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顫抖著扶起身來,哭喪道:「我現在算明白老船長幹嘛要等兩周瞭,這裡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兩周是讓我們可以回頭啊。」
「不然你以為呢。」
小白頭也不回往前走。
王胖子瞄瞭眼身後那片霧霾,隻好哭喪著臉跟在後面,「阿奴,求安慰…………」
眾人行走的是條山路,路不寬,但是清晰而平坦,有著明顯的人為修鑿的痕跡。小道彎彎曲曲的向山坡的盡頭遠處延伸,慵懶而隨意,遠遠望去,像是有隻淡淡的毛筆在漫山遍野的翠綠中輕描淡寫歪歪扭扭的抹瞭一下。
阿奴畢竟年幼單純,走瞭一段路便被周圍的風景感染,情不自禁的笑道:「這裡真美,我們好像在出來踏青一樣。」
王胖子說道:「你別這樣,有點緊張感好不好啊,誰知道這裡會不會出現什麼鬼東西。」
話雖如此,但語氣明顯放松瞭不少。
如果有神仙的存在,一定會驚嘆王胖子料事如神。小路遠處的一個山坡上,一雙閃著血色紅光的眼睛在灌木叢中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幾人。良久,紅眼緩緩的退進陰影中。陰影的背後,一群飽含饑渴的紅眼睛密密麻麻的閃爍著。轉過身來的他,高傲而冷靜的往前走瞭幾步,幾縷稀薄的陽光透過樹杈照射在他的臉上。
顯現出一張滿臉傷痕,兇殘暴戾的狼首,接著,便是巨大的前爪和挺得高高的胸脯慢慢從陰影中顯現出來。
它「嗷嗷」的低叫瞭兩聲,一群紅色的眼睛紛紛站立起來,喘著粗氣,似乎在等待著號令。它們的身形尺寸相比領頭的這隻,明顯要小很多。它們的眼裡滿是對獵物的貪婪和對狼首的敬畏。
狼首冷冷的睥睨著眾狼,內心十分滿意。作為這塊地盤上最強的群體作戰力,它已經帶領和指揮這群手下勝過無數場戰役瞭。剛剛它已經觀察這幾個人類好一段時間,隻有走在前面的兩個人類少年頗讓狼首有點懼意,但它很肯定,在它的帶領下,隻要合理的運用戰術,一定能將他們美美的塞進肚子裡。
它已經在心裡盤算幾遍瞭,至少有瞭三個戰術能慢慢消耗和瓦解這幾個人類戰鬥力。它成竹在胸,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高傲與冷靜。接著,它「嗷嗷」的低哼瞭兩聲,眾狼便慢慢退進背後的陰影中消失不見。
它現在需要的隻是等待,一如既往的等待。跟平時一樣,等待下面出現那動聽的驚慌的叫聲,出現異常混亂的場面,出現群狼一波又一波的車輪式伏擊。
它忽然生出幾分慵懶,呆呆的望著天空好久,覺得天空中雲朵的形狀好像昨晚吃的羊腿。
它突然意識到下方一片祥和,毫無動靜。這點讓它很惱火,它記得它已經強調很多次瞭,第一波攻擊意在給敵人造成心理壓力和危機感,所以必須越兇越好,「嗷嗚」聲必須越大越好,否則怎麼能嚇到敵人?
