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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惡鬥

  “神龍出世”的石柱在神大峰上,與神女峰毗鄰相對,中間隻隔瞭一條數百丈深的懸崖。方學漸用“凌波微步”的絕世輕功逃出生天,先繞道下山,溜到金貓峰和樵樓峰下的神龍牧場,趁人不備,偷瞭一根又粗又長的繩索出來,足有二十幾丈,使用盡夠。

  山莊半裡外有十幾株野棗樹,上面結滿瞭還未成熟的青色棗子,他不敢白天去救人,便挑選瞭最高的一株爬上休息,順手采些棗子來吃,雖然味道很淡,但清香爽口,比之整天吃些腥臭味道極重的蛇膽蛇血,實有天壤之別。

  方學漸謹小慎微,等到天色完全轉黑,山中起瞭薄霧,這才從樹上溜下來,背瞭繩索往山上行去。他離山莊近一尺,心裡更害怕一分,擔心被人發覺,把腳步盡量放輕。

  一彎新月浮出山巔,淡淡的銀光霧水般從天際籠罩過來,周圍的景色瞧出去如夢似幻,更增心頭的涼意。山莊高高的圍墻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他不走東邊的石子大道,沿著山莊的圍墻往西邊的小路過去。

  這條小路湮沒在雜草落葉之中,若有若無,便是當日他在小昭的陪同下第一次進山莊的道路。他躲在暗影之中,不敢走得太快,惟恐踩斷瞭枯枝發出聲響,被山莊中人發現,那就糟糕透頂。

  行瞭一盞茶的工夫,方學漸已走到那個隻有一扇門板的西角門,他想起舊日往事,心中唏噓,如果袁紫衣從中作梗的話,自己要娶龍紅靈實在千難萬難,除非大小姐心甘情願和自己私奔。

  龍紅靈傢學淵源,英明神武,和紅拂女、卓文君放在一起不掉絲毫身價,自己文不行,武也不行,一個排不上號的江湖末流小混混,也來學李靖、司馬相如的風流韻事,傳揚開去隻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他輕輕嘆息,不敢多作停留,低頭直往前走,沒有行出幾步,突然聽見身後“吱嘎”一響,卻是門樞轉動的聲音。方學漸吃瞭一驚,身子一閃,急忙躲到路旁的一叢灌木之後。

  他慢慢轉過半個身子,扭頭望去,隻見一個苗條的身影悄沒聲地閃出門來,身材娉婷,體態婀娜,似乎是個女子。方學漸心口突的一跳,這身形極是熟悉,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昭,一時間心情激蕩,張開嘴來,居然叫不出聲。

  小昭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體形高大,身上的衣衫在暗影中依舊發出微弱的金色光芒,方學漸一見這個人影,便如被當頭潑瞭一瓢冷水,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原來此人正是兩次打傷他的金威。

  小昭虛掩瞭房門,輕聲道:“金七爺,袁明善少爺好幾天不見,真的被夫人叫去練武瞭嗎?不知關在何處?”

  金威笑道:“小昭妹子,你以後喊我金大哥就好,不要七爺、八爺的叫,聽瞭生分。那袁少爺樣樣都好,就是武功太過差勁,和小姐般配不來,夫人現在把他鎖在一個秘密的所在,等他學好武功,再安排他和小姐的婚事。這個秘密的所在,如果不是小昭妹子,我是決計不會帶人去的。”

  小昭屈膝一福,道:“金七爺,尊貴有別,稱呼是不能亂改的。幾天沒見未來姑爺的面,小姐很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承你的情,我代小姐多謝你啦,請你前面帶路。”

  金威點瞭點頭,道:“好,你跟我來。”當先而行,沿著墻角往後行去,正是上山的方向。小昭一言不發,跟在他的身後。

  方學漸縮在灌木之後,肚子裡大罵小白臉卑鄙無恥,如果他身邊帶的不是鞭子而是尖刀的話,早就一刀捅到他的心窩裡去瞭。

  等兩人走出七、八丈遠,他才悄悄地跟瞭上去,握著鞭子的手掌又濕又滑,滲出許多冷汗,心想這“神龍三鞭”初學乍練,不知道成不成,最好能攻他一個措手不及,鞭子套上他的脖頸,“咯勒”一下,就此瞭帳。

