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就說呢,這大白天沒什麼事,又不過什麼節,又不娶親、生子、嫁閨女的,也沒有人來這兒宴客,怎麼會有人穿得跟《瞭不起的亡靈》裡頭的小日向文世似的……別說,您的氣質跟這套衣服還真挺般配的!”
我半開玩笑、半諷刺地對他說道。
徐遠看著我,笑瞭笑,“瞎說!小日向文世哪有我帥?再說瞭,我現在可是男人四十七歲一枝花,小日向文世都多大歲數瞭?你就算要把我類比成大叔,也得給我類比成師奶殺手寺島進好麼!——給我來個大杯摩卡,一份辣味雞腿三明治。”
嗯,別說,徐遠的下巴跟寺島進那個下巴,還真是一個型號的。
我記下瞭單子,收瞭錢,徐遠便讓我坐到瞭他對面。
“你上次抓捕崔烈之後,我們市局和檢察院,在國慶日這段期間,按照你找到的證據和崔烈的供詞,解救瞭一大批被脅迫賣淫的未成年少女。你雖然被記瞭過,但是這件事上,我還是給你申請瞭頭功。”
“這事情還跟我有關系麼……”我拿出一張濕巾擦瞭擦手,對徐遠說道:“我現在不是員警,我就是一個服務員。”
“呵呵,服務員……別說,你做服務員,還做得真挺像模像樣的——話說回來,你小子啊!知不知道警務人員打零工,屬於嚴重違紀?需要被踢出警隊的?”徐遠嚴厲地看著我說道。
“踢就踢唄……”我側著身子,不想看著他,“再說瞭,我不是給你跟沉量才遞交辭職報告瞭麼?在我心裡,我早就不是市局的人瞭,還用得著你們踢麼”
徐遠拍瞭下桌子,對我問瞭一句:“你說你要辭職,是,你是遞交辭職報告瞭,可我和量才副局長同意瞭麼?按照章程,你遞交報告,得由我和副局長同意,之前還得由雪平和人事處長審批通過,你才能離開警隊!你小子,當年可是一門心思地要進市局重案組,連國情部、安保局這樣的單位你都拒瞭,現在你說走就想走?哼!哪那麼容易!”
我忿忿不平地歪頭看著徐遠,“照你這麼說,我還成瞭賣身瞭唄?”
“沒錯!要叫你這麼說,你還真就是賣身!我也是賣身!咱們都是賣身!賣身給社會、給咱們F市、給國傢!”徐遠瞇著眼睛看著我,“別說你躲到這個歐洲文化鎮裡,就算你躲出瞭F市,就算你出瞭國,我都能把你抓回來你信不信?”
“抓我?我又不是叛逃!”
“呵呵,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今天得把你這小兔崽子給逮回去!”
徐遠胡攪蠻纏起來,比誰都強。我是真心強不過他。
我看著徐遠,對他問瞭另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呵呵,”徐遠又笑瞭,得意地對我說道,“你是不是以為這全F市,就他張霽隆一個人有自己的個人情報網?——哦,對瞭,說起張霽隆,他也不知道從哪知道的你辭職的事情,國慶日前還特地氣衝衝的給我打電話來著,我跟他吵瞭一架。在他嘴裡,說得像是你在抓瞭崔烈那天晚上,我給你罵走的似的。”
“人事處,應該是有張霽隆放進來的臥底吧。”我接瞭話茬說道。
“或許吧,也不一定。我現在不動他,他也不會搗亂,頂多讓你在我嘴邊刮下來點芝麻粒,所以他愛把誰安插進來我也不管,終究是要給咱們市局賣命的。張霽隆這人,雖說我不喜歡他,但是他身上倒是有一股遊俠作風,他明明知道我是有目的讓你跟他接觸的,他還對你的事情這麼上心,說明這個人對你還是挺仗義的。在這一點上,我佩服他。”徐遠輕笑瞭一聲說著,又看著我問道,“不過說起來,你到底是因為什麼要辭職的?難道就因為……”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茱麗葉端著一盤三明治、一杯咖啡走瞭過來,跟徐遠打瞭一聲招呼:“徐局長好!”
在她身後,還跟著老板杜總,“哈哈哈!老疙瘩!”
“竹竿子!這麼久沒見你,又胖瞭!”
徐遠和杜總兩個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呵呵,我現在都快成胖成‘竹筍子’瞭,一年胖七八斤,減不掉瞭!你說你啊,老疙瘩,要是不沖這小子,你也不會來我這坐坐,是不是?”
“我最近太忙瞭,再說,我這不是來瞭麼?都這麼多年瞭,還總挑我的理!”
看著兩個人,我忍不住問道:“我說,二位元……你們倆認識?”
“哈哈哈,秋巖,你還不知道吧?我跟徐遠,我倆是同鄉!我小學的時候他上高中,那時候我成天就跟他屁股後面混。秋巖啊,其實你那天晚上第一次進我們咖啡屋,我就把你認出來瞭。你是個優秀的年輕員警,將來還會很有作為的。快跟老疙瘩回去吧!”接著,杜總對徐遠說道:“那你們倆聊吧,我就不打擾瞭。”
等杜總和茱麗葉離開瞭,徐遠吃瞭一口三明治,又喝瞭一口咖啡,然後看著我:“說吧,你小子想離開,難道真是因為我那天犯牛脾氣瞭,給你罵的?”
我搖瞭搖頭。
“是因為艾立威吧?”徐遠又問道。
我歎瞭口氣:“您既然清楚,幹嘛還要跟我裝糊塗呢?”
“……嗯,管個就比自己大7歲的男生叫‘繼父’,是有點難為情瞭點;可你總不能讓夏雪平一個人單著一輩子吧?”徐遠正對著我的目光,故意對我半開玩笑地說道,並且他似乎正想從我臉上觀察著什麼。
我之前還心中略微一驚,聽完徐遠這句話,我又鬆懈下自己的心防——原來他並不知道我對夏雪平的真正心思。
“你這話說的,真讓人想罵葬話!……不過,聽您這意思,夏雪平是答應艾立威跟他交往瞭?”我繃著臉問道。
“呵呵!你小子,不識逗!真是別人說什麼都當真,怪不得容易上當受騙呢!——她把艾立威給拒瞭。”徐遠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對我說道。
“嗯?夏雪平……沒答應他麼?那天晚上夏雪平告訴我,她給艾立威的答復是‘考慮考慮’……不是……那……她怎麼早不拒絕呢?”
