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躺在醫院將近兩星期,一直住在醫院附屬的婦產科部門治療,這期間,警察來問過話之後,立刻將文榮收押,住院的日子,除瞭文景來探病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再踏入醫院一步!

  我從文景口中得知,當文豪看到我所拍攝的片段,他幾乎要沖到警察局的扣押室殺瞭文榮!而美琪,在當晚被文豪賞瞭幾個耳光之後,她提著皮箱,就離開瞭。

  至於公公和婆婆……他除瞭認為這是傢門不幸之外,更希望傢醜別外揚,婆婆每天無精打彩,以淚洗面。文豪雖然外表還是個人樣,可是,下瞭班後,他經常躲在自己的房裡喝酒,誰都不理!包括公婆喊他吃飯,他都當做耳邊風。

  而文景,為瞭照顧我,他辭去瞭俱樂部的工作,並且開始物色新房,他說準備搬遷出那個傢,我很驚訝的問他:「我們的錢足夠買新房?」

  他笑瞭一下說:「當然啊!工作瞭這些年,加上我寫歌的收入,和你固定的存款,足足有餘呢!」

  我稍微振作瞭一下,膽戰心驚的說:「我在醫院醒過來時,不是說要告訴你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他疑惑的神情,使我心臟急速的劇跳,他問:「什麼事?現在就等文榮判刑瞭,但願他在牢裡能徹底的懺悔,這樣子,等他出獄後,也許兄弟還有得做。」

  「不是的,不是……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還有什麼事?」文景莫名其妙的問。

  「你先坐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長,我希望……你能聽我把話都說完,要走再走,因為這件事,我如果不告訴你,你也許會一輩子被蒙在鼓裡,可是,事情今天既然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我的良知告訴我,該是對你坦白的時候瞭。」

  他彷佛感到事情不妙,而臉上散發出一團團的問號,他拉瞭張椅子,坐在病床旁,拉著我一隻手,專註的看著我。

  我輕咳一聲,卻裝不出笑容來,我沉重的說出當年的往事。

  「其實……我會嫁給你,當時並不是發自內心的願意,你父母強制的手段,和金錢的誘惑,逼的我父母讓我相信,嫁給自己的第一個男人,準不吃虧。」

  他微微的低下頭,這些話彷佛刺傷瞭他的自尊心,我接著往下說:「還記得未婚前跟你同居的日子嗎?那一年,我們的生活多半沒什麼溝通,因為我一直認為,你是吃定我不會拒絕你所提出的求婚。」

  他馬上辯解:「不!不是,爸媽告訴我,你很心疼我,很愛我,也沒有拒絕他們去你傢提親,我在得知自己註定瘸瞭一隻腿之後,其實……也很痛苦的!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當時,真的讓我感動!你沒有計較我與琳琳的過去,而答應婚事。」

  「其實……當時,並不是我不計較,我計較在內心!所以,我可怕的一直冒出要報復你的念頭!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真相。」

  文景一臉錯愕,而我臉上的表情一定也扭成一團,我沒有流淚,我很克制自己千萬別以淚水來博取文景的同情,氣氛暫時僵住,此時,護士帶進來一個人,我一看,竟然是美琪!

  文景藉機出去緩和情緒,讓我與她單獨會面,美琪看起來比當主婦時更美麗瞭,我不知道她來的目的,所以沒有主動表示歡迎,而她卻落落大方的坐下來。

  「幹什麼呀!這樣子盯著我看,我是不是臉上長什麼瞭?」

  我訕笑說:「沒~~沒有,怎麼會想來看我?你不生氣嗎?」

  美琪笑嘻嘻的說:「生氣還來看你啊!我知道事情早晚會這樣子,何況,我自己也是有對不起文豪的地方,隻是沒想到,文榮把你害成這樣!好變態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曾經竟然跟過這樣子的人上床!」

  「你現在怎麼辦?日子還過得下去吧?決定要離婚是嗎?」

  美琪不在乎的說道:「還好!我又找到新工作瞭,一些老客人都紛紛來捧場哦!我和文豪就這樣子瞭吧!等辦離婚手續,我覺得,我根本就是屬於酒店,趁現在還年輕,狠狠的撈一票,將來,找個伴,開個酒吧或咖啡館之類的,也不錯呀!」

