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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雙喜

  夏竹樓在“四芳閣”南面,四周綠竹成蔭,假山疊嶂,環境異常清幽。秦凌霜在春蘭樓養傷,方學漸便主動搬瞭過來,小昭過門之後,這裡也是她的住處。

  淡淡的秋陽透過白色的紗窗灑在床前的一張矮桌幾上,精雕細琢的酸棗木,上面隻打瞭層清漆,顯得古拙而樸素。一縷青煙從古銅香爐中裊裊升起,慢慢在空氣中稀釋、融化和消失,房中檀香熏人。

  方學漸的面孔被透過輕紗散射過來的陽光浸泡得紅潤而安詳,小昭站在他的身後,修長的十指潔白如玉,輕輕揉捏他的肩頭。方學漸籲瞭口氣,舒服地靠在逍遙椅上,欣賞的目光從屋角的一隻南宋橄欖瓷瓶轉到老麻有些發窘的臉上,微微一笑,道:“麻叔,您請喝茶,這是浙江遂昌縣的銀猴茶,味道還使得麼?”

  老麻急忙端起青瓷茶杯,咕嘟咕嘟,囫圇吞下,贊道:“好喝,很香,莊主的品位越來越高雅,不像我這樣的粗人,隻知道喂豬宰羊,和牲口打交道。”

  方學漸眼睛裡的笑意更濃,盯著對面老麻的嘴臉,一張紅褐色的臉膛看上去有些拘謹和木訥,就像一個平常的中年農戶,但是臉膛後面的那顆心呢?是不是和臉膛一樣拘謹和木訥?

  他端起茶杯,慢慢揭開蓋子,茶水的煙氣飛快地彌漫開來,好像在兩人中間隔上瞭一層看不透的輕紗。方學漸的面孔隱在朦朧的煙氣之中,他沒有去喝茶,靜瞭片刻,才淡淡地道:“麻叔,聽說你正忙著張羅小萍和張平的婚事,不知道籌備得怎麼樣瞭?張平老實本分,又勤懇能幹,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

  老麻的笑容顯得更加恭敬,臉上的皺紋也更加深刻,道:“多謝莊主關心,小女的婚事已基本準備完畢,隻等挑一個吉利的日子就可以成親拜堂瞭。”

  方學漸微微點頭,道:“龍小姐給天山飄渺峰的人擄走,生死未卜,我和閔總管商量過,山莊將盡快派出一支隊伍前去營救,你、我、秦伯母、初荷和閔總管,最遲六天之後就要出發,我希望你能準備好四輛馬車,車夫要挑最好的,不但駕車技術要好,武功也要好。後天是我和初荷、小昭成親的日子,時間緊迫,小萍和張平的婚事不如和我們的合在一起辦,洞房可以設在莊中的貴賓客房,不知道麻叔覺得可好?”

  老麻年輕時是龍嘯天的書童,十幾年來分管神龍牧場和山莊八千多畝的水旱田產,油水充裕,權柄極重,算得上玉山縣內有頭有面的一個人物,袁紫衣掌權的時候,為瞭籠絡他,把內宅的一個漂亮丫鬟翠花給他做老婆。

  方學漸與他曾打過幾次交道,知老麻生性謹小慎微,外表看上去木訥憨實,處世卻十分圓滑,心思細致如發,辦起事來一絲不茍,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西行路上如果有他相伴,可以省下許多麻煩。

  老麻臉上皺紋微微舒展開來,站起來行瞭一禮,微笑道:“多謝莊主抬愛,馬車和人手我會準時安排妥當。至於小女的婚事,隻是幾個窮親戚湊在一起喝幾杯酒,簡單的弄一下,就不勞莊主費心瞭。”

  方學漸無聲地笑,說道:“婚姻大事怎麼可以草草瞭事?麻叔是神龍山莊的支柱,小萍也算是我的妹妹,她的婚事更是千萬不能馬虎,麻叔可以考慮一下,所有費用全由山莊支付。”