“你這不是廢話麼!實際上,那天晚上艾立威就明白自己應該是沒戲瞭,儘管還有點賊心不死;但你第二天跟雪平冷戰,那不就是給艾立威留下一個繼續發揮馀熱的機會麼?‘考慮考慮’這四個字,難道不是比較委婉一點的拒絕啊?你們年輕人啊,就知道絕對的二元分立!而且你都給人鼻子打歪瞭,那天晚上艾立威的鼻血流得跟洩洪似的,夏雪平還能跟他怎麼說啊?——給他身體和心靈同時造成雙重打擊?那夏雪平以後重案一組的隊伍還帶不帶瞭?何秋巖,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多學學理解大人們之間的談話之術?這多虧你是在生活中,聽到的是夏雪平這麼說,被你誤解瞭;這要是以後你跟犯罪分子、跟政客們打交道,你這種非黑即白的觀念若是不改改,早晚得吃虧!”徐遠接著說道,“不過說實話,艾立威這個小孩,局裡還真有不少人覺得他不錯。”
“操!”我又氣又笑,“不是……您要是這樣覺得,您吃完這頓飯,趕緊請回吧!”
“嘖,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你對艾立威有意見,但你難道不想救贖夏雪平麼?”
“救贖?”我不明白徐遠的意思。
“對,救贖。你別看她現在冷冰冰的樣子,看起來很堅強,其實雪平現在,其實挺需要救贖的,需要被人用情感來救贖。”
徐遠吃完瞭三明治,點燃瞭一根煙,我幫他找瞭個一個煙灰缸,放在他手邊。隻聽徐遠繼續說道:“我是你外公親自輔導的最後一屆警校生,那時候你外公除瞭在市局做行政以外,還在警院兼職做執行副校長,我算得上是你外公的關門弟子,因此在夏雪平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她。呵呵,我記得那時候,我跟一幫不願意跟什麼‘警專幫’、‘考學幫’拉幫結派的警院生,沒事就總去你外公傢蹭飯吃,有男孩有女孩,熱鬧的很——哈哈,咱們一個個,全都跟逃饑荒似的。我記得,你外婆包瞭一手好吃的雞湯餛飩,哎育!那個餛飩的味道,我現在有的時候做夢都想啊!……吃完瞭餛飩,我們這幫孩子就總願意逗你媽媽雪平玩,那時候的雪平還小呢,她那時候才十歲,長得可愛、思維天真,說話做事都挺好玩的;我們當年那一幫男男女女全都17、8歲,正是有一身力氣卻不知道該淘氣的時候,所以,呵呵,我們沒事還總欺負她——有一回,我騙她去抓晾衣架上的塑膠夾,結果,誰知道怎麼回事,估計也是寸勁兒……她兩隻眼睛的眼瞼,全被飛落的塑膠夾子給夾中瞭!雪平當時就哇哇哭起來瞭……就因為那次整蠱,真的,我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被你外公給臭駡瞭一頓——喂,你小子可別再替雪平罵我瞭啊!我直到你外公去世,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說明白:其實那時候欺負雪平的壞主意,可全都是你舅舅夏雪原給我們出的!”
聽著徐遠的講述,在我腦海裡,出現瞭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揉著眼睛哭得形象——我其實很難想像,那小女孩就是現在的夏雪平。
笑瞭一會兒,又免不得歎瞭口氣。
“後來又一次,我跟你外公一起抽煙的時候,你外公說,他這輩子都不想讓夏雪平當員警——一個女孩當員警,確實太苦瞭;結果誰知道,我在警院兼職當教務副主任的時候,就在警院看到瞭你媽媽……再後來,她就懷瞭你,然後進入交警大隊;我那個時候曾經因為得罪上級,正好被發配到瞭交警大隊,所以雪平就這樣,一路跟著我,在我的手下做事。”徐遠抽瞭口煙,繼續說道,“說起來,你也一定記得,在你舅舅雪原和你外婆死之前,雪平還依舊是個性格不錯的女人,對吧?”
我點瞭點頭,希噓地說道:“嗯,記得。但是再後來,舅舅全傢和外婆就都死瞭……警專的時候我就查過當年的檔案……小時候我就知道姥姥和舅舅都死瞭,但對這個‘死’我沒什麼概念;直到看瞭檔案、看瞭裡頭拍的案發現場照片以後,唉……嘶!我才明白,夏雪平當年為什麼會哭得那麼撕心裂肺、並且一直到現在她也沒緩過勁來:我舅舅,全身刀傷,躺在一灘血裡,死的時候面目全非,臉皮都被人不知道拿什麼東西給銼爛瞭,臉上沒留下一塊好地方;我舅媽、外婆,全都身中數刀,還被人澆上瞭汽油,燒成兩堆黑炭;就連我那被領養來的、本來才幾個月大的表妹,也被人用鈍器一下一下,生生捶成瞭一坨血淋淋的肉醬,報告上說骨頭全都被人捶碎瞭……我這輩子都忘不瞭,嬰兒的眼珠外凸著、腦袋都徹底沒瞭形的樣子……當時夏雪平一面對著我怒喝著、嚇唬我不讓我進屋,一面自己在屋裡嚎啕大哭……現在想想,換成是我,看到這種朝夕相處的至親死得如此血腥的景象,我也會崩潰的……”
說到這個,我突然很想哭。
“雪平那時候確實很崩潰,但還不至於性情大變。她跟何勁峰離婚的時候,她的性格還依舊是友善溫柔的——你要知道,她剛離婚的那兩年裡,警隊追她的人絡繹不絕;隻是後來,她就慢慢變成瞭一頭‘冷血孤狼’。”
“這中間又發生什麼事瞭?”我問道。
徐遠搖瞭搖頭:“什麼都沒發生,但根據我看到的,我所理解的是,那些追她的男人一半是趁人之危、妄圖趁著雪平內心最脆弱的時候佔有她的美貌;還有一半,追求雪平其實是出於對她的可憐,而不是喜歡或者愛,至少不完全是喜歡。可他們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對於雪平來說,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送上門的廉價的可憐,於是漸漸地,夏雪平開始學會冷漠、學會刻薄、學會不近人情,直到現在——但其實我知道,雪平還是那個雪平,什麼‘冷血孤狼’之類的外號,都是別人給的虛名。要我說,雪平現在雖然40歲瞭,但是在她的外表下,本質上她還是一個特別單純、特別容易被人戲弄欺負的、眼瞼上夾著塑膠夾子的小女孩。”
