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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集、一字當頭,一諾千金

  荒草萋萋,長河盤繞,伊水河分支蜿蜒曲折地從老橋頭繞瞭過來,在夢莊西面的小樹林坡下鋪瞭一層白花花的地毯,若不是熟悉這片地界兒,乍一看還真分不清哪裡是河,哪裡是灘。

  朔風吹打,憶起當年的往事,顧長風回頭拿眼尋脧瞭一下東南方向,似乎想要看些個啥,那臉上便自然而然流露出一抹回味的笑容。

  趁著來人還未走近,顧長風收瞭心思,問瞭楊書香一句:「我聽煥章說,你把曹幸福給摔瞭?」

  楊書香「嗯」瞭一聲,笑嘻嘻地說:「你教我的霸王扛鼎!也是扛著我點高,瞎貓碰死耗子撿瞭便宜。」

  顧長風「哦」瞭一下,臉上帶笑,細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孩子。

  娃娃臉,眉眼間和自個兒心裡的那個她有著七分相似,留著中分,尤其是那對炯炯有神「內雙眼皮」的大眼,幾乎不差分毫地隨瞭他媽,這一晃就過去瞭好幾年,讓極少慨嘆的顧長風都禁不住回想起八二年帶著楊書香跑到良鄉縣城吃年糕的場景。

  顧長風記得,那時楊書香隻才五歲。

  「顧哥,你嘗嘗駱駝!」

  見顧長風盯著自個兒有些愣神,楊書香嘴角一揚,一邊嘻笑,一邊打量著他。

  踅摸到顧長風手裡的煙燃盡瞭,忙從口袋裡掏出瞭白駱駝遞給瞭他。

  「哦——呵呵,還記得顧哥喜歡抽這個牌子?以後別弄瞭,又沒工作呢,可別從我靈秀嬸兒的錢包裡偷錢!知道嗎!」

  嘴上說著,顧長風還是很痛快地把煙接瞭過來,點著瞭吸瞭一口,深深回味瞭一下。

  這種舒暢感讓顧長風閉上瞭眼睛,似乎在追憶一些什麼舊事,又似在捕捉著空氣裡的清新味道,他猛地睜開眼睛,盯向瞭身前蕭索的樹木,微微皺起瞭眉頭。

  轉悠著眼珠子想瞭下,顧長風吐出瞭煙圈,而後他看到楊書香給自個兒手底下的人一一派煙,忙喊瞭一嗓子:「都點上,這是我老兄弟的一點意思。」

  煙讓到王紅起時,一個村的,自是不陌生瞭,楊書香喊瞭他一聲「紅起哥」。

  王紅起胡擼一把楊書香的後腦勺,甕聲甕氣地沖著左右說道:「哥幾個照照,這是咱傢老兄弟,以後得管著點!」

  眾人和楊書香相互寒暄中,雷子等人把車靠攏過來,他下車湊到顧長風的身邊耳語瞭兩聲。

  顧長風點瞭點頭,看著磨磨蹭蹭過來的人還有他身後的那三個蛋子兒,笑瞇瞇地擺瞭擺手:「過來過來,上這邊來。有底氣?嗯!我給你們時間碼人!」

  瞬間被人識破瞭心裡,曹幸福臉上頓時顯出尷尬之色。

  因身後跟著小舅子和他的發小,曹幸福的心裡雖說嘀嘀咕咕,怎麼著也不能讓人看出慫來,就挺瞭挺胸,咳嗽瞭一聲壯膽。

  「顧哥——」

  叫瞭一聲,曹幸福偷眼打量著顧長風,見其和一旁的年輕人有說有笑,旁邊竟然還靠著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根本連撣都不撣自個兒這邊,曹幸福心裡有氣,暗罵小舅子怎麼惹上瞭顧長風這個瘟神。

