我卻成瞭一個深藏不露的奸佞後生。而這一下午,辦公室裡面的人,除瞭秦耀楊沅沅他們幾個實習學警之外,其他的人對我的態度都多少有些敬而遠之,就連胡佳期和白浩遠,對我也似乎有些疏離——這倒也是,如果是換成他們的視角來看,我何秋巖為瞭出名上位,連自己親媽的前途都敢踐踏,那我還有什麼更喪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來呢。

  若是對於我和夏雪平本身而言,我內心當中倒的確有一絲理直氣壯,畢竟她和周荻背著我偷偷摸摸地做出那種事情,我把她的組長職位拿瞭,這也可以算是一種報償般的心裡安慰吧。但實際上,以我對夏雪平的深刻瞭解,她對於什麼職位什麼頭銜之類的東西,並沒有一絲絲的看中,隻要不是徹底斷瞭她的警察職業生涯、隻要是能夠繼續讓她查案子,是當一個普通的警員還是當個什麼組長,對她來說似乎都沒什麼所謂——唉,說起來,這傢夥又自個一個人去執行任務瞭,哼,連周荻她都不願意帶上,這也真是不知道她吃錯瞭什麼藥瞭。她不是挺維護周荻的、而在周荻的日記自述裡他倆不是挺你儂我儂的嗎?我還當專案組重新組織分配之後,他倆這次會分到一組呢……也罷瞭,我估計她絕對應該不會有事……的吧?畢竟她還是那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還打不死的“冷血孤狼”夏雪平。

  不過問題在於,她現在沒瞭正式的官職,沈量才倒也罷瞭,胡敬魴那傢夥想要從行政人事方面整她,那豈不是信手拈來瞭?“’精誠敬業、團結袍澤、秉公執法、服務國傢……警察廳廳長:聶仕銘;警察局局長:徐遠……‘聶仕銘……徐遠……聶仕銘……”看來這一次,我是真的得抱緊聶仕銘的大腿瞭。當然,還有他背靠的藍黨。

  說到藍黨,正好與此同時,我要去副省長蔡勵晟的傢裡去跟他的女兒相親的消息,竟然也在局裡不脛而走,並瞬間鬧得風雨滿樓。但具體這消息的廣闊而放肆地迅速傳播,究竟是因為昨晚我和周荻臨別時的對話被制服大隊的幾個值班員警竊聽到瞭幾句,還是中午這班送花來的人跟誰說瞭什麼,或者是在我回到辦公室之後沒幾分鐘徐遠特意找我開瞭個一對一的走廊站立會議、還給我放瞭小半天的假讓我去買點衣服和禮物準備準備,我已然沒法追究瞭。

  “……下午找時間趕緊把頭發理理,你看你這頭發,從十一月份回來,你就沒再剪過吧?看著像顆長瞭毛的松塔似的!剪完瞭頭,你再去買件好點的毛料西裝,我知道四昌街有傢西裝店,他們傢的羊駝絨襯衫挺不錯的,你跟店長提我名字,能打折的,那個傢夥是我當年上警校時候的一個同學,畢業瞭以後去瞭出入境管理局幹文職,幹瞭兩年覺得沒意思就下海做生意瞭——哦,對瞭,你去人傢蔡先生傢做客,買的衣服以什麼色系為主,不言自明瞭吧?再買兩樣禮物,明天你可別空著手去。”

  “呼……那我該買啥送人傢呢?”

  我多少有些有氣無力地對徐遠問道。剛才那一大堆鮮花和賀卡都已經讓我實在喘不過氣瞭。前天在趙嘉霖傢的時候,我也隻是把這次做客當做單純吃頓飯而已,講實話,我不見得看得上蔡勵晟的女兒、就算對方是藍黨的地方老大兼副省長的女兒——萬一是個滿臉雀斑、腦滿腸肥、謝頂斑禿、還帶著粗重黑框眼鏡和牙套的齙牙恐龍妹呢;而人傢姑娘就算不似這班鄙陋,人傢也不見得會看上我這麼個小警察,所以最開始最開始我真是把這次做客,就當做一次蹭飯。結果我從昨天晚上聽周荻這麼一問,他問我到底做沒做好去人傢見父母相親的準備,我就開始慌;而到現在,我去“見父母相親”這件事,卻搞得好像去出一次任務一樣,不僅讓人忐忑緊張,還讓人覺得十分麻煩。

  “買啥……唉喲,這蔡先生和他的夫人喜歡什麼,我還真就不知道,雖然我跟他們夫婦倆倒是見過不少回;至於他們傢那位千金,嘖,我根本見都沒見過……我也不是像張霽隆那個小子那樣的人,他可是最會投其所好瞭。”說到瞭張霽隆的名字,徐遠又突然打起瞭百倍的警惕,“我正好想問問你:他跟你有沒有多說什麼事?”

  “這個可真沒有。老狐貍,我跟他關系好是好,但是如果他要犯法、或者做出來什麼危害社會、危害咱們警察系統的事情,我還是會馬上跟您匯報的。您難道連著都信不過我?”

  “你看你這孩子?我就是問問!於公我是你頂頭上司,於私我也能算是你半個舅舅,我問問還不行啊?張霽隆這小子,之前都是跟紅黨走的,你也知道那個楊昭蘭的老爸是誰,而且在過度政府的時候,為瞭維護紅黨在Y省的執政還立功粉碎瞭政變……不過呢,他也是沒少跟藍黨這邊的人有生意上的往來,呵呵,這傢夥,日本’難波會‘原來那個老會長’鬼太閣‘對他的評價不錯:表裡比興——兩頭下註、陣前反水的事情,張霽隆這小崽子可沒少幹。哼,如楊君實那等聰明絕頂天才的人,估計也早就料定會有這麼一天瞭吧。”

  “得,這個大選可真是厲害,”我在一旁就著走廊裡的冷風,說著風涼話:“能讓所有人都把話題扯出十萬八千裡去——我就問問我上門做客該買啥,您這又從張霽隆扯到楊省長身上去瞭。我何秋巖可老厲害瞭,老鼻子牛逼瞭!去人傢吃頓飯都能牽動兩黨的地方舵主身上去,這一天天的!”說著,我實在是氣不過地抿嘴斜棱著眼睛瞟著徐遠——我這到底是哪輩子造的孽啊……

  徐遠看瞭看我,卻對我最近當真少見的和藹地笑瞭笑:“啊哈哈,你瞧你這小樣!反正那禮物什麼的,你就看著買吧!送什麼不是個心意啊?”他說著說著,居然又猛地抬手拍瞭一下我的屁股,“最主要的是,你小子得做出這個姿態,懂吧!”

  “那……人傢那樣的傢庭,什麼沒見過、什麼買不起啊?您說我再買得不好或者買錯瞭,那不是相當露怯嗎?”

  徐遠看著我笑瞭笑,猛拍瞭一下我的後背:“正因為蔡韜勤的傢底夠厚、見識夠廣、格局夠大,他對於你送什麼,才不會太過介懷呢!不是都告訴你瞭嗎,最重要的是你的表現和姿態,你明白嗎?最重要的就是個’姿態‘,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唉,等會兒!小子,你現在是有些不夠自信嗎?曾經敢與天公試比高的那個何秋巖哪去瞭?以前成天吹牛,你現在有機會揚名瞭,咋還慫瞭呢?”

  “那不然呢,老狐貍?我在你們的嘴裡傳得,就好像我明天就要跟那個蔡傢大小姐結婚瞭似的,在你們嘴裡傳得都板上釘釘瞭!但是如果人傢沒看上我,或者我沒看上人傢那該怎麼辦呢?”

  “哈哈!什麼嘛!之前混不吝得能把天給戳個窟窿的何秋巖,居然也謹慎起來瞭。人們都認為謹慎的人才有人格魅力,但實際上越謹慎的人越無聊,不是嗎?”接著,這傢夥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根煙,叼在嘴裡也不點上,而是在此之後掏出瞭打火機,一邊撥弄著防風蓋把玩著、發出泠泠如水滴一般的響聲,一邊對我苦口婆心地解釋道,“——你聽我說,小秋巖:這件事無論成不成,無論蔡先生傢的那位大小姐看不看得上你,秋巖,你現在都已經是蔡先生親自點頭認可過的人瞭,而且對於這個,遠要比你去他們傢吃飯然後贏得蔡小姐的芳心重要得多的多——昨天晚上聶廳長給我打的那個電話,加上現在放在你辦公桌上的委任狀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嘛?而至於你和那位蔡小姐的事情,如果之後可以成的話,那就算是錦上添花瞭!秋巖,你小子可要知道,在經過瞭上官果果這個案子、外加這兩天蔡先生親自帶人去給那些離退休警官警員們送福利送溫暖,現在在Y省,藍黨的民心勢頭是要遠遠超過紅黨的,落後的烏雲和腐朽的污濁終將退散!而你呢,不是說你去人傢吃頓飯就能牽動兩黨,你是剛才我說的這兩件事情的中心人物啊!就這麼跟你說吧,你現在要是真不幹警察瞭,藍黨那邊的說客團,絕對會來延攬你加入他們的,並且肯定會讓你直接去選行政議會的議員!所以啊,把握住自己啊,秋巖!”

  我咬牙含瞭口唾液,咽下一口酸楚後開口問道:“那夏雪平怎麼辦呢?”

  “雪平啊……”徐遠抬起頭目視前方,想瞭想又對我說道:“你放心,委任狀上也說瞭,雪平的情況隻是暫時的。在不久的將來,我相信像雪平這樣的警界人才將會有她真正合適的、真正能夠讓她才盡其用的用武之地——我敢保證,至少在Y省,她這樣的人才不會再被人埋沒、被人排擠和構陷瞭。不過,有一件事,你做的很對,秋巖。”

  “什麼?”

  “斷瞭和雪平的’那種關系‘。”徐遠目光如炬地看著我。

  我低頭苦笑一聲,實在無言以對。

  徐遠又拍瞭拍我的肩膀,繼續說道:“其實無論本次地方大選的結果是怎麼樣的,我和量才我倆各自,都講會對咱們F市警察系統的風氣進行一番改造,手段方法肯定會有不同,但是目的都是相同的:咱們警察系統內部的一些問題,該拿出來改改瞭。小子,你和雪平都是很出色的警察,但如果你們母子倆’那樣的關系‘再繼續下去,終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然後受此拖累。我不想看到那樣的一天。秋巖,人終究是要走正路的!”

  ——人終究是要走正路的……

  那我受到瞭蔡勵晟的賞識,破格提拔為重案一組的組長、去掉瞭“代理”這兩個字,難道這就算是“走瞭正路”瞭嗎?

  那我去瞭蔡勵晟傢,和蔡勵晟跟她的夫人,還有那位我素未謀面的蔡小姐吃瞭一頓飯,或許繼而,我和她之間會發生些什麼關系、甚至在不遠的將來,我入贅瞭蔡傢,和那位蔡小姐結瞭婚瞭,難道這就算是“走瞭正路”瞭嗎?

  而我和夏雪平的關系徹底覆水難收,她跟那個周荻比翼雙飛,而我則找瞭其他的女孩,我隻能偶爾帶著百分之二十的惡心、百分之三十的痛惜、以及百分之五十的惦念在心中與夏雪平遙遙相望,難道這就算是“走瞭正路”瞭嗎?

  ……

  “……連我和我愛的人都容不下,這樣的天下,又與我有什麼關系啊!”

  電臺裡播放的廣播解說版的電影《銅雀臺》中,劉亦菲扮演的靈雎如是對姚櫓扮演的吉本控訴著。

  而在車裡,副駕駛上的白鐵心正在失聲痛哭。

  我無奈地看瞭看他,此刻的他早已經清空瞭胃裡的酒精,又喝過瞭我給他調的蜂蜜燕麥牛奶,酒勁其實已然醒瞭一大半。要是換做剛才醉酒的時候,那才鬧騰;而且剛剛就在他吐得七葷八素的時候,網監處的幾個人還給他打來瞭電話,專問他工作上的事情——技術宅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我替他接瞭電話,一個勁兒告訴那幫碼農“你們的小白”喝多瞭酒,他們答應瞭一聲之後竟然接著要求白衣惡心幫著他們改程序外加debug,我最後無奈,隻能把電話給大白鶴;而大白鶴這傢夥可真不講情面,對著電話就是一通臭罵,這下那幫穿著警服的極客們這才作罷。要不然,他手機音鈴上那首《喬克叔叔》都快把我聽煩瞭。

  ——而且也不知道這傢夥最近怎麼瞭,以前他根本不聽周傑倫的歌,現在他卻把鈴聲換成瞭這首《喬克叔叔》,而他的屏保,也從先前小C的性感照,換上瞭希斯萊傑飾演的小醜。

  但他醒瞭酒之後,第一句話卻仍然是要我陪他繼續去喝。我實在是對於過於纏人的行為沒有半點辦法,於是隻能答應。而大白鶴上瞭車後,隻是給瞭我一個地址讓我朝著這個地方開,然後便不說話瞭。三分鐘後他打開瞭我這輛新車的收音機,然後就側著臉對著車窗外低聲嗚咽。

  然後趁著等紅燈的當口,我又回過頭看瞭一眼被我放在車後座上的那套Steed&Wall的深藍色定制西裝、那件還沒開封的天藍色的Ermenegildo Zegna高領法蘭絨毛衫,還有兩隻來自瓊觴島的即食海參軟罐頭禮盒、兩瓶12年的三得利山崎威士忌、以及兩盒Dorabella的點心:一盒馬卡龍與一盒抹茶生巧——這幾樣東西,在我受瞭徐遠給予的假期之後下瞭樓、一進到車子裡就看見瞭他們就放在車後座上,上面同樣用便示貼貼好,並分別寫上瞭“明天穿”“送蔡夫人”“送蔡省長”“送蔡小姐”的字樣。不用多說,這也都是張霽隆準備好的。所以我下午出去隻是找地方理瞭個發、洗瞭個澡,然後找瞭個公園發瞭半天的呆。隨便吃瞭幾口三明治配沙拉,回到局裡之後又百無聊賴地看瞭一眼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接著我就回到寢室裡睡覺瞭。

  感覺這沒有什麼明顯要緊案子的日子,活得遠比有要緊案子的日子要累得多。

  “能跟我說說,到底怎麼瞭嗎?”我實在是受不瞭看人哭。女人哭我受不瞭,而一個大老爺們哭我更受不瞭。

  “我沒事……”白鐵心轉過頭來看瞭我一眼後,又轉回頭去連忙抹瞭抹眼淚。

  “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老白。”我斜眼看瞭看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光在那兒悶頭哭,還連一點動靜都不出,還是個大老爺們兒嗎‘——這可是我在警專宿舍認識你第二天的時候,你跟別人說的話,你不記得瞭嗎?而且,你大白鶴警官,以前跟我可從來都不把遇到的事情藏著掖著的。說吧,到底咋的瞭?”

  白鐵心卻先沒直接回答我,而是抬起瞭自己的右手,緩緩地翻轉著手臂,並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和手背:“秋巖,原來我以前竟然是那樣的人嗎?”