“也是她開始被人叫成‘冷血孤狼’的那個時候,她開始學會瞭喝酒、甚至開始酗酒,對吧?我記得我小時候,她可是滴酒不沾的。”
“對。”徐遠點瞭點頭,無奈地笑著說道,“論起喝酒這件事,現在在整個局裡,她要是說自己酒量第二,真沒人敢排第一;五年前中央員警部的一個巡查大員來視察的時候,在自己身邊帶瞭4個專業陪酒員——那個大員是全國員警系統裡出瞭名的變態,他自己也不能喝酒,但就喜歡看自己手底下的陪酒員跟其他人拼酒,喝趴下一桌子人——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怪趣味;結果,來我們F市,剛下飛機第一天第一頓飯,那四個陪酒員便被雪平以一己之力,一下子給喝倒瞭仨;給那個中央大員嚇得,哈哈,此後的幾天都不敢再提喝酒的事情瞭。而且,從那以後,那個大員再也不敢來東北瞭,他以為全東北境內的女警,一個個的酒量都跟雪平一樣呢。”
徐遠看我沉默著,繼續說道,“我以為雪平一直就這樣瞭,直到七年前艾立威從警院畢業,直接晉升到市局重案一組。他倆相處得起初還不是很融洽,但是慢慢在一起經過出生入死之後,艾立威開始主動跟雪平溝通,然後兩個人的關系也逐漸有所改善……”
“然後他倆就曖昧上瞭,對麼?”我冷冷地看著徐遠。
“曖昧?……呵呵,算不上。或許艾立威對雪平有曖昧之意,可是夏雪平對於艾立威,也就僅僅就是把他當成下屬瞭。你要知道,現在的雪平,已經是一個完全不知道如何表達友善、信任和感激的女人瞭,因此有的時候,要麼表現得太無所謂,要麼就是表現得過瞭頭。”
“那艾立威究竟是怎麼可以做到那樣討好雪平的?有些時候,有些事,夏雪平都要防著我,她居然能對艾立威放得開?就比如我在你門口跟艾立威吵架,還打瞭他一拳,她居然不來安慰我!……我不是很明白,如果她不喜歡艾立威,她為什麼要那樣?哼,你們啊,都向著他!”
“那這你得問她。我估計,以我對雪平的瞭解,很大程度上,她這種行為是來自對於艾立威實際上的疏遠。她因為對艾立威疏遠,所以看起來,她才會對艾立威‘關懷’更多、捧他的場——你給艾立威鼻子打歪瞭,她先去看看艾立威有沒有事,是因為她不想讓艾立威對你產生更多的矛盾;你說的話,夏雪平不見得感動、不見得笑,要麼是你沒覺得她感動、覺得她開心,要麼是她覺得你對她的關心是理所應該;而同樣的話,艾立威說瞭夏雪平會感動得落淚、會被逗得笑起來,這正是因為夏雪平把艾立威當成一個外人來尊重。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依我看來,你跟雪平之間的關系,可比她跟艾立威的關系親密得多瞭,甚至,親密得都有點不正常……”
我聽後,心中突然一顫……徐遠這老狐貍,是看出來什麼東西來瞭麼?
徐遠想瞭想,對我擰著眉毛問道:“再說瞭,你小子也有點忒不講理吧——吶,你是夏雪平的兒子,你把人傢艾立威打瞭,於情於理,夏雪平是當媽的,怎麼也都得先去跟人道歉,等過後再慢慢安撫你吧?還有,什麼叫我們都向著他?你小子沒按照警局的規章制度辦事,就是不對——我其實都聽明白你跟艾立威那天因為啥吵起來瞭,但禍是你小子闖下來的,就算艾立威跟我撒謊瞭,我能因為你說的是真的然後我不辦你?——給你記過是讓你上一課,以後彙報工作別隨便跟人偷偷摸摸就去瞭走廊,懂嗎?”
我的心結似乎有些解開瞭,但是我還是繼續多問瞭一句:“我就是有點看不慣,他倆關系那麼好——他倆是怎麼變得這麼親密的,以至於能讓艾立威以夏雪平的助手自居?”
“這個說來,話可就長瞭,七年的事情,我哪能給你講得事事聚到呢?……讓我理一理:其實,艾立威那小子說話帶刺、心機重,平時也懶散得很、還三天兩頭總請病假——這個你可別說風涼話,這小子參加咱們警局內部體檢,年年各項指標都有問題,不是過高、就是過低——吶,話又說回來瞭,你揍瞭艾立威一拳,夏雪平不先去管你而是去管他,不就是怕你給人打出來個好歹麼?破壞瞭團結不說,你搞不好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接著說:但是同時,艾立威這小子腦子夠用、鬼點子多,膽子也大,關鍵時刻,他敢想敢做,七年裡頭,當時跟他一起入職的警員,就數他立的功勞最多;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雪平指哪,艾立威就打哪,這小子遇到匪徒和嫌犯,也是該開槍的時候絕不含糊;而且他倆配合起來,確實倒是挺默契的,夏雪平辦案效率本來就高,跟艾立威搭班子工作之後,每次辦案的速度都更快瞭——就仿佛這小子會算命一樣,他把雪平的性格和行事風格,給徹底摸透瞭似的。並且最重要的是,夏雪平當場開槍擊斃歹徒的事情,很多人對此都反對,我對此也持保守態度,而艾立威這小子卻堅決站在雪平這邊,處處都維護她——重案一組的其他人,我估計沒有一個能對雪平這樣,儘管實際上,雪平對他們每個人都挺好,但關鍵時刻,如果夏雪平個人遇到什麼危機,他們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往後躲,能跟夏雪平站在一起的,也就隻有這個艾立威;還有一件事,我都不敢縱容雪平去做,但是艾立威不但對夏雪平絕對的支持,而且他還主動幫著夏雪平去查這件事……唉,那個事情其實非同小可啊,他倆既然那麼堅持,我也就不阻止瞭——到現在他倆還覺得我不知道這個事情呢。”
“那是什麼事啊?你別買關子瞭老狐貍!”