  老麻還是拒絕瞭他的好意,搖頭道:“如果莊主沒有其他事情,老麻先告辭瞭。”

  方學漸嘆瞭口氣,點頭道:“如果有什麼欠缺,盡管向閔總管開口。”看著他轉過身,拉開房門正要邁步出去,突然道:“麻叔,聽說金威以前幹過不少壞事,他現在躲在萬蛇窟下,反正蛇窟也沒用瞭,不如用生石灰填瞭吧。”

  老麻的脊背一下子變得僵硬,他在門口立瞭片刻,連說話都有些發硬,緩緩道:“金威勾引主母,害死龍莊主,早就應該有報應瞭。”疾步走出房門,下樓去瞭。

  老麻的腳步聲漸漸輕瞭,方學漸吹散面前的輕霧,抿瞭一口茶,笑道:“小昭,神龍山莊三個管傢,老錢年歲已高,人又貪財,不足為慮,閔總管和這個老麻精明能幹,最是難纏,相公把兩人帶出去,你這個莊主夫人會容易當得多。”

  小昭偎入他的懷裡,剝開一顆紫葡萄,喂他吃瞭,淺淺一笑,道:“聽說天山腳下有很多好吃的東西,連葡萄都比其它地方甜一些,相公最是偏心,帶初荷姐姐去,卻不肯帶小昭去。”

  方學漸的左掌摸上她平實的小腹,慢慢滑動,右手摘瞭兩顆葡萄下來,喂到她嘴邊,笑道:“親親老婆想吃葡萄,相公現在就喂給你吃,這次遠行,間關萬裡,辛苦跋涉,困難重重,那飄渺峰上據說終年飄雪,肯定冷得要命,也不知道此去能不能平安回來。你現在是我唯一的女人,萬一我回不來,方傢也不致斷瞭後。”

  小昭急忙掩住他的嘴巴,眼中微露驚惶,道:“不準你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來,一根頭發也不準少的回來,你走之後,我會每天燒香拜佛,求觀音菩薩保佑我的相公。”

  方學漸心中一暖,從懷中取出兩本書冊,笑道:“《神龍劍法》是山莊的傳傢武功,大小姐能練,小昭自然也能練,這本《玉女心經》是初荷送你的禮物,花瞭一整夜的工夫才抄寫完的,練習這門功夫最大的好處據說能駐顏美容,秦伯母今年三十五、六瞭,看上去卻比初荷大不瞭幾歲,你說神奇不神奇?”

  小昭接過兩本武功秘籍,喜上眉梢,道:“初荷姐姐真好,相公,你說我拿什麼東西回送她好?”

  方學漸伸手在她柔軟的腰上掐瞭一下,道:“不如把你存下來的五十兩銀子送給她。”

  小昭扭動腰肢,白瞭他一眼,撒嬌似地道:“相公最喜歡取笑別人瞭。”

  方學漸哈哈一笑,道:“小昭留在傢裡的任務也不輕松啊,既要練武防身,照看神龍山莊的各項生意,把山莊的財權慢慢抓過來,還要買些房產、田地,把‘靈昭學苑’充實起來,有什麼事情多與童管傢和老錢商量著辦。”

  小昭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慢慢畫著圓圈,道:“相公是不信任麻叔和閔管傢?想借這次機會,讓張平和童管傢接替他們瞭?”