  “對啊。”我又瞟瞭一眼大白鶴,接著我想瞭想,還是直言不諱道:“老白,咱們哥倆在一起當兄弟,也差不多五六年瞭,有些話,我得跟你好好說說:你最近整個人變得陰鷙瞭,自從我十一月份出差回來,我就從你身上看到的,全是烏雲密佈,陰霾蒙蒙的,你做事說話都變得陰陽怪氣瞭起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會變得這樣,老白?我覺著我們兄弟之前明明好好的,我想不通,我外出這一個月,我在外地又得罪瞭你什麼?而且不隻是我,還有小C,你對小C也越來越不好瞭,你承認麼?你甚至還跟她玩起瞭一刀兩斷、一拍兩散的戲碼——吳小曦雖然跟你不是一個姓的,但是刨除她是你女朋友的份兒上,她還算得上是你的妹妹。她那麼好的姑娘,又做瞭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呢?”等完瞭這個長長的信號燈,我又斜眼看瞭看依舊癱在一邊的白鐵心,隨後我起車上路,繼續說道:“思來想去,我總算明白瞭你為什麼整個人都變瞭。”

  “呵呵,為什麼呢,何老師?”

  “因為你們網監處那個新來的小蘿莉,對吧?沒記錯的話,她叫林霜晗?她爸是省廳公務聯絡辦公室的副主任,她媽媽是聯絡辦的秘書。你就是因為她……”

  沒等我把話說完,大白鶴突然搖瞭搖頭,眼淚也跟著漱漱落下:“不會瞭,以後都不會再因為她瞭。”

  “怎麼瞭?”我追問瞭一句。可話音落瞭兩秒鐘之後,我立刻意識到,好像這句“怎麼瞭”追問得有點多餘。

  “哈哈哈哈……徹底跟她斷瞭唄,還能怎麼瞭……”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我在心裡,替大白鶴把他剩下的半句話說完。

  人是一種很有意思的動物,立場經常會搖擺得毫無節操。剛剛明明我還在為小C仗義執言,而這時候在我聽到瞭大白鶴跟那個小林斷瞭關系,我竟然卻開始為他和那個小林的這段關系惋惜瞭起來。

  “好吧……抱歉。沒想到那個小丫頭,跟你才認識瞭多長時間啊,就能讓你難受成這樣?到底怎麼回事?”

  白鐵心用手背擦瞭擦眼睛,我馬上又遞給瞭他一包面巾紙。他接過瞭面巾紙後,隻是把面巾紙攥在手裡,咬著牙哽著聲音掉著眼淚,緩緩跟我說道:“我今天晚飯的時候,是準備跟林霜晗一傢四口吃飯的。她還有個哥哥,也跟著一起去瞭。”

  說到這,他突然頓瞭頓。這個停頓不由得讓我由己及人地思考瞭起來,尤其是這個林霜晗的傢裡也是個四口之傢,而那小丫頭一看就是一身的鬼主意,先前在辦公室裡跟大白鶴當著我的面前,那麼的親昵卻又絲毫的不避諱,可以說在性的方面那小丫頭也很放得開,從某種角度上看,她跟美茵那小丫頭倒是有點相像。“你別是跟人傢哥哥打起來瞭吧?”於是,我這樣問道。

  沒想到白鐵心卻搖瞭搖頭:“那倒沒有……呵呵呵,我甚至跟她哥哥一句話都沒說成。她哥哥,也是個文職,現在在咱們市監獄管理所檔案材料處工作……”

  “那到底是……呼,我知道瞭,”我深呼吸瞭一個輪回,然後又問道,“他們傢找到瞭你媽媽的檔案,對吧?”

  “對。”大白鶴嘆瞭口氣,緊閉上瞭眼。車子裡安靜瞭好一會兒後,他才繼續補充瞭一句:“……還有我親爸的。”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瞭。按理說,到此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的白鐵心突然知道瞭自己父親的情況,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從他母親的那些經歷來看,她的過去不會太好,那麼那個男人的過去也不會太好。並且,這件事,竟然還是那個林霜晗的哥哥發現的,而此刻,大白鶴還跟林霜晗斷瞭關系分瞭手,我猜跟他父親的背景資料……

  “呵呵,我那個媽,是個人盡可夫的毒販子;而我那個親爸,也他媽的就是個混蛋畜生……”正在我這樣想的時候,大白鶴打斷瞭我的思路,對我說道。

  之後的車子裡又剩下瞭一連串的哽咽聲音,再加上不斷的嘆息。那趟車一直開到瞭目的地,大白鶴沒給我講述他自己親生父親的事情,但我想,一個活瞭二十多年,一直盼著見到他的那個兒子,能用“混蛋”“畜生”二字來形容的父親,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而在差不多三年以後,我在重新整理重案一組經手過的所有案子的檔案、並將那些老檔掃描後重新排版歸檔的時候,我發現瞭二十多年前的一個窮兇惡極的罪犯檔案,檔案上的那個人的面孔,跟大白鶴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後來我又經過多方面的求證,總算證實瞭,那個人就是白鐵心的父親。

  這人名叫洪瑯,按照檔案上註明的出生年月日來看,這個男人比大白鶴的母親要大十五歲,而跟趙嘉霖的父親同歲,且照這樣往下推論,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跟“趙傢五虎”“文武皇帝”都是同一撥的社會流氓,並且在當年的F市街面上,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但也僅此而已,在當初那幫“文武皇帝四天王”們全都開始從街頭打架鬥毆的團夥轉而想方設法開餐館、開招待所、承包工地和成立公司幫人討債的時候,這個洪瑯還在街面上跟著一幫兄弟靠著訛詐初高中生的零花錢為生。那個年代的F市黑道,其實根本就是個內卷內耗的叢林系統,若是不想著法子進步賺錢,那麼過幾年之後,道上就再無立足之地。因此,這個洪瑯的資料有五年是完全空白的。再五年,洪瑯的檔案上出現瞭被拘留的記錄,他被緝毒隊懷疑涉嫌毒品交易,但是證據不足,最後隻因為抗拒執法而在拘留瞭15天之後就被釋放——而在這時候,從與洪瑯一同被拘的名單裡,我看到瞭白鐵心母親的名字。從這之後,洪瑯的經歷裡面,便滿是“聚眾鬥毆”、“惡意傷害”、“搶劫”、“強奸”、“當街猥褻”、“輪奸”、“強奸幼女”這樣的字眼。又八年,洪瑯再一次搶劫金店之後被趕來的警方立即逮捕,公審入獄後第六天成功越獄,而越獄之後,此人竟然再次犯案,先是找到瞭一名地下軍火販子,搶瞭一把沖鋒槍和兩把手槍,並將其全傢無論男女全部奸殺,爾後又跑到一傢農戶傢中,強迫農戶將自己藏匿於其屋。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無差別殺瞭其傢中所有男性,禁錮並強奸瞭是全部女性,並且,在其傢中存糧不足之後,竟然以那些被害者的屍體為食;等到一個月之後警方終於搜捕到瞭洪瑯的時候,農戶的傢裡,盡是燉煮過的人肉骨頭,灶臺上還擺著一鍋未吃完的農戶的14歲女兒,而洪瑯正赤身裸體的坐在地上,一手牽著一條狗一樣地,讓那位早已精神失常的農戶妻子用著充滿精液和血液的陰道服侍著自己的陰莖,另一手中還端著一碗燉肉,大快朵頤地吃著……

  隨後,洪瑯被警方當即擊斃。

  等到再一個月之後,白鐵心出生。

  ——若我是林霜晗的父母,在我知道瞭自己女兒的男友,有過這樣一位不堪的父親,還有那麼一位品行不端的母親,我也不會同意將女兒交給他。

  可我當時卻隻能安慰大白鶴說:“唉,別多想瞭,畢竟,你和那個小林才在一起處瞭幾天啊,你就去見她父母?”

  大白鶴聽我說出此話,馬上停住瞭淚水,側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我:“你還說我?你明天不是也要去蔡副省長的傢裡,跟他和他夫人,還有那個蔡小姐見面瞭嗎?”

  這兩句話問得我徹底語塞瞭。同時,我的心裡赫然開始不舒服瞭起來,而且這種不舒服,是要乘以三的:其一,時間越接近我要去蔡勵晟府上的時刻,我心裡越是打鼓;其二,我以前在白鐵心面前說話做事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被他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的時候,反而更多的時候,是我把他弄得啞口無言、不知所措;其三,以前大白鶴的眼神,無論是看我還是看別人,從來都沒有過想此時這樣的咄咄逼人。

  他開始變瞭。

  隻是從好的一面來看,他也確實開始擁有瞭一種叫做“自尊感”的東西瞭。專一那年,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被比他壯的人罵是“狗雜種”的時候,居然還會反過來沖人笑的。

  “不過說起來,”大白鶴深吸瞭一口氣,然後眼淚繼續從他的雙眼中淌瞭出來,“我先前真的是想娶瞭小晗的。”

  “那她呢?她是什麼態度?倘若她也跟你是同樣的心思,隻要是有決心,那麼她爸媽就算萬般不願意,最後也不會拗過你們倆的吧。畢竟,你那個親爸和阿姨,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可聽說你現在在網監處可是很有前途的,’警校禦三傢‘的稱呼都傳到我的耳朵裡瞭——沈量才不是一直要提你當網監處處長麼?哈哈,你說咱們哥倆兒,算不算是咱們這一屆混得最……”

  “呵呵,她的態度,比她爸媽還堅定……”大白鶴苦澀地咬瞭咬牙,“那小賤娘逼聽說瞭我父親的故事、還有我媽的案底之後,直接給我甩瞭個白眼,她原話說:’我還以為你是個高白帥的貼心叔叔,原來你就是個垃圾和垃圾在一起生出來的臟東西啊?‘這就是她的原話!哼,她還說什麼……說我覺得我會配得上她,純粹是茅坑裡的蛆妄想吃天鵝肉!她跟我裝什麼高貴?啊?是,他傢算是有點地位的,她爸媽那個職位權力不大,但是位置很關鍵,連他媽的國際刑警來的頭頭都跟他傢有交情,但她是個啥?是省長還是副省長的女兒?還真他娘的把自己當公主啦?媽瞭個逼!還他媽當著餐廳服務員的面兒說的那些話!操她全傢老娘們兒的……哦!現在說我是蛆瞭!但是就在昨兒晚上,在他媽瞭個逼的浴缸裡給我吃雞巴舔屁眼的時候,在床上使勁兒地給我當著雞巴套子、拿她那小騷逼猛勁兒給我攥龜頭、榨精液、還被我肏得叫爸爸的時候,她怎麼不嫌我臟、怎麼不嫌我’是垃圾生出來的蛆‘吶!操他媽瞭個逼!女的都是賤婊子!裝他媽瞭個逼的金貴!被雞巴肏的時候全他媽原形畢露!所有女的都是!”

  “老白,別這麼說……你先別激動。說到底,你和這個小林你們兩個才認識也就一個多月、將近兩個月而已,你還有小C啊,小C對你……”

  “秋巖,我這麼說你可別見怪。你不信你看看,這世界上哪個女的不是這樣的?——哦,對,你還有你傢夏雪平。但是夏雪平不也是一樣的嗎?咱們剛到局裡第一天,她對你態度多麼冷淡,我也是在旁邊看到的;後來你和夏雪平上完床之後,你倆還不是如膠似漆的嗎?自己親媽又能怎樣?’冷血孤狼‘又能怎麼樣?然後現在呢,你和她不還是斷瞭?還不是因為那個周荻……”

  大白鶴本來之前一棍子打死全體女性的時候,我心裡就因為夏雪平有點不太舒服,而當他居然明著點瞭夏雪平的名字的時候,我心裡更是突然有些窩火,但我轉念一想,這傢夥正因為剛剛在林霜晗全傢那的遭遇、情緒正強奸著他的理性思維,我要是再突然摟不住火、跟他一起情緒上頭,那我倆別說這一趟車沒辦法開下去,往後兄弟也好朋友也好也夠戧能做的下去瞭。

  可緊接著,我就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我什麼時候跟他說過,我和夏雪平分手、且還是因為周荻瞭呢?就算分手的事情是他從小C那兒聽說瞭,我沒記錯的話,我似乎也沒告訴小C這裡面有周荻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因為那個周荻‘的?”對於這樣的事情,尤其是針對大白鶴的事情,我一般都選擇直接問。

  “呵呵,這還用怎麼知道?二組那個趙嘉霖婚禮上,我就發現夏雪平和周荻有點不對勁瞭,當然主要是周荻那傢夥單方面沖著夏雪平眉來眼去,你以為我傻,看不出來?”說著說著,白鐵心抬胳膊就把自己的眼淚往手背上蹭,他的手裡還死死地攥著那包面巾紙,接著他啜泣著,又斜眼瞟瞭我一眼,繼續說道,“至於你剛才說小C……呵呵,就那麼回事吧。我現在要是馬上回去找她,我也馬上不知道該說啥。反正我這回是看明白瞭,這女人啊,她們從來都不會讓你去利用她們什麼,而天生就覺著她們理所應當地該利用男人做些什麼——真是這世上最賤的生物!”

  “唉,你消消氣吧……”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瞭,並且按照導航上的地址,我這麼一會兒左拐右拐連續繞瞭好幾個彎,開著開著竟然到瞭東郊的老工業區這邊。這片區域我先前還真是不怎麼來的,所以對於路況真不熟悉。東郊老工業區這片,說好聽點叫“富有年代感”,畢竟這裡留下瞭大量蘇聯援助和國際共管時期、甚至是偽政權時期的好多老舊俄式和日式建築,說不好的,那就是嚴重落後加上臟亂差。大半夜的,大白鶴非得把我往這領,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嘛,因此,這圈子給我繞得,也讓我的心裡更加煩躁。

  大白鶴也似乎看出瞭我的煩躁,也深吸瞭一口氣,稍稍平復瞭一下全身爆發出來的戾氣。他想瞭想,對我問道:“聽說怎麼著,今天你帶著人,跟情報局的去把那個著名的加拿大老婊子舒冰給抓瞭?”

  “這事兒你都聽說瞭?”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

  “這又不是啥機密。前些日子省海關署邊境治安局的人來找過我,舒冰和那個崔林的機票就是我們網監處幫著查的。今天你們重案一組又從總務處借瞭那麼幾輛車,而這陣兒海外關於舒冰在F市被抓的新聞都炸翻天瞭,你說除瞭是你幫著去抓的,還能有誰?”白鐵心又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行啊!秋巖,你最近越來越發達瞭,那當年紅黨專政時候,幫著閩州富豪廖昌興逃到溫哥華的舒冰你都能參與抓捕!這指不定哪天,你何秋巖是不是就跑到首都去當中央警察部部長瞭、坐在易瑞明面前去開會瞭啊?哈哈哈!”