  好在曹幸福也不是嚇大的,見著正主之後,聽顧長風那口氣居然還寬松自個兒時間,心裡就多少輕松下來:不就是瞭事來的嗎,到時候等著我老叔帶人過來你們一個也甭想走,肏,敢跑到我傢門口鬧事來,媽屄的真以爲自個兒隻手遮天瞭。

  許加剛可不知道二姐夫心裡想的是啥,他在給抓出傢門口時,已經給挨瞭兩個大耳瓜子,打得他暈頭轉向,一看門外站著不少黑衣人,二姐夫也在裡面給抓來瞭,真的是給嚇壞瞭。

  此時此刻,當許加剛站在小樹林深處時,見三班不少人都在看著自個兒,而且一旁還有五大三粗的漢子提著傢夥事在虎視眈眈,他身體打顫,見大奎和皮三也是哆哆嗦嗦,哪還有從前的那股硬氣。

  趙煥章往人群裡一站,見許加剛來瞭,頓時來瞭精神,湊到顧長風的旁邊忙說:「顧哥,就是那幾個屄養的欺負我們。」

  「香兒,那個曹幸福哪隻手打你來著?他後面的三個蛋子兒也都動手瞭吧!罵沒罵街你跟顧哥說。還有,是不是罵我靈秀嬸兒來著?」

  楊書香瞟著曹幸福,見他身後畏畏縮縮的三個人,照著他們啐瞭一口。

  一見楊書香這個表現,顧長風笑著走到瞭曹幸福的身前,在其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厲聲喊瞭一嗓子:「土鼈!」

  嚇得曹幸福闖闖後退瞭兩步,還以爲顧長風要動手打人呢。

  「看你這慫揍性,你個巴佬!」

  顧長風哈哈一笑,把手揚瞭起來。

  楊書香知道顧哥要搞動作瞭,看到他伸出的手比劃瞭一個夾煙的動作,想也沒想就把駱駝香煙塞在瞭他的手指間。

  點著瞭煙,顧長風對著曹幸福的臉噴瞭一口,用手指著曹幸福的身後,提示著他。

  曹幸福回頭看瞭一眼,已然看到瞭路北疾行過來的一行人,見裡面許建國帶著幾十號人過來,媳婦兒許飛燕老丈娘沈愛萍也都跟過來瞭,頓時臉上露出瞭笑容。

  與此同時,顧長風又示意曹幸福看瞭看南面。

  約摸十來輛黃面包車也正往這個方向趕過來,而且後面還有若幹輛十人轎,弄得曹幸福一臉疑惑,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下來。

  這呼吸功夫,顧長風單手摟住瞭曹幸福的脖頸子,把另一隻手猛地往前一伸,煙就戳在瞭曹幸福的嘴頭子上,疼的他「啊呀」一聲抱住瞭嘴喊瞭起來。

  「先給你來口煙兒抽,一會兒再好好陪你玩!」

  雷子又湊瞭上來,他沒再遮遮掩掩,對著顧長風說道:「顧哥,這回咱們的勞保我看得多給他們來一車瞭,大心小華他們這不已經過來瞭,道口那邊的派出所也留瞭人盯著呢。」

  不等顧長風言語,顧長風身後的那個女人說話瞭:「給彪子去個電話,讓他回去再弄一車,就正大光明送過去,甭理會別的。」

  雷子立馬接過瞭大哥大,打瞭過去。

  得著二嫂子和侄女送來的信兒,本來許建國不樂意帶著她倆過來,這不添亂嗎,但架不住二嫂子沈愛萍那磨人勁兒,擰著頭皮隻得勉強答應下來,隨後跑到副業廠拉著廠裡二十多號年輕人,見這人手也差不多瞭,就風風火火繞著北道緊跑過來。

  到得近前,一看是顧長風,許建國心裡一顫,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洋溢著熱情主動寒暄起來:「哎呦,這不是長風兄弟嗎!怎麼不說去傢裡頭坐呢?我還以爲…真是大水沖瞭龍王廟,一傢人不認識一傢人瞭!」