徐遠低頭想瞭想,對我說道:“關於你舅舅雪原和你外公夏濤的死。雪平本來就覺得你外公死得不明就裡,而差不多在9年之前,她偵辦過一個跟你舅舅你外婆全傢死法差不多的一個滅門案,從那以後,雪平就一直覺得夏雪原的死,似乎在哪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當年這兩樁案子結案得確實有些草率瞭點,現在又都是被省廳列為機密的東西,一般人是碰不得的;我也勸過雪平,逝者已矣,就別再執著瞭,但是她不肯。後來我聽說艾立威好像說過支持雪平繼續查這件事,並且到現在,偶爾艾立威會神神秘秘地跟夏雪平交談過後,滿F市的分局的警務檔案室到處跑,我估計,應該是雪平在委託艾立威在幫她查這個事情,所以我估計,比起重案一組,除瞭你以外的其他人,夏雪平那麼信任艾立威,跟她對你外公、還有你外婆和你舅舅的死的執著不無關系——呵呵,這倆人到現在還不以為,我對這個事情一無所知呢!查吧,反正我也管不住……”
我現在,才算是對夏雪平對待艾立威的態度稍稍恍然大悟。
徐遠繼續說道:“但他倆是他倆,外人是外人啊。再後來,不光是我,局裡的很多同事都發現,全局能把雪平真正逗笑的,也就艾立威一個——蘇媚珍和丘課長都不見得能做到的事情,讓這小子做到瞭。於是,無聊的人和事情就都出現瞭——人不就是這樣麼,一閑下來沒事幹瞭。遇到自己身邊,有一男一女在一起配合得比較默契的,就總想搞點大事;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好多人就有意想要把艾立威和雪平撮合在一起——呵呵,咱們局裡的人一個個的,有點意思吧:雪平被省廳和社會上的媒體惡整的時候,他們那幫人都沒有一個這麼積極幫著雪平開脫、沒有一個公開表示自己支持雪平開槍的;反倒是一談論到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情,那群人每一個都特別地熱衷於摻和!唉……再緊接著,咱們局裡就收到瞭你的入職申請,於是,我當初就算淮瞭,你小子來瞭局裡,尤其是去瞭重案一組以後,肯定會發現艾立威對夏雪平的態度過於熱忱瞭,那麼到時候,你跟艾立威之間,肯定會結下難解難分的梁子;我怕橫生枝節,我還跟量才親自找瞭你們重案一組那幫吃飽瞭撐著瞭的一對一談話,讓那幫好事之人先就此罷手——哪知道,這人都閒不住啊!現在看來,一切都被我猜中瞭。”
“但你猜中瞭開頭,卻沒猜中結局啊。在我抓瞭崔烈,也就是9月30號那天晚上,一組的那幫閒著沒事兒幹的,還是鼓動艾立威表白瞭。”我轉過頭對徐遠問道,“您也看好艾立威和夏雪平在一起談戀愛,對吧?你今天過來,不隻是要我跟您回去,還要說服我,讓我同意夏雪平跟艾立威在一起?”
“呵呵,我沒這麼說啊!你們這幫90後,就愛胡亂揣摩別人的意思!我說我要強迫你同意夏雪平跟艾立威在一起瞭麼?我說我看好他倆之間的感情瞭麼?”接下來,徐遠又說瞭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對於艾立威這個人本身,我還是很看好的;但是‘看好’,可不一定代表‘放心’。”
“老狐貍,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對徐遠問道。
“呵呵,我這麼跟你說吧:對於有些人呢,我是既看好又放心,比如雪平,還有你小子;對於有些人,我是不看好,但是放心,比如沉量才,還有丘康健;但是對於艾立威,我是看好,但是卻並不放心。”
“嗯,說得好,真棒!——局長,聽你這麼一解釋,我就更糊塗瞭。”
徐遠看著我,正經地說道:“糊塗不糊塗無所謂。我有不讓你糊塗的法子。”
“什麼法子?”
“跟我回去。”
“我不!”
“任性!——那你可真就是在等著,夏雪平慢慢地被艾立威追到手瞭。我告訴你:我可跟艾立威談過話瞭,雖然雪平已經給他明著暗著都拒絕瞭,但他現在提出的口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小子,雪平的本性就不是一個冷酷絕情的人,你要是真就這麼算瞭,艾立威說不定哪天,就真成瞭你的繼父瞭,那到時候,你可別追悔莫及!”
徐遠看瞭我兩眼,見我不答話,起身就要走。
我忍不住,伸手拽住瞭他的袖子:“您等一下……”
“哎,這才對嘛!”徐遠繼續跟我說道,“我說要‘救贖’雪平,讓她跟艾立威談戀愛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把你放在局裡,通過你跟她的關系來救贖她;改變一個人,不一定非要讓她跟別的男人談戀愛,讓她跟自己兒子相處也可以的,畢竟子女是改變父母的最好良藥。在將來,雪平的性格是否能變回原來那樣子,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想改變她的心境——她現在這個樣子,太痛苦瞭。你外公生前還總跟我說,如果以後雪平要是到瞭我的手下,你外公希望我能好好照顧她。她要是一直痛苦下去,我可愧對夏濤老局長的囑託哦。”
“但我也不能就這麼回去瞭……我離開之前,我還跟夏雪平絆瞭兩句嘴呢!我怕……”
“怕什麼?怕你回去以後,她接著跟你吵?”徐遠對我說道,“你知道你離開這七八天裡,夏雪平現在每天都成什麼樣瞭麼?——你其實到這個咖啡屋的第一天,我就通過老杜,把你的位置給鎖定瞭,但我故意沒跟夏雪平說。於是呢,她這幾天又把酒瓶子端起來瞭!蘇媚珍告訴我,現在雪平每天下瞭班之後,就自己一個跑去居酒屋裡,一喝就喝到半夜,一點東西不吃、隻是喝酒喝到飽。艾立威要陪著她,她沒讓;有一天她借著酒勁兒,居然還給艾立威劈頭蓋臉痛駡瞭一頓,雖然她是故意找艾立威的茬兒,罵得都是一些有的沒的的話題,但是也給艾立威說的臉上白一塊、紅一塊的——弄得艾立威這陣子都不敢跟夏雪平坐在同桌吃飯瞭;而且,這段時間,她隻讓媚珍陪著她。雪平一喝上酒以後,就一句話都不說——沒辦法,媚珍這一周成瞭她的代駕。今天我來之前,我還找藉口去瞭她辦公室一趟,表面上,她看起來還挺正常的,但是隻要一不工作的時候,她就一直盯著你的辦公桌發呆。”
聽徐遠這麼一說,我心裡也開始默默地有些酸楚。
我開始思考,我這次出走,是不是真的任性過瞭頭。
“好吧,我跟您回去。”我對徐遠說道。
徐遠的臉上,立刻露出瞭勝利者的微笑,可他緊接著,卻對我說道:“又想回去啦?嘿嘿,也沒那麼容易!”