  “嗯,知道挖苦損人瞭,看來你這會兒是真醒酒瞭呵?”我也假笑著說道。其實先前大白鶴也非常喜歡挖苦別人損別人,但那些話全都是帶著十分滿分玩笑的意思,並不是在潛臺詞當中去想要跟誰表達什麼不滿或者跟人結仇尋釁。而今天他說的這些話,真的沒辦法讓我由衷地笑出來,坐在他身邊,卻像是坐在千裡之外。

  緊接著,大白鶴又把身子一斜、朝著椅背一靠,帶著幾分醉意外加幾分愁苦,對我問道:“秋巖,你說這人,怎麼才能讓自己變得更讓別人喜歡呢?”

  “你為啥得要讓別人喜歡呢?你就做好你自……”

  “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白鐵心轉過頭,又一次直勾勾地盯著我,“就比如你這樣,你什麼都不用做,一大堆騷浪賤的反差婊和肉便器就都會圍著你轉?”

  “這事兒……那些女生她們也都不是……嘖,這你讓我咋說呢……”今天大白鶴跟我說的這些話,實在沒辦法讓我接下去。

  ——我承認,被我得到過的那些所有女生,她們在床笫之事上面確實會很放得開,但我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是再不堪如劉紅鶯和孫筱憐那樣的女子,我都並不全然抱著玩弄的心態,且大多數情況下,我還都是挺心疼她們的,所以,當白鐵心直白地管她們統稱為“反差婊”和“肉便器”,我是真心會覺得很怪。而至於她們為什麼會在我“什麼都不用做”的情況下就“圍著我轉”,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實際上我每次跟她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不清不楚地就在一起瞭。

  我自己既然都不清楚,那我怎麼教他?我想瞭想,隻能繼續敷衍道:“其實你原本那樣的就挺好的啊。我知道,你這問的是男女方面的’喜歡‘,但還是剛剛那句話:你做你自己就好瞭——你白鐵心為人真誠、老實、善良、為他人著想,這就足夠瞭。你在警校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一大堆女生喜歡你的,更何況你還有小C。你說你還要鬧哪樣?”這些話我也不完全都是敷衍,因為確實在警校的時候,這傢夥泡過的女孩子也不少,小C因為自己的淫蕩特性、還有對這傢夥的溺愛也並不太會去管;隻是這傢夥終究因為自己“兩三分鐘快槍手”的毛病終日不能自信,而且好些次他都快把女孩拿下的時候,卻自己忍不住直白地告訴對方自己是個“天閹之人”,最後落下一身嫌棄。

  沒想到此時此刻,他腦子裡想得倒不是這些,而且也不再是這些:“像我以前那樣就真的行嗎?想我之前剛認識這個姓林的小娘們兒的時候,我還以為真是我自個兒吸引到瞭這麼個小蘿莉,操,現在想想,倒不如說是我陪著沈量才和胡敬魴吃飯的時候,沈副局的一通瞎誇濫贊讓這小丫頭和她爸媽迷瞭心竅!”說完,白鐵心又抬手抹瞭一把眼淚,並停止瞭哭泣,還把手裡的那包面巾紙隨手丟到瞭他面前的操作臺上,好像沒有主觀意識一般順嘴小聲說瞭一句:“我是不會像我以前那樣瞭……”

  “那……以後呢?”

  “啊?什麼以後?”白鐵心又似酒力剛醒一般,側過頭看瞭看我,接著想瞭想——也不知道這次是輪到瞭他敷衍我,還是他此刻真是想到瞭什麼就說瞭什麼,繼續道:“剛剛晚上大概九點鐘的時候,沈副局給我打瞭電話瞭,那個林霜晗明天就不會來上班瞭,她爸媽靠關系把她弄去D港上班,下周完成人事調動。空缺的職位不用著急,警院還會調來四個馬上畢業的警校生來把空缺補充上。我暫時也不會有什麼心思想這個瞭……至於小C那邊,我這兩天就會想辦法去找她賠禮道歉。我覺得還是先以我們處裡工作的事情為主吧……”

  “哎!這就對瞭嘛!有啥事解決就完瞭,像你這麼光在這買醉然後哭……喂?你在吃什麼?你怎麼還在吃這個東西!”我話剛剛說道半路,轉頭一瞥,竟然看見白鐵心這傢夥又拿出瞭一小盒用著“綠箭”薄荷糖鋁盒裝著的藥片,對著手心倒出來瞭一片後捂進口中,就往喉嚨裡吞——白色小圓片,中間還壓瞭一條縫,顯然這玩意根本不會是什麼葡萄味的綠箭薄荷糖。

  “我就吃一片,沒事……”

  “什麼沒事?我早都告訴你,生死果這玩意對身體有害的!咱們之前帶回來的那個叫申萌的女人,她是怎麼死的?她的屍檢報告和照片你不是都看過麼?你怎麼還吃!”我對他大聲責問道。

  他卻漫不經心地笑瞭笑:“啊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跟我說什麼對身體有害,是吧,但是現在咱們這邊也沒辦法證明這玩意到底有沒有害、到底多有害啊?甚至咱們現在連這裡面最基本的成分都不知道是啥,你咋就能斷定這玩意真的有害呢?就因為一個對自己人生無望瞭、然後跑去色情會所裡賣淫的騷浪人妻的死來判斷?這也太武斷瞭、太不符合科學精神和辦案邏輯瞭吧?萬一這真就是個保健品呢?那每年全國還有吃荔枝和銀杏果吃太多瞭吃死的呢,荔枝和銀杏果就也都是毒品麼?而且,是,退一萬步講,萬一這玩意真有害又怎麼樣?那個姓申的浪婊子她先前可是拿這玩意當飯吃的,吃一次比我這一盒都多,我每次就吃這麼幾片,能咋瞭?那少帥張漢卿還抽大煙就洋酒呢,不照樣活瞭一百多歲嗎?沒啥事的!”

  “不是……那你哪來的錢買的這玩意啊?”我警覺地追問道,“我可抓過買這玩意的毒販子,這玩意的行情價可不低。而據我所知,你的月薪可不夠……”

  “我說咋的,秋巖,你又要審問我啊?哈哈!”

  “我這不是關心你,才問問麼?我是怕你走錯路!”

  “哈哈哈,你才是別’走錯路‘!你剛才在那條道上一直走,明明再過兩個紅綠燈就到瞭,你看你這拐的!現在連北都找不到瞭吧?”白鐵心依舊跟我嘻嘻哈哈著,然後抻瞭個懶腰,連打瞭倆哈欠,才跟我說道,“反正我這藥片兒,是有人給我的,至於是誰你就別問瞭。其實現在不少高官還有吃這玩意的呢,隻不過你不知道罷瞭。真的,秋巖,我也勸你一句,關於這藥片兒的事情,你要是想吃找我要,不想吃,那其他的事情你就別管瞭——咱局裡有一個方嶽就夠讓人鬧心的瞭!”

  我突然發現我自己真的開始說不過大白鶴瞭,而且他的詭辯能力絕對上瞭不止一個臺階,那些話語的邏輯好像也沒什麼漏洞,所以我隻能保持沉默。

  “你真不來點?”白鐵心看著我,笑瞭笑,又沖著自己的手心扣出一粒生死果來。

  “我不吃。”

  “還跟我裝,哈哈,明明這玩意你之前自己吃過的……”說著,他又把那一粒捂進瞭自己的嘴裡。

  “哎?你怎麼又吃瞭一片?”

  “就兩片!兩片下肚能醒酒!不知道吧?”

  我無奈地搖瞭搖頭。

  “對瞭,我聽說咋的,昨晚方嶽找你麻煩瞭?”白鐵心看著我的手剎後方擺瞭一包濕巾紙抽,從裡面拿瞭三片,掰過瞭後視鏡對著自己的臉上,然後擦幹瞭臉上的淚痕。

  “是,局裡遭賊瞭。我和夏雪平的抽屜也被人翻瞭。”

  “這我聽說瞭。那個傻逼……那他找你白話啥瞭?覺著你是監守自盜?”

  “那倒不是……就隨便聊瞭兩句而已。”我想瞭想,還是決定不把昨天晚上,我和方嶽在風紀處辦公室裡的對話說給白鐵心聽。

  “那他都找你說啥瞭?”

  “就是,管閑事、八卦唄,還能說啥——問我是不是要去見蔡勵晟的女兒,還跟我說,自己喜歡讀馬克思、列寧、陳仲甫、李守常、魯迅,還有執政黨太祖爺和現任的易元首的著作。”

  “操!真能裝逼!哈哈哈,他那種賤胚子,居然還是個讀書人哈,還讀這玩意……都是老掉牙的東西瞭!”白鐵心大大咧咧地摁下車窗,然後隨手把用過的濕巾朝著車窗外一甩。

  “他不招人喜歡,但是我覺得他好像還是有點思想和信仰的。”

  “信仰,呵呵……那玩意,就是政治傢忽悠老百姓、並自我忽悠的王八蛋!”大白鶴嗤笑道。

  “那你信仰啥啊,老白。跟你相處這麼久,我都沒問過你這個。”我又對他問道。

  大白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啊,我現在我就信仰自己,外加信仰肏屄!哈哈哈……”笑瞭一會兒,白鐵心又轉頭看瞭看我,想瞭想補上瞭一句,“我還信仰我兄弟,我信仰我兄弟何秋巖——這麼說行嗎?哈哈哈哈!”

  “哦,是麼……”聽到他後來跟上的這句表白,我可一點都不像他那樣興奮,反而心裡有種不踏實與落寞。

  “行啦!該停車瞭!到地方啦!”白鐵心懶洋洋地前後左右一頓擺瞭擺腦袋,然後又三百六十度轉瞭一圈脖子,頸椎骨關節處發出瞭刺耳的“嘎吱-嘎吱”的響聲,接著他還在沒等我把車停穩的時候就摁瞭安全帶卡扣,並拉開門閂就準備下車。

  “你等會兒……”我連忙把車停好,又踩瞭腳剎,四處看看,眼見著這是個極其閉塞的胡同:

  左手邊是個陳年工廠大院,年頭久得比先前重案一組中蘇媚珍埋伏的那個工廠還要久,大院的周圍那一米九多高的圍墻上,墻皮已經脫落得七七八八、轉頭的縫隙裡似乎還有壁虎和各種昆蟲在來回來去地鉆著爬著;右手邊也是一個老舊的建築,綠油漆的墻圍和那滿是裂紋的白粉墻上,早就長瞭幾層黴斑不說,還被煙熏火燎得全是黑印,但是大門口的招牌,卻很不匹配地安裝瞭一臺LED燈箱招牌,上面赫然寫著五個大字“悅麗墾舞廳”。舞廳的大門口旁邊,流出瞭一個收發室,在這個時間,從收發室裡面傳來的,是陣陣如雷的鼾聲,還有兩個大概過瞭五十快六十的老大爺,一高一矮,全都謝瞭頂,身上裹著似浸瞭油缸一般的膩黃軍大衣,蹲在門口抽著煙,眼神陰冷、警惕又滿帶疲憊和木然地盯著我的這輛車;再往裡,還擺著臺嶄新的安檢儀,裡面同樣有個五十多歲的大爺,身上裹瞭一層大衣還不夠,還蓋瞭一件臃腫的,頭上戴瞭頂早就起球的、滿是污漬和塵土的毛線帽子,靠在一臺接線上早就破瞭皮、暴露出來裡面電線的電暖氣片,聽著收音機裡的二人轉,靠著身後早已積著好一層都能拿來織毛衣的灰的一大堆硬紙殼箱子睡著大覺。他的雙手還放在旁邊的桌上,一手纏上一把金屬探測器的掛繩,一手還攥著早已空空如也的“大綠棒”啤酒瓶,桌子上滿是花生殼。再往裡面,好似燈火通明,但卻又都被密不透光的黑色毛氈佈和帆佈擋瞭個結實,所以坐在車裡的我,隻能隱約聽見裡面好似在放著鄧麗君演唱的《小城故事》,卻並不能看見任何的畫面。

  “我說,老白,這是什麼地方?”我不解地看向白鐵心。

  白鐵心轉頭看瞭一眼車窗外,又對我笑瞭笑:“舞廳啊,咋瞭,秋巖,你難道這二半夜困得不認字瞭嗎?”

  “我當然認字!”我不免瞇起眼睛,無奈地看著大白鶴,接著說道,“隻不過是這麼破破爛爛的地兒,你他媽跟我說這是個舞廳?這他娘的能是個舞廳?這地兒真不是個廢品收購站麼?”

  大白鶴看我對這種地方一無所知,臉上便立刻露出瞭無比得意的笑,邊拉開車門邊對我說道:“哈哈,看來還有你’何大明白‘不清楚的東西呢——這玩意,學名叫’砂舞廳‘,可以寫作’紗窗‘的’紗‘,又可以寫作’砂石‘的’砂‘。你看見那個大長黑幔子瞭麼:咱們從外面看,可能稍微簡陋瞭點兒,就像你說的,有點給人感覺像是個收破爛的地方,但是在這幔子裡面,我可告訴你,那可是個別樣的粉紅色天地!啥叫’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啊?哈哈!”

  “原來是這個地方……”聽到“砂舞廳”這三個字之後,我算是明白瞭這地方到底是幹啥的瞭。先前剛工作的時候,晚上打電話,大頭和牛牛兩個人就跟我吐槽,他們派出所就調節過好幾起跟這種“砂舞廳”有關的傢庭暴力和民事糾紛,有的是因為傢裡丈夫總去砂舞廳鬧離婚的,有的時候因為媳婦背著老公孩子去砂舞廳當舞女賺外快的,還有幾個是“仙人跳”;爾後我在風紀處的時候,伍育明大哥也總帶人去他們傢附近的幾個砂舞廳裡掃黃,當然他本身對於那些上瞭歲數的半老徐娘和門口的幾個比他歲數都大的保安打手們沒啥大仇,倒是趕上伍育明的女兒快參加考試的時候,傢附近的舞廳裡居然總開個通宵不說還把音樂聲音放得老大,附近的居民實在不堪其擾,於是伍育明才下決心坐瞭個義舉端瞭周邊所有的舞廳。

  但是這種事情,我之前都沒過問過。我也不太清楚這樣的舞廳,裡面到底是什麼樣。並且對我而言,市中心的那幾傢比較有名的可以喝酒吃西餐、裝飾環境都有意往高端和流行方面靠攏、無論是進出的客人還是上班的服務員都西裝革履的夜總會,那才能叫做“舞廳”。

  我這邊其實對於這種地方已經有瞭一定的概念瞭,大白鶴卻還在好心地對我“科普”著,尤其是他一下車,看到瞭先前蹲在門口抽煙發呆的幾個大叔大爺級別的保安一見他來瞭之後通通站瞭起來,他便更加興奮地賣弄著:“這種地方,秋巖我告訴你,在全國都有的!在南方叫’摸摸舞‘,在南島又叫’摸摸茶‘,而在咱們F市這兒,又有個名字叫’老頭樂‘。你知道啥意思不?哈哈哈!等你待會兒跟我進去,你就明白瞭!而且,你不是也喜歡歲數稍微大點兒的女人嘛!不過話說,你他媽還在風紀處當過代理處長呢,你咋連這地方是幹啥的都不知道呢?還得我來給你講!來,過來——”

  “我說,老白,我還是……”

  “什麼’還是‘不’還是‘的,快過來!”大白鶴真是越睡越興奮,剛才在車裡一掃而光的醉態,在這功夫也被他重新撿瞭起來。他不由分說地一把摟過我的脖子,推著我就往舞廳裡面走去,搞得我費瞭好大力氣,才轉身抬起車鑰匙,對著車門按瞭一下才把車鎖上。

  而這邊那幫看起來歲數比我們傢何老太爺都大、白頭發直逼邵劍英的保鏢們一看到白鐵心用胳膊夾著我的脖子走到瞭門口,站起身來的他們,竟然全都恭敬地對著白鐵心點瞭點頭,笑臉相迎地打著招呼:

  “喲,這不是小白警官麼?”“這大下晚兒黑的跑過來,雅興啊!”“爺們兒來啦!看你這臉色,喝多少酒啊今天又是?”“白警官,今天又帶來一個小哥兒來快活?”