  方學漸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敢跟得太近,在樹木和巖石的掩護下,東跳西竄,隨兩人往山巔而去。一路之上山道崎嶇,漸行漸高,道旁的草木漸漸稀少,過不多時便來到一個光禿禿的山岡前面,怪石嶙峋,山岡上正是聞之喪膽的“萬蛇窟”。

  他見兩人在山岡前停瞭下來,急忙躲到一塊巖石後面,探頭望去,見金威和小昭相對而立,嘴唇張合,正在說話,隻是距離遠瞭,話音又低,聽不到兩人在說些什麼。

  方學漸心急如焚,解下肩頭的繩索,四肢著地,慢慢往前爬去,額上汗水涔涔而下,心想就算拼瞭小命不要,也不能讓這個混蛋占去小昭的便宜。

  才爬出五尺多遠,隻聽幾聲得意之極的哈哈大笑,隨山風吹進耳中,他抬起頭來,隻見金威張開雙臂,猛地一把抱住小昭。方學漸如何還按捺得住,低吼一聲,身子彈跳起來,再也顧不得偷襲不偷襲,抽出腰間的蛇肉鞭子,疾步沖上前去。

  小昭被他兩條鐵鏈似的手臂緊緊抱住,又驚又慌,欲掙乏力,抬腿去踢,卻被金威雙腿一下夾住,登時立足未穩,倒在他的懷中。雙手去推他的肩頭,隻聽哧的一聲,下身的長褲已被撕破一個口子,露出一塊光潔雪白的肌膚。

  小昭怒火攻心,差點暈厥過去,啪地打瞭他一個耳光。金威一怔,把她推到一塊大巖石上,翻轉過來,用兩腿壓住小昭的身子,又去撕她的褲子。淡淡的月色下,小昭嘶啞的哭叫驟然停止,青色的佈片一塊塊飄落下來,兩片圓臀很快露瞭出來,雪白晶瑩,如天上的明月。

  方學漸猶如一隻發怒的豹子,幾個縱步,飛躍而來,手腕抖處,長鞭挺直如槍,刺向他的背心。這原本是“少林羅漢拳”中的“單臂流星”,他真氣鼓脹,勁力透過鞭子,猶如拳頭陡然間長瞭一丈二尺。

  金威聽出身後風聲有異,雙手急忙在石上用力一撐,身子向前一跳,躍過小昭的身子。方學漸輕喝一聲,手腕再抖,長鞭高低起伏,瞬間舞出十二道黑色波浪,將他周身的要害籠罩在一團黑色的鞭影之中,正是新學招數“翻江倒海”。

  金威身子還未落地,無處躲避,隻覺背上一陣劇痛,火辣辣的疼,已然吃瞭一鞭,身子下沉,落到巖石的前端,猛然覺得右腳一緊,一股大力瞬間湧到,登時立足不定,身子向前撲倒,頭上腳下,在石頭上撞瞭一下。

  方學漸初試新招,居然一擊成功,打得對方無還手之力,心中喜悅無限。長鞭一抖,把金威的身子拉瞭起來,右腿一抬,對準他褲襠就是一腳,威力之強,比起大小姐的“踢襠神功”不逞多讓。

  金威慘叫一聲,身子縮成一隻蝦米的形狀,凌空飛過兩丈,啪嗒落地。

  小昭趴在巖石上一動不動,下身衣衫凌亂,一雙圓潤的玉腿和兩瓣飽滿的雪臀纖毫畢露,方學漸心中憐惜無限,俯身下去,在她的肩頭上輕輕拍瞭兩下,見她沒有反應,料來驚嚇過度,暈厥瞭過去。

  方學漸吃飽瞭他的苦頭,心想今天大好機會,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用肉棍子混飯吃的小白臉解決瞭。跳將過去,抬腳又向他的襠部踢去,突然白光一閃,金威的手中突然多瞭一把八寸長的匕首,往他的小腿切去。

  方學漸大吃一驚,右腿不及收回,左腳踢出,正中他手腕,匕首脫手飛出,叮當一聲,撞在巖石之上,迸出一溜火花。方學漸雙腳凌空,上身往後便跌,慌忙伸出手掌想去支撐,背脊著地,後腦還是在巖石上撞瞭一下,疼痛鉆心。

