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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裝神

  河面平順得猶如一面鏡子,月光像一大桶水銀倒在上面,不時被木櫓打破,散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像陽光下無數條躍出水面的鯉魚,銀色的鱗片在小船四周輕輕跳躍。晚風習習,一根根發絲拂過臉龐,兩人相依站在船首,對岸的長堤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

  那艄公四十多歲的樣子,皮膚黧黑,面龐精瘦,一件藍佈短衫已洗得發白,露在外面的兩條胳膊肌肉結實,看上去甚是強悍。方學漸見他隻有一人,當真動起手來,自己盡能料理得瞭,心中登時安定不少。

  艄公立在船尾,雙手搖櫓,咿咿啞啞聲中,船兒離江岸漸漸遠瞭,他突然放下木櫓,手指伸進嘴裡吹瞭兩聲口哨。尖利的哨聲劃破江面的寂靜,如撕開一塊堅韌的牛皮,遠遠傳開,深夜聽來加倍驚心動魄。

  這邊哨子剛落,河岸上下很快響起兩聲哨子,顯然與這邊遙相呼應。方學漸大吃一驚,借著月光探頭觀望,隻見對岸上下各劃出一條船來,相距五十餘丈,影影綽綽,看不清船上有什麼人物。兩船來得好快,須臾間便能聽到“嘩嘩”的劃槳聲。

  正驚慌間,隻聽那艄公哈哈一笑,道:“看兩位的樣子,想必是窮書生和哪傢的富小姐偷偷私奔出來,不知身邊的銀兩帶得可足?撞在哥三個的手上,隻能怪你們的造化不濟瞭。”

  兩人回望,見他面帶獰笑,已執瞭一柄明晃晃的鋼刀在手,月色照耀之下,雪亮的鋼刀猶如一汪寒水。

  方學漸暗暗叫苦,叫道:“這位大哥,今天八月初八,是牛郎織女過銀河相會的日子,我和賤內兩年前在這條河邊相遇,一見鐘情,七天前剛剛完婚,今天大好日子,我們便來這裡重溫一下舊時的溫情。大哥挑這日子做買賣,隻怕會大傷陰德,說不定等會就要受懲罰瞭。”腦子飛轉,想著如何脫身,耳邊突然一股暖風吹過,低頭一望,隻見龍紅靈正瞧著自己,臉泛桃紅,一雙眸子明亮如月。

  “你…你剛才說什麼賤內?我什麼時候……與你一見鐘情?”龍紅靈似喜還顰,語聲微微發顫,七情八緒,分不清,理還亂。

  方學漸面上一紅,小聲道:“大小姐,你不要生氣,這是我臨時編出來騙騙他的,他們三個人三把刀,我們赤手空拳,這個…這個不戰而屈人之兵,方顯大小姐您寬宏大量,英明神武。”

  “你怕瞭?”

  “不…不怕。”方學漸心中打鼓,還是堅決地搖瞭搖頭。

  那艄公呸的吐瞭口唾沫,道:“老子幹這買賣也不是一次兩次瞭,哪裡顧得著傷不傷陰德,你這窮酸乖覺些,自個兒脫瞭衣裳,跳下江去,也好留個全屍。這位小娘子麼,我們兄弟三個會替你好生看待的。”說罷,目光緊盯龍紅靈的如花美容和玲瓏曲線,嘴上淫笑,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這時劃槳聲更響,兩隻小船離座船隻十幾丈遠,船尾各坐一條精壯漢子,正奮力扳動木槳,嘩嘩之聲不絕於耳,船身仿佛離弦之箭,貼著水面飛躍而來。

  “我先去對付那壞蛋,你自己小心些。”龍紅靈面色變白,目光寒冷如冰,盯著那艄公。

  “你…也小心些。”方學漸見船身窄小,兩人同上,騰挪更加不便,隻怕是越幫越忙。

  龍紅靈點瞭點頭,足下一點,已躍過載馬的中艙,輕輕落在一塊橫板上,和那艄公相對而立。

  那艄公張大瞭嘴巴,疑心自己眼花,揉瞭揉眼睛,看清那一躍兩丈的影子正是面前艷麗動人的美女,腿肚子突然不聽話地抖瞭起來。他勉強咽下一口唾沫,舉起手中的鋼刀,道:“你…你要幹什麼?”鋼刀寒光閃閃,舉刀的手臂也抖動得厲害。

  龍紅靈一個飛腳,踢中他的手腕,鋼刀“嗆啷”落地,接著腳尖一挑,握刀在手,笑瞭笑道:“看三位的樣子,想必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漢,今日撞在我們手上,隻能怪你們的造化不濟瞭。說,你是要吃板刀面呢?還是吃餛飩?”