“……您什麼意思?”
“回去之前,你得先答應我幾個安排再說;而且,你必須答應,不得反悔!”
我無奈地看著徐遠,看著這個倨傲狂狷的老狐貍。
我不知道他這幾個“安排”,會不會有什麼貓膩;但是我已經被他攥在手裡瞭,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既然答應瞭跟您回去,您就還是我的局長,我也就還是您的一名警員。我對於您來說,還不是您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麼?”我對徐遠說道。
“嗯。好,那我可就說瞭,你不反悔?”
“我不反悔!哎呀,您就快說吧!”
徐遠想瞭想,對我開口道:“這第一,回去以後,你依然還要受到一次記過處分,當然停職是不用瞭;你這段時間在外打工……我就算你出偵查外勤任務瞭。你之前的辭職申請,我和沉量才,就當做沒收到過。”
“嗯,這是一定。您接著說。”
“這第二,你暫時不能回重案一組瞭。”
“什麼意思?”
“停職可免,調職不可免——我得給你調到別的部門,你得幫我做成一件事。”徐遠看著我說道,“我要把你調職到風紀股,改組風紀股為風紀處……”
“啥?”我還沒等徐遠把話說完,我便大叫瞭起來:“——算瞭!老狐貍,趕緊,您請回吧!您就當您沒來過這、沒找到我,行麼?夏雪平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風紀股那個地方,你就算把我打死也不會去的……”
“你給我閉嘴,你個臭小子!老子今天就是給你綁瞭,也得把你帶回去!”
“那我也不去風紀股!”我對他吼道。
“你不去誰去?——是你之前先斬後奏抓瞭崔烈,害得我在地方黨團面前抬不起頭來;現在你又不告而別,數罪並罰,去風紀股就是就是對你的懲罰!”
我看著徐遠皺著眉頭撅著嘴的樣子,欲語還休。我撓瞭撓頭發,又對他問道:“……那你說吧,讓我去風紀股幹什麼?”
“哼!……沒等我把話說完你就跟我嚷嚷,你小子!我就算不是你上司瞭,我也還是你的外公的學生呢!跟我這什麼態度這是……跟你說,這毛病你可得改改!”徐遠訓瞭我一句,繼續說道,“我想改組風紀股,變回原來的風紀處,然後讓你做處長。”
我的天,徐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這才進警局一個月,何況還因為魏蜀吳的死和擅自行動逮捕崔烈背瞭兩個記過處分,他就敢讓我去做處長?
“我說,老狐貍,您沒發燒吧?我就一個小小的一級警員!而且我才多大年紀?我既沒資歷又沒經驗,簡歷也不豐富,您就敢讓我做處長?”
徐遠眼睛都沒眨一下,對我說道:“屁話!你知道當初新政權剛成立的時候,風紀處的第一任處長才多大?當年才19歲!你知道第一任市局局長上任的時候多大?也就比你現在大兩歲左右吧!年齡和資歷根本不是問題,有誰是打從一出生以後就會當幹部的?至於警銜提升的事情,你用不著操心——你小子可別覺著我在給你畫大餅,我徐遠在用人這上面膽子大、唯才是舉,全省員警系統可都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而且,你何秋巖出警第一天參與過追擊周正續,成功阻止瞭他暗殺夏雪平;抓捕周正續的時候、你還瞎貓碰死耗子、打中瞭他兩槍,沒讓他逃跑,捎帶手你還挺幸運地抓瞭一對毒販夫妻;緊接著,你擊斃瞭段亦澄,然後搗毀‘喜無岸’會所,我給你和廖韜申請的和都是一等功——憑這些,我就可以跟省廳申請,破格提拔你為三級警司,升任你做處長,而且我說到做到!這樣的話,別說現在風紀股那些傢夥全都也隻都是一級警員,艾立威這下可就跟你平級瞭,而且他是普通辦事員,你是處級幹部職務;平時還則罷瞭,如果穿警服戴警帽的時候,他可得對你先敬禮——我就問你一句話,何秋巖,這個處長,幹,還是不幹?”
這個誘惑對我來說可真是太大瞭,如果我回到警局,我就一定要先找機會殺一殺艾立威的銳氣,徐遠既然能給我這個機會,我何樂而不為。
“那您需要去風紀股做什麼?”
“風紀股現在有個外號,叫‘市局喪傢犬’,這個說法你聽過吧?”
我對徐遠點瞭點頭。
“我需要你做的,就是把這幾隻‘喪傢犬’身體裡的熱血給我點燃咯!讓他們這幫‘喪傢犬’,各個變成一條條能撕咬能嗜血的獵犬!想把風紀股改制成原來的風紀處,我就必須需要你這小子來幫我完成,你小子幹活有沖勁兒,有熱血!之前你不是說過,在高瀾夫婦死的那輛車裡發現的紅繩,是屬於‘香青苑’的妓女身上的東西麼?而且周正續也指認,殺死高瀾的是一個叫劉虹鶯的女孩——可是我們一直就沒辦法動‘香青苑’,你知道為什麼嗎?”
“夏雪平住院的時候,張霽隆找過我。聽他的意思,香青苑的背後應該是有一股龐大的勢力。他口口聲聲勸我別查香青苑,我還以為那背後跟他有關系。”
“呵呵,他?就他張霽隆?……不至於!他這個人陽謀搞得一套一套的,陰謀這方面從來都不是能手,並且他還經常被玩陰謀的人給算計呢,所以他跟香青苑那幫人,不是一路人……要我說,這個姓張的,給人傢提鞋可能都不配呢!”一提起張霽隆,徐遠似乎有些氣極,他接著咽瞭口氣,說道,“再說瞭,他也基本上不怎麼沾色情會所的生意。這個人雖然是個壞蛋,但是在這方面,他還是乾淨的。跟你說正經的:我們不敢動香青苑,不單因為它背後的大老板或者組織很可能位元高權重,而且,他,或者說他們那幫人,其實一直以來都在鉆F市的空子——因為當年風紀處的職能被人給惡意搞壞掉瞭,所以在F市本地,甚至全省范圍內,都沒有一個可以正當進行掃黃打非的專業部門;的確,我們可以讓經偵處或者二組來對付那些地下淫窟,可是畢竟分身乏術啊,用來削鉛筆的刀總不能也拿過來切菜吧?炒完瞭吃進嘴裡不嫌牙磣麼?所以,咱們市局對於這幫人來說,就像是一匹被人閹瞭的雄馬:可以橫衝直撞,但是到頭來還得被他們牽著嚼子走。如果風紀股能夠重新煥發生命力,那麼今後,市局針對這一批人的執法力度將會更大,那到時候,破獲高瀾命案的效率,也會更高——秋巖,你別忘瞭,殺瞭高瀾對你來說可能沒有什麼,但是桴故鳴的最終目的,可是要殺瞭雪平!”