  方學漸心中得意,在她圓滾滾的屁股上拍瞭一掌,笑道:“你知道就好,童管傢是自己人,做事可以放心,張平老實憨厚,容易控制,何況還有一張王牌抓在相公的手裡,怕他翻不瞭天去。等我天山回來,老錢可以退休享福,讓老麻管理天清客棧,張平是老麻的女婿,接任他的位子順理成章,至於閔總管,像以前的蛇郎君一樣,弄個護法、長老什麼的閑職安置一下。”

  小昭格格笑著,在他懷裡直打滾,喘氣道:“相公好壞啊,這樣子的安排,麻叔和閔總管即使肚子裡有意見,也沒有辦法提。”

  方學漸笑得像一頭黃鼠狼,站起身來道:“這叫無毒不丈夫,心軟非君子,須怪我不得,趁時候還早,我們過去看看秦伯母和初荷吧。”

  小昭應瞭,兩人手挽手走出夏竹樓,互相依偎,珍惜這難得的相聚時光。午後的陽光溫暖而柔和,從天上鋪下來,給一排排的翠竹抹上一層古銅綠的色調,如一張華麗的波斯地毯。仲秋的草木散發出芬芳馥鬱的氣息,白色的雛菊戳破堅硬的土地,露出它們蒼白的面孔,小路蜿蜒,一地銀光。

  敲門進去的時候,初荷正站在東窗下的紅木書桌前,右手握瞭支湖州狼毫,桌上平鋪一張極品宣紙,居然在作畫。方學漸心中大奇,走將上去,問道:“荷兒,你在畫什麼,讓相公的火眼金睛來好好鑒定一番。”

  初荷回過頭看見方學漸與小昭,急忙把宣紙折疊起來,轉身藏在後面,臉上微微一紅,道:“畫的不好,不給你看。”

  方學漸嬉皮笑臉地走到她身前,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親瞭一口,昂首作思索狀,嗯瞭一聲,道:“我現在來猜一猜你畫的是什麼東西,躲躲藏藏的這麼神秘,十有八九是一幅相公的裸體畫。”

  小昭和兩個丫鬟“噗嗤”笑瞭出來,初荷滿臉飛紅,啐瞭一口,道:“我又沒見過你的裸體,怎麼畫得出來……”話未說完,已羞得垂下頭去。

  方學漸吃驚的表情像是一連吞瞭八個雞蛋,彎下腰去看她的眼睛,嘴裡“嘖嘖”連聲,道:“聽說一個人撒瞭彌天大慌,她的面孔就會變成一塊大紅佈,荷兒,你不是隨身帶著一面鏡子麼,拿出來照照,就知道你有沒有看過相公的裸體瞭。”

  “來,抬起頭,讓相公給你描描眉,”他握住初荷圓滑的下頜,右手拈起那管毛筆,在她彎彎的柳眉上描畫起來,“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呢?古人雲:閨房之樂無過於描眉和畫體者,相公給荷兒描眉毛,荷兒給相公畫裸體,那是最快樂的兩件事瞭。”

  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兩個丫鬟掩住瞭嘴巴偷偷地笑,小昭解圍道:“初荷姐姐,相公最喜歡胡說八道,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方學漸哈哈一笑,回頭向她招瞭招手,道:“小昭是不是也想讓相公幫你描描眉毛,來來來,大小老婆一視同仁,相公絕不偏頗。”

  亂紛紛之際,床上的秦凌霜突然咳嗽起來,三人急忙聚到床前。經過一夜安睡,秦凌霜蒼白的臉孔已有瞭一絲紅暈,隻是兩隻眼睛沒瞭以前的明亮光澤,額頭上的幾縷發絲粘在一起,嘴唇有些幹燥,像兩片褪色的桃花。

  初荷喜動顏色,喊瞭幾聲娘親,見她沖自己微微一笑,高興地跳起來,摟住方學漸的脖子,連聲叫道:“娘親沒事瞭,娘親沒事瞭。”

  方學漸拍拍她的後背,面向秦凌霜道:“秦伯母,你受傷不重,體內的毒又多數被小昭吸出來瞭,如果安心養傷,五、六天內就可以下地行走。”