  那艄公撲通跪倒,在船板上“咚咚”磕瞭七八個頭,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像一夜間死瞭爹娘的淒苦狀,可憐巴巴地哀求道:“仙姑饒命,仙姑饒命,我陳小四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不滿八個月的嬰孩,我吃這碗飯也是迫不得以啊,傢裡一十八口,還等著我買米下鍋……”

  “呔,這種老腔老調還拿得出來?能不能動動腦筋想些新鮮點的東西出來,人說‘盜亦有道’,你這強盜卻做得不太地道。”

  那艄公見龍紅靈挺著鋼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來比去,真怕她手起刀落,拿自己做瞭“板刀面”,忙道:“仙姑要聽新鮮的,那還不容易,我陳小四活瞭四十有三,至今光棍一條,農工學兵商樣樣不行,吃喝嫖賭偷件件精通,可憐缺少買官老本,不能貪贓枉法刮地皮;可憐雞雞生得小,不能風風光光做淫賊;可憐……”

  “好瞭,好瞭,你把這顆藥丸吞下去,我就饒你一命。”龍紅靈聽他胡說八道,生怕他說出更不堪的話來,急忙打斷他的話頭,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遞到他的手中。

  艄公恭恭敬敬地接瞭,看著掌中一顆白色的丹丸,狐疑不定,被她舉刀嚇瞭一嚇,急忙吞瞭下去。

  龍紅靈見他吞下藥丸,心中登時大定,笑盈盈道:“這是神龍山莊的七日斷腸散,是用蘄蛇的毒液提煉配制而成的,蘄蛇又叫七步蛇,常人被它咬瞭,走上七步就死,這個你也聽說過吧?”

  艄公磕頭如搗蒜,口中呼叫“仙姑饒命”,腹中突然大痛,鉆心一般,“哎喲”一聲,抱著肚子滾翻在地,哀號連連。

  龍紅靈眉開眼笑,道:“這七日斷腸散會連痛七日,每日一個時辰,七日後毒藥發作,中毒之人腸子寸寸斷裂,死狀奇慘。”

  艄公已痛得滿頭大汗,嘶聲道:“求…求仙姑饒命,我再也不敢瞭。”他一生害人數十,如今死到臨頭,想到地獄裡那些被他害死的人,雙方見面非把他咬得稀巴爛不可,不由心膽俱裂,連話語之中都帶瞭極大的恐懼。

  “饒你容易,隻要你乖乖聽我話,明夜戌時你把船停在對岸,接我過江,如果晚上一刻,你隻有向閻羅王去要你的解藥瞭。”龍紅靈回頭觀望,隻見方學漸大展神威,一招“野馬分鬃”,在半空中一個標準的“雙撇腿”,把嚇得目瞪口呆的兩條大漢踢下船去。

  兩人平安上岸,龍紅靈又交代瞭一次,這才上馬而行。方學漸平生第一次打勝仗,而且以一敵二,輕松獲勝,心中格外激動,一路在馬鞍上不住伸胳膊踢大腿,向龍紅靈講述自己和兩個手拿尖刀,足有兩百斤重的大漢你來我往地打瞭一百零八個回合,才用一招少林神腿,把他們踢下河去。

  龍紅靈聽他眉飛色舞地吹噓自己的戰績,隻淡淡地笑著,末瞭才道:“你跳得那麼高,如果真跌下來,隻怕壓都壓死他們瞭。”

  “靠,大小姐,人爭一張臉,樹爭一張皮,你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冷月高懸,長街淒清,兩人回到客棧的時候已過子夜。外院的小樓依舊亮著燈火,料來錢老板憂心小姐的安危,還未安寢。