  ……

  “幾位老哥!大晚上的,在門口杵著?”白鐵心也很熟絡地跟這些大事大爺們打著招呼。

  “嗐,這不是都二半夜瞭麼,困!站外面這旮旯抽口煙!”

  “主要是被小冷風吹一吹,能精神精神!嘿嘿!不信你看裡面那老金,睡得哈喇子都流好幾回瞭!”

  “小白警官,這咋弄,也不知道你今兒來啊!樓上’水吧‘早就沒好臺瞭,好些人擱裡頭就歇著睡覺瞭。不早說下回來前兒打個電話麼?下回來之前打個電話,哥哥們都給你留好雅間兒!”

  “用不著,”大白鶴抬手一揮,“我就是喝點酒,然後也是喝閑瞭,跑過來看看。正好我這兄弟有車。”說完又指瞭指我,“給你們老哥兒幾個介紹一下:這是我在警局裡頭最好的兄弟,咱們警察界的另一位青年才俊何秋巖警官!”

  “小何警官!”“小何警官好!”

  我也隻好對著這幫大爺大叔們點瞭點頭。剛才離得老遠我沒看清,走近瞭我才發現,這幾位大叔身上,要麼是滿是褶皺的臉上還留著刀疤、要麼是棉襖露出的脖頸上繡著紋身,更別說還有缺牙的、斷指的,一個個雖然笑臉盈盈,但也長得兇神惡煞,再看他們身上的打扮如此落魄,更讓我心中打起萬般防備和抗拒。

  “告訴你們啊,我這兄弟,最喜歡三十五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盤子比較靚的徐娘’老車‘,也是個不怕’費油‘的主兒!話說今晚有’好車‘麼?”

  “有有有!裡邊請裡邊請!”

  說著,其中一個老大爺就把我和白鐵心往舞廳的一樓大廳裡面迎,後面還有很好客的,扶著我和白鐵心的後背,把我倆送過瞭安檢儀。我是不知道白鐵心,但是我身上可是帶著槍的,出門之前我特意別在瞭身上,於是當我的身子越過瞭安檢門之後,安檢門立刻發出瞭“吱哇”“吱哇”的報警聲,這陣刺耳的聲音,也徹底吵醒瞭先前一直靠在紙箱子和電暖氣附近的那個大叔。

  那個大叔睜眼之後,看著安檢門又看瞭看我和白鐵心,立刻像是被人踩瞭尾巴一樣站瞭起來,手上還握著一把照明跟防身兩用的電棍。他驚愕地看瞭看我,又看瞭看我身邊根本沒顧過來理睬自己、而是跟一邊的那幫看場的大叔大爺們打哈哈的白鐵心——他也似乎根本不認識白鐵心,於是他隻好睜著兩隻充滿瞭懵圈感的眼睛,帶著顫音地對我和白鐵心問道:“咋瞭,身上揣傢夥瞭?”

  “我帶槍瞭。怎麼瞭?”我冷冷地回瞭一句。

  “帶……帶槍瞭?”大叔一下子慌瞭,但還強裝鎮定地握緊瞭手中的電棍,對我說道,“拿出來!”又指瞭指自己的左前方不遠處道,“存上。”

  “警用手槍,你讓我存上?你們這是啥地方?有這資格?”

  我反問瞭三句話。然後徹底給面前這個身高似乎還不足一米六的五十多歲大叔問懵瞭。

  正在這時候,我身邊擦過瞭一個渾身滿是臭汗味、臭汗味裡面又滿是老煙油味的大叔,他看瞭我一眼,又對那個剛睡醒的大叔說道:“啊,這個小兄弟兒你用不著管,這是咱們舞廳的貴客!你放心吧,出不瞭事兒!”隨後又對我說道,“走吧,小兄弟,進去吧!要是願意把羽絨大衣存前臺的話,你去存上吧!別的事兒你甭管啦!”

  “不是啊,他說他帶著槍呢……”那個剛睡醒的大叔依舊有些慌,但還仍然堅持著自己的“崗位責任”,對著剛過來的那個大叔壓低瞭聲音道。

  “——這小子也是個條子!你敢管條子?咱們舞廳還想不想開瞭!”

  “啊……”剛睡醒的大叔瞠目結舌地看著我,猶豫瞭一番之後才對我點瞭點頭,“那個啥……那你進去吧,這旮旯沒事兒瞭。”

  我舒瞭一口氣,又看瞭看剛從我身旁跑到收發室門口的白鐵心。這傢夥在這種地方,竟然能夠跟這幫人混得如此遊刃有餘,真是讓我意想不到:

  “哈哈哈……這老哥,你還請我?拉倒吧!該咋回事就咋回事——來,這是二十塊錢,兩張門票,裡面那個何秋巖兄弟也是我帶來的!這還有五十塊錢,上兩杯紮啤——要最好的啊,少拿一般的馬尿糊弄事!我他娘的第一回來的時候,你們給我喝的那是個啥?他媽的一股餿味兒不說,酒裡還有沙子!對瞭,再上個果盤兒來!然後這,五百塊錢大鈔,你們老哥五個拿著,抽個煙喝個酒啥的……客氣啥!你們要是把我真當親弟弟你們就拿著……”

  在大白鶴跟著那幫大爺大叔們閑聊加客套的時候,我隻能百無聊賴地站在安檢門旁邊環視一圈周圍。仔細一看,這個地方還相當的有意思:在安檢門的旁邊,便是舞廳的吧臺,吧臺的材質是實木的、而不是什麼復合木板搭成的東西,看起來相當的氣派,但是年頭也夠久的,因為在邊邊角角的地方,我還看到瞭有幾隻蜘蛛正掛在厚厚的蛛網上,也不知道是被走廊裡時不時竄進來的冷風凍透瞭,還是就在上面睡著覺;吧臺後面,是一個穿著西式背帶褲的女人,身材豐滿,但是模樣差瞭太多,滿臉都是痦子,而較為滑稽的是,這個女人還在自己的西裝襯衫外面套瞭兩隻帆佈防塵套袖在自己的胳膊上。此時此刻,女人正一邊吃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胡椒牛肉味方便面,一邊刷著直播軟件看著上面的兩個男人光著膀子對著鏡頭對罵,女人時不時地也會朝著我和白鐵心這邊望望。

  吧臺旁邊還有個小屋子,占地面積可能不足十平米,但是門口還特地掛瞭個牌子,上面手書八個打字“’除房‘種地,’閃人‘免進”——沒錯,八個字裡還有倆字是錯別字。然而,這個被稱作廚房的、看樣子應該隻是個儲物間改造的地方,裡面就有一臺飲水機、一個擺瞭四桶金屬桶裝啤酒的櫥櫃,還有四個冰櫃。再往廚房的邊上,就是一樓和二樓的樓梯,樓梯的旁邊,居然還有一副電梯,隻不過那電梯的傳送帶和能從側面看到的齒輪,早就不知從多少年前就已經生瞭紅銹。而在樓梯的上面,還掛著一個已經破瞭皮的牌子,依稀可見一些“2F經營:日用品文化用品衛生巾流行衣物男女內衣時尚傢私”之類的字樣。

  而就在我看過去的時候,我才發現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下面,居然還藏著一對兒男女躲在緩步臺下,但在我正想弄明白他們在幹什麼的時候,那對男女就已經從裡面走瞭出來,眼見著那個長得黑胖的男人正提著褲子,艱難笨拙地扣著自己的皮帶,明明那已經是皮帶上的第一個扣眼,那肥胖的男人也廢瞭好半天勁兒,才把皮帶扣死;而那女人澤則真是個蜂腰翹臀的騷浪貨,雖說年齡差不多也得四十多瞭,身上不免多瞭皺紋和贅肉,但也稱得上是個尤物,眼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頭發明顯是燙過的、還染成瞭葡萄紅,耳朵上還掛著兩顆葵花籽仁大小的翡翠耳墜,從臉上到脖子上,都打瞭一層厚厚的粉底,哦,當然還有從鎖骨以下、到自己的乳暈以上故意露出白花花奶肉和深邃乳溝的飛燕形狀的空隙也是一樣——明明門外零下三十六度的冷空氣不停滴往裡面竄,而那女人卻隻穿著一條跟自己頭發一個顏色的紫紅旗袍,下面是縫接處還往外支棱著線頭的黑色半透明絲襪,並且,從旗袍兩側的岔口,露出的潔白的、卻有些臃腫的大腿肉來看,女人的下半身應該是真空的。我正猜測著,隻見女人不知道從哪掏出瞭一瓶礦泉水來,對著自己的嘴巴就灌瞭一口,隨即她就近找到墻角處,對著大理石地面,就把口中剛剛漱出來的白濁液體連著那口水,熟練地吐在瞭地上,而女人一彎腰或者微蹲下時候,瞬間飄起的衣袂下,便展現出瞭那隆起的恥丘和上面茂密的陰毛。

  “咋樣……”男人終於系好瞭皮帶,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系皮帶時候累的、還是因為什麼,他連連喘著粗氣,步子也邁得又暄又顫,卻腆著臉笑著對女人問道:“比前兩回時間長瞭點吧?”

  女人聽瞭這話,眉毛一皺,連忙從吧臺上抽瞭兩張做工極其粗糙的再生餐巾紙,擦瞭擦自己的嘴巴,然後一抿嘴,接著很職業地對男人笑著,猛點瞭點頭:“嗯,比之前長兩分鐘瞭。挺厲害瞭!”

  男人心滿意足地笑著,但好似又察覺到瞭女人的敷衍,於是又找補著,並帶著諂媚之意說道:“主要你的嘴巴也太厲害瞭,寶貝!我傢那口子根本比不瞭……太舒服瞭!”

  “嗯,行吧。天兒也不早瞭,你趕緊回傢吧,要不然你傢那口子不還得盯著打電話跟你鬧麼?”

  “沒事兒,我怕她麼?一個臭老娘們!下回……呼……你等我下回,我回去再好好補補,下回來瞭,我肯定能堅持住,不讓你這小嘴巴得逞!肯定能堅持到肏上你的小緊屄!”

  “行啦!你可真是肉剛到嘴裡,你就想著鍋裡!這次你剛舒服完,腿還在那兒擰勁兒轉筋呢,就想下次?你可真貪!而且你這麼能折騰,光是嘴巴就這樣,那你弄我騷屄,你還不得把我渾身骨頭弄散架瞭麼?”女人臉上不帶絲毫的媚意,話裡話外全是調情的味道,“好瞭好瞭,下回的事情下回再說行不行?你先讓我歇會吧!”接著,女人又回到角落出,拿起瞭自己仿貂絨的披肩和手包,披上瞭披肩後從手包裡拿出瞭手機,緊接著撥瞭個快捷號碼,又拿起瞭電話,壓低瞭聲音道:“喂?你在哪呢?……已經來瞭是麼?行,你稍等我一會兒吧……”

  女人接著電話就走出瞭舞廳,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那一股基調為茉莉花味道的香水味,簡直嗆得我天旋地轉,莫不是加瞭十瓶酒精在裡面,便是這女人在噴香水前錯把防狼噴霧先噴在瞭自己身上。正在跟那幫看場的保安們胡咧咧的白鐵心瞟瞭女人一眼,卻依舊不動聲色。而剛剛被那女人用嘴巴給予瞭一次銷魂快慰的男人,從前臺那裡領瞭自己的真貂黑色大衣穿上之後,取瞭夾包往腋下一夾,又從西褲裡掏出香煙來叼在嘴裡,並從那女人身邊經過之後,朝著胡同外走去,而這時候的兩人,卻像兩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一句道別、沒有一個眼神或者手勢上的交換。

  我這邊正望著離去的女人和那個腸肥腦滿的黑老爺們兒,我卻突然被人推搡到瞭一邊;轉過頭去一看,在我身後是個滿頭白發、身形消瘦的高個子老頭,也怒氣沖沖地剛從那黑幔子裡闖瞭出來,他的身後還欠著一個身材豐滿的五十多歲巨乳娘們兒——我很少把女人形容成“娘們兒”這種帶著貶義的方言字眼,隻不過這個女人給我的觀感相當的生理不適:若說剛才那個旗袍女人底板不錯、且即使是個半老徐娘但還懂得衣品,而這個老婦人,則完全不懂得拾掇自己,卻還要強行賣弄——臉上除瞭撲瞭一層厚厚的粉底,又在臉頰那裡撲瞭兩朵突兀的腮紅,但她卻仍舊忘瞭遮掩一下自己眼睛周圍的魚尾紋和黑眼圈;胳膊和大腿那裡,連著皺紋加上贅肉像是海浪一般,在棉毛抹胸和黑色包臀裙外面晃蕩著,走起路來那肚子上的“囊囊膪”一甩一甩的,倒也真讓人反胃,而她卻不覺景一般地還要在上半身衣服外面過上一層紫色薄紗,恰似一隻玉米面包子外面染瞭山竹殼的汁水,顯眼得讓人想不看她都難。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感謝她,那就是她把那正強奸著我的嗅覺的那刺鼻的香水味,用她身上那厚重的薄荷香煙味道掩去瞭。而此時,被那個白頭發老先生牽著的這位年邁東施,正在大義凜然地被動地跟在那老先生後面走著。

  老爺子和那肥婦人從安檢門大喇喇通過,而門口聚著的那些人,包括白鐵心,全都司空見慣般眼睜睜看著他們二人通過,而並沒做任何阻攔、也沒說什麼話。而老爺子走到半路,回身等瞭一眼身後的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隨即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一巴掌就招呼在瞭那婦人的臉上——“啪!”

  “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倒是沒把那婦人打得怎樣,卻多少有些嚇到瞭我。

  大白鶴斜眼望瞭站在大門口的憤怒的老頭和那個表情木然的婦人,立刻對周圍的那些保安擺擺手道:“行啦行啦,就先這樣,有什麼事,等我過後直接給吳叔打電話說吧,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你們說的算嗎?哈哈……我的趕緊照顧照顧我兄弟瞭,他可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接著,大白鶴走到瞭我的身邊,有一次用胳膊挎上瞭我的脖子,推著我往黑幔子裡面走,“來吧,秋巖,咱倆找點樂子快活快活去!”

