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日,大雪。
太廟。
這一天年輕的皇帝要祭列祖列宗,祈求來年的豐收以及國泰民安。百官隨從,三萬禦林軍護駕,浩浩蕩蕩,皇傢的威風顯得如此的不可侵犯,連蒼蠅都無法靠近,更不要說人。
但是楊景天卻進瞭太廟,而且就在大明朝列祖列宗靈牌的後面,從楊景天這個角度,可以將皇帝看得一清二楚,距離皇帝祭祖下跪的地方不過五十步之遙。對於楊景天而言,五十步殺一人,簡直太容易瞭。
就算沒有楊景天,臻龍依舊可以輕易的辦到。可是誰來辦這件事情,都沒有楊景天親自來讓人放心,這就是臻龍寧可全部人都不要,卻不能放開楊景天一樣的道理。
楊景天清楚的知道,十月十五日那天自己陪臻龍喝酒,喝瞭很多,也說瞭很多。臻龍說,如果荊軻斬首成功,要封楊景天做王侯,甚至視為己出。楊景天卻說隻要自由,要美女。臻龍大笑,承諾給他天下的美女。楊景天同樣的大笑,說隻要自己喜歡的美女。之後便是醉瞭,昏沉的睡瞭過去,醒來後便在一個封閉的密室。對面隻有臻龍一人。
楊景天不想知道自己在哪裡,他隻想知道梁錚、白淑貞及凌語師太、峨嵋四鳳她們在哪裡?
臻龍說,荊軻斬首行動成功瞭,多少美女都可以讓楊景天如願。萬一失敗,美女再多也是惘然。
楊景天氣惱,他聽得出臻龍的潛對白,自己的女人成瞭臻龍的人質。要想她們活著,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楊景天沒有把憤怒也傾泄出來,他知道這些都是陰謀傢一貫的手段。他可以結束臻龍,臻龍也可以結束梁錚、白淑貞及凌語師太、峨嵋四鳳她們的生命。
「難道你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讓真龍山莊所有的人為你賣命?」楊景天還是忍不住的問瞭一句。
臻龍笑瞭,道:「其實他們都是為自己,他們很多跟你一樣,是被逼得走逃無路才來山莊。他們沒有選擇,就算他們要洗心革面,想重新做人,也是不可能!」
楊景天幽幽的嘆道:「所以你就給瞭他們這樣一個機會?」
臻龍道:「我隻給瞭他們一次機會,不是一個機會。」
楊景天道:「那有什麼不同?」
臻龍道:「他們是想重新做人,不是做死人。」
活在真龍山莊中的人,和死又有什麼分別?——隻有殺瞭那個下令追捕他們的人,他們才真正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臻龍握緊雙手,道:「我們所有人的信念都將在明天實現,我們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卜」的—聲,酒杯在他掌中粉碎,一絲鮮血從指縫間流瞭出來。
楊景天看著這一絲鮮紅的血,忽然變得沉默瞭起來。
不管歷史如何評價臻龍,他都是一個梟雄,一個實力,有野心的陰謀傢。
臻龍盯著楊景天,仿佛想看出他心底最深處在想什麼。
楊景天究竟在想什麼?誰知道?
臻龍緩緩道:「我很瞭解,你若不是真的願意去做一件事,誰也沒法子勉強。」
楊景天忽然問道:「我們殺瞭皇帝,難免回頭又會有人來殺我們?」
臻龍道:「這是當然,縱使我不是皇帝,你不是王侯,依舊有人要殺你。這就是江湖,就是官場爭鬥。」
楊景天道:「我真的有點身心疲累,但願這是最後一次。」
臻龍微笑的道:「五十步的距離,根據我的估算,你一萬次出手,也不會失手一次。」
楊景天反而問道:「換作是你,又如何?」
臻龍嚴肅的道:「一千次,失手一次。」
楊景天又不禁長長嘆瞭口氣道:「我佩服你,千分之一的機會,你都不親歷親為?」
臻龍冷笑的道:「我一輩子中,就是做一萬件事情,絕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得上這一次。所以就算隻是千分之一的失手幾率,我也不能冒然出手。因為這件事卻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楊景天又忍不住的問:「若沒有我,我的差使誰做?」
臻龍不加思考的道:「梁錚!」
楊景天先是吃驚,後是苦笑道:「為什麼會是她?」
臻龍道:「縹緲峰的輕功最好,劍術精準率最高。她出手五千次,隻有一次失手。」
楊景天很驚訝,他不知道臻龍這些數據如何得來,但是他深深的感覺到他的可怕,一個隻用數字計算勝敗的人,他的一切都如此緊密,完美無缺。任何人面對這樣的對手,都要為之膽寒。
楊景天第一次感到臻龍的可怕,他甚至可以推算自己一旦失手,臻龍必然還有後著,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沒有補救的方案,甚至還有第二、第三個方案。楊景天甚至堅信,此時就算自己佛袖而去,年輕的皇帝照樣人頭不保。
時間來到十月十六日,這一天是大雪。
地點是在太廟。
太廟的大殿裡,光線陰黯,香煙絳繞,人世間所有的糾紛煩惱,都已被隔絕在門檻外。此刻,這是全天下最嚴實密不透風的地方。
當外邊人馬湧動之時,楊景天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先是幾個太監進來,他們忙著打點一切。一個太監管事的進來,問道:「這裡有沒有人來過?」
一個太監上前回話道:「回公公,除瞭我們八個,沒見有其他人。」
那管事太監往四周掃視瞭一下,道:「看清楚點,皇上安全最重要。」
太監笑道:「公公你真會說笑,太廟密得連蒼蠅都飛不進來,如何……」
那管事太監瞪瞭回話的太監一眼,道:「你能擔保就沒有蒼蠅飛進來?」
那太監立馬閉嘴,連連顫聲點頭說不是。
楊景天突然想這當太監其實還真的很委屈,而且沒有任何自由可言,他甚至佩服這些人,憑著什麼樣的勇氣讓他們頑強的生活下去?換作自己,隻怕就是死瞭一萬次,也不寧願活著。
管事太監一走,旁邊就有太監走上來,對剛才被訓斥的太監道:「看他狐假虎威的樣子,哼,哪天我們出頭瞭,非把他這身老骨頭折騰死去,叫他囂張。」
那被訓的太監白瞭他一眼,道:「做事去,少在這裡說沒有的話!」
那太監微笑的道:「那是。對我小號子來說,一切都遙遠得很,可是對你小春子而言,那是遲早的問題。」
那太監似乎很受用,道:「少在這裡拍馬屁瞭,小心熏死你!」
「熏死我也是活該!」
……
「皇上駕到!」
隨著太廟外的一聲大叫,楊景天的心跳到瞭嗓子眼上。或許他以前經歷過更為驚險的刺殺,可那是不經意的舉動,而此刻,完全是一場預謀。
一切都在臻龍的盤算之內,就連皇帝來的時間都那麼的精準。
完美的謀殺。
一旦刺殺成功,就是最完美的謀朝篡位。
而這個完美,將由楊景天去完成。
十月十六日,大雪。
太廟。
荊軻斬首。
隨著年輕皇帝的腳步,拉開瞭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