  兩人在廊柱上拴好韁繩,在小角門上“咚咚咚”敲瞭三下,迅速繞到後院,翻墻而入。所謂熟能生巧,這種穿墻入室的勾當他們幹得也不是一次兩次瞭,兼之客棧的院墻不是很高,一個騰挪便輕巧無比地翻將過去,當真落地無聲、踏草無痕。

  隻聽前門“吱呀”打開,一個夥計驚呼瞭一聲,接著幾雙拖鞋踢踏、踢踏,從樓上匆忙下來,馬嘶人吆喝,客棧裡亂紛紛起來。老板很快出來打圓場,和氣地說瞭不少好話,客人們的抱怨才漸漸平息下去。

  兩人相視一笑,從開著的窗口爬進自己的屋子。方學漸回身關好窗子,外面就響起瞭輕微的敲門聲,一個男子低低的聲音道:“小姐,您回來瞭?”

  龍紅靈聽出是錢伯的聲音,低低應瞭一聲,卻沒有開門。錢老板在門外等瞭一會,見屋中再無動靜,便放輕腳步回房休息。

  兩人看著門縫下的一道燭光漸漸隱去,知道錢老板已經走遠,都松瞭口氣。

  窗紙透出月光的白。一屋子都是藍幽幽的月色。方學漸凝神望著暗影中龍紅靈靈貓似的纖巧身形,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龍紅靈掏出夜明珠,房中登時大亮,朦朧而曖昧的亮。她走到桌邊,倒瞭兩杯溫水,一口喝下半杯,滿足地嘆瞭口氣,轉頭見他傻傻地望著自己,輕笑一聲道:“牛頭大俠,喝口水不?”

  方學漸接過茶杯,喝瞭一口,眼珠一轉道:“牛郎織女一年才好不容易相會一次,大小姐,你猜他們今天晚上會做些什麼事情?”

  龍紅靈霞飛雙靨,瞪瞭他一眼,抬頭道:“可幹的事情多瞭,比如種田啦、織佈啦、讀書啦、做詩啦、畫畫啦、唱歌啦……”夜明珠柔滑的光暈下,美女光潤的臉上微微露出嬌羞之意,如塗瞭一層絢麗的霞紅,艷彩四射,風情萬種。

  方學漸嘿嘿奸笑,見她粉頸低垂,越說越輕,酥胸巍峨,波瀾起伏,桃面杏腮,嬌羞萬千,心中不由大樂,暗想如此美色,不乘機輕薄一番,那是枉做男人瞭。當下嘻嘻一笑,道:“是啊,點著蠟燭種田,騎在牛背上織佈,躲在被窩裡讀書,嘿嘿,隻怕讀的是禁書,不知大小姐想不想讀,我這裡倒有兩本……哎喲喂!”

  龍紅靈出手如電,一下揪住他的耳朵,道:“牛頭小色狼,你說你那裡有什麼?要不要我把那兩本東西喂你吃下去?”

  方學漸慌忙擺手,連道:“不要、不要。”心想女人的心思轉得真快,剛才還是大俠,一下就變成瞭小色狼,隻怕在她們心中,大俠和小色狼也沒有多少區別吧。

  龍紅靈松開“抓耳手”,從他的掌中取過那隻裝著溫水的茶杯,道:“以前梁山伯和祝英臺赴京趕考,同榻而臥,中間隻隔瞭一個裝著清水的湯碗,我們今晚就效仿梁祝,在席子中間放一杯水,我睡裡面,你睡外面,看看你這個人的德行和梁山伯相比,不知如何?”說罷,左手握杯,右手拿夜明珠,一本正經地走到床前,放好兩件物事,拔下頭上玉釵,打散墮馬髻,解衣上床。

  她身上沒穿中衣,脫去外衣,便隻剩瞭一件水紅色的貼身肚兜,露出一大片雪白晶瑩的背脊。龍紅靈沒脫襯褲,背著他爬上床去,把茶杯移到席子中間,面墻而睡。

  看著她起伏有致的細腰翹臀,方學漸的腦中一陣昏眩,一時間呼吸緊促,心猿意馬起來,又微微有些緊張,便深深地吸瞭口氣,血管裡的液體卻依舊奔騰如潮,撞得他心口隱隱發疼。

  方學漸感覺一團莫名的火熱在自己的體內四處亂竄,手指發顫,好半天才脫下長袍,褲子中間已頂起老高的一個帳篷,在月色下微微顫動,像朔風中一枝搖曳的臘梅。

  藤床微微一沉,他爬瞭上去。白色的紗帳上繡著幾枝疏影橫斜的梅花。方學漸放下帳子的時候,看著那幾朵殷殷的梅花,血般的紅,心想:大小姐落紅的時候,飛濺而出的,也該是這般的樣子吧。