  「其實,我完全沒有要害你的念頭!我會拍下這些東西,是我私人的理由,沒想到竟然毀瞭你和文豪的婚姻,我很抱歉!我幫不上你什麼,但是……如果生活上真的有何困難,我很願意為你出點力。」

  「私人的理由?」美琪一臉疑惑的問。

  「是的!是我與文榮和文豪的私人恩怨,他們曾經聯合起來控制我,我當他們的禁臠長達十四個月!」

  美琪不予置信的看著我,驚訝的不由自主的張開嘴巴,久久無法說話。

  她問:「禁臠,具體是什麼意思?是指……被他們操控肉體嗎?」

  我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不敢告訴文景,事情的經過,我不想明說,雖然……我也有錯!但是,他們更惡劣!所以,你算是被牽連瞭,我對你不知該說什麼道歉的話,總之,我……唉~!沒有比你高尚,我甚至還威脅你說出你不堪回首的往事,來算計如何對文豪下手!」

  美琪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語,她大概在回憶這大半年來的往事,而我該說的都說的很明白瞭,過去……我想抹掉的過去!卻總是在記憶深處,隱隱約約的刺穿我的心,我這個人,還算完整嗎?我的人格是否因過往,而變成負數?

  「淑惠,沒想到你會坦白!不過……在我而言,你再怎麼卑劣,再怎麼錯,想必你有你的原由,我雖然不明白來龍去脈,可是我相信,你是真的懊惱過去的一些事實,才會以這樣的心機和手段,來對他們進行報復!我沒有怪你,真的!你甚至沒說破我在酒店上班的事,我反而該感謝你,讓我逃離婚姻的枷鎖,我就算沒跟文榮,也難保證我不會有外遇,我被客人捧習慣瞭!專一,對我很難。」

  她是在找臺階讓我下?還是由衷的肺腑之言?我看她一眼,她的燦爛笑容告訴我:她說的是真心話!她留下連絡電話,並且說:「當不成妯娌,當朋友,我喜歡跟你一起喝咖啡,跟你在一起,我很自然,無須隱瞞什麼,有空……多連系吧!」

  她瀟瀟灑灑的走瞭,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腦海裡不斷的湧現出她最後一刻的燦爛笑容,她……她不是琳琳!這一刻讓我覺得,她絕對不是琳琳!

  我昏昏沉沉的睡著瞭,睡夢中,文景唾棄我,辱罵我,我嚇瞭一身汗,從床上一躍而起,看見文景守候在床邊,趴在床沿睡著瞭,我用手撫摸他的額,他在微微顫抖,他沒睡?還是做夢?我輕輕推瞭他一下,他抬起頭來,一臉的汗!不……是一臉的淚。

  「文景……文景,怎麼瞭?」

  他沒說話,孩子氣的抱住我,我也環抱著他,良久,他終於開口瞭。

  「我不想聽你要說的真相,我隻知道,你現在是愛我的,這樣子就足夠瞭,我剛剛回想瞭我們初婚時的情況,你確實很冷淡,也很少跟我說話,一直到我們去瞭日月潭四天四夜之後,我才真的有『傢』的歸屬感,在那之前,你怎麼想,我不知道,我不註重過去,我要的是未來!」

  我默默的流著淚,不做任何回應,這並不代表默許,我有我自己的安排,也許直接說出過去,會當面刺痛他男人的尊嚴,所以我保持沉默。就這樣子,一直熬到出院,我們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出院當天,我堅持不回公婆那裡,文景很為難,但是也沒辦法,他送我到火車站,先讓我回娘傢住一陣子,他說會盡快的找到房子,他要給我一個新的傢,一個沒有惡夢的新傢,我表面上應付著,猛點頭,內心卻淌著鮮血。

  在月臺,揮別瞭文景,我緊緊的盯著他,舍不得將眼睛移轉,他笑笑說:

  「如果,沒合意的房子,我會先租,咱們再騎驢找馬吧!別擔心,我過些日子會南下接你的,我保證,絕對不會太久,你別一直哭嘛!」

  火車進站瞭,我們相擁,他在我額頭輕吻瞭一下,我緊緊的抱住他,一直到廣播南下的班次聲音,不斷的催促,我們放開瞭彼此,我奔向火車,頭都沒回的就走瞭,我上火車後,靠在門邊,揮舞著手:『再見瞭!文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