我坐在椅子上沒有回答,足足思考瞭幾分鐘。
我又想起瞭張霽隆的勸說。一切的一切都被張霽隆說中瞭,因為剛才徐遠越是鼓動我,我就越是明白,對於徐遠來說,我離不離開市局、夏雪平受不受到死亡威脅、風紀股是否能恢復往日風紀處的榮光,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剷除一直盤踞在F市裡黑暗的色情交易市場這隻大毒瘤。張霽隆告訴我,沒必要跟著徐遠一起死,可是現在對我而言,沒辦法:於內,艾立威在威脅著我在夏雪平身邊的存在,於外,就像徐遠說的,殺瞭高瀾的那個所謂的名叫劉虹鶯的女孩,她的終極目標也是殺瞭夏雪平。因此,徐遠的這個邀約,我沒辦法拒絕。
“如果……如果風紀股真的恢復瞭以前風紀處的建制和職能,如果香青苑的背後勢力可以被一網打盡,如果F市的地下色情市場可以被徹底滅絕,我還可以回重案一組麼?”
“怎麼?你覺得風紀處處長這個職位還不夠?你難不成還想取夏雪平而代之?”
“不,不是這麼回事!”我低著頭說道,“……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吧:就算您徐大局長現在主動禪讓,讓我坐局長的位置,我都不稀罕;我隻想在夏雪平的手下,默默地給她當一個警員。”
徐遠困惑地看著我,接著他突然笑瞭笑:“行!有點意思!我答應你。不過前提是,你得幫我把這件事做成瞭再說。”
“成交!”
緊接著,我跟店裡的所有人道瞭別。道別的時候,茱麗葉緊攥著我的手,雙眼含著波光盯著我,她似乎對我有些依依不捨。
可對我而言,該舍的必須舍。茱麗葉這個女孩,的確是一朵很漂亮的花朵,而我註定是一粒隨風飄搖的蒲公英,風一吹,在風中的我回過頭看瞭一眼,她抬起頭看瞭我一眼,之後,我必須要繼續往前飄搖。
坐在徐遠的車子上以後,徐遠接瞭個電話。
他的臉上立刻露出瞭一絲不悅:“喂?哦,石副主席呀,您今天又有何見教啊?……哼!石副主席,你別怪我說話不客氣:你們地方黨團聯盟還能要再不點臉麼?……說瞭多少遍瞭,這個案子已經移交給檢察院瞭,您還來找我?……程式正義與否,我是市局局長,我說瞭算,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哎喲,上次您給我打電話,還沒等我把話問明白呢,您就說要投訴我們的警員?……您別客氣!您可別想著息事寧人!我徐遠最煩的就是‘息事寧人’這四個字!……行啦、行啦!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忙,別的話我不多說瞭,你們要是想救那個姓崔的,就一條路:早點幫他找辯護律師吧!不過提前跟您說好:在那些色情會所和火車站前賓館發現的一系列證據,真實有效、證據確鑿!再加上那些被誘騙的未成年少女的證詞,姓崔的這次,不是無期徒刑也得二十五年以上!……石副主席,作為F市的警察局長,我奉勸您一句:潔身自好,別因為隻為瞭救一隻糞坑裡的蛤蟆,惹上一身惡臭!”
說完,徐遠怒氣衝衝地掛瞭電話。
我恍然大悟,兩眼發直地看著徐遠:“我說……局長?我何秋巖先斬後奏、沒按規章抓瞭崔烈這件事,到底是讓您在地方黨團那兒沒瞭面子,還是您讓地方黨團的人沒瞭面子啊?”
徐遠轉過頭看著我,故意繃著臉,一言不發。
“……不是,您說句話啊。上回您說他們要起訴咱們市局的事情?”
徐遠轉過頭目視前方,接著哈哈大笑。
“……我的天,老狐貍!你套路我!”
徐遠狡猾地笑著,然後又換瞭一副嚴肅表情:“回局裡以後可不許叫我外號瞭,沒大沒小的!要叫局長!”
坐在徐遠的車上,我把自己的SIM卡換瞭回來。
這幾天未接來電數目最多的,是父親的電話。我連忙給父親打瞭電話,父親說那天晚上我從傢裡離開之後,陳月芳放心不下,便馬上給父親叫醒,父親給我打電話發現我沒接,因此把電話打到瞭美茵和夏雪平那裡。父親說,他跟夏雪平還吵瞭一架,因為他對我悄無聲息的回傢、有悄無聲息的離開不明就裡,而他問夏雪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雪平也吱吱唔唔地跟他說不清楚,因此他隻能埋怨夏雪平沒把我照看好。
“算瞭吧,老爸……”我對父親說道,“她還來照看我?她啊,平時其實連自己都找看不好呢。她挺不容易的,別指責她瞭。”
“嗯,我知道。所以後來我也發資訊跟她道過歉瞭。”父親說道。他說,雖然他跟夏雪平吵瞭起來,但他很清楚,夏雪平這幾天心情差到瞭極致。打電話的時候,父親不停地問我,跟夏雪平之間到底怎麼瞭,我都隻告訴他三個字:“別問瞭”。
我也馬上給美茵打瞭電話,這幾天裡她也在不停地找我。我跟她剛說瞭沒三句話,她便對我問道:“你跟夏雪平,因為立威哥哥鬧彆扭瞭吧?”
“你怎麼知道?”我對她反問道。
她沒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跟我很僥倖地一笑,然後陰陽怪氣地說道:“嘿嘿,這下可好瞭,我倆現在扯平瞭:我這邊,爸爸身邊有個陳月芳;你那邊,夏雪平身邊有個艾立威。”
我聽瞭美茵這話,真有點想罵人——現在想想,老爸請客吃飯那天,夏雪平臨瞭跟艾立威告別的時候,又臉紅瞭一次,是不是因為美茵這壞丫頭拿夏雪平跟艾立威開瞭什麼不對勁的玩笑,說瞭些什麼多馀的話,讓夏雪平又羞又尷尬的,這丫頭是不是有可能一直在我看不著的地方壞我的事——艾立威和夏雪平之前,不是一直在談論何美茵跟艾立威的聊天記錄麼;但是,我再一看身邊的徐遠,我便強忍著沒罵出口,忍瞭半天才說道:“你以為這是什麼比賽啊?你可真幼稚!”