  他躺瞭下來,小心地躺瞭下來,隔著一杯茶,龍紅靈一動不動,仿佛已經熟睡。雙腿修長結實,微微蜷曲;香臀鼓脹飽滿,高高翹起;柳腰圓潤纖細,盈盈一握;背脊光潔滑膩,曲線溫婉。好個體態婀娜,肌膚如玉的絕代佳人。

  方學漸聞著枕邊如脂似蘭的處子芬芳,猛吞口水,心想如果祝英臺有大小姐一半的漂亮,那梁山伯不是個標準的傻子,至少也是個徹底的性無能。所謂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和這樣的美女良宵一度,減上十年的壽命也值得。

  這個茶杯……靠,正好大爺我口渴……咕嘟,咕嘟……爽,喝杯涼水壓壓火氣,大小姐還真有先見之明啊。方學漸把空茶杯放到床底,做瞭三次深呼吸,然後伸出瞭安祿之爪。

  黑亮的秀發在夜明珠的光華下閃爍著點點銀輝,瀑佈般撒在她的肩頭,方學漸湊過去輕輕地吻。右手把長發從她的肩上抒下來,半面光潔的臉頰露瞭出來,渾圓的肩頭露瞭出來,雪白的肌膚泛著溫玉般的光澤,嫩如棉絮,滑若凝脂。

  方學漸心跳如鼓,胸中的欲望如決堤的黃河水,氣血翻騰,身子鼓脹欲裂。他閉上眼睛,嘴唇落在她的肩頭,滑潤的肌膚微微有些涼意,一種飲鴆止渴的涼意,如冰凍的奶酪,如甘甜的清泉,觸得到吃不到,激起他心底更洶湧的饑渴。

  灼熱的手掌從纖細的腰部爬上高聳的臀峰,帶著兩個人的驚悸和顫栗,翻山越嶺,靈巧的中指悄悄鉆入她的兩股之間,細細滑動。龍紅靈身子大震,嗚咽一聲,呼吸開始急促。原來她沒有睡熟。

  方學漸知道,這是女子最最敏感的所在,一個比精制麻油還要滑溜十倍,比水磨豆腐還要嬌嫩百倍的所在。《天魔禦女神功》上說的,這裡是生靈孵化的寶地,是生命開始的源頭,是女子交歡最常用的性器。它的名字叫:陰戶。

  方學漸的手指在輕輕蠕動,美女極力壓抑的呻吟如低低的抽泣。指下的兩片芳唇開始充血鼓脹,飽滿的形狀清晰地顯露在絲綢褲子上,兩片豐盈圓潤的臀瓣之間,一處嬌羞的隆起,嬰兒嘴巴似地微微翕動。

  龍紅靈的耳垂晶瑩如玉,耳後的肌膚比絲綢更光滑。方學漸抬起頭,目光到處,薄薄的肚兜緊貼前胸,圓潤的山峰雄偉壯闊,兩粒葡萄似的乳尖顫巍巍地挺立峰巔,一覽眾山小。握住柔軟的腰肢,他的舌尖掃過她耳後的肌膚,輕柔的像江南三月的春風,湖面柔波蕩漾,回應他的是一陣輕微而深遠的顫栗。

  方學漸嘴唇一張,正待把她的耳垂含入口中,腹中突然一疼,絞斷瞭心腸一般,一疊聲的喊痛:“哎喲喂,哎喲喂,”抱著肚子翻起滾來,耳邊隻聽一個女子咯咯一笑,嬌滴滴的聲音道:“咦,方公子,我放在席子中間的那個杯子呢?我剛才一不小心掉瞭半顆‘七日斷腸散’在裡面,萬一有什麼野貓野狗的偷偷拿去喝瞭,那該怎生是好啊?”