  金威得此便宜,身子一翻,伸手來掐他的脖子。方學漸匆忙使出一招“野馬分鬃”,架開他的雙臂。金威合身撲到方學漸的身上,嘴巴一張,順勢去咬他的喉嚨。

  方學漸見他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齒,好不鋒利,喉嚨如果被他咬斷,哪裡還有命在?顧不得後腦還在嗡嗡作響,奮起餘力,一頭撞去,額頭正頂在他的右耳之上。

  兩人悶哼一聲,身子分開的時候各出拳頭,擊在對方胸前。隻是頭昏腦脹之下,拳頭的勁力小瞭許多,比起腦袋相撞,要好受不少。

  方學漸躺在地上,眼前金星亂飛,一個腦袋痛得似要破裂開來。金威卻也好不瞭多少,右腦被撞,不僅聽覺大受影響,腦子也似遲鈍瞭許多。

  兩人都知這是殊死搏鬥,強忍身上傷痛,你踢我一腳,我打你一拳,最後互相扭住,呼呼喘氣,在地上翻滾毆打。方學漸雖然手腳靈活,輸在經驗不足,幾個回合下來,終於被他翻在身上,掐住瞭脖子。

  金威一臉獰笑,騎在他的身上,手指不住加力,越掐越緊。方學漸的十片指甲摳進他的肉裡,抓出一條條血絲,硬是拉不開他的手掌,慢慢喘不過氣,眼珠子都突出來瞭。

  方學漸給金威扼住喉頭,肺中積聚的一股濁氣數度上沖,要從口鼻之中噴吐出來,但喉頭的要道被阻,這股濁氣沖到喉嚨口,又回瞭下去,他隻感全身難受困苦到瞭極點,心中隻是大叫:“我要死瞭,我要死瞭!”

  這股濁氣在體內左沖右突,始終找不到任何出路,若是換作常人,那便漸漸昏迷,終於窒息身亡,但方學漸練過“凌波微步”的運用心法,體內小周天的運行自成體系,濁氣在他胸腹間越脹越大,越來越熱,在腰俞、陽關、命門和懸樞諸穴道間遊走奔行,循環往復,猶如一大鍋熱騰騰的蒸汽沒有出口,直要破腹而爆。

  突然間,他的丹田中又湧出另外一股熱流,在周身經絡快速流轉起來,那是他吞吃小金蛇後,在體內積蓄下的二十年內力,以少林正宗內功打的底子,真氣從會陰流經尾間、命門,過夾脊、玉枕,再從靈臺、神道諸穴流回會陰,正是運行大周天的不二法門。

  方學漸腦中清醒,隻覺兩道熱力在體內交錯盤旋,如兩股永遠不知疲倦的浪潮,在全身各處經脈中洶湧澎湃,越流越快。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就像一隻不斷吹大的氣球,越脹越大,皮膚仿佛在一寸寸幹涸、開裂。胸口如燒著一團烈火,心臟狂野地跳動,一陣又一陣的灼痛傳來,渾身熱不可當。

  驀地裡“會陰穴”上似乎被熱氣刺破瞭一個小孔,絲絲的熱氣從“會陰穴”通過脊椎末端流到“長強穴”去,湧過的內力越來越多,缺口驟然變大,兩股熱流猛地撞在一起,沖破大小周天的束縛,他腦中轟然一響,體內怒潮奔騰,似要把他的身子撕成千片萬片。

  金威久扼之下手腕酸軟,敵人不但沒有斷氣,身子扭動,掙紮的力氣還越來越大。他心中又驚又駭,揮拳打在方學漸的臉上,隻覺手臂一陣劇震,手掌被他的面頰彈開,腕骨差點脫臼。

  金威哎喲一聲,跳起身來,驚惶之意比適才更甚,心想這是什麼厲害功夫,掐他脖子不會斷氣,打他面孔像打在鋼板上,難道眼前之人學會瞭江湖上享譽已久的“龜息功”和“鐵佈衫”?