它深深的嘆口氣,覺得管理狼群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作為這塊地盤裡最大的幫派的老大,如何維護幫派的強盛和興旺,實在是門需要繼續研究的課題啊。
它從灌木叢中伸出狼頭,往下探去。於是它愣住瞭。它眨瞭眨眼,花瞭好幾秒時間才吐出一口氣,確定瞭下方的情況屬實。幾個人類少年正慢悠悠的走在前方,一群兇殘的惡狼排成筆直的線條跟隨他們其後,低著頭不吭一聲。
狼首想瞭想,確定自己沒有指導過這套戰略。頓時怒火中燒,因為它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沒有紀律!紀律是狼群得以強大的根本!它猛的從灌木叢中沖出。在心裡惡狠狠的罵道:「一群不成氣的廢物!」
它的身形是如此巨大,但動作卻絲毫不遲鈍。從山坡上奔出一條這樣的龐然大物,勢必能在心裡上給這群人類造成恐慌吧?看來它隻能自己親自出馬來帶領這波節奏瞭。
果然,人類中站在後面的少女和胖子皆面露恐懼。前方的黑衣少年表情嚴肅,做出戰鬥的姿態。最前方的少年,面無表情的毫無動作的站在那兒。
幾個眨眼的功夫,狼首的巨大身影便魁梧的擋在眾人的前方,它有著大約成年人類一半的身高,四肢粗壯的如同人類的大腿。站在人類面前,它覺得自己猶如惡魔一般。它冷冷的盯著眾人,眼裡閃著冰冷而鮮紅的光芒。
它緩緩的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獠牙,獠牙上滴淌著因饑餓而分泌的唾液。它決定先一口制服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看起來讓人十分不爽的少年,再呼喚跟在他們後面的狼群,前後夾擊。
這時,一股強烈的寒意陡然從心裡升起。它的牙齒竟不自禁的顫栗起來。等下,這是什麼?這危險的感覺?狼首四顧,先看瞭看眼前這個少年。不不不,不是他,狼首心想。它又看瞭看其他幾個人,確定瞭危機感同樣不是來自他們三人。
它疑惑瞭,這股惡寒從何而起?
這時它突然註意到,站在後面的少女肩膀上有一隻「猴子」。
這猴子什麼都沒做,隻是無聊的打著哈欠。見到狼首在看自己,猴子眨著大眼睛對視過來。
這眼睛看起來晶瑩透徹,大大的圓溜溜的,似乎沒什麼。狼首往這眼睛的深處看去,這黑色的眼眸下,似乎有什麼。
一個幻影突然開始顯現:巨大的如山般的身影,渾身上下滿是濃濃的鮮血,一雙嗜血的兇殘眼睛……
狼首如遭雷劈,整個身子四肢竟然顫抖著跪瞭下來。「怪……怪物!」
小白扭頭瞥瞭金剛一眼,冷哼道,「這畜生總算還有點用。」
說完用手摸瞭摸巨大的狼頭,淡淡的說道:「別怕,乖,它不吃狼。」
狼首頭都不敢抬起,隻是「嗷嗚嗷嗚」的點頭。
除瞭江央略顯驚訝,瞪大瞭眼睛外,其餘兩人皆見怪不怪,淡然的看著一頭巨大的惡狼對著小白「嗷嗚嗷嗚」的不停說著什麼。而小白則皺著眉不停的「嗯,嗯」的點頭。過瞭良久,小白扭頭對著眾人說道,「有用的情報太少。隻知道這片山頭沒有什麼危險,哦,除瞭它們外。這條小路的盡頭有間小木屋,它曾見過有偶爾從這裡活下去的人類走進去。」
江央這時才恢復正常表情,沉思道:「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中轉站」。
提供給考生進行恢復,補給和休息的地方。」
小白「嗯」的點點頭表示贊同。
江央又說道:「那為何狼群不去埋伏在木屋旁等到晚上再下手?」
小白沉吟道:「它說,因為無法接近木屋。而且,這裡的夜晚,常常有不好的事發生。」
「不好的事?」
「它也不知道是什麼,但一到晚上,這裡的猛獸都會乖乖的休息,這是這片土地的規則。」
江央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這時,狼首將四肢匍匐在地,「嗷嗚」瞭一聲看著小白。小白朝眾人招招手,「這頭大笨狼要送我們去木屋附近,都上來吧。」