  方學漸腸子都悔青瞭,正欲開口求饒,猛然間一股大力湧到,陽根劇痛,已被她踹瞭一腳,一個鷂子翻身,四肢掙紮,滾下床去。這招“平沙落雁”原是青城派絕學,使將出來須行雲流水,輕盈飄逸,宛如在青城山雲海峰上迎風而舞,進退靈動,好比天上滑翔的飛雁。

  方學漸毛手毛腳,此刻要害中招,身子雖然騰空,但手腳舞動間拖泥帶水,渾沒有半點瀟灑飄逸之態,屁股沉沉向下,恰巧撞在一個圓圓硬硬的物事上,一時疼痛入骨,悲嚎一聲,更是眼淚汪汪。

  “咯嘰”一聲,那個物事從他的臀下滑出,他側頭一瞧,正是那隻自己放在地上的茶杯。屋漏更遭連夜雨,船遲偏遇打頭風,果然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方學漸百感交集,呆坐在地,腹中疼痛又起,直有千萬把小刀在腸子裡面戳刺,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很快變成糨糊一般。他在床下不住地翻來滾去,牙齒緊咬下唇,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怕吵瞭大小姐的好夢,尋自己的晦氣。

  如此煎熬,直到全身疲累欲死,腹中的疼痛也漸漸輕瞭,這才抱著一隻桌角呼呼睡去。

  也不知過瞭多少時候,鼻中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肚子居然咕咕地叫瞭起來,隻聽耳邊撲哧一笑,一個少女清脆動聽的聲音道:“大懶蟲,太陽都曬到屁股瞭,還不起來?”

  方學漸慢慢睜開眼來,眼前一張鵝蛋臉兒,瓊鼻櫻口,明艷絕倫,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著他,嘴角邊微含笑意,亦喜亦嗔,不是龍紅靈又是哪個?

  天光從開著的窗口蕩漾進來,房中已是大亮。方學漸身子一動,竟發覺自己睡在床上,身上裹著一張薄薄的毯子,鼻中暗香浮動,中人欲醉。他警惕地看著龍紅靈,突然問道:“我好像中瞭毒?”

  龍紅靈嫵媚一笑,端起手中的湯碗湊到他的鼻子底下,道:“七日斷腸散的解藥我已經放在這碗燕窩裡,你把它吃下去就沒事瞭。”

  方學漸將信將疑,低頭看去,隻見雪白一碗粥不像粥的東西,上面飄著些幹玫瑰花瓣,散發著微微清香。剛才自己的肚子不告而鳴,多半是因這碗所謂的燕窩而起。

  龍紅靈拿起匙羹,在碗中舀瞭一匙燕窩,往他嘴中喂去,道:“我害你痛瞭半個時辰的肚子,我現在喂你吃一碗燕窩,就算恩怨相抵吧。你睡著的時候咬牙切齒,心中定是怪我狠毒,卻不知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豁達大方一些,不要輕易記仇。所謂百煉成鋼,今日多吃點苦頭,以後自然有好處的。”

  方學漸聽她甜言蜜語,娓娓道來,全然是討好自己的言語,與她平時的嬌縱任性的脾性決然不符,越聽越是心驚,不知小魔女的心中又在打什麼古怪算盤。心中栗栗,一匙燕窩卻已到瞭嘴邊,清香撲鼻,肚中更是饑餓,他硬瞭硬心腸,心想最多是個死,張嘴將燕窩吃瞭,入口又香又甜,說不出的受用。

  龍紅靈卻如何猜得到他的心思,一口口喂他把燕窩吃瞭,心中甜絲絲的,比自己吃瞭燕窩還開心。她淺淺一笑,道:“聽錢伯說,今天一大早,譚傢的三口鐵公雞已經結賬離店,可能回自己的老窩去瞭。”

  方學漸心中一愕,隨即明白過來,原來說的是湘西譚門的那三口鐵公雞,心想他們好歹送瞭一顆隋侯珠給我,公雞頭上戴個鐵冠,未免有些冤瞭,當下哈哈一笑,道:“大小姐,這譚鐵青雖然沒付一兩銀子的診金,卻也教瞭我們一個扮鬼嚇人的法子,今晚我們再到王傢園林去,翻箱倒櫃,破墻挖磚,再弄他幾千兩銀子花差花差,可不就補回來瞭麼?”