  “龜息功”倒還罷瞭,隻能裝死騙人,“鐵佈衫”功夫據說練到第九層,除瞭下身要害,全身刀槍不入,臉皮堅硬得能和城墻媲美。金威嘿嘿冷笑,抬起腳來,覷準他的褲襠所在,使足全身力氣,猛然踹落。

  但聽“咯勒”一聲響,金威隻覺一股大得異乎尋常的力量從腿上傳來,右腳已然被生生折斷,身子呼地向後直飛出去。

  方學漸正飽受內力交攻之苦,全身極度疼痛,金威一腳踹在他下身的“會陰穴”上,那裡正是兩股熱流交匯撞擊之處,正在難分難解之際,一股外力突然湧到,一齊掉頭來防禦外來攻擊。兩股熱流融在一起,內力驟然增強,連著金威的一腳之力,將他遠遠拋出。

  方學漸的神智原本就十分清明,此時兩股內力合二為一,任、督二脈的隔閡已開,熱流運行再無阻礙,一個周天瞬間流遍,奔騰的怒潮不復存在,丹田之中浩浩蕩蕩全是真氣,全身的鬱悶和燥熱盡去,腦中更覺清爽異常。

  他見金威的身子突然拔地而起,足有五丈多高,雙臂展開,右腿微曲,正是傳說中的絕頂輕功“大鵬展翅”,猛喝一聲:“好功夫!”心想難怪打不過他,就憑這一手輕功,自己就萬萬不是他的敵手。

  金威隻覺全身騰雲駕霧一般,身不由己地飛到半空,迅即從空中摔瞭下來,好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啪地落在一塊大巖石上,登時全身氣閉,暈瞭過去。

  方學漸此時也看出情形不對,“大鵬展翅”之後該當是“鷹翔長空”或“老鷹搏兔”,前者瀟灑,後者兇猛,斷然不會像這樣直挺挺地掉落下來,除非老鷹斷瞭翅膀,變成瞭死雞。

  他此時全身精力彌漫,四肢百骸間說不出的舒服,一個“鯉魚打挺”比平時輕捷許多,穩穩站定身子,戰戰兢兢地走近,才發現金威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身子縮成一團,早已人事不知。

  方學漸長舒一口氣,心想今天如果不殺你,難保明天你不會該我戴綠帽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毀屍。心中得意,故意長嘆口氣,道:“小白臉啊小白臉,你的陽根很大,你的色膽更大,害得大爺差點做綠頭烏龜,可惜啊可惜,你太笨,笨的人隻配去做蛇飼料。”

  扛起他的身子,幾個跳躍起落,上瞭山岡,在離“萬蛇窟”十餘步外把他的身軀輕輕拋出,金色的衣裳在洞口微微一閃,很快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山岡之上寒風侵骨,一勾殘月從雲中現出,照著周圍的亂石奇峰,遠處山林中夜梟怪聲慘叫,方學漸第一次殺人,心中多少有些驚慌,他不敢多站,飛身躍下山岡,回到小昭身邊。

  小昭兀自未醒,方學漸彎腰把她抱在懷裡,見她清麗臉頰上掛著幾滴淚水,晶瑩如珠,不禁心生憐惜,湊上嘴唇,吸幹她臉上的淚珠。小昭發出低低的一聲“嗯呀”,嘴裡含含糊糊地道:“不要,不要,放瞭我。”

  方學漸心中一動,便在白嫩圓滑的屁股上拍瞭兩掌,又用力掐瞭一記,她才“啊”的一聲輕呼,醒瞭過來。睜眼看見方學漸的面孔,小昭兩眼瞪得滾圓,張嘴又是一聲驚叫,臉上卻全是一副迷茫的神情,一雙美眸癡癡地凝望他,說道:“相公,是你嗎?我是在做夢麼?”

  方學漸心頭滾熱,又在她的屁股上輕掐瞭一下,笑道:“自然是在做夢,相公正在和你巫山上相會呢。”

  小昭臀上吃痛,才知道眼前是真的,心中又驚又喜,撲進他的懷裡,嗚嗚地哭瞭起來。方學漸撫摩她柔順烏黑的長發,心中情潮起伏,別來十餘日,相思之情塞滿胸襟,喉頭微微哽咽,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

  小昭半晌才止住哭聲,抬起頭來,抽泣道:“相公,那金威說你被夫人投進瞭‘萬蛇窟’,可是真的?”