  「老許,我聽說這幾個蛋子兒當中有你親戚?」

  顧長風打著哈哈說道,隨之拍瞭拍許建國的肩膀,又說:「哎呀,你瞅瞅這事兒鬧的,你還帶瞭不少人過來,惦著火拼?這麼著吧,賣你個臉兒,咱們就在這小樹林裡把事兒辦瞭!」

  「誤會,純屬誤會!走走走,這地界兒也不是個說話的地兒,咱去傢裡說,酒都備出來瞭,有啥事兒沖哥哥的面子。」

  顧長風哈哈笑著,嘴裡連連叫著「老許」,一剎那間冷下臉兒來,伸出手指戳道:「我在進南口時曾問我自個兒,要不要照顧一下你的情緒。嘶——我一想啊,咱們也打交道好幾年瞭,不能壞瞭規矩!老許啊,今天既然我親自出馬瞭,那我就得把事兒辦瞭。這樣吧,看你這傢裡人也都跟過來瞭,估摸著你們自己也不好下手,那就由我替你們執行傢法!」

  話音剛落,黃面包車和十人轎可就趕瞭過來,車子一停,從裡面烏泱下來瞭一百多號人,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根多半米長、對穿鋼釘的狼牙棒,上來就喊「顧哥」,那氣勢滔天毫無遮掩,一下子就鎮住瞭許建國。

  把手一楊,顧長風制止住那群剛下車的手下,走到曹幸福的身前,輕輕拍著他的臉問道:「打我兄弟瞭吧?紅起、建生…」

  這一喊,王紅起和劉建生把椽子交給瞭身旁的同伴,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一左一右架住瞭曹幸福的胳膊。

  「老叔,救我啊!」

  曹幸福這麼一喊,那邊的許飛燕心裡著急,嚇得也跟著叫嚷瞭起來。

  這陣勢擺明瞭就是來打人的,又看顧長風皮裡陽秋一副陰陽怪氣模樣,許建國的臉兒實在掛不住瞭,把手一揚,皺起眉頭異常尷尬地問瞭一句:「長風,許哥的面子一點都不給嗎?」

  「這麼多年交情瞭我是應該得給你面子,可我這顆心偏偏不答應我!你說我怎麼辦?」

  顧長風聳著肩,一臉痛苦模樣,又搖著腦袋不停嘆息:「很多時候人就是這麼矛盾,既要顧全這個又要顧全那個,魚和熊掌都要兼得?你說可笑不可笑!」

  說著話,顧長風把楊書香摟在身邊,仰天閉起眼睛自言自語道:「這是我兄弟,我嬸兒的心尖子!他挨瞭欺負,我紮心啊!」

  「哦哦——這不是,這不是柴蜜…柴姐的少爺嗎!哎呀——剛子的侄兒,侄夥計啊!長風你看看你看看,這可絕對是個大誤會!大侄子你說句話,沖在你大大的面兒上,你提啥要求我都答應你!」

  仔細觀瞧,許建國認出瞭楊書香,心說話,自個兒的侄兒怎麼惹到瞭他的頭上?見楊書香鐵青著臉一言不發,許建國心裡暗道一聲揍瞭,趕忙朝著二嫂使瞭個眼兒叫她不要言語,腦筋急轉著,在想應對之策。

  「這位大兄弟,算我們錯瞭,你大人有大量,別計較行不行?」

  前幾天兒子挨打沈愛萍帶著許加剛跑到鄉裡找柴靈秀質問,要柴靈秀給個說法,還當著婦聯眾人的面嘴裡不幹不凈,小浪逼長小浪逼短罵個不停。

  此時,見小叔子遞過來一個眼神,終於逮著瞭說話機會,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便軟話央求起來。