  我又有些心有餘悸和好奇地看瞭看門口,門口的那個老翁和那位肥婦人還沒有開始說什麼,倒是在這個時候,剛剛門口等人的穿著旗袍披肩的那個女人,正從自己的手包裡不情願地抽出來三張百元大鈔,遞給瞭面前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光頭男人。男人的光頭看著很嚇人,但是臉上卻睡眼惺忪,吧嗒著嘴,帶著一種要麼就是剛睡醒、要麼就是困得不行的德性,大冷天零下三十多度,男人的身上卻隻穿瞭一件黑色連帽衫和一條牛仔褲,連帽衫的正面胸口處印著周星馳的頭像,後背上也印著咬著牙簽、穿著西裝、手握一把同花順的發哥,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鏈子,鏈子上的吊墜,是一隻六面都是六個紅點的骰子。男人伸出兩隻無名指和小指都斷瞭一截的雙手,數瞭數手中的鈔票,又一把搶過女人的手包,亂翻一氣之後又從裡面拿出來瞭一打鈔票,差不多二三十來張的樣子。女人見狀,又猛地伸手,搶過自己的手包和那些現金,想瞭想,隻拿瞭一半,然後憤怒地把剩下的一半鈔票揚在瞭那男人的手上。

  “好老婆……”我最後回過頭去的時候,隱約聽著那男人這般說道,“這次不錯,下周我再來!”然後男人還猛地摟瞭一下女人,在女人的臉頰上猛親瞭一口才走掉。

  我這邊還沒來得及對大白鶴說些什麼,就已經被他帶進瞭黑幔子後面的世界:半夜兩點半以後的這裡,竟然依舊是人擠人。不同於外面的破敗,這黑簾後面的空間,竟然裝修的像是座哥特式的城堡內部一般,地上的實木底板和墻上砌起的漢白玉的西式柱子和雕塑……哦,好吧——拿手一摸、拿腳一踩,我才發現,原來這裡是隻鋪瞭一層地板圖案樣式的皮革地墊,還有白色塑料制成的浮雕護墻。放眼望去,好多人大半夜的不睡覺,也隻不過是圍在黑色佈簾後面和舞池前面看熱鬧,這些圍觀群眾裡面,除瞭我和白鐵心,最小的年齡可能也已經四十多歲瞭,他們一個個油頭粉面的,不是西裝革履便是穿金戴銀,但他們的裝束似乎也經不起細看,比如剛剛走進來的時候,被我不小心撞瞭一下的、看起來像大老板的一個男人,身上的麂皮夾克的標識文字,就寫著“Armanee”,懷裡夾的皮包是“Dier”牌的;再比如現在大白鶴給我拉到這個位置上,旁邊抽著自制卷煙的一個光頭男人,他手上戴著的“金表”上,那層鍍金早已被磨損得露出瞭裡面的銅芯,而他身上西裝更厲害,那西裝的牌子竟然是“Caiwen Kelihai”——漢字羅馬拼音“蔡文-可厲害”,這個可真沒笑死我!也不知這大哥的名字是不是就叫“蔡文”,或者他也玩《王者榮耀》且專業主攻輔助奶媽?

  當然,還有更多的人,正站在舞池裡面跳著,而這個舞池也更有趣:一個大圓舞池,從中間被一排柱子分成瞭兩部分,靠外側的一部分就在那老土得簡直可以進博物館的七彩燈球下,最旁邊是一個配樂臺,上面還煞有介事地擺瞭幾支譜架、幾把椅子、幾把麥克風,隻不過這三更半夜的,沒有人在臺上演唱演奏就是瞭;而這半邊在燈球下面,還真的有上瞭年紀的男人,搭上那麼幾個穿著廉價晚禮裙的女人、穿著專業的舞蹈服和舞鞋,隨著音響裡的隱約自我陶醉般地跳著國標或者恰恰,每一個動作都恰好踩到瞭節拍上,隻不過我也不懂跳舞,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這幾位陶醉在自己世界裡的大叔和阿姨們到底跳得好不好;倒是有更多的人,在下定瞭決心之後跑到舞池周圍的那些座位旁邊,叫起一個等著接客的舞女——大部分的年齡也正像剛剛從黑簾這邊出去的那兩位熟婦一樣,都在四五十歲左右,而姿色自是參差不齊,打扮得有的確好看、風騷性感的,也有自覺靚麗、但實則慘不忍睹的,等她們被那些男舞客們選定瞭之後,便到瞭舞池被那一排七座柱子隔開的另一半:那一半完全沒開燈不說,還似乎特意地把能夠透光的地方全都用什麼東西死死地擋住瞭。大白鶴見我對那邊好奇,邊沖我笑笑,湊到我耳旁,卻仍要扯開嗓子說道:“沒見過吧!這邊這叫’明區‘,那頭那叫’暗區‘!通常啊,他們這幫老爺們兒們,都得先請這些大姐和阿姨先去’明區‘再去’暗區‘,但現在已經是下半夜瞭,沒人管那個瞭!走,我帶你見識見識!”

  於是我跟著他也走進瞭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區”去——講實話,所謂的“明區”本來就不是特別亮堂,而到瞭“暗區”那邊我更是什麼都看不到,結果一晃神,我和大白鶴便走散瞭;我試著給你往前摸索著,一個不小心,竟然碰到瞭一個人——而且不是單純地碰瞭一下,我竟然沒想到,我一抬手,竟然摸到瞭一隻巨大肥厚、卻有些耷拉的乳房,並且還是一隻乳頭已經聳立的乳房……

  “嗯啊——”

  黑暗之中我感覺自己好像被手上那個黑影瞪瞭一下,接著她似乎遲疑瞭半秒,又開始緩慢地半蹲下又直起身子,此刻從“明區”那邊正好透過來一束微弱的光,讓我看清瞭那女人的輪廓,隻見那女人也穿瞭件旗袍,此刻還解開瞭自己的上衣斜扣,由此她的上圍才如此地被解放瞭出來,而下面的裙擺早就被她提起,且用著爆滿如蜜桃般的屁股縫,在身後一個謝頂粗胖男人的身上,隔著棉褲蹭著男人的褲襠。女人也抬起眼睛,借著看瞭我一眼,並似乎有些驚訝。我連忙道歉說:“喲,對不起對不起……”並連忙把手從她的胸肉上移開。可沒想到那女人卻伸出雙手,又很貪婪地把我的右手按回到瞭自己的胸脯上。

  在女色這方面,我肯定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柳下惠,有便宜的溫香軟玉我還求之不得,隻不過此時此刻我在這樣的環境下,且又黑燈瞎火的看不到人,我是著實被這女人的舉動給嚇著瞭,所以當她把我的手繼續往她耷拉但充實的乳房上按的時候,我卻連忙用力把自己的手抽瞭回去。然後我便沿著中間的那排柱子、以及站在柱子中間的那幫不停朝著兩邊和舞池下面尋覓的男人們,一路走到瞭舞池對過。匆忙之間,我還聽到瞭不少老男人在黑暗和懷舊風格舞曲當中發出瞭此起彼伏的呻吟,結果一不小心,我還一腳踩到瞭一攤不知道是什麼的粘滑東西上面——我也根本不想去深究那玩意到底是什麼。等我走出“暗區”之後,隻見白鐵心正沖我訕笑著。

  “哈哈哈!怎麼樣!刺激吧!除瞭這樣的地方,你還見過哪有這麼多發情的老女人呀?”

  “呵呵,還真是刺激呢……我說你之前是真沒少來吧?你還真是會挑地方!”我忍著生理不適,找瞭個地方,瘋狂地蹭幹凈瞭自己的鞋底,又和白鐵心繞著“明區”的舞池邊沿回到瞭剛進門的地方。

  “哈哈!我也就來過這三次吧,之前在四昌街那個’鑫聚舞廳‘去過兩次……”說到這,白鐵心又有些恨恨道,“媽的,後來那地方被那個方嶽帶人查瞭!”

  “要我說,這地方就該查!”我瞬間有點繃不住,而且聽到之前在四昌街那個看起來相當老舊的“鑫聚”居然也是這樣的地方,但已經被方嶽帶著風紀處的人查處瞭,我還真的覺得方嶽這傢夥總算幹瞭點好事;接著我又對白鐵心質問道:“這他媽是個什麼地方啊?買春賣淫的地方我不是沒去過,但是你看看’喜無岸‘’香青苑‘人傢那地方,就算是春樓淫窩,該將就一點也得講究一點,非要說的話……喜無岸的衛生條件說道過去,香青苑裡如果姑娘想成傢可以放行,你再看看這?這全是有傢有室的有夫之婦出來賣的啊!”

  “哎哎哎,秋巖!你小點聲!”白鐵心見我越說聲越大,便立刻拽住瞭我的胳膊,並且四處看瞭看,然而,周圍的人並不在我的身上,男人們全都註視著女人們的胸前四五兩,女人們則全窺伺著男人們的七八兩荷包。白鐵心想瞭想,隨便走到瞭一個看著幹瘦的、鼻梁上還頂著一副比酒瓶底後的老頭,也不知道他跟人說瞭什麼,但隻是三五句話,就把那個老頭和他帶來的一個看著極其像從農村來城裡務工的黑黢黢的瘦漢子給攆跑瞭,並招呼我過去,跟他一起坐在那張長沙發上,“你先過來,這清凈點兒,有啥話你跟我小點聲說!咱倆自傢兄弟說點自傢話,別當著外人面兒亂嘚吧好不好?”

  我吞下一口悶氣,隻好繼續跟著白鐵心在這個到處氤氳著劣質香水、發黴香煙和隱隱的咸濕氣息,甚至這會兒我還嗅出空氣中還帶著點尿臊味道的地方坐瞭下來。但等我坐下之後,剛才還好聲好氣的白鐵心,此刻對我的態度竟是全然地不耐煩:“帶你出來’嗨皮‘,你還不高興呢!說吧,你到底還有啥意見,你就都說出來!”

  “你這啥話?我也不是對你有意見!我是對這個地方有意見!”我連忙對白鐵心解釋道,“你看看就著地方,全是上瞭歲數的!我剛才說’有夫之婦‘可能還不夠貼切呢,這裡頭恐怕大多數都是誰傢的媽媽吧?讓她們上這裡幹這個來?而且這都幾點瞭你看看?不好好在傢陪著老公陪著孩子,就讓她們上這裡浪?而這幫男的呢?就不說別的,剛才咱倆進來的時候,你看見出去倆男的吧?一個不用說,那個白頭發的,肯定是那個舞女的老伴兒,另一個,提褲子出去的那個,自己有老婆,在傢等著,跑來扯這個……”

  “哦,那你高尚?秋巖,你先前少在外頭’扯‘啦?少在外頭浪啦?你專一那年假期去外地實習,沒跟人傢那個醫院的護士長搞過?那個護士長,我沒記錯,傢裡有老公、也有一兒一女吧?專三那年,咱倆一起去實習,晚上你喝酒喝多瞭,是不是睡瞭賓館當天晚上值班的那個最漂亮的保潔阿姨啊?那個保潔阿姨過後我問瞭,她兒子跟你一邊大。警一的時候,你在探探上約過一炮,四十八歲一個阿姨,賊有氣質那個,你當時跟人約定你們互相不打聽對方信息、連名字都不問,隻走腎、不入生活,但你咋知道人傢那個阿姨就沒有傢室呢?而且你過後可能沒見過,我後來在咱們警院門口見過——那阿姨是咱們隔壁班周琳琳她媽。再遠的我不提瞭,我隻說近的,之前跟你搞過的那個孫筱憐和劉虹鶯,說到底不一個也是有夫之婦、另一個是哪個艾立威的女朋友麼?你更別提你我,還有小C的事情瞭。”白鐵心嫌棄地看著我,又對我皮笑肉不笑地反問瞭一句:“你說你在別人那兒裝裝私生活幹凈就行瞭,你在我這跟我扯啥道德潔癖呀?”

  “我……”白鐵心給我拉出瞭這麼長一條清單,還真把我徹底噎住瞭。我倒也不是裝,或許是這陣子太忙瞭,或許是我久久無法從跟夏雪平分手的陰影中走出來,或許是我先前荒誕的事情做得實在太多瞭,以至於剛剛他說的這些事,要不是再提一遍,我真的就差點都忘瞭個幹凈。

  大白鶴看我半天不說話,歪著脖子撓瞭撓頭,又對我笑瞭笑:“我話說的重瞭點,秋巖,你也別太上頭,我說的也就是這個意思,在肏屄做愛這件事兒上,你說說,誰能是完全幹凈的,誰又能是完全臟的啊?”

  “我沒上頭……你要是願意玩,我在這陪你幹待著就是瞭!”我冷冷地回瞭一句。

  “哈哈哈……”大白鶴搖瞭搖頭,繼續笑笑,“行吧,我剛才跟你說瞭一大堆你不愛聽的,那接下來我跟你說說你可能愛聽的,怎麼樣?我知道,我兄弟何秋巖是大好人,心最好瞭,辦案子逮著一堆淫賤婊子肉便器,對她們也能十分同情,別人都隻把她們當玩具、雞巴套子,你把她們當人看。那我現在也跟你說點,我把她們當人看的話好瞭:我問你,秋巖,咱們現在待著的這個地方,是不是城鄉結合部?”

  “是啊,怎瞭?”我回問道。同時我發現,白鐵心這傢夥跟我說話時候的態度,突然有點張霽隆和徐遠、沈量才跟我說話時候的意思,至少說這傢夥開始拿自己擺到瞭比我高很多的臺階上。

  “嗯。我再問你,你車子停那個地方,你看沒看出來,曾經是個工廠?”

  “看出來瞭,挺大的院子、挺颯的廠房,感覺很長時間都沒使用過,可惜瞭。”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工廠停產瞭多少年瞭?”

  “七八年?”

  “再猜。”

  “五……六年?才幾年就禍害成那樣瞭?”

  “你往多瞭猜。”

  我想瞭想,還是搖瞭搖頭。“不知道。”

  “二十年瞭。這廠子原本是個紅黨專政時期的國有零件廠,給高精密儀器生產零件的,尤其是探測石油地質之類儀器的零件。兩黨和解之後,第一批被關閉的就是它。”

  “啥?”

  接著白鐵心毫不帶任何憐憫地,跟我指向瞭舞池旁邊的幾個其貌不揚、體態臃腫的男人,還有坐在場邊穿著暴露風騷、二郎腿一換還能看見下面的透明內褲裡露出陰毛的熟婦們說道:“你可別看不起他們這些人,換成二十幾年前,他們像我們這麼大歲數的時候,可是一心想要建設國傢的青年才俊、型男靚女。”

  我心中大駭,又看瞭一眼他們,接著問道:“那他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的?”