  方學漸心想這事不用瞞她,緩緩地點瞭點頭,道:“我發現瞭一個秘密,夫人要殺我滅口。”便把那夜的遭遇,給她詳細說瞭。

  小昭身子一陣陣地發抖,臉色嚇得煞白,道:“小姐和我在莊裡找瞭三天,不見你的蹤影,擔心你出瞭事,明天打算偷偷下山,到城裡去打聽消息。金威今天下午找到我,說知道你的下落,我便跟著他來瞭,卻不料他這麼壞。”

  方學漸在她臉上輕輕一吻,笑道:“那個想欺負你的大壞蛋,剛才看到你羞花閉月、沉魚落雁的肥白屁股,一時興奮過度,從那邊崖上跳瞭下去。”

  小昭哎喲一聲,手掌伸向背後摸到自己光溜溜的圓臀,一張小臉脹得通紅,鉆入方學漸的腋下,再也不敢抬起頭來,忸忸怩怩地道:“那…那人好壞。”

  方學漸半個月沒和女子親近,情欲蓄得久瞭,被她如此撩撥,一點即燃,雖然周遭景致不佳,但懷抱溫香軟玉,滿腔的心思早就轉到小昭的身子上面,伸出一根中指,悄悄潛入她的兩股間,在嬌嫩的花房之上輕輕撫摩,嘴唇含住她的耳垂,輕輕笑道:“小昭,相公現在也想對你壞一壞,不知你肯不肯?”

  小昭的臉頰紅得猶如絢麗的晚霞,雙臂抱緊他的腰肢,身子軟軟地依偎在他的懷中,顫聲道:“不要,小姐還等著我回去呢。”

  方學漸聽她提到龍紅靈,心中一個激靈,想起龍嘯天還在下面等自己去救,在她臉上用力親瞭幾下,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臂,微笑著端詳瞭她片刻,道:“小昭,幾天沒見,你清減多瞭,回去以後可得好好補補。”

  小昭“嗯”瞭一聲,目光之中全是難分難舍的款款情意,柔聲道:“相公,你得罪瞭夫人,還是先回到城裡去住,我和小姐商量定後,再來看你。”

  方學漸智珠在握,對袁紫衣也不怎麼害怕,隻是龍嘯天的形容太過醜陋,暗夜看來比惡鬼還要恐怖三分,他不想嚇著小昭,所以瞞著不說。

  他脫下長褲遞給小昭,笑道:“這條褲子你將就穿瞭,叫大小姐不要擔心,我辦完手頭的事情,立刻去看你們,不要多久的。”山風習習,掀起他的長袍下擺,露出光溜溜的兩條大腿,薄冰一樣的月光抹在上面,很快結瞭一層細密密的小疙瘩。

  小昭低頭淺笑,她一個大女孩子自然不能光著屁股滿山遍野地跑,隻得接過穿瞭。褲管有些長,拖在地上不大利落,方學漸蹲下身子,替她卷瞭幾個折子才好。

  小昭依依不舍地下山而去,當真一步三回頭。方學漸站在石巖之上,擺下一個超酷的姿勢,單掌獨立,在頭上輕輕晃動,頗有幾分後世國傢領導人檢閱軍隊時候的風姿。

  夜色沉沉,山道蜿蜒依舊,小昭輕盈的身子一點點被黑暗所吞沒,終於望不見瞭。

  方學漸凝望許久,才放下手臂,心底突然升起一縷失落的鬱悶,不由輕輕地嘆瞭口氣。撿回繩索,選瞭一塊牢固的大石縛住一頭,找準那個洞口的方位,把繩子放瞭下去。

  山崖中雲霧翻騰,兩丈之外難以視物,連對岸的巨蟒石柱都隻有一個腦袋和一截身子露在外面。方學漸輕輕搖晃手中繩索,好讓龍嘯天知道有人來救他瞭,他等瞭半晌,卻不見絲毫動靜。

  方學漸又等瞭一頓飯的工夫,下面平靜如故,心中不免奇怪,難道這個老傢夥私吞我的銀票、寶貝和秘籍,也用“凌波微步”溜之大吉瞭?