  這沈愛萍吧,自從七年前死瞭爺們之後就變得悲哀起來,性子也變得豪橫起來,好在她小叔子許建國時常過來安慰,一番眉來眼去,叔嫂之間便滾到瞭一起。

  雖說如今已經四十八瞭,但屁股大咂兒大,又經長期口服液用著,保養得倒也不錯。

  尤其她那叫床聲,折騰起來叫得相當銷魂,以至於左鄰右舍聽到瞭都覺得臉上發臊,後來被人知道瞭細理便給她嚷嚷得滿村皆知,不過都是背後談論,知道她潑,也知道許傢人不好惹,誰也不敢把這事兒搬到明面上講,就越發助長瞭沈愛萍那囂張氣焰。

  而今看到瞭顧長風,見他笑裡藏刀連自個兒小叔子許建國的賬都不買,簡直混蛋得不能再混蛋,沈愛萍有心去派出所告狀,一想那一大幫子拿傢夥的混蛋們,立時沒瞭脾氣。

  「見外瞭不是!剛才我讓彪子給你那副業廠送一車勞保,年關瞭也該給群眾謀謀福利,這事兒咱就不提瞭,太粗俗。還是緊著眼麼前的正事兒辦。」

  顧長風這話說得輕松,連看都不看許建國身邊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緊接著他就跟一旁的女人笑道:「這年輕人打架其實也沒什麼大不瞭的,當年我就是愛惹事,誰叫咱這歲數血氣方剛呢,對不對!」

  女人臉上嘻嘻笑著,沖一旁的曹幸福努瞭努嘴,說道:「挑瞭他?」

  看著顧長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樣子偏偏說得煞有介事,許建國差點沒吐血,他生怕二嫂說錯瞭話惹惱瞭顧長風,就把沈愛萍拉在自個兒的身後。

  許建國和顧長風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瞭,每個月顧長風都會給他的副業廠送勞保,倒也是互幫互助有業務上的往來。

  許建國沒法報案,也不可能因爲這件事去冒險,隻得瘦驢拉硬屎,拿楊書香做文章:「誰說不是,咱們這才叫不打不相識呢!不瞞你說,我和他媽多少也認識,和他大大楊剛更是過命的交情。他們小字輩兒玩玩鬧鬧咱們大人就甭摻和瞭。你聽哥哥的話,咱鄉裡吃飯介,我做東,不醉不休!」

  「嘿,你這一說我還真就得蹭你一頓瞭,誰叫你是東傢呢!」

  顧長風抱住瞭身邊的女人,嘴上朝著許建國答應著,卻一副嬉皮笑臉樣兒。

  早就知道顧長風這個人喜怒無常,聞聽他吐口答應下來,許建國的心裡顛瞭一下,他摸不準顧長風這話的真實意思,心裡就一個勁兒地安慰著自己個兒,這絕對是正話,絕對沒有反著說。

  曹幸福一直仰仗著許建國,見顧長風同意吃飯瞭事,以爲逃過瞭一劫,忙沖著媳婦兒許飛燕露出瞭笑臉。

  甚至於他身後的許加剛大奎等人也以爲事兒瞭瞭…顧長風一巴掌抽瞭過去,著著實實打在瞭曹幸福的臉上,他不顧曹幸福的慘叫,談笑風生般沖著瞬間變臉的許建國說道:「老許,我安排在這裡已經給足你面子瞭,你侄子和這個幸福摩托車欺負到我兄弟身上,說別的影響咱們之間的感情!一會兒辦完事,我肯定要過去宰你一頓!」

  說完,顧長風把眼一閉,竟露出瞭笑臉,須臾間自言自語起來:「我這輩子啊欠瞭別人一條命,我早也想晚也想,就想怎麼回報一下,可我沒機會。」

  聲音越說越大,猛地睜開眼睛,顧長風把手指向瞭一臉驚恐的曹幸福,然後聳著肩哈哈大笑起來:「我得感謝你啊,本來計劃是得挑瞭你的手筋。那我就放你一馬吧,可別說我不夠意思哦,咱就打折你一條胳膊也算是感謝你成全我這一次。」