再說瞭,我跟她之間真的算是扯平瞭麼?我沒覺得。
美茵隻是乾笑瞭兩聲,沒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跟我聊下去。
她後來隻是告訴我,自從父親跟陳月芳領瞭結婚證以後,自己一直在張霽隆傢裡住著。
後來,在我離開傢那天,父親把電話打到瞭美茵那,美茵在那個時間跟韓琦琦還都沒睡——她倆在做什麼,倒是沒告訴我;於是,第二天早上,韓琦琦便把這件事告訴瞭剛回傢吃早餐的張霽隆,張霽隆聽瞭這消息,直接扔下瞭手裡的半根油條,回到瞭書房裡,敲瞭半天電腦鍵盤,然後就打瞭個電話,打電話的時候,張霽隆的語氣很激動——我估計,那個電話就是打給徐遠的;而且我想,張霽隆對徐遠發火,並不是因為徐遠處分我,而是他早就看清楚瞭徐遠的套路,他早就看明白,徐遠這次對我處分以後,是鐵瞭心想要把我調去風紀股,然後讓我幫徐遠實現他的行動計畫。
“算瞭……美茵,哥哥不想再多說你什麼。你要是在人傢琦琦傢住,就好好的聽你韓阿姨的話吧。”
“我知道瞭。”美茵緩和下來瞭語氣,對我說道,“哥,我愛你。”
等我掛瞭美茵的電話,我便給張霽隆發瞭條短信:“霽隆哥,我已回去。已決定接受局長對我的任命。勿念。”
張霽隆隻給我回瞭兩個英文單詞:“Good luck(祝你好運)。”
這幾天小C和大白鶴兩個人像是商量好瞭,每個人輪流給我發一條微信內容大概都是這樣的:“今天找藉口去瞭趟一組/今天在走廊裡看見夏警官/今天在大門口看見夏警官,夏警官看起來很不開心;艾立威/丘課長/蘇處長在安慰她,沒有任何效果。你快回來吧,等你。”
而唯獨夏雪平,除瞭那天晚上給我打瞭個電話,我沒接到以後,她就再也沒給我來過任何電話。
徐遠的司機把車停在瞭市局大樓前,在我準備進樓之前,我突然想起瞭什麼,便對徐遠問道:“食堂還開吧?”
“開啊?大鍋飯視窗關著,但是小灶窗口還開著呢。”徐遠看著我,開玩笑說道:“怎麼,你這一趟‘離傢出走’,還把自己給出走失憶瞭?你先回趟組裡吧,今天是活動日,一組跟二組在進行籃球比賽。你回辦公室去看看雪平去吧,我估計她沒去看比賽。下午三點鐘,上我辦公室領檔和內部任命書。正式任命書,一周之後會發給你。”
我留在原地,發瞭一會兒呆。接著我直奔食堂,點瞭一份熱乎乎的淋上烏梅醬的酸蘿卜沙丁魚紫菜飯卷,然後直奔辦公室。
果然,如同徐遠說的,辦公室就隻有夏雪平一個人,她默默地趴在桌子上抽啜著。
我把飯盒放在瞭她胳膊旁邊,接著伸手拍瞭拍她的手背——早已是濕漉漉的手背。
“嗚嗚……哼……唉!……我沒事……你把飯拿走吧,艾立威我不吃!”夏雪平一邊哭泣著,一邊說道。雖然夏雪平對於艾立威的稱呼又由親昵地叫一聲“小艾”、“立威”轉變回原來的直呼其名,但是看起來我不在的這幾天裡,艾立威可真沒少去安慰她。
——唉,我真是傻!吵架之後的出走,是一種愚蠢的、最不能解決問題的行為;我的負氣離開,不就是給艾立威提供瞭最好的機會麼?我太任性瞭……這可真是個錯誤。
隻不過現在這個情況,辦公室裡除瞭夏雪平自己以外,就再沒其他人,對於這個想要進一步跟夏雪平發展男女關系的艾立威來說,不正好就是他應該想要的最完美的環境條件麼?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跟夏雪平獨處啊?可是現在,艾立威他人去哪瞭呢?他不是說他很愛夏雪平,想永遠陪伴她照顧她麼?那他現在人呢?這哪像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態度呢?
——呵呵,管他呢!
我想完這些之後,從自己褲兜裡拿出那包面巾紙,抽出瞭兩張,走到瞭夏雪平的側面,從她的胳膊下麵把紙巾給她遞瞭過去。
“謝謝……飯……我不餓……我沒事的……我跟你說過瞭多少次瞭,你不用再來管我瞭!你去打你的籃球吧,別管我瞭……我都說瞭,你拿走吧,我不吃!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人怎麼這麼煩?”
“還是多少吃兩口吧。”我對夏雪平說道。
她擦眼淚的動作瞬間僵住瞭,連忙迅速地抬起頭,用著她那一雙婆娑的淚眼,十分驚喜地看著我,轉瞬間,眼神由驚喜變成哀怨、又變成瞭憤怒。
“聽說你這段時間又開始酗酒瞭,你也真不怕把自己身子拖垮瞭。別再喝酒瞭,多少吃點東西吧,要不然對胃不好。”我對她繼續說道。
夏雪平流著淚,憤怒地對我撇著嘴、咬著牙,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捏著手裡剛才擦過眼淚的面巾紙團,狠狠地往我的身上砸瞭下來,打中我的身體,我向後退瞭一步。
讓我後退這一步的不是那紙團,而是夏雪平的眼神。
她又瞪瞭我一眼,接著站起來朝著辦公室門外走去,用食指背擦拭著眼淚。我見狀,連忙追瞭出去,隻見夏雪平匆匆往前走著,往左邊一拐,直接進瞭女洗手間。洗手間門口這片區域一般不會有內部的監控攝像頭,局裡大部分人還都去看瞭籃球比賽,但是畢竟其他辦公室裡還是留瞭人值班,因此我怕如果被人看到瞭尷尬,就沒跟著夏雪平進到洗手間裡,乖乖地在門口等著她。
她擰開瞭水龍頭,不斷地用冷水沖洗著自己的臉龐,洗臉的時候她依然啜泣,但是等她從洗手間裡出來的時候,她的樣子的確比剛剛沒精打采時候的狀態清麗瞭許多。
她帶著滿臉的水,站在女洗手間門口,對我皺著眉頭瞪著眼睛。看見她這個樣子,我又連忙拿出兩張紙巾,走上前去,托著她的後腦勺幫她擦著臉上的水。
“你還回來幹什麼!”她對我咬著牙質問道。
聽瞭這話,幫她擦著臉的手的動作僵住瞭。
“接著跑啊?乾脆別回來瞭!”她又繼續說道。
我咬瞭咬牙,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你不也就給我打瞭一個電話,不是麼?”但我還是繼續幫她把臉上的水擦幹凈。夏雪平聽瞭我的話,很委屈地看著我,眼睛裡又流出瞭兩股淚水——我這才清楚,她其實故意嘴硬罷瞭。
我連忙充滿歉疚地說道:“對不起,我錯瞭!夏雪平我錯瞭!我不跑瞭!我再也不跑瞭!”