  “他們先前給紅黨打過工唄。本來多半就隻是技術工人,不是什麼工程師,學歷本身並不出彩,還做過給紅黨制造過地質測量儀這種高精密儀器零件這樣的工作,一些技術型私企本來就對他們的需求不是很高,就算是有一些工廠需要這樣的工人,但就因為當時時代背景,那些企業都對他們這些原先從紅黨控制的國有企業出來的工人大有意見——你想想看,給你高薪給你待遇、卻天天用話語精神折磨你,換成是你你受得瞭麼?而且就算是他們做過高科技工種,但是外語卻並不好,一些有能力有點錢的,早就跑國外去瞭,隻剩下他們在這。高端零件不讓他們做瞭,他們隻能去做別的,但是做別的工作還得從頭學,學成瞭倒還好,學不成怎麼辦?日積月累、日子一天天蹉跎過去,於是他們隻能到這來。男人來消遣,女人則來賺外快。”

  “那這裡隻是他們這幾個是隔壁那個工廠的吧?其他大部分人呢?”

  “呵呵,秋巖啊,你還總說你讀書多,你是不是以為兩黨和解以後,被關掉的工廠就隔壁那麼一傢產高端精密零件的?整體改革後,藍黨從南島跑回來,他們靠著什麼立足你有沒有想過?”

  “這我倒是知道,他們的政治傢族和一些外圍人脈勢力,大量地惡意吞並收購瞭很多中小型企業……”

  沒等我把話說完,白鐵心又搶著道:“我告訴你吧,他們回到內地之後,就欺負著本地的一大堆工廠車間,惡意打壓股份產,然後讓他們自己和跟他們關系好的公司集團給買下來啦!”——這不跟我剛剛說的是一個意思麼?

  可他接下來說的話,又讓我更為心驚膽寒:“至於農村那邊也是一樣,雖說咱們省還是紅黨執政,但是你知道現在就咱們Y省農村的可栽種土地剩下百分之多少瞭麼?二十年前還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十多,現在官方聲稱百分之五十左右,實際上也就百分之四十不到瞭。那些稻田麥田都哪去瞭?全被拿過去給那些藍色背景、南島背景資本傢買過去開工廠瞭。為啥省議會早就有人說要彈劾成山,並且檢察院也早在調查先前涉及到你們查的’桴鼓鳴‘一案的市裡的幾個官員,而等艾立威一死,另一頭就把不少人抓起來關瞭?你以為那個成山市長涉及的,隻是跟一個羅佳蔓睡過麼?然後你就看吧,他們因為仗著國外的資源,給自己做瞭產業升級,生產線上用的都是電腦和機器人,於是本地的工人就成瞭廉價勞動力。他們最願意雇傭的,是18歲到24歲的小丫頭片子:人傻,聽話,拿錢少——他們一個月的薪水,600到800新政府幣足矣。然後呢,那些有藍黨或者有南島背景的工廠,一到他們30歲,就開始炒人。過瞭30,你見過全市全省,甚至全國,是有幾個用人單位是願意錄用30歲的新員工的?秋巖,你以為她們這些人妻人婦,是願意來這讓人揉咂摳屄摸屁股的麼?她們在這之前,早在社會上和傢裡閑著好些年瞭,有技術沒廠子雇,想種地沒有地,她們不來賣肉,呵呵,傢裡卻真是早揭不開鍋瞭。”

  “這麼一看,”我惆悵地看著周圍就如這地上的“地板”和墻上的“漢白玉”一般虛假的燈紅酒綠,對大白鶴點瞭點頭,“他們確實可憐。”

  可白鐵心卻突然淫笑一聲:“哈,你這麼想就對啦!所以啊,你可別像那個方嶽似的,看見這地方就要查!你說你把這種地方給都查瞭,這些可憐的大姐和阿姨們,都上哪養傢糊口去?咱們市局有一個方嶽就夠瞭,秋巖!而咱們倆自個兒呢,咱們這可是做好事做慈善來瞭!你說說,秋巖,既有女人玩、有奶子捏有屄肏,又能做慈善,這麼一舉兩得的事情,天底下還要上哪找去?至於你剛才提到的她們傢的男人,跟他們也差不多啊——但關鍵是,上瞭歲數的女人,還有你我這樣的熟女控能光臨垂愛,那幫糟老頭子誰喜歡?他們隻能遊手好閑、隻能成天打牌賭博喝大酒,呵呵,你看剛才在門口那幾個當老公的,也就裝得硬氣,面子上總得過去,實際上他們吃的穿的、玩的賭的,全都是靠著自己媳婦被摸胸摸屁股賺來的,他們應該感激才對!你剛才還拿什麼’喜無岸‘’香青苑‘跟這比?’喜無岸‘’香青苑‘傢大業大,這有啥啊?也就是這的老板認識市政廳的幾個地頭蛇罷瞭!你還拿這玩意跟人傢那比?你這叫’不食周粟‘!像在這的底層少婦熟女,有個房頂能給當賣肉的地方就不錯瞭。”

  我稍微懵瞭一下,頓瞭頓,說道:“這不叫’不食周粟‘,按你的意思,那個成語應該叫’何不食肉糜‘。”

  “啊……啊,’肉泥‘、’肉泥‘。哎呀,’肉泥‘也好,’粥粟‘也好,不都那玩意麼?肉泥就著米粥喝!一個意思!Why so serious!”白鐵心訕笑著擺擺手,繼續說道:“我還告訴你,門口剛剛看場子的那幾個老哥兒你看見沒,他們傢的那幾個大嫂子、小嫂子們,還有親妹妹親姐姐,也都在這裡面攬客跳舞呢。要不,我領來幾個讓你認識認識?”

  “您別瞭,白爺,您還是歇著吧。”我倒以為他剛剛那番振聾發聵的發言真是心懷偉岸,沒想到本質上他還是想玩不說,還想拉我下水,我便連忙對他擺瞭擺手,“我就陪著你待著、在這兒坐一會就好瞭,你要是想去什麼’明區‘’暗區‘跳舞,你就去吧。”

  “誰說咱倆是來跳舞的?”白鐵心得意地看著我,對我說道,“這個地方的什麼’摸摸舞‘,’老頭樂‘,那都是針對老頭們說的,你我都是老頭麼?對於那幫老頭們,喝大酒抽旱煙,早把命根子給搞壞瞭,對於他們,十塊錢一次’暗區‘砂舞,摸幾下就能射,就算是最能撐的被口那麼幾下也就交貨瞭。就咱倆這一個’盤龍槍‘、一個’朝天棍‘,這兒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都沒爽過的姐姐阿姨們,那是最喜歡的瞭。而且在這個地方一百塊、甚至是八十、五十塊錢就能磕一炮,全市還有比這種地方還能嫖到更便宜的麼?”

  “那我更不需要瞭……而且,就在這?”我抗拒又疑惑地問道。

  “當然不是瞭!要辦事兒得在樓上’水吧‘,不過你放心,你待會兒去’水吧‘的門票三十塊錢,我已經都給你付過瞭。待會兒咱倆就找倆大姐,直接上樓,樓上專門有包間的——你看看,這裡面有哪個你是看上的?找一個還是兩個?我告訴你,你可別有啥負擔,這裡面的姐姐阿姨們可是許久沒真真切切開張過一次的瞭,那可真是老饑渴瞭!所以水也都挺多的,配合度可高瞭,啥姿勢都會,還特別容易噴!”

  “那我也不用瞭……你願意玩,你去吧。”我繼續擺擺手道。

  白鐵心看著我,徹底無奈瞭:“秋巖啊,你這今天怎瞭這是?你這是硬不起來瞭,還是得抑鬱癥瞭?這不是你風格啊?你剛剛還說我一直不來找你,你看我今天帶你出來玩,你還這麼不給面兒!你先前在警校的時候,跟我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可不比這瘋多瞭麼?咋的,你是還沒忘瞭夏雪平啊?我帶你出來來著,那不就讓你另尋新歡放松放松麼?夏雪平那麼冷的傢夥,能跟在這裡的這麼老些熱情似火的姐姐阿姨們比?不信你試試!”

  他本來不提夏雪平還好,一提夏雪平,我心裡更堵瞭。可我嘴上仍然強挺著說道:“我不是因為她。”

  “啊……那你是因為誰啊?馬上明晚……喲,該今晚瞭,馬上今晚要見的那個蔡傢大小姐?你說你跟人還沒見面呢,你這就遵守上’男德‘瞭?至於嘛!我可告訴你,倒插門當女婿可難!我這陣子跟沈量才出去吃桌喝酒,可沒少見過省廳和咱們F市、K市還有D港的一些給人傢大官兒傢裡倒插門當姑爺的!睡沙發、跪搓衣板的,那可是傢常便飯,更別提人傢大小姐萬一外面還有一兩個小奶狗、小白臉的,晚上顛鸞倒鳳、床笫之歡可輪不到你!你到時候,可別說愛上咱們這種地方!”

  “我也不是因為她!我就是沒興趣!這個點兒瞭,都快三點多瞭,我困瞭!我想睡覺,白處長,我想睡會兒覺,成麼?”我也有點不耐煩地生氣道。

  白鐵心一看我確實有點困,而且剛剛他故意用各種亂七八糟的話捶打我,讓我此刻確實有些炸毛,所以他隻是訕笑一番,然後點點頭,拍拍我的手腕:“行行行!那我請你喝點酒總行吧?再吃點水果……說到這兒瞭,這半天紮啤和果盤咋還不上呢?”

  “我不喝酒啊!我開車來的。你給我弄瓶可樂或者橙汁啥的就行。”

  “行,我知道瞭。我去看看去。”

  說著,白鐵心站瞭起來,從我面前經過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傢夥竟然早已一柱擎天,而且他褲襠裡那玩意,看起來好像比先前那支“小蠟筆”長粗瞭許多。

  ——怪不得這傢夥會握著“生死果”不放,看樣子對他來說確實有效果。

  隻不過我是不會吃那玩意的,我對那個東西的成分、效果和副作用真是由衷敬畏,並且,這種東西我本來也用不著。

  十分鐘之後,大白鶴終於回到瞭我身邊,這個時候我雖然瞇著眼睛能看見面前依舊閃耀得讓人失明的燈球和亂晃的人影,但是我已經能聽到一直胳膊杵在沙發扶手上拄著腦袋的自己在打呼嚕瞭。大白鶴抬腳用力踢瞭踢我的鞋沿,我這才再次清醒瞭過來,一抬頭,整個人都不禁哆嗦瞭一下:剛才那個下體真空、穿著燕翅形露胸旗袍的少婦,還有那個身上裹瞭層紫色紗巾的“熟年巨乳東施”竟然都跟著他走瞭過來,並且在她們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高挑又有些壯碩的四十來歲美婦:大臉盤,高顴骨,濃眉大眼、高鼻梁,還撲瞭些許淡淡的眼影;雖然也燙瞭頭發,但她的頭發很長,所以就算是燙法很俗氣,但整體上還是那種披肩大波浪,看起來也算是挺順眼的;她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七,雖然皮膚長得黑瞭點,臉上也長瞭不少皺紋,但是身上卻並沒多少贅肉,並且看起來十分的結實,尤其是那對看起來差不多少說也得C罩杯的雙乳,在這全場應該都算是尺碼較小的胸部,但看起來卻十分的結實,而且從她胸前凸起的兩個小圓點來看,她應該還並沒有穿文胸,一件短袖西裝、黑色抹胸、黑色包臀裙和黑色絲襪,再仔細看看,她那件黑色抹胸竟然還是鏤空的,盡管關鍵部位處被一隻鳳凰圖案恰好擋住,卻更給她的粗枝大條的身材包裝得玲瓏浮凸。隻不過我此時此刻真的困到要死,我先前還有過盡管在酒精與體內生死果血液的加持下,跟夏雪平做愛的過程當中困得直接睡過去的經歷,所以此刻,我在打量瞭來人一番之後,隻是換瞭個姿勢瞇著眼睛幹坐著。

  “醒醒!呵呵……”大白鶴笑瞭笑,又對身旁的這三個阿姨說道,“白天工作太累瞭,瞧把孩子困得!”說完,他又一屁股做到瞭我的旁邊。

  而身後的那三個阿姨,在對我誇瞭一通:“這小夥子也挺帥的”、“個頭兒瞅著比我都高”、“隔著衣服都能看出來一身的肉疙瘩”之類的話之後,搬瞭兩把塑料椅,端過瞭一個托盤放於其上,上面正擺著大白鶴點的那一盤果盤,當然所謂“果盤”,除瞭切好的一顆蘋果、一隻白梨和一根香蕉,剩下的全都是梅幹、糖漬無花果、咸陳皮之類的便宜果脯,還有連鹽糖都不放的幹炒花生和幹炒葵花籽。除此之外,上面還擺瞭一杯紮啤、一杯用紮啤杯裝著的可樂,還有四瓶礦泉水。

  “累啦?來,讓姨給你按按肩膀不?”

  那個身材高挑、穿著短袖黑西裝的美婦自己先搬瞭把椅子,然後坐到瞭我的身邊,還沒來得及讓我婉拒一番,她就已經上瞭手——不按本來不要緊,我這陣子頸椎這些地方還不是很酸痛,可她一動手,我瞬間就覺得自己的頭好像都要被她擰瞭下來。

  “哎哎哎啊!不用瞭不用瞭!”我這下算是徹底清醒瞭,然後又端詳瞭一下這個美婦的容貌和她的雙手,但見她的臉上肯定也是化過妝的,而額頭那裡,稍稍還可以看到先前有曬傷的痕跡,而她的雙手也全是繭子,兩個虎口處的繭子尤為厚重,看樣子這個美婦,先前必然是拿鋤頭下地幹活的,給我按摩的時候能夠使出這麼大的勁兒,也算是情理之中。

  “咋的,不受力啊!小夥兒看著體格可以,不應該不受力啊?要不俺再給你按按?你這肯定是上火瞭,俺們過去講話兒啦,這叫’氣血瘀滯‘,所以才疼,要姨再按按唄?”

  “不用瞭,謝謝……真不用瞭。”

  那美婦倒也大方熱情,盡管看我如此冷淡,她還是操著一口極其濃厚的大碴子味,繼續跟我套近乎問道:“你也是當警察的呀?”

  “嗯,對。”

  “你叫啥名啊,帥小夥。”

  “我……您就叫我’秋巖‘就行瞭。”我隨口說道。

  “’秋巖‘,名兒挺好聽呀!”美婦說著還一把握住瞭我的手,“你叫我’鳳姨‘吧。”

  “啊,鳳姨,你好。”我想瞭想,還是禮貌地把她的手給推開瞭。

  鳳姨看著我,笑瞭笑,又對白鐵心和那兩個熟婦笑道:“這小夥看著成熟,倒是還挺’秀密‘呢!”