  「顧哥你聽我說,聽我說,我錯瞭,我真的錯啦,看在丁棍兒哥的面子上就放兄弟一馬,我絕…」

  眼見失去瞭保護傘,曹幸福又把丁棍兒搬出來瞭,往地上一跪,匍匐著向前,痛哭流涕哀求起來。

  「丁棍兒?你怎不跟我提緊北邊叱吒風雲的焦四爺呢!啊!」

  一腳蹬開瞭曹幸福,顧長風瞪起那雙鷹隼一般的三角眼沖著他吼瞭一嗓子,又不耐煩地朝後擺瞭擺手。

  紅起和建生後頭稍著呢,見顧長風揚起手來,他二人心領神會不由分說便夾住瞭哭爹喊娘的曹幸福奔到瞭西面一側的斜坡上。

  許建國猛地一把抓住侄女的胳膊,把她抱在瞭懷瞭,臉色鐵青,連連暗罵顧長風認錢不認人,混蛋揍的。

  迫不得已還得面帶笑容,咧著嘴問:「長風,你真要…」

  「啊——啊我手——啊——」

  不等許建國把話說完,曹幸福的胳膊就給椽子楔折瞭,撕心裂肺的慘嚎剎那間便響徹在小樹林裡。

  除瞭顧長風這一派的社會人無動於衷,在場的眾人看到曹幸福給木頭椽子打折瞭胳膊的一剎那無不心驚膽寒,就連見過世面的許建國都忍不住把頭撇到瞭一側,連連擺手讓廠子裡的工人帶著曹幸福去接胳膊,又命人夾著許飛燕和沈愛萍,那意思趕緊走,自當今天倒血黴瞭。

  「香兒,這幾位叫什麼來著?該輪到他們瞭。」

  看著眼麼前這三個已經嚇得尿瞭褲子的孩子,顧長風仍舊摟著楊書香的身子,風輕雲淡一般問瞭一聲。

  楊書香不止一次看到過打架場面,無非是追著相互掐架,可今個兒這生猛的場景卻還是頭一次看,難免有點傻眼,不過他也隻是稍稍皺瞭下眉頭,驀地想到自個兒媽媽無緣無故給他們罵瞭,當下又覺得就不應同情他們,路是自己個兒走的,怨誰?活雞巴該!煥章直勾勾地看著曹幸福被架走,聽到顧長風詢問,頓時來瞭興致,不等楊書香言語,他跳上前來把手一伸,指著靠前的一個喊道:「他叫許加剛!就是他欺負楊哥和我的,在場三班的人都可以作證!還在小樹林這邊劫道堵著楊哥和我不讓我們走!」

  「許加剛?許紅剛…我記得上學時你們村有個叫許紅剛的很厲害!呵呵,沒少讓我揍。這前兒又來瞭你這麼個許加剛,這操蛋名字誰給起的?粗俗!」

  顧長風用手來回卜楞著許加剛的腦袋,一邊說一邊沖著楊書香笑,後來幹脆用手抽許加剛的嘴巴,啪啪的。

  許加剛的褲子已經尿瞭,這時候他哪還敢躲閃,硬挨著嘴巴從那戳著,耳邊還飄蕩著二姐夫慘叫的聲音,尤想到曹幸福胳膊耷拉時的恐怖慘象,許加剛後脊背唰唰的直冒涼風。

  「長風,得饒人處且饒人,做得那麼絕好嗎?」

  搶身上前,許建國護在瞭許加剛的身前,他怕顧長風瘋起來不管不顧,因這事兒他可以不管曹幸福,但沖著二嫂子的面兒他死活得攔著瞭,不能不管自個兒的親侄子。

  「巴佬!」

  顧長風厲喝一嗓子,上前一掌拍在許建國的胸口上,打得許建國後退瞭好幾步。

  把腦袋一歪轉悠瞭一圈,顧長風的眼珠子就楞瞪起來,他用手一指許建國,示意他邊靠,不走的話,許加剛等人就和曹幸福一個下場。

  仰仗著人多欺負人少,而且手裡拿著的都是玩命的傢夥…許建國知道這幫子人講究義氣尤其說話算話,同時也知道他們心狠手辣認錢不認人,跟他們硬碰硬肯定是碰不過,就央求著顧長風借用一下他手裡的大哥大,欲給楊剛去個電話,這事兒他許建國已經沒法阻止瞭,寄托於希望把楊剛叫過來,出面能把這事兒瞭瞭。