  小昭從丫鬟手裡接過藥碗,在床沿坐瞭,笑道:“秦伯母,你身體裡還有些餘毒未清,要吃上幾劑藥才會完全康復。”拿起匙羹,在碗中舀瞭一匙藥水,輕輕吹涼,往她嘴中喂去。

  秦凌霜看瞭她一眼,見她一臉赤誠,不像作偽,張口將湯匙裡的藥水吃瞭。小昭見她肯吃,心中高興,慢慢把一碗藥水喂她吃下。

  方學漸在床前的椅子上坐瞭,雙臂圈住瞭初荷圓潤的細腰,等秦凌霜喝下湯藥,擦去額頭上的碎汗,這才腆著臉,喃喃道:“秦伯母,小昭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很早就委身於我,我一直打算娶她為妾,怕你不同意,所以上次沒敢向你提起,初荷的婚事改在後天,我想這次娶妻娶妾合在一起辦,想聽聽你的意見。”

  秦凌霜臉上的紅暈驟然增多,轉頭望來,凌厲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割過方學漸與小昭的面孔,劇烈咳嗽瞭幾聲,又轉頭面向墻壁,胸脯微微起伏,好半晌才輕輕嘆瞭口氣,嘶聲道:“想不到你還挺多情,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吃著鍋裡的想著田裡的,累不累?我記得你曾說過一定會好好照顧初荷,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我希望你能時刻記著,其他的事你自己做主吧。”

  初荷刮瞭刮他的鼻子,伸出舌頭做瞭一個鬼臉,方學漸面紅耳赤,羞得抬不起頭來,一側目間正碰上小昭羞赧、調皮又喜悅的眼神,急忙運起厚臉皮神功,朗聲道:“多謝秦伯母成全,學漸一定會記住自己的誓言,一輩子善待初荷妹妹的。”

  秦凌霜沒有接口,一動不動地朝裡臥著,仿佛熟睡瞭過去,幾人等瞭一盞茶的工夫,仍然不見她有什麼回應。方學漸心中一動,附在初荷耳邊,輕聲道:“讓你娘親好好休息,我們上街去逛一逛。”

  初荷圓溜溜的眼珠子在母親的身上轉瞭一圈,道:“就我們兩個?”

  方學漸站起來,拉過小昭的手,說道:“小昭陪我們一起去,讓小杏她們守在這裡。”初荷點瞭點頭,走到書桌前,把那張折疊的宣紙塞進抽屜,回身和他相挽,輕手輕腳地出去。

  方學漸向閔管傢說瞭老麻與秦凌霜的事,要瞭一輛寬敞的馬車,往玉山城而來。趕車的是神龍山莊的男仆牛福,二十五、六年紀,長得人高馬大,扁鼻子,牛眼睛,一臉的青春痘,觀賞性不高,趕車的技術倒不差,又快又穩,不多時便來到城中最熱鬧的“長樂街”。

  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陪一個女人逛街。比陪伴一個女人逛街還要痛苦的事,那就是陪兩個女人逛街。方學漸明知是自討苦吃,但為瞭討兩個絕色佳人的歡心,隻得打腫臉充胖子,跑前跑後地殷勤相陪,口袋裡的銀子流水一般“嘩嘩”而去。

  等六千兩的銀票隻剩瞭不到三百兩,他才徹底明白過來,相比女人極其可怕的嫉妒心理,女人的攀比心理絲毫不見遜色。初荷買瞭一枚八百六十兩的藍寶石白金戒指,小昭很快看中瞭一串價值一千七百二十兩的黑珍珠項鏈,初荷見自己買的東西便宜,眼睛一斜,撒嬌要那對羊脂玉的龍須手鐲,上面標著二千三百八十兩。

  小昭的臉色難看起來,一定要那枚三千八百兩的夜明珠,言辭鑿鑿地論證如果買下這顆珠子,每年可以為山莊省下多少蠟燭香油錢,可是方學漸摸來摸去,口袋裡的銀子像突然長瞭腳,跑得隻剩下那麼幾兩,隻得委屈作罷。