  而此刻白鐵心那邊倒是相當享受瞭,他早就脫瞭鞋子,伸出雙腿,把雙腳放在那個肥婦人的膝蓋上,讓那個婦人幫著自己捏著腳,他還時不時地用自己的腳趾探進紫色紗巾裡面去、勾著肥婦人的胸乳,又讓那穿著旗袍的少婦幫著自己垂肩揉背,還冷不丁張開嘴巴,而那少婦見狀,便先舉起紮啤杯來喝一口啤酒,然後嘴對嘴把那啤酒再喂到白鐵心的嘴裡——哎呀天吶,要是他剛進來之前,看到這少婦跟那個帶著夾包的男人在一二樓樓梯緩步臺下幹的事情,也不知道這口紮啤他還喝不喝得下去。

  我連忙端起那杯可樂,喝瞭一大口,壓瞭壓胃裡的不適,同時隻覺得這一口可樂真是怪異異常,一會兒給我的感覺是這可樂裡苦得仿佛加瞭黃連,一會兒卻又感覺巨甜無比甚至齁得嗓子冒火。在我灌下那口可樂的時候,隻聽得白鐵心在一旁訕笑一陣,接著對那個鳳姨說道:“沒事,我這兄弟就是困得,外加最近剛結束一段感情。我這兄弟也不是木頭疙瘩,但是隻要是用瞭真情,就老上心瞭。鳳姨,我這兄弟就交給你瞭,這兄弟等到今天晚上瞭,他還有個大事兒要辦呢!你可得使勁渾身解數,帶著他好好開心開心,千萬別讓他掉鏈子!”

  “哈哈哈!”那鳳姨正常說話的時候垮裡垮氣,一笑起來,卻真是發自骨子裡的又騷又妖,“小白兄弟兒,你放心,不是俺跟你吹,姨伺候過得老爺們兒也好,小毛頭也好,在俺這懷裡摟過這麼一下子,都走瞭大運,考試的金榜題名瞭、做買賣的發瞭大財瞭!明兒就算是有再大的事情,這秋巖小兄弟兒,也肯定掉不瞭鏈子……”說著,鳳姨的右手就要朝著我的褲襠上摸。但就她這一手的老繭,外加剛才往我脖子上捏的那麼兩下,我整個人見狀立刻汗毛一豎、菊花一緊,生怕她可別再拿犁地刈麥、刨坑割草的力氣,再給我的陰囊捏爆,所以我連忙伸手,攥住瞭鳳姨的手,假意跟她十指相扣:“敢情鳳姨您還是條錦鯉呢!聽您口音,E縣來的?”

  “對啊,你還能聽出來E縣口音呢?”

  “先前辦案子的時候,去過幾次E縣。”

  “阿姨是個粗人,秋巖小兄弟,俺還指望你別嫌棄。”

  “哪的話。您的好意,我承下瞭。”說著,我又喝瞭一口那極其古怪的可樂,剛聽白鐵心說之前他來這兒喝的紮啤味道不對,所以我這會兒便覺得可能這可樂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品牌產品,不過我這會兒突然越喝越覺得渴,於是我也沒管那麼多,接著一飲而盡。

  “哈哈,秋巖,”在一旁正舒服享受得讓周圍不少熬夜來找舞女的老男人圍觀得羨慕嫉妒恨大白鶴,突然拍瞭拍我剛放下杯子的左手,對我笑著介紹道,“你可別小看瞭鳳姨,鳳姨在這傢舞廳裡可是頭牌瞭,別看她是農村出來的,所有阿姨姐姐裡頭,顏值要是排第二,那真沒人敢論第一啦!兄弟我夠意思吧,把頭牌都讓給你啦!”

  大白鶴這些話,我聽得出來有一半是為瞭故意體現他自己對我夠意思,所以才這麼說的,但是聽到正在給他捏肩膀按腳的那兩個熟婦耳朵裡,隻怕就是另外的意思瞭,尤其是那個身上裹著紗巾的巨乳胖婦,一聽白鐵心猛誇那個鳳姨,從眼角到鼻翼再到嘴角,一並一齊耷拉瞭下來。那個鳳姨雖然是個農婦出身,但是混風月場的日子肯定也不短瞭,腦子也不傻,看情況不對立刻陪笑著自謙道:“噯,這話也不能這麼說!你把俺說得跟個金娃娃似的,俺哪有那麼好?啥’頭牌‘不’頭牌‘,在這旮旯上班的,不也都是明區五塊、暗區十塊、水臺三十,完瞭小活兒五十、大活兒一百麼?好賴的,也得看誰賺瞭多少——你身邊這倆姐們兒,呵呵,崔姐上個月賺瞭兩千、小菊賺瞭三千,而我才拿瞭一千五。要論資排輩,也得人倆在前頭啊。”

  這麼一說,伺候著大白鶴的那兩個熟婦才面有得色地微笑瞭一下。而我一聽,心裡更是有些無奈:“就你們這麼起早貪黑,熬大夜地出來陪客人,你們才賺這麼點錢?”

  “呵呵,哪叫多哪叫少啊?放過去,俺還有好幾年沒賺錢的時候呢,那陣兒俺傢地剛被’福康集團‘收走的時候,傢裡欠的全是饑荒……”

  鳳姨明顯還有一肚子話要說沒說完,大白鶴在一旁,眼睛卻突然一亮,緊接著他立刻打斷瞭鳳姨的話,對我連忙說道:“欸,秋巖,你說到這來,我才突然想起來,咱們市局前些日子,是不是還有一幫七老八十的離退休老幹部找過你,問你幫他們討要退休金和撫恤金的事兒啊?”

  “是有這麼個事情。現在不是說,蔡副省長帶著自己的人去慰問過他們瞭嗎?還幫著聯系瞭幾個非政府機構幫他們進行一定的扶助。這事兒不是解決瞭麼?”

  “哈,你想的太簡單瞭!隻是咱們F市,就有將近十萬的離退休和因公殘疾的離職警員幹部,他們藍黨和省政府就這麼慰問和扶助,頂個屁事?他蔡勵晟是個政客,又不是慈善傢!”白鐵心嗤笑瞭一陣,接著又對我說道,“不過我前兩天出去跟省廳還有全市十二大分局的人一起吃飯,我可聽到這麼一個說法:就在咱們市局,有人搶在蔡勵晟之前,在幹著免費給那幫有困難的離退休老警察和殘疾警察發錢的事情。”

  “免費發錢?”我立刻問道。但同時,我卻突然覺著自己從陰莖根部到大腿根再到腳底,開始突然燥熱、充血並且變得瘙癢瞭起來,同時自己的心跳也開始跟著加快。

  “嗯,但是也還是有條件的,好像拿瞭錢之後,那些老警察幹部和殘疾警員,得幫著這幫人物色人選,幫他們幹點活,而被物色介紹去幫著幹活的人選,也能有外快拿。但是至於幹啥,我就不知道瞭,跟我說這些事兒的人,他們也不知道——大部分被介紹的人,好像近期內都從警察系統辭職不幹瞭。”

  我突然想到瞭那天去查蘭信飛的事出發之前,姚國雄站在警局大院門口時說的話來。

  “那你的那些酒肉朋友,說沒說市局裡這個人是誰啊?”

  “是誰……他們好像也叫不準,我也有點沒記清……我想想啊。”

  白鐵心現實囫圇含糊瞭一番,然後又端起酒杯自己喝瞭一大口,隨後當著一大幫人圍觀的面兒,直接解開瞭身後少婦旗袍上的斜如意扣,兩團白花花的乳房便活蹦亂跳地暴露在瞭眾人面前,那少婦瞬間被嚇到瞭,但接著白鐵心又仰著身子,用嘴巴叼起瞭一個乳頭,同時又緊抓住瞭另一隻乳房,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刺激和白鐵心激烈的手法,讓那少婦受用不已,而且她羞澀之時,又看瞭看白鐵心那正撐起的小帳篷來,心動得直咬嘴唇;而一直幫著白鐵心捏著腳的肥婦見到白鐵心如此貪婪地當著自己面兒跟另一個女人親熱,自己的心也癢瞭起來,她的動作更加大膽,直接站起身來解開瞭白鐵心的腰帶,把他的手槍放在瞭他的胸膛之上後,扒下瞭他的褲子,露出瞭那早就勃起的、早已不同往日、粗大得令人刮目相看的陰莖,然後用著自己臉上還留著巴掌印的臉頰,貼著龜頭一通亂蹭。

  周圍的人一見,全都立刻眼紅得不行,好像先前他們也沒見過在這樣的舞廳裡居然還有一下子叫上兩個舞女的,而再看看白鐵心那粗脹的陰莖,那些老男人們的臉上,似乎全都被黥上瞭“嫉妒”二字。

  而坐在他身旁的我,原本就等著他說出那個人到底是誰,去忽然看瞭一場準活春宮,尤其是再看到瞭那旗袍少婦豐滿圓潤的雙乳,好幾天都沒好好親近過女人的我,全身立刻不受控制地躁動瞭起來——但我的大腦明明告訴自己,這地方不對,這裡不對,你不該如此無法出自持——可我一轉身,我身旁的鳳姨卻早就準備好瞭一樣,拉下瞭身上最裡面穿著的抹胸,露出瞭一堆堅挺爆滿又彈性十足的古銅色圓乳球,並且好巧不巧,那乳頭和乳暈的顏色,也是咖啡色當中帶點粉嫩的……

  於是我眼前的這個高顴骨大臉盤的村婦,赫然化成瞭另一個人……

  “雪平……”

  我不由自主地用著極輕的聲音,念瞭一聲,並且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貼近瞭一下;而那個鳳姨也確實早就準備好,見我一把臉湊過去,她便一把摟住瞭我,跟我的雙唇吻在瞭一起,並讓我的一隻手捏住瞭她的一隻酥乳,而她也大膽放肆地拉開我的褲子拉鏈,把手探入其中,摸到瞭我的雞巴上——我這是才發現,我的陽具也早就撐得老大,但我自己卻完全沒感覺到……

  這不對勁……

  但我還來不及思考的時候,白鐵心的嘴巴又突然松開瞭那隻發直發硬的小巧乳頭,然後坐直瞭身子,摟著面前那個肥婦的頭,想瞭想,說道:“我也是聽人傳的,沒有確切證據哦——他們說,那個人,是總務處處長邵劍英。”

  邵劍英……

  人在極度性興奮的情況下,什麼理性思維、什麼清晰思路,就都被趕出自己的軀體瞭,在這個時候是沒法進行合理的邏輯串聯和思考的。但是,白鐵心提到的這個名字,邵劍英,卻徹底地印在瞭我的腦海裡。

  然後接下來,自己的眼前和心裡,便全是這小麥色的肌膚和外表看起來健碩粗壯、用手和臉頰還有嘴巴感觸起來溫熱又柔軟的椒乳與略帶點可愛贅肉的肚腩。當我的手把玩著眼前女人的胸部跟小腹的時候,當我聽到瞭這女人帶著土氣口音的一句又一句的“我操”“哎喲我操”的粗口感嘆和與此反差極大的似牝貓一般的嬌吟的時候,我才朦朦恢復瞭自己的些許意識,夏雪平的臉龐在這高顴骨大臉盤上消去瞭許多,但鳳姨的擴口和那野性的舌頭不端侵犯著我的口腔、外加她的五指在我的陰莖上輕輕撥弄的時候,我的理智也緊緊地被她撥挑得快要崩斷。她的聲線跟夏雪平的完全不同,且夏雪平才不會說什麼“我操”“這大驢雞巴”之類的話,可我的欲望,就像是剛遇到暴雨的幹旱土地,瞬間化作泥水,跟著這暴雨積累而成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並且,明明按在肩膀上時手勁兒極其粗暴的五指,抓著男根的時候,竟如此的輕佻又溫柔,還十分熟稔地在這極其狹小的褲襠口出,僅僅用三五下的試探,她居然能清楚讓我最受用的動作,便是來回地撥弄我龜頭前段的人字尖凸、繞著我肉棒對我中部不停畫圈,然後再用三根手指齊刷刷地沿著兩個部位之間的皮肉系帶刮蹭,我便一瞬間傾心與這個粗中有細的風騷農婦起來。

  “哎喲!我說小白警官!白爺!您和您的這位兄弟,您倆要是想……想要辦事兒的話,您倆也別在這兒啊!”我和大白鶴當著眾人面前的如此胡來,沒過幾分鐘便招徠瞭三個舉著老式箱式強光手電筒的看場保安,保安們一開始的表情都是極其驚愕外加怒不可遏的,而他們在看到瞭正在舞池下休息區,跟舞女一起上演著半裸活春宮的竟然是我倆,尤其是他們又看見瞭擺放在白鐵心胸口的那把手槍以後,他們一個個又如被人紮漏的充氣娃娃,佝僂起後背來對我倆點頭哈腰道:“您早說啊,樓上水吧的包間早就把地兒給您準備好瞭!您兩位小爺們兒再忍忍,勞駕挪挪步,行不行?”

  “是的呀!兩位小警官,樓上電褥子我們都幫你們熱乎好瞭!上樓去吧,昂!要不然以後來咱們這旮旯的,就都不想跳舞瞭!您二位小祖宗可能不懼,但咱們可怕,別再把你們市局風紀處的幾個小王八犢子再招來,以後咱們這旮旯這些老姐們兒的生意,還做不做啊?”

  白鐵心此刻的感覺應該比我更興奮,接著燈球上打到他身上的光,我定睛一瞧,他的馬眼裡早就透明的陽水泛濫,海綿體周圍蔓延的青筋早就崩起到像是快要爆炸一般,但他的腦子卻似乎比我清明多瞭,他輕輕推開瞭一下正跟他濕吻的那個旗袍美婦,手上卻依舊抱著那個肥婆的腦袋,還挑釁似地看著那幫舉著手電的保安,故意抬瞭抬自己的腰條和屁股,用力地把自己的陰莖往那熟婦留著哈喇子的嘴巴裡面抽塞瞭三下,然後一會兒怒一會兒笑地說道:“哈哈哈……操你們媽的!你們幾個老燈,把手電筒給我移開!少他媽往你爺爺我臉上照!呵呵,害怕風紀處的那幫逼養的孫子是吧?那個方嶽他媽的多個雞巴?他們斷你們財路,老子給你們付錢,可你們卻怕他不怕我,是不是?”

  “啊呀,我們老哥不是這意思……”

  “那我屁股還沒坐熱乎呢,憑啥就讓我動彈……”

  “老白……”我隻覺得滿臉通紅、渾身燥熱,並且突然間就對身旁的鳳姨的身子愛不釋手,但我真生怕坐在我身邊已經性情大變的白鐵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他剛剛最後罵出來這一句的時候,已經把放在他胸膛的那把手槍攥在瞭手裡,於是我連忙坐直瞭身子,同時卻忍不住拿手探進瞭鳳姨的包臀裙的裙底,用手一勾,勾開瞭她裙子裡面勒在陰縫之間早就浸透瞭蜜水的丁字褲系繩,但我仍強挺著一絲清醒,邊來回親吻著鳳姨的嘴唇和乳頭邊對白鐵心說道,“咱們……啵……別在這……嗯……別給人添麻煩……要不然……啵……嗯……上樓去吧……”

  白鐵心看著我和鳳姨突然玩得如此放開天性又如膠似漆,瞬間大笑瞭一陣,然後推開瞭那個胖婦的頭,提著槍又絲毫不避諱地晃蕩著自己的老二,想瞭想還直一股腦地接脫瞭自己的休閑褲、保暖棉褲和平角內褲,光著下體就站起瞭身,然後一手抱著自己的褲子、一手提著手槍指著那幾個保安道:“我這兄弟何秋巖,他不喜歡聒噪,看在他的面兒上,今天我不給你們找茬!上樓吧!”