  「要你媽屄電話啊!」

  雷子指著許建國張嘴就罵,上前把許建國推瞭個趔趄。

  顧長風咳嗽瞭一聲,指著對面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沖著楊書香說:「兄弟,甭怕。他媽不是來瞭嗎?聽說那屄娘們作風不太好,還窮雞巴橫。哦對瞭老許,你嫂子搞瞎巴的事兒你不會不知道吧?」

  之前許建國已經給顧長風那陰陽怪氣氣得胸悶氣短,又連番受辱,他心裡已經一個勁兒地開始罵娘瞭,這半截腰又來這麼一茬,許建國隻覺得腦袋嗡的一下,他臉兒一陣紅一陣白,看看自個兒的嫂子還從身邊磨磨唧唧不走,得嘞,今個兒這臉是甭要瞭。

  許建國終究是見過世面,幹笑兩聲,忙熱臉貼冷屁股沖著顧長風作揖:「我再要你一車勞保,這回行瞭吧長風!」

  「咱哥們弟兄還見外?行啦,瞅把你給嚇的,虧你還當過兵呢!香兒,煥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小兄弟之間的事兒我就隻看不言語瞭!可記住瞭,別拘悶!」

  這話跟許建國說完,顧長風一個嘴巴甩在許加剛的臉上,把他打得原地滴溜溜轉瞭好幾圈,嘴都流出瞭血。

  看著自個兒的手,顧長風自言自語道:「打完他,還得打兩個人,誰叫他們嘴裡也不幹凈呢!」

  當即沖著許建國一抱拳,顧長風大大央央走到瞭大奎和皮三跟前,把他倆分別拽瞭過來,言語瞭一聲:「這事兒吧我多少有點以大欺小瞭,不過呢,誰叫你們也說瞭不該說的話,沒給你們挑瞭手筋腳筋已經便宜你們瞭,還這雞巴慫樣兒。」

  輪起巴掌就扇,全然不顧一旁已經跪地求饒的沈愛萍,拿她當個屁放瞭…

  「話說從前,水泊梁山,山上住著一群好漢,替天行道聚義揭竿,掃除人間的惡和難…不受欺騙,不受詔安…其實他們都是逼上梁山…替天行道,聚義揭竿…其實他們都是逼上梁山」,這首歌楊書香在陳浩天傢裡聽過,第一次聽時便給裡面的歌詞吸引住瞭,後來在自傢西場也曾吼過,激蕩人心的樂聲,震撼心靈釋放心情,但媽媽不樂意聽他就沒敢當著她的面再唱過。

  其時其地,楊書香很想吼上兩嗓子,把那股子從尾巴根子一直沖到腦瓜頂的肺腑通暢感表達出來,他自問自個兒絕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不是那齷齪的垃圾,就算涵養再高,可也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擠兌被人壓迫。

  也難怪,自從楊書香給莫名其妙地卷進這起打架事件,隨後便撞見瞭馬秀琴挨趙永安欺負,可以說始料未及的同時他的整個人生都給顛覆瞭。

  「大兄弟啊,看在陸傢營他姨和你是親戚的份兒上,你就行行好吧!我給你磕頭瞭!」

  關乎到兒子,沈愛萍再不顧顔面爲何物瞭,她跪倒在地哀求起楊書香。

  這個時候想起瞭那一層關系,早幹嘛介瞭?楊書香提溜起許加剛的脖領子,在他驚恐的目光中左右開弓一通嘴巴,一推他的身子,把許加剛放倒在地上,打完轉身奔向大奎,依舊是嘴巴子連扇,一句廢話也不多講。