  在“素芳居”挑選化妝品的時候,方學漸偷偷給她多買瞭兩盒上等胭脂,小昭的臉色才稍稍緩和瞭過來。

  三人沿著長街一路遊逛過去,在“百色坊”量瞭幾匹時新的綢緞佈料,在“奇珍閣”挑瞭幾個可愛的狗熊、佈娃娃玩具,把“甜心齋”三十八樣的糕餅小吃依次打瞭包,再到“老李鐵鋪”買瞭兩柄長劍,半個太陽落進瞭西山,天色已經向晚。

  撲棱棱地一聲響,幾隻白翎水鳥自密密叢叢的茅草裡竄瞭出來,欻欻地叫瞭幾聲,繞著金光閃耀的水面轉上一圈,又低飛回去。河邊的茅草長滿瞭白茫茫的花穗子,秋霜浸梁之後,被江風一吹,簌簌作響,飄搖勝雪。

  從“冰溪樓”的窗口望出去,晚霞一點點褪去絢麗的衣裳,玫瑰色的天空慢慢成瞭肅穆的銀灰色,遠處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和諧地交融在一起,黑暗緩緩拉上帷幕,天與地的界線就此模糊不清。

  方學漸舊地重遊,衣著光鮮,雙美相伴,人生得意,才短短四十幾天,昔日一文不名、戰戰兢兢的窮小子成瞭腰纏萬貫、頤指氣使的闊老爺,其間的變化也算翻天覆地瞭。

  他倚紅偎翠,左環右抱,吃著“烤乳豬”,喝著“三鞭湯”,突然想起龍紅靈來,心頭一酸,急忙轉過頭去,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

  初荷不勝酒力,喝瞭兩口十年陳的“十月女兒紅”,一張小臉蛋變得紅撲撲的,眼眸之中水波蕩漾,嬌艷欲滴,開合之際,如花美容更顯得嫵媚動人。

  她看見方學漸奇怪的動作,問道:“學漸哥哥,你的眼睛紅紅的,有沙子吹進去瞭麼?”聲音脆嫩得仿佛能擠出水來。

  方學漸哈哈一笑,把一杯酒水全都倒進瞭自己的喉嚨,喝得急瞭,被酒水一嗆,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鼻涕一個勁地湧出,“咻咻”喘氣道:“一不小心讓一粒沙子揉進瞭眼睛,你想不想幫相公吹吹?”

  三天的時光一晃而過。這一日天高氣爽,月明星稠,秋風習習,真是難得的良辰美景,酉初二刻是新人進門的吉時,“龍昭學院”的大廳外張燈結彩,鼓樂喧天,爆竹轟鳴,廳裡廳外進出的賓客絡繹不絕。

  忽聽門廊下“咯啦啦”一片聲音,兩掛千頭百子鞭炮放得驚天動地的響,大門洞開,花燈鼓樂一隊隊進來,前面銅鑼和鼓簫開道,後面跟著八對彩燈照明,兩頂花轎緩緩抬入前院天井。

  儐相高聲唱道:“吉地上起,旺地上行,喜地上來,福地上住。時辰已到,請兩位新娘下轎。”幾個老媽子便過去拔瞭蔥管子,掀開瞭轎簾子,去瞭扶手攔板,披著紅衣的喜娘上前扶瞭兩個新娘下轎。

  方學漸喜氣洋洋,早已候在門口,一身華冠鮮服,更顯得他容光煥發,精神百倍,放眼望去,隻見兩個新娘穿著同樣的服飾,外面是一件大紅並蒂百花的披風,下身穿一條綠色喜相逢百蝶的裙子,披著四合如意的雲肩,瓔珞項圈,金鐲玉釧,如果不是前妻後妾,幾乎分不出誰是誰瞭。

  他迎上去,左右開弓,手牽彩綢,把兩個新娘子慢慢牽瞭進來。儐相贊禮,三人在居中的大堂前三跪九磕,行完結拜之禮。方學漸因為在“夫妻對拜”的時候要拜兩次,磕頭便多瞭三個。一時行禮完畢,新娘子在丫鬟、喜娘的攙扶下步入內院洞房。

  方學漸勉強陪瞭幾杯酒,好不容易脫身出來,急匆匆就往後院跑去,莊園內到處懸掛燈籠、紗幕,一派濃鬱的喜慶景象,“四芳閣”的垂花門前站瞭兩個丫鬟,見他過來急忙行禮。

  方學漸分別賞瞭三兩銀子,鄭重吩咐道:“內院重地,必須嚴防死守,一律不準那些鬧洞房的客人進來!”