“對!我一點都不擔心你!你走吧!上次也是不聲不響就跑掉瞭麼?這次還進步瞭,一連跑出去七天,電話還關機!——你就會跑是吧?有能耐你別回來啊!”她對我繼續斥責道,而且越控訴,她流出瞭眼淚越多。
看著她的淚水越流越多,情緒也越來越不受控制,我又實在不會哄她……
我難為情又心疼地捧著她的臉,一瞬間,我把心一橫,索性什麼都不管瞭,一個反身把她壓在牆上,對著她的嘴唇便吻瞭下去……
她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瞭一跳,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我親吻住瞭,而且我還把舌頭送入瞭她的口裡,用舌尖尋找著她的舌尖……
她整個人都像被電擊瞭一般,僵住瞭身子,靠著牆站在瞭原地。
我溫柔地用舌頭討好著她口腔裡的神經,她的嘴裡,還有濃濃的酒精味道,我不知道她在上班的時候會不會也偷喝兩口酒;她躲避著,儘量不想與我的舌尖發生正面接觸,但是她的口腔就那麼大點的地方,舌頭就算再躲,也躲不到肚子裡去……
於是,很快地,我和她的舌頭,便纏繞在瞭一起。
於是,她緩緩閉上瞭眼,眼淚也終於止住瞭……
事實證明,對於一個哭泣中的女生來說,最好的安慰就是一個親吻;無論她是追求對象、女友、老婆,還是媽媽。
這次的吻,是我從對她產生禁忌之戀以後,與她保持時間最長的一次親吻。
我的心臟越跳越快,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臟也在撲通撲通地跳著。
但最終我還是被她推開瞭……
“小混蛋!你每次都隻會這樣!”夏雪平雙手握成拳頭,頂著我的胸膛,在我的肋骨上用拳頭猛撞瞭一下,然後指著我的鼻子,對我用顫抖著的嗓音斥道:“下次!沒有下次!再有下次,愛去哪去哪,我不認你瞭!”
說著,她自己先回到瞭辦公室。
看著她的背影,我在心裡十分地自責;但同時,我也被她訓的心裡好舒坦。
她確實是關心我的。
“不跑瞭,再也別跑瞭。今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跑瞭”我對自己說道。
回到辦公室以後,夏雪平又恢復瞭往日盛氣凌人的狀態,正襟危坐於辦公桌前,挺著腰板看著一份份遞上來的報告。在她手邊那盒紫菜飯卷的盒子已經打開,並且看起來她已經吃瞭好幾塊。
我看著她的樣子,對她笑瞭笑,她微微抬起眼睛,斜著眼瞟瞭我一下,繼續看著報告。
我舒瞭口氣,回到瞭我的辦公桌。
我的手槍、彈匣、手銬和警官證已經全都擺在瞭桌面上。我定瞭定神,接著從桌子下麵找出瞭一個紙箱子,把我抽屜裡的所有屬於個人物品的文具、材料、紙張全都放進瞭箱子裡。夏雪平聽見我在收拾東西,馬上抬起瞭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你還要去哪?”
“徐遠要給我暫時調職到風紀股,他要把風紀股改制回去,讓我暫時給他當處長。”我對夏雪平說道,“他沒跟你說麼?”
“還沒有呢,我估計等下他會發全局通告吧……”夏雪平面無表情,諷刺地對我說道:“你很威風啊,出逃這麼些天沒受罰,回來反倒升官瞭呢!”
我聽著她傲嬌的語氣,忍不住笑著沒說話。
“哼,你還特別高興唄?是不是徐遠把你調離一組之後,你很開心啊?”夏雪平聽著我笑著,仿佛更是不悅,對我問道。
我想瞭想,故意氣她說道:“是啊!特別高興!但是也高興不瞭多長時間,我之前還跟徐遠說瞭,要是等風紀股改制結束,我還得讓他給我調回來,拿掉我的處長職稱、隻保留三級警司的警銜——唉,你說我怎麼好像就離不開這重案一組瞭呢!”
“哼!瞧你那得瑟的樣!”夏雪平氣衝衝地瞪瞭我一眼,接著從餐盒裡捏著兩塊紫菜包飯送進嘴裡,閉著嘴、忍著氣吃著,把泡菜蘿卜嚼得直響。
我抱著紙盒站瞭起身,經過夏雪平辦公桌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對我語氣溫柔地說瞭一句:“你等下……你記著,風紀股的事情複雜得很,我不一定能插得上手幫你,你自己可要小心點。”
“嗯,我知道瞭。”我點瞭點頭,“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哼!說得像誰對你期望過似的?”夏雪平輕聲說瞭一句。
我回過頭,看瞭一眼站在秋日中的夏雪平,看著那溫暖的陽光透過她的頭髮,照射在瞭我的眼睛裡,然後我走出瞭辦公室。
在我出門的那一刻,我似乎聽到瞭一聲令人十分欣慰、卻轉瞬即逝的笑聲。
++++++++++++++++++++++++++++++++++++++++++++++++++++++++++++++++++++++++++++++++++
公佈一個事情
鄙人因為個人傢庭緊急原因,《風雨裡的罌粟花》會停更一段時間。
有可能是幾個月,有可能是半年,或者一年。
因為事發突然,我也很不想,但是不得已我必須離開。
但我承諾,《風雨裡的罌粟花》一定會回來。
謝謝大傢的厚愛。
祝大傢,以及你們所有關愛的人,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