  龍紅靈眉開眼笑,把碗底最後一匙燕窩送進他嘴裡,道:“自然不能輕饒瞭那個王八蛋,今天你好好休息,上燈之後我們就出發。”說罷,站起身來。

  方學漸見她身上穿著橘紅的短襖和褲子,頭上梳著一個黑亮光潔的雙丫鬟,腳上未穿襪子,雪白赤足踏在一對繡花拖鞋中,露著一段光潤如玉的肌膚,說不出的溫婉可人,想起這對玉足曾和自己粗大的分身有過火辣辣的親密纏綿,一時間口幹舌燥,腹中騰地一熱,陽根彈跳而起,毯子中間登時撐起一座險峻挺拔的山峰。

  他怕自己的醜態落入美女的眼中,急忙一個翻身,屁股向上,山峰倒懸,在床板上頂瞭一下,一股酸麻的滋味迅速從峰巔傳遍全身,哎喲一聲,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身下的藤床給戳瞭一個透明窟窿沒有?

  龍紅靈撲哧一笑,滿臉紅暈,轉身出門而去。方學漸怔怔地看著房門,腦中盡是她轉過身時那一剎那的嬌羞和靦腆,口中喃喃:“想不到這瘋丫頭也有如此溫柔可愛的一面。”

  在客棧中早早地吃過午飯,兩人相約到街上的澡堂子裡去泡澡。方學漸花瞭半個時辰才搓洗幹凈身上的泥垢,他火急火燎地穿上衣褲,在澡堂門口足足等瞭半個時辰,這才看見龍大小姐慢吞吞、水靈靈地從裡面出來。

  方學漸實在很想問問她在裡面洗什麼,要洗這麼長時間,張瞭半天口,終於沒問出來。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全宇宙男性公民的最大疑問,以致東方某個島國,國中的男性倭人絞盡腦汁,甚至開創瞭未婚男女可以同池而浴的先例,千方百計地想探究出個結果,可是千年之下,這依舊是最大的國際性疑團之一。

  他雇瞭一輛馬車,陪著美女逛瞭逛玉山城北最大的十幾傢店鋪,買瞭些胭脂花粉、零食小吃、花佈衣料和金銀首飾之類,一千五百兩銀子也花去瞭大半。方學漸暗暗咋舌不已,心想自己一十六年的生活花費,加起來也沒有今天的零頭開銷多。

  當太陽變成一個隻有臉盤大的淡紅西瓜,夕陽的餘輝一點點被西方的山脈所吞沒時,龍紅靈才意猶未盡地從那些奇珍異寶上移開,兩人擠上堆滿瞭包裹、盒子的車箱,打道回府。

  暗影之中,龍紅靈摸出一對銀手鐲,說要送給小昭做嫁禮。方學漸自然口頭上表示感激涕零,這副手鐲花瞭他四十三兩銀子,還比不上那隻掛瞭兩個鈴鐺的銀絲腳鏈,連一對紅瑪瑙耳環都要瞭他一百六十八兩銀子,更不用說那對沉甸甸的烏金手鐲瞭。他咬瞭咬牙齒,心想以後一定要給小昭買一隻掛瞭八個鈴鐺的金絲腳鏈,買一對價值一千六百八十兩的藍瑪瑙耳環。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兩人結束一番,方學漸提瞭裝著牛頭馬面的包袱,龍紅靈佩好瞭“鳳語”寶劍,萬一動起來手,也好有個防身的利器。兩人依舊牽瞭昨日的馬匹,和錢伯打過招呼,悄悄出門,據他內侄的消息,北城門和河上的幾座浮橋依舊有官差把守,檢查過往的行人。

  晚上的月亮非常好,清亮而柔和的光輝灑落下來,遠處的山峰、高樓,近處的街道、屋簷,都似籠瞭層潔白朦朧的輕紗,顯得綺麗而飄渺。星鬥依次亮起,深藍色的天幕漸漸稠密,像下著一局難分難解的圍棋。

  街上行人很少,即使偶爾經過,也多是步履匆匆。兩人沿著空寂的長街縱馬小跑,秋風細細地嗚咽,清脆的蹄聲踏破夜的寧靜,濺起兩串輕塵,一路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