  黑壓壓的一群披肩發的漢子手拿狼牙棒,把夢莊樹林都給堵死瞭,而顧長風袖手旁觀在一旁戳著,許建國無計可施,他咬著牙安慰自個兒的二嫂:「他們都是牲口,打兩巴掌不礙事。」

  把沈愛萍從地上拖起來。

  沈愛萍哭成瞭淚人,抱著自個兒的二閨女泣不成聲:「你兄弟哪受過這委屈啊!」

  許飛燕腦子裡一片混亂,隻知道哭,還不知道自傢老爺們有事沒事呢!趙煥章碰瞭碰一旁的小玉,意氣風發,往前走兩步,他學著許加剛的調調猛地吆喝一嗓子:「我的踢球就是專業!」

  許加剛忍著痛,心裡卻一個勁兒地慶幸:我這胳膊總算是保住啦,保住啦!又死裡逃生一般掃瞭一眼吳泓玉,咧瞭下嘴。

  趙煥章認準瞭許加剛,飛身上前騎在他的身上邊打邊吼:「跟我搶人是嗎?許加剛!許加剛啊——肏你媽!跟我搶人?我肏你媽!」

  聲音極其響亮,巴掌掄起來打得也是頗爲痛快。

  當這股氣勢匯聚在酒桌上時,煥章的酒喝得就有些猛瞭,他今天實在是太高興瞭,場子找回來瞭,女朋友面前露足瞭臉,不讓喝酒都不答應。

  楊書香從裡面出來攔瞭兩次煥章,效果甚微。

  第三次出來,楊書香端著白酒杯子朝著自個兒球隊的同學作瞭個羅圈揖,湊到瞭三美之一的楊美麗身邊,往她的座位上一擠,惹來楊美麗嬉笑的同時又掐又推,楊書香順勢一摟,笑著說道:「哥抱抱怎麼瞭?瞅你這據悶勁兒!來,都端起杯子來,能喝白酒的喝白酒,會喝啤酒的喝啤酒,不會喝的喝茶水,今個兒我替我兄弟煥章進各位,祝咱們三班抱成團,永遠一條心!」

  說完,一揚脖,小半杯白酒倒進瞭嘴裡。

  總得玩點遊戲盡盡興,當著楊書香的面,陳浩天和鼻哥,王濤等人大聲起哄讓煥章親一口小玉,煥章臉紅憋肚卻精神抖擻,心裡的這口惡氣出來瞭,胸脯子都拔得老高,他抱住瞭吳鴻玉的臉就親開瞭,這一下就熱鬧起來,楊書香順勢也摟住瞭楊美麗,嘻嘻哈哈地在她臉上親瞭一口,這眾人一通大呼小叫把裡屋的顧長風都給嚷嚷出來瞭。

  湊到近前,拍著楊書香的肩膀顧長風朝著眾人說道:「都坐下都坐下,都是我兄弟的同學,別弄得那麼拘悶。各位,有什麼事兒辦不瞭的提我,磨嘰的調不開的,跟我兄弟言語一句也成!我這個人最實在,實在人辦實在事兒嘛!來,喝一口!」