阿奴一臉開心的跟著小白坐瞭上去,王胖子拍瞭拍狼背,又用手戳瞭戳,畏畏縮縮,但看到阿奴坐瞭上去,立馬貼在她後面也坐瞭下去。然後「嘿嘿」的笑著,心滿意足的感受著前方傳來的淡淡異香和暖暖的體溫。江央最後一個坐上去,被王胖子恐嚇道,「別貼我太近哦,我不好男人!」
他苦笑瞭下,隻好往後挪瞭挪。
眾人隻感覺臀下的狼背坐墊毛茸茸的,舒服而溫暖,還未來得及細細享受,狼首便已停在一個小木屋十丈外的距離處,不敢往前再逾越一步。
王胖子好奇的問道:「如果走進瞭會怎麼樣?」
小白答道:「會被裡面排斥。」
「啊?」
小白不再解釋,跳下狼背往木屋走去。江央緊隨其後。阿奴「哼哈」一聲緩慢爬下來,不忘摸摸狼首的腦袋,笑著說道:「真是謝謝你瞭。」
狼首正欲發作,看到少女肩膀上的猴子,又老老實實的低下頭,然後轉身飛奔似的逃去,一個眨眼便消失在草叢之中。
小白與江央來到木屋門口,隻見門口處貼著一張碩大的紅色紙張,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什麼,既不像符號,也不似文字,讓人捉摸不透。
江央看瞭好一會,微笑道:「果然是符籙。隻是不知道作用是什麼。」
小白皺著眉頭好久,吐出幾個字道:「強行在一個空間范圍內制定不可推翻且必須遵守的」法則「。」
江央贊嘆道:「小白,你懂得真多,符籙本是這世間極難的幾樣學問之一,隱晦難辯,別說去制作符籙瞭,就是會認會用的人,隻怕在這世間也是極少。」
小白搖搖頭:「不,我認得它隻因我傢後面的幾座大山的懸崖峭壁上,刻滿瞭這紋路。我爹媽告訴我,這是用來排斥山的另外一頭,進行絕對隔絕。我曾想翻過那道懸崖險峰,看看另外一頭是什麼。可每次剛踏出那邊界一步,便被」排斥「。」
「被「排斥」?」
「是的。難以描述的感覺。仿佛整個空間都在與我作對。踏出第一步,便覺得腳底有碎石,把我腳板上的軟肋穴位摁住瞭。第二步,竟然踩空瞭,那是個地鼠洞,表面被草覆蓋,地下是中空的。接下來每一步,都是越來越慘重的代價。」
江央覺得匪夷所思,能讓小白「付出慘重的代價」而無法前行,他無法想象那會是什麼樣的畫面。
「所以我才明白,那紋路能讓整個空間,以所有的可能的方式,排斥空間外的存在。」
江央弱弱的插道:「那你爹媽告訴過你,你那兒的符籙,是為瞭隔絕什麼?」
小白想起瞭小時候,他媽回答道,是為瞭防止大灰狼。於是一年後小白就把山裡的狼王打趴下。之後他媽又改口道,是為瞭防止吃人的大老虎。從那以後一年內,山上的老虎天天縮在洞裡,靠吃地底下的腐蟲為生。到最後,他媽又說道,是為瞭防止窮兇極惡的巨大猩猩。於是,金剛就跟著他來瞭。
「他們沒說。」小白回答道。
「哦。」
江央的好奇心無法滿足,難掩失望之色。
王胖子從他們中間興沖沖的穿過,「借過借過。」
推門直入。木屋內幹凈簡潔,空空如也。
「啊,沒吃的麼。」
王胖子失望至極。又自我安慰道:「不過總算有個地方可以安心的睡一覺瞭。」
阿奴乖巧的從包裹裡拿出冰涼的饅頭和面餅攤在地上,說道:「出發前我隻來得及準備這些。」
江央撿起一個饅頭,「多謝,有瞭這些便已足夠。」
王胖子賴在地上,一臉的生無可戀,「吃這些,真是比死還難受啊。」
小白扭頭往外走。眾人問,「去哪兒?」
「天快黑瞭,我去找吃的。」
片刻之後,眾人便見到屋外燃起瞭篝火,升起瞭炊煙。出來一看,小白已經在搭木架和火堆,旁邊堆滿瞭雉兔和水果。此時的天色終於黯淡下來,使得點燃的篝火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阿奴趕忙沖上前去幫忙,王胖子聞到肉味連滾帶爬,沖到篝火旁眼巴巴的望著小白和阿奴在剝皮割肉。江央也慢悠悠的湊到跟前,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已把啃瞭一口的冷饅頭悄悄的扔在一旁。
眾人此時才算完全放下一天的疲勞,在篝火旁大快朵頤,感受著這難得溫馨的片刻時光。在王胖子的聒噪下,眾人話漸漸多瞭起來。
江央斯文的擦幹凈嘴,問道:「小白,你從凌煙閣畢業後想做什麼?」