  兩個丫鬟接過銀子,笑吟吟地道:“謹尊老爺吩咐,今天晚上就算縣太爺過來,奴婢們也要讓他吃一回閉門羹瞭。”

  方學漸滿意地點點頭,過後院圓洞門時少不瞭又是一番叮囑。洞房在望湖樓上,初荷的住處,方學漸快步上樓,房內紅燭高燒,燈光璀璨,氣象萬千,房門緊閉,兩個頗有姿色的喜娘笑盈盈地守在門口。

  接過方學漸遞過來的紅包,一個喜娘推開房門,另一個喜娘卻張開手臂攔住他,笑道:“老爺,兩個奶奶事先吩咐過,讓你在揭開蓋頭前,分辨出哪一個是大奶奶,哪一個是少奶奶?”

  方學漸伸手在她的嫩臉上掐瞭一下,嘻嘻一笑,道:“你再擋著,小心老爺先拿你來消火。”邁步走進洞房,身後吱呀一聲,喜娘把房門關瞭。

  新房中陳設華麗,花團錦簇,油亮的化妝臺上放著一桿銀挑子,床對面是一方長條桌幾,上面擺瞭八對金銀蠟燭,燈火明亮,燭花已長。旁邊是一張形狀古拙的紅木小圓桌,蓋瞭一塊紅色的絲緞,桌上放著一壺十八年陳的越鄉女兒紅,三副白銀杯筷,幾樣精致的小菜。

  獅子形的青銅香爐裡檀香繚繞,搖曳的燭光與濃鬱的香氣交織在一起,讓整個屋子變得朦朧迷離,仿佛處身瑤池仙境一般。八尺寬的紫檀雕花大床上翡翠絲帛被子輕柔如水,雪白的鴛鴦合歡紗帳高高掛起,一對新娘子靜靜地坐在床沿,雙手籠在袖中,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穿著,連頭上的龍鳳蓋頭都是一模一樣。

  方學漸剪短燈花,拈起那個銀挑子走到床前,一屁股在兩人中間坐瞭下來,雙臂張開,摟住瞭她們的細腰,伸長鼻子在兩人的身上嗅來嗅去,居然連香料用的都是一樣,伸手在兩人的腰肢上搔瞭一下癢,問道:“這個鬼主意是誰出的?作弄相公,罪該五百皮鞭。”

  兩人忍不住癢,吃吃地笑出來,一下就露瞭底,初荷也去抓他的腰,笑道:“相公撒無賴,娶瞭老婆過門,卻連哪個老婆也分不清,害不害臊?”

  方學漸嬉笑道:“胡說,相公怎麼會分不出你們兩個,小昭的腰身比你細一寸,你的胸部比小昭的高半寸,相公用手一摸就知道瞭。”挑起紅蓋頭,露出兩張嬌艷如花的絕世容顏,亦喜亦瞋,光潔的肌膚猶如冰雪,房中的燭火都為之一暗。

  如果說龍紅靈是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嬌艷如火,小昭便是一朵清雅芬芳的蘭花,淡泊如雲,初荷就是一朵出自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純潔如水。在方學漸灼灼目光的註視下,兩個新娘低頭含羞,春花秋月,各擅其長。

  三人喝瞭交杯酒,方學漸噘起嘴唇在兩人的臉上親瞭一口,笑道:“一般的香,一般的滑,春宵一刻值千金,相公等這一天幾乎連頭發都白瞭。”拉著她們的手回到床沿,脫去兩人的鳳冠霞帔。