  這話說出來大夥倒是頗爲肯定,又紛紛站瞭起來,舉杯進顧長風。

  煥章也站起身子,舉杯把手一揚,赤紅著臉說道:「顧哥,這杯酒我先進你!」

  「我好像錯過瞭什麼精彩片段?嘿!煥章,就得這樣兒,男子漢爺們,哈哈!」

  看到趙煥章低頭親瞭一口他旁邊坐著的女孩子,放下酒杯顧長風拍起瞭巴掌,笑著問道:「教你們的老師是張文江還是許連堂?」

  「李學強是班主任,別的老師除瞭張主任有好幾個都是年輕的。」

  「李學強是誰?那張文江都當主任瞭?」

  趙煥章晃晃悠悠的又把酒杯端瞭起來。

  楊書香看煥章真沒少喝瞭,這樣下去還回不回傢?就朝煥章喊瞭一嗓子:「煥章你還喝?你個巴佬!」

  結果非但沒阻止住,煥章還來勁瞭呢。

  外桌十多個人氛圍挺好,說說笑笑,顧長風沖著眾人擺瞭擺手,不等楊書香再說話,拉著他走向內屋。

  「跟顧哥裡面介吧!還行嗎?下午顧哥帶你瀟灑介,咱哥倆好好玩玩。」

  楊書香搖瞭搖頭,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他端著空酒杯進來,先是給那屋裡坐著的女人倒瞭一杯白酒,又給顧長風滿上瞭,隨後才是自個兒,喘著粗氣,楊書香沖著那女人問道:「也不知該叫你姐還是該稱呼你一聲嫂子,我歲數小也不懂個裡表規矩,說的對與不對我先自罰。」

  「你看看!這小嘴兒說的!難怪你顧哥總跟我提你…」

  女人還沒說完,顧長風便把手壓在瞭楊書香的手腕上,搶瞭句話,說道:「你甭跟你姐比劃,她那酒量比我都得!跟她喝,小心喝得你尿炕!」

  女人抿嘴笑瞭起來,從煙盒裡抻出一根香煙點著瞭嘬瞭一口,挪著凳子湊到楊書香的身邊,把煙吹向楊書香的臉,說道:「你顧哥說得真的假的呀?那姐得好好審審你瞭,看看會不會真如你顧哥說的那樣!」

  說話間,她脫掉瞭皮衣,露出瞭裡面的實景。

  那隻穿瞭一件蝴蝶衫的領口扣子不知何時已經從上面解開瞭倆,白花花的胸脯若隱若現。

  最令楊書香氣短的是,那女人一動一晃之間,胸口蕩來蕩去,他竟然看到瞭她襯衫凸起支出來的奶頭。

  倒吸瞭口冷氣,楊書香的臉有些掛不住。

  女人卻很無所謂。

  好在顧長風就在一旁,給解瞭圍:「騷貨,打我兄弟主義是嗎?」

  女人抓住瞭楊書香的手,一邊擺弄一邊端詳,應對著顧長風又不以爲然地說:「我是他姐又不是他嫂子,打他主義又怎麼樣?香兒這手指頭夠長啊!」

  情緒緩解,楊書香看出顧哥和那女人在和自個兒開玩笑,這麼半天也不知道人傢叫什麼,總也得有個稱呼吧,就嬉笑著反抓住那女人的手,問道:「姐,你叫什麼啊?」

  「我叫尺——」

  女人慢悠悠說出瞭幾個字音,戛然而止,她看瞭一眼顧長風,隨即笑道:「咯咯——不說笑瞭,再說你顧哥該吃話瞭。李紅照!你以後叫我李姐也行,叫我紅照姐也行!」

  女人胸前峰巒疊起,顫立枝頭,晃得楊書香眼前直冒金星,真真處處眼睛花瞭。

  「顧哥,你啥時候結婚?」

  幾年沒看見顧長風瞭,好不容易趕上一回,那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想起瞭媽媽跟自個兒交代的顧長風的現狀,楊書香也不遮攔,當著李紅照的面隨性問瞭一句。

  「以前是刀口上過日子,喊打喊殺,沒那精力。現在吧,事業有瞭規模,處處得盯著罩著,忙!反正我一個人自在慣瞭,也不樂意給傢庭束縛瞭,礙手礙腳成瞭累贅!」

  「姐,我哥說的是真的嗎?」

  「你哥說的話你得跑首府去聽,不過他倒也不是沒有優點…義字當頭,一諾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