小白答道:「回傢。」
「啊?那你來凌煙閣是為什麼?」
「大傢不是來見水鏡先生的麼,我見他有點事。」
小白懶洋洋的側躺著。突然感到空氣中一陣寂靜,他掃瞭一眼,發現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怎麼瞭?水鏡先生見不得?」
「不……」江央艱難的吞瞭吞口水,「小白,請容我弱弱的問一句,你是不是不知道凌煙閣考試意味著什麼啊?」
「好像……不知道。」
小白一頭霧水。
其餘三人皆倒抽一口冷氣,說不出話來。場面僵硬瞭片刻,突然三人瘋搶著滔滔不絕的開口。
王胖子一馬當先嚷道:「凌煙閣的考試可是整個奇異大陸上規模最大,最有影響力和最有含金量的招牌!能從這裡畢業就意味著下半輩子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睡不完的美人!」
阿奴也跟著插嘴道:「能考中凌煙閣並且順利從裡面畢業的人,就意味著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能賺好多錢!能請好多仆人!」
江央咳瞭咳,慢悠悠的說道:「讓我說的更詳細點。簡單的說,凌煙閣已經是奇異大陸精神信仰般的存在。它意味著絕對的公信力,由歷代大陸王朝和周邊藩屬眾國所認可和推崇。凡是能這裡畢業的人,將成為整個奇異大陸最渴望的人才。他們幾乎壟斷瞭整個奇異大陸的資源。普遍來看,現在上到諸國的內幕大臣,下到各行各業的龍頭精英,無不是從凌煙閣畢業出來的。對很多人來說,凌煙閣就是下半輩子榮華富貴的入門票瞭。就算最不濟的,也能作為食客入住到達官貴人的傢裡奉養著,給他們增添臉面。當然,以上情況對一般人來說已是極好。但也有極個別的存在,據說十年難出一人,那就是——成為水鏡先生的關門弟子。」說完這句話江央故意停頓瞭下,眾人皆盯著小白,心裡感到莫名的激動。眾人眼中的小白,一向是神秘莫測,似乎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無所不知,如今難得抓到一個小白的盲點,大傢都激動的想要在他面前顯擺一下。
「哦。」
小白聽瞭眾人的話依然表情懶散。其餘三人微感挫折。
江央依然心平氣和的答道:「水鏡先生已然成為一個神明般的存在。據說已經有十年沒有人見過他露面過瞭。民間傳聞很多,有的說他早已羽化登仙,有的說他在閉關修煉。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是世人心中最強大的存在。據說早些年間他會根據心情或機緣來收取關門弟子,凡是成為水鏡先生親傳弟子的人,皆是在某些領域內最頂尖最傳奇的存在瞭。這樣的人,可以想象,在奇異大陸裡絕對可以呼風喚雨,開宗立派。可有趣的是,這些年間,幾乎沒有任何人明目張膽的打著水鏡先生弟子的旗號,自然也沒有人知道水鏡先生到底收瞭多少弟子。目前大傢僅知的,便是當今大武王朝的第一武將,禦賜」大通將軍「,人稱」武聖「的武某,和大武王朝皇傢科學院院長倪大夫。當然,這兩人的弟子名號曝光,想必也是出於其他目的。要知道,同時擁有兩位」弟子「,這便是大武王朝統治奇異大陸最強大的威懾力。」
小白打瞭個哈欠,揉瞭揉眼睛,順手將眼角的一塊眼屎扣下。抬頭發現江央正面目僵硬,欲哭無淚的望著他。小白說道:「哦,不好意思,你繼續。」
江央幹笑瞭兩聲,繼續說道:「所以,水鏡先生是幾乎不可能見到的。」
「為什麼,我成為他的弟子不就能見到瞭。」小白滿不在乎的說。
其他三人愣瞭片刻,王胖子瞬即哈哈大笑,「小白,你可能不太瞭解「弟子」這個名號的意義,在這片大陸上,水鏡先生的弟子,可是怪物級別的存在啊。而你……」
王胖子突然笑不出來瞭,表情變得很奇怪。其餘兩人也都若有所思。
三人面面相覷瞭好一會,齊刷刷的望向小白,心裡都在懷疑同一個問題:「是這個傢夥的話,搞不好還真的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