  小昭上床把枕頭放好,錦被鋪開,初荷的身上隻留瞭一個粉白花邊的紡綢小衫,臉頰羞紅,被他抱起來放到床上。方學漸脫下自己的衣服,隻穿著一件白色的絲綢短褲,露出一身結實光滑的肌肉,爬到床上,脫瞭小昭的衣服。

  燭光搖曳,床前的短案和地上丟滿瞭紅色嫁衣、花綢裙子、月白中衣、雪白襪子和大紅繡鞋,金鉤蕩漾,芙蓉紗帳垂落下來,遮住灼人眼目的粉膩膚光,一床的脂香粉氣,春色濃烈。

  絲被之上,方學漸懷抱初荷的身子,火熱的雙掌上下滑動,逡巡在她高低起伏的白山碧水間。美人賽如雪藕的兩條手臂摟住他的脖頸,主動送上丁香小舌,柔軟的身子輕輕地顫抖,香嫩的肌膚泛起微紅,高聳的雙峰在薄薄的紡綢內衣下變幻著各種奇怪的模樣。

  小昭滑膩的身軀緊貼方學漸的身後,兩座挺拔的雪峰頂在背上,身子蠕動,軟中帶硬的蓓蕾摩擦著他的肌膚,一隻綿軟的手掌滑過去,隔著褲子熟練又羞澀地撫慰他的下體,口中呢喃道:“相公,夫君,漸郎……”

  方學漸用力地吸吮初荷的舌頭,手掌從她的後背滑向圓潤的玉臀,臀部的肌膚豐滿而柔軟,著手幾如凝脂一般滑膩。他隻覺小腹中有團火在燃燒,胯下的陽根一點點膨大開來,慢慢支起一個巍峨的帳篷。

  小昭濕熱的舌頭不住親吻他肩頭的肌膚,靈巧的手掌鉆進帳篷,溫柔地握住瞭雄壯的旗桿,上下撫摩,帶起男子一陣又一陣的驚悸和顫栗。

  方學漸周身血氣翻騰,心癢難耐,伸手替她脫去小衫。初荷柔美粉嫩的身子徹底裸露,顏面如火,泛出層層紅霞,雪白的乳峰上兩支小豆蔻高高挺立,含苞欲放,光暈浮動。

  初荷嬌羞難抑,迷蒙的眸子仿佛一彎碧水,嬌嫩鮮紅的櫻桃小嘴輕輕開啟,膩聲道:“學漸哥哥……”

  方學漸伸手握住兩座高聳堅實的雪峰,輕輕揉捏,觸手溫柔軟滑,說不出的舒服,右手慢慢伸到她的下腹,雙腿閉合,修長的中指滑入瞭一片茂密的草地,笑道:“親親寶貝,相公疼你。”

  小昭沿著他的脊背,一路親吻下來,雙手拉扯,把他的褲子脫瞭下來。男子的雙腿中間,一桿血紅的鐵棒挺拔而起,怒目圓睜,輕輕抖動,十二分的威武雄壯。小昭手握他的分身根端,把火熱的棒頭頂在初荷雪白嫩滑的大腿上,上下滑動,像一根烙鐵炙烤一團冰雪。

  方學漸舒服地哼一聲,張嘴含住大半座豐滿的雪峰,處子的乳房又滑膩又堅挺,質地嫩滑,如同絲緞,雙唇吸吮,彈性良好,一條舌頭更是不住地舔弄玉峰上的那顆羞赧櫻桃,兩排鋒利的牙齒落力很輕,慢慢咬嚙。

  初荷胸前原本已經發硬的蓓蕾在方學漸的逗弄下更加脹大起來,傲然屹立,殷紅如血,如同兩粒吐魯番特產的粉皮葡萄。美女的一雙藕臂摟住他的脖頸,不住地扭動著嬌軀,躲閃他的舌頭和嘴唇,輕快的呼吸噴吐出來,芬芳的氣息如蘭似麝,帳內呻吟連串,中人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