  我想瞭想,也站起瞭身,同時身上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在熱血沖腦和欲望驅使之下,我竟然一個橫抱,把這身高一米七七左右、身材粗壯的鳳姨給公主抱瞭起來。鳳姨這女人好像受瞭多大恩惠似的,在緊緊摟住瞭我的脖頸之後,臉上竟然露出瞭嬌羞的笑容,不停地親吻著我的額頭。“嗬!小鳳這是做新娘子瞭哈!”周圍那些還在等著接客入舞池的舞女們不停地說著醋意十足的風涼話,我則管不瞭許多,一手托著她的後背反手猛抓著她的左乳,一手托著她已經濕漉漉的屁股,一會看著眼前的路,一會再低頭品嘗著她的右乳頭,一步一步緩緩上瞭樓。

  我和大白鶴一個摟著胸前與裙底門戶大開的半裸徐娘,一個左擁右抱還光著屁股,二人如此地招搖過市,似乎這傢舞廳開瞭十幾二十年,都沒遇到過像我倆這般囂張跋扈的恩客;而一樓舞廳裡的那些其他客人,更是嫉妒得不可自拔,有的在我倆的身後呼號著喝著倒彩,有的直接咒罵我倆不像話,嘈雜聲此起彼伏,更蓋過瞭音響裡那令人煩躁的舞曲。

  一路上摟著鳳姨,冷風不停地侵襲著我和她的身體,我也有點弄不明白,為啥我突然會對這個雖然也確實有些姿色但還是十分土氣的村婦驟然間發情到如此模樣,等我和大白鶴再進到這個隻是擺瞭一排排的快餐卡座和餐桌、滿地煙頭和毛發還有用過的避孕套的骯臟的所謂的“水吧”裡,被吹瞭一路冷風的我,腦子突然轉過瞭彎:首先我看到這“水吧”裡,沒有一個冰箱冰櫃,沒有一臺飲料機,也太過名不副實瞭一些;緊接著我順著飲料機,便想到瞭剛才自己喝下去的可樂——那可樂,是白鐵心給我端來的,而那可樂一會兒過於甜一會兒過於苦,杯底好像還有不少白色粉末的沉淀……

  於是我這下才想通:他媽的,大白鶴這傢夥可真是膽子比以往大瞭太多瞭,竟然在趁我不註意的時候,絕對是給我下瞭生死果!而且為瞭不讓我察覺,他又肯定是給裡面加瞭綿白糖來混勻瞭生死果的味道!

  老白啊老白,你這麼做實在是有點太過分瞭吧?

  這傢夥是真的變瞭……

  這次還得虧他給我混的,是普通的綿白糖,那如果萬一哪天,他給我混的是那種用來凈水除氯除銹的“過氧糖”……

  大白鶴,我的兄弟,你還能讓我信得過嗎?

  但此時我身上除瞭爆棚的性沖動之外,也沒別的其他不適的生理反應,而我抱著的鳳姨,卻又讓我越看越覺得魅力十足、性感難抵,再加上我這段時間確實把自己的荷爾蒙壓抑太久,而且她那腥咸中帶著些許香甜的淫水氣味正不斷地挑逗著我的鼻息……要不然,今晚跟她激烈地發泄一次,倒也無傷大雅。畢竟,就像大白鶴說的,我今晚做瞭什麼事情,我都是不需要對任何人做出什麼情感負責的。

  水吧裡還有十幾個正趴在桌上酣睡的舞女,但她們明顯是太過疲憊,哪怕我抱著鳳姨撞到瞭桌子、制造出瞭碰撞的聲音,甚至大白鶴故意用自己的龜頭戳瞭其中幾個的臉、伸手握瞭幾下從衣領中溜出來的軟胸,她們也都沒睜眼睛,換瞭個姿勢繼續熟睡。白鐵心淫笑著,輕車熟路地拉著兩個熟婦就進瞭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包廂”——說是包廂,但也不過是用硬紙板和玻璃拉門隔出來的一個小隔間,我還來不及跟白鐵心論叨一下剛剛是不是被他下瞭藥,就被另外的一個保安拉進瞭另一個包廂裡:“小爺們兒,請吧!我是服瞭你們這些小條子!膽子是真大!我惹乎不起,您和小鳳趕緊慢慢享受吧!”保安說完,關上門就走瞭。

  包廂裡也是一張卡座、一張比普通單人床大一點的餐桌,餐桌上鋪著一層薄水床墊,墊子上還確實鋪著一張已經加熱過的電熱毯,還擺瞭一隻蕎麥皮小枕頭,枕頭的旁邊還擺著一盒臉頰避孕套,外皮是紙做的包裝那種,旁邊還有兩瓶礦泉水和一板緊急避孕藥。鳳姨見瞭,猛親瞭我一口,就自己松開瞭雙臂,從我的身上跳瞭下來,並一屁股坐到瞭水墊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脫瞭個精光,完美地露出瞭自己健碩的臀部和大腿、線條分明的胳膊,堅實的水滴型胸部,柔軟如藍絲絨一般的小腹,凸起的陰部肉丘,以及那水淋淋的蜜穴——而且,我這才發現,這位媚騷粗俗的村婦,竟然是個白虎饅頭穴。

  我頓時受不住身體的躁動,脫瞭自己的褲子,身上還披著這件黑色羽絨大衣,短暫地冷靜瞭一下後掏出瞭錢夾裡的那枚時常帶在身上的安全套——自從和夏雪平在一起之後,她就要我這麼做,但是跟她在一起的後半段時光裡,我每一次卻都沒用到這枚東西,此刻卻要用在跟她膚色相近的另一個女人身上,也真是諷刺;而且,自從想到瞭是大白鶴給我下藥讓我非得跟一個舞女做愛,我這被性欲占據的心,也突然籠罩上瞭一層恐懼:為啥這傢夥非要讓我在這地方跟女人肏一次?莫不是眼前這鳳姨會患有這麼比如性病或者艾滋之類的東西麼?所以就算是我如此精蟲上腦,我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而那鳳姨在脫光瞭衣服後,立刻拿起瞭那板緊急避孕藥,取瞭一瓶礦泉水後給自己的嘴裡送瞭一粒。看著我這邊自己戴好瞭安全套,便一手拉著我的手往她的胸乳上猛抓,一手握住瞭我沖天的肉炮,往自己拿濕熱柔嫩的、似乎許久沒經過滋養的肉壕裡面適可而止地戳著,口中還發出瞭依舊如母貓一般的嬌吟……

  但就在我完全卸下防備,把龜頭對準瞭淫穴,準備往裡挺進的時候,她突然又操著那十足的大碴子口音說瞭幾句話,就在她說完這幾句話之後,我靈魂深處的一種明靜且柔軟的東西,徹底喚醒瞭,因此,我也停下瞭已經沾上瞭她那帶著魅惑味道的白濁淫水的鐵莖來。

  ——讓我停下的倒不是她的口音,而是我分明聽他說道:“哎呦我操……秋巖小弟……你這雞巴……啊……誒喲我!太大瞭……啊……跟我兒子的一邊硬……但比他的大……你倆的都比我老公的大……趕緊肏進來……啊……快肏進來吧……鳳姨受不瞭瞭……”

  “你……你還有兒子?”

  “呵呵,這啥話啊?我都這麼大歲數瞭,咋不能有兒子呢?”鳳姨看著我笑瞭笑,然後自己躺在瞭桌上,雙腿高抬著,握著我的肉棒,用龜頭朝著陰道口輕放瞭一下,然後又拿出來朝著自己的陰蒂磨瞭一番,然後又放回到瞭自己的陰道口位置上,繼續呻吟瞭幾聲,然後又說道:“快點吧,秋巖小弟……阿姨不行瞭……阿姨想被肏……用點勁兒肏我……”

  “您等一下……您剛才說您……您兒子的雞巴?”

  “啊……我看過,摸過……咋啦?”鳳姨也似乎感受到瞭我的情緒不對,雖然我的肉棒還在挺立,她想瞭想,又撐著身子坐瞭起來,然後皺著眉頭對我問瞭句:“你嫌棄瞭,秋巖小弟?”

  “我不是我不是……”我想瞭想,松開瞭她的雙乳,有低頭看瞭看自己正擎天挺立的陰莖,隨後我一屁股坐在瞭卡座上。

  “那……你是到底還是不喜歡姨麼?姨的身材不好?屁股松垮瞭?屄水兒少?”

  “不是不是!都不是……”我面紅耳熱撓瞭撓頭,也拿過瞭剛才鳳姨喝過的那半瓶礦泉水喝瞭一口,試著用深呼吸平復瞭一下自己的心跳,又對她說道,“這麼著,鳳姨……我想聽聽你和您兒子的事兒,你咋知道他陰莖多大的……你還看過摸過……您等會吧。我不是不喜歡您,您長得不錯,真的……這樣,您有煙麼?給我一根煙行嗎?”

  鳳姨見狀,立刻變得像她做錯瞭什麼事兒一般,想瞭想從她那短袖西裝的裡懷中拿出瞭一盒女士薄荷煙和打火機,遞給瞭我一根,自己也拿出來瞭一根,又幫我點上,然後赤裸著全身,卻還有些舍不得地把我套在自己陽具上的安全套摘瞭,輕輕地幫我上下擼動著海綿體為我手淫。

  ——而我為什麼會停下,其實我也說不好,可能是剛才大白鶴在舞池旁邊的那番話刺激到瞭我,也可能是我嗅到瞭些許同樣是母子亂倫禁戀的味道,而不忍心再去繼續做什麼。我不能用我現在正經歷的心痛去轉嫁給別人,我也不會讓自己不願意遭遇的災難去親手在別人傢那裡再制造一次。

  事實告訴我,我猜對瞭,也做對瞭:我沒有趁著自己的性欲、和自己此刻的恩客角色來占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便宜,而我也確實沒有自己去毀掉一個戀上自己母親的兒子對於自己心上人的期望、欲望和情感。用不著鳳姨幫我手淫,幾口煙下去之後,我的陰莖自己就癱軟瞭下去。鳳姨還覺得失落、害臊和有些不知所以,我卻讓她就這樣光著身體,陪我聊天就好,並且再三追問瞭她和她兒子的事情。鳳姨也再三確定瞭一下,我並不是因為我嫌棄她人臟、命賤、性子淫才不跟她性交,然後才卸下瞭自己的抵觸情緒,跟我說瞭她和她兒子的事情。故事也不復雜,好像很多從農村走出來的單身傢庭都這樣:鳳姨的老公幾年前從村子裡出來打工,一開始在F市,再後來去瞭津港和滬港,最後去瞭粵州,主要幹的活就是搬磚蓋樓,在一此搬磚的時候,大意瞭沒戴安全帽,結果被從二樓掉下來的水泥板砸中瞭腦袋,當場喪命,粵州山高路遠,到現在已經三年,鳳姨的前夫的骨灰也沒送回傢鄉;老公出去的時候,鳳姨的兒子才11歲,正是該上學的的年紀,傢裡的地在老公去世的那年被“南島風電能源集團”收購蓋瞭工廠,雖說得到瞭一筆購置費,但是那個東西也不是可以靠著坐吃等死的金山銀山,而且地裡的莊稼其實早荒瞭好些年,傢裡之前一直靠著鳳姨的老公寄回來的工錢過活,老公一死,鳳姨也不能不管自己孩子的學習跟生活,便想著來F市試試。

  這三年來,鳳姨在F市刷過盤子、洗過廁所、擺過攤、當過服務員,但是自己卻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幹不好。就在這時候,她看到瞭這傢舞廳,她當初還很簡單地以為,在城裡隻靠著陪人跳舞就能賺錢,但殊不知這裡面還有別的邊緣色情項目——其實不做那些也行,就像是明區裡那幾個穿的極其專業的舞女,她們就不接任何的被揩油的項目,但是在那裡,每天頂多也就能接到五個客人,而明區的一支舞才五塊錢,一天下來一頓飯的錢都不夠。鳳姨在舞廳裡觀察瞭三天,最後還是決定花瞭一部分賣地換的購置費買瞭這麼一套一百塊的西裝和抹胸、五十塊一件的廉價舞裙、三十塊一雙的舞鞋買瞭兩雙,幹起瞭一支舞十塊、但是可以讓人隨便摸的暗舞,再後來,索性五十到一百塊一次的“水吧手活”她也幹上瞭。她本身靠著十八歲以前在鄉村雜技團給人轉盤子和跳舞的底子,也幹得出瞭名堂,點她陪跳的客人越來越多;而錢多瞭,人的心也浪瞭,在舞廳的日子裡鳳姨耳濡目染,不跳舞的時候的打扮也逐漸地風騷瞭起來,那些原先她不好意思穿的黑絲襪、短熱褲、露胸裝之類的,也沒少在自己的衣櫃裡存著;同時她周圍也建立起瞭一個以舞女、按摩女和陪酒女為主的朋友圈,跟著她們,鳳姨也學瞭不少對付男人的招——無論是社交上的,還是用手接觸上的,而為瞭練習,也是為瞭消遣寂寞,鳳姨也也買瞭不少矽膠陽具和按摩棒放在瞭傢裡。

  但她卻忘瞭,自己的兒子在這段時間裡,也步入瞭青春期。性懵懂的兒子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瞭打飛機,而且還發現瞭鳳姨衣櫃裡的那些性感前衛又暴露的衣服,以及藏在床頭櫃和枕頭下的自慰棒。緊接著,鳳姨發現兒子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終於在鳳姨老公第四年祭日的那天晚上,小孩子接著剛剛跟媽媽一起喝完酒,對媽媽的嘴巴猛親一通後,開始上下其手,抓瞭奶子後還繼續揉硬瞭鳳姨的乳頭,又把另一隻手探進瞭鳳姨的裙底,直接把手指頭勾進瞭鳳姨的陰穴之中。

  “我一下就被嚇傻瞭……我還不知道他都是從哪學到的這些,因為我記得他從小,我都沒教過他男的和女的之間身子上的差別,但他也可能是誤打誤撞、也可能是先前他偷看我用那假雞巴懟自己屄眼兒的時候記下瞭,他一下就找對瞭地方……完瞭我就跟他急眼瞭,可勁兒問他到底要幹啥,他就說他要跟我’幹事兒‘,我說不行,我倆是娘倆兒,不能幹,但他就抱著我苦,我打他他也抱著我哭……他還說,說自個兒愛我,說這三年裡他都看到我在外面受苦瞭,他還知道瞭我現在在這旮旯跳舞的事兒;他早前兒有時候跟我任性耍驢,也是想故意地讓我多關心關心他……他說反正他爸沒瞭,傢裡也沒別的男人,我也沒有老公瞭,他就想做我的老公……還說瞭一大堆什麼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然後掙大錢照顧我一輩子,讓我成為他一輩子的女人之類的話……”

  我仔細想瞭想鳳姨說的故事,又突然聯想到瞭張霽隆對於我和夏雪平關系的定性:看來張霽隆說的是對的,任何的母子禁忌關系,發展成戀情也好、單純的肉體亂倫也好,最開始大都是當兒子的見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