  冷風不住從長袍下灌進去,他拍著光溜溜的大腿,越想越有道理,有瞭這麼多銀子,玉山城最紅的姑娘,“天香樓”的“賽西施”吳嬋娟盡能包上大半年,再加《天魔禦女神功》助威,那就乖乖不得瞭。

  方學漸胡思亂想一番,把繩子弄得“啪啪”響,就是想不出其他辦法,這位未來的嶽父大人架子是大瞭些,自己畢竟還有不少事情要仰仗於他,隻能“劉玄德三顧茅廬,方學漸兩下蛇窟”,親自下去,把他請上來。

  他試瞭試繩子的牢度,把蛇肉鞭子盤在腰上,雙手抓住繩索,順著山崖爬瞭下去。方學漸此時內力大進,冷風襲來足能抵擋得住,身手也較先前靈活許多,雙足在崖壁上輕輕一點,就向下滑出一丈遠,過不多時便來到山洞口。

  洞內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方學漸腳掌落地,彎腰鉆瞭進去,才挪動兩步,腳下突然一絆,急忙伸手支撐,卻觸到兩條熱乎乎的東西,像人的大腿。他哎喲一聲,急忙松手,輕聲叫喚:“龍莊主,龍莊主?”

  “咳…咳,你…你是小方?你怎麼這時才來?”龍嘯天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方學漸極力睜大雙眼,洞中一絲光亮也沒有,他聽出龍嘯天的聲音有異,問道:“龍莊主,你的身子好像不太舒服。”

  龍嘯天又咳嗽兩聲,微微喘息道:“剛才從上面掉下一個人來,我在給他運功療傷,你就進來瞭,我心神一分,內力走瞭岔道。”

  方學漸心中猛地一跳,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胸前一股大力湧到,已被人狠狠地踹瞭一腳,身子立時騰雲駕霧般飛出洞去。

  “謝謝你放繩子下來,可惜這裡太擠瞭。”一個男子的冷笑傳入他的耳內。笑聲得意而陰冷,正是那個殺千刀的金威。方學漸暗罵自己真笨,龍嘯天會救助自己,當然也會救助金威。

  幸好他已是江湖上有名的跳崖專業戶,身子騰空,臨危而不亂,快速解下腰上的蛇肉鞭子,使一招“風卷殘雲”,鞭子穩穩地纏上瞭繩索。

  方學漸使力一扯,身子蕩回山壁,他左手抓住繩索,右手執鞭,內力貫之,鞭子挺直如槍,使一招“行雲佈雨”,瞬間點出十八個槍頭。他已看準位置,知道金威離洞口不過三尺,鞭子入洞四尺,足夠他好看得瞭。

  金威聽出是方學漸的聲音,心中大喜,拼盡全力將他一腳踢出,正打算爬出洞來,猛然覺得面前風聲有異,急忙俯身逃避,腦門上已被抽中一鞭,如當頭挨瞭一記悶棍,腦中嗡地一響,登時暈厥過去。也幸虧他暈倒在地,才避開瞭另外十七下重擊。

  方學漸雖然感覺鞭梢打中瞭一個硬物,卻不敢確信是不是擊在金威的身上,再次使出那招“行雲佈雨”,鞭子全部落到瞭空處。他頓瞭一頓,又使出“翻江倒海”,鞭子呼嘯而入,須臾之間畫出十二道波濤似的暗影,高低錯落,把洞內五尺的空間全部罩在其中。

  “噼噼啪啪”一陣響,不知抽中屁股還是脊背,金威慘叫連連,鞭子過處,皮開肉綻。

  龍嘯天把一切聽入耳內,輕輕地咳嗽兩聲,道:“好瞭,小方,你把他打的也夠瞭,我們出去吧。”

  方學漸應瞭一聲,把鞭子纏到腰上,笑道:“龍莊主,你這次可救錯人瞭,他就是和袁紫衣…的金威。你還好吧?要不要我進去背你?”他原本想說“他就和袁紫衣有一腿的奸夫”,話到嘴邊,猛然想起龍嘯天正是這事上的綠頭烏龜,說出來徒增他難堪,轉口不及,隻得硬生生把那幾個又苦又酸的字眼吞下肚去,好不辛苦。

  龍嘯天嗯瞭一聲,道:“我還好,你在洞口等一下,我自己出來。”

  方學漸雙腳踏到實地,背脊朝向洞內,蹲下身子,道:“龍莊主,我準備好瞭。”等瞭片刻,聽見身後有身子挪動的聲響,然後是兩條冰冷的手臂伸過來,攀上瞭他的脖頸,一個微微喘息的聲音道:“好瞭,我們走吧。”

  龍嘯天口腔裡的腥臭氣味噴在他的頭頸、耳朵後面,方學漸隻覺全身的皮肉一陣陣地發癢,汗毛一根根地直豎起來,仿佛背負在身後的不是一個人體,而是一條隨時會把他連皮帶肉吞下去的蟒蛇。

  眼前的濃霧像米粥一樣在峽谷中緩緩流動,方學漸深深地吸瞭口氣,引動丹田內力,護住全身上下的各處要害,笑道:“龍莊主,我要上去瞭,你抓穩。”轉過身子,雙手交替使力,一尺尺地往上爬去。

  他此時全身精力充沛,內力綿密悠長,背上雖然多瞭九十斤的分量,卻絲毫不覺吃力。過不多時,他已爬上十四、五丈,鉆出瞭山霧的封鎖。一輪下弦月瞭無生氣地斜掛天際,慘白色的臉,像人間腦滿腸肥的富貴面孔,向窮苦的百姓佈施一道道不帶一絲憐憫的厭惡目光。

  方學漸一瞥眼,突然看見龍嘯天的右掌中抓著一樣怪怪的東西,一條四寸長的尾巴露在外面,花紋斑斕,不住扭動。這是一條活蹦亂跳的毒蛇,龍嘯天右手的拳眼正對著自己的脖子,他想幹什麼?過河拆橋?殺人滅口?

  方學漸頭皮都要炸瞭,身子一下變得僵硬,他似乎感覺到那條毒蛇正吞吐著紅艷艷的舌頭,像一束細長的火苗,舔吸著自己的肌膚,脖子上涼颼颼的。他的下巴不自主地輕輕抖動,牙齒格格相擊,兩顆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條在上下扭動的尾巴,顫聲道:“龍莊主,你的右手,這個,這個……”

  龍嘯天哦的一聲,笑道:“你說這條蛇啊,這是神龍山莊的特產,用五種毒蛇經過好幾代雜交繁育而成,有個名堂叫‘姹紫嫣紅’奇毒無比,也聽話無比,我叫它咬人,它就咬人,我叫它咬人的脖子,它就絕不會去咬人的耳朵,你說它乖不乖?”

  方學漸的大腿在劇烈顫抖,膝關節撞在一起,啪啪聲響,他真想去號啕大哭一場,以前聽晦覺禪師說起“農夫救蛇”和“中山狼”的故事,他心裡總是要嘲笑編故事的愚昧無知,現在才知道自己比那個農夫還要愚蠢,世上比中山狼還要忘恩負義的更是不乏其人。

  他在臉上勉強擠出絲笑容,道:“乖,乖,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乖的寶貝。”

  龍嘯天笑得更甜,聲音中有一縷壓抑不住的得意和興奮:“既然這麼乖,為什麼停下來瞭,還不趕快爬上去?我已經有五年多沒有看過月亮,今天晚上,我要你陪我到上面去看一個通宵,哈哈,好美啊。”

  方學漸急忙連聲答應,歪著脖子,盡量離他的拳頭遠一些,雙手交替用力,很快攀到瞭陡壁的盡頭。他才在山崖口露出半個腦袋,突然全身一震,兩道目光直直地盯住那塊捆綁繩索的石頭。

  寒風卷著薄紗似的夜霧拂面而過,月色下的山岡如一幅淡色潑墨,一個紫色宮裝的中年婦人俏生生地立在大石之前,杏眼桃腮,笑顏如花,兩隻眼睛微微瞇縫起來,彎如天上的月牙,正是神龍山莊的夫人袁紫衣。

  袁紫衣向方學漸嫵媚一笑,道:“小夥子,你還真夠命大,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好運在下面等你?”嘴上說著,手臂一揮,一道冷森森的寒芒在方學漸驚恐無比的眸子裡驀然閃過。

  “嘣”的一聲響,一把四寸鋒刃的匕首已割斷瞭緊繃著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