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雅開著車在人流湧動的街上平緩的駛過,男人的心中也有著如人潮湧動一樣的不平靜。下意識的目光落在瞭自己的一雙手上,男人沒有再把目光移開,因為那紛亂的心緒在這一刻,忽地又平靜瞭下來。
是著一雙手,在清晨的陽光從葉傢佛堂的窗子照進來瞭的時候,以張開的鉗子一樣的方式,扭斷瞭一個人的脖子。
那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在清晨的陽光要穿過佛堂的窗子照進來的瞭,她和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一起睜開瞭微閉的眼睛。
“你就是李傢的那個小子!”
用看似在問,可是口氣卻非常肯定的話作為開場,這位把一頭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的老婦人,開始瞭她和男人的對話。
直截瞭當的老婦人,非常幹脆簡潔的對男人說出瞭她的想法:葉傢的內部,還有些在聽的我的話。葉傢所下轄的資源,我還有將近一半我在手上。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留下我手中的東西,我保證在李傢和葉傢聯合的過程中,不會設置障礙。
從老婦開口的第一句話起,男人就是先點頭表示坐在她面前的就是她說的人以後,男人都是靜靜聽著老婦人說著她想的話,同時男人也非常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她。
如雪一樣的白發,卻非常罕見地有著幾乎是嬰兒那樣紅潤的一張臉,一雙說話時要微微瞇起來一點的眼睛,隱隱中可以看見那一雙瞳孔中閃閃而過的綠色的光點。從看到這個坐在佛像前的老婦人開始,男人的心裡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在泛起,而這樣的感覺隨著老婦人那一點也沒有蒼老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的時候,男人心中的不舒服,如水塘中蕩漾著漣漪那樣,一圈圈的波動著,也一圈圈地不斷的擴大著。
在這樣蕩漾起來的不舒服中,老婦人的話很快就說完瞭,再一次仔細的看瞭老婦人一眼,男人起身在佛堂中緩緩的踱著步。
是一種什麼樣想法,也許是潛意識被著縈繞著自己的不舒服所支配,當男人又踱步到老婦人的面前的時,他的一雙成鉗子一樣的雙手伸瞭出去,在一聲聽的清楚,卻不是很大的咔嚓聲響過以後,男人鉗子一樣的雙手拗斷瞭老婦人的脖子。
這是一種部隊上才有的制敵手法,隻是它的設計者是讓掌握瞭它的人,一招就斃人之命,而不再有其它的作用瞭。
如一直在佛堂中一樣平靜著的臉色,男人走出瞭香煙裊裊的葉傢佛堂,跟站在瞭佛堂門口臉色煞白的馨苑和凌霄說瞭聲,下午開始發喪,男人又短短的交待瞭幾句一些要註意的問題,就來到葉傢的正廳裡。
眼前的茶盅裡已經不在冒著水汽,葉傢正廳的門口傳來瞭幾聲低低的對話後,臉色已經不是剛才那樣白的霄凌領著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女孩走瞭進來。
“潔兒,以後你就跟在爺的身邊瞭,來,過來讓爺看看你。”
把半個身子掩在自己身後的女孩輕輕地拉到的身前,霄凌對女孩說道。
“爺。”
眼睛隻是看著自己身前的地板,女孩用很低的聲音和男人打著招呼。
一雙微微閃動著的長長的睫毛,因為少見瞭陽光而白白的兩腮,也難以摸去那少女臉上特有的一絲紅潤。不用問,這個很少在陽光下走動的女孩,就是霄凌那個被老婦人從小就召去瞭身邊伺候的女兒瞭。
這個和霄凌有幾分相像,也沒有霄凌那成熟風韻的女孩,如果在假以時日話,一定要出落的比霄凌更加的漂亮。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現在就非常美麗瞭的女孩,卻如少瞭些什麼似地,讓人有瞭很遺憾的感覺。
是啊,飛舞九天的彩鳳沒有瞭那一雙神采飛揚的眼睛,就是沒有瞭精神的空洞瞭,盛開著的花朵卻是被畫在紙上,那一定要少去瞭最珍貴的鮮活的生氣瞭。
看著眼前的女孩,男人不知道自己能否是給彩鳳帶去雙眼的人,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做才能讓失去瞭水分的花朵,在陽光下鮮艷欲滴的盛開。隻是走進瞭葉傢,接納瞭霄凌和馨苑,一切的不知道都已經不是理由,他隻有一步步走下去,才能讓自己那踏進瞭葉傢的腳步,不留下許許多多的遺憾。
平生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來主導什麼人的命運,平生也不會去喜歡,把別人的命運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個人,永遠不要用自己的想法來決定他人的命運,因為即使是神靈,也不是全知的萬能,在你決定瞭別人命運的時候,對於你也許就是一次失誤,但對於被決定命運的人來說,他也許要用一生的時間來背負。如果有一天,你握住瞭這樣的權利,那你就多想一次,我不是神靈吧,或許對你可以獲得心安,對他人隻是他想要的簡單而平實的生活。
驀然間,男人的眼前閃過瞭大哥那在青煙裊裊的佛堂中的身影,當他的身影和葉傢佛堂中那老婦人的身影相重合的時候,男人忽地發現,他們是那樣的相似。
居身於佛堂之上,是想讓佛祖那般廣博的體察萬物生靈的智慧,也傳遞一些給自己,好讓自己能如佛祖一般的通達,看世間生靈的起伏與沉滅?還是想把積壓在心底深處一絲絲不斷擴大出來的不安與悸動,都說給通達的佛祖來聽,讓佛祖那無邊的智慧,給自己一個獲得片刻心安的機會?
也許,都不是,那是佛堂裡繚繞瞭起來的青煙,讓外人一時無法看清楚他們身影,因為無論是魔術的表演,還是街頭看起來很是花哨的把戲,都是要借助於不同種類的道具來達到目的的。
葉傢滿頭白發的老婦,借用著一處佛堂,借用著葉重的風生水起,從而讓葉傢所有的人,就如霄凌和馨苑,即使在葉傢的洗牌已經要塵埃落定,在帶著男人去見這老婦人的時候,也依然不敢去面對這個隻需要男人雙手不用很用力的一扭,就拗斷瞭她脖子的老婦人,一句話,積威之甚啊。
男人的哥哥也置身佛堂,當借用著男人這從遙遠草原上來的一雙手,在初步的整合瞭傢族內部成員後,又借著男人的這雙手,開始走到瞭傢族的外面。
再一次看瞭自己的一雙手,男人恍然地明白自己這個大哥,看似在執行父親的囑托為男人打算,實際上卻借助父親的這樣一個囑托,而為傢族延展做瞭許多他本人不用出面就做到的事情。
可是,不論大哥的真實想法是什麼,也不論男人在實現大哥的這些想法時用瞭哪些的方法,也還是說,就算男人從心裡非常不喜歡來做這些事,但是男人卻必須去把每件事都做瞭。
這是一種性格,一個想著閑雲野鶴一生的人,卻在骨子裡融進瞭最傳統觀念人的性格。因為凡是涉及到傢,涉及到傢族的事情,該他來背負的東西,他都無法去拒絕。
有人說,君子可欺其方。不過男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君子,但是話說回來瞭,如他這樣性子的人,在有些事情上根本不用那些對付君子的手段瞭,你隻要跟他說,這件事要你去做就行瞭。
男人瞭解自己,可是每個人的性子裡都一個任誰(包括他自己)都無法解開的結,這也註定瞭在這個結上,你再怎麼瞭解自己都是無用的。
讓男人心裡湧動的東西平息下來的,不是說想通瞭大哥安排,也不是因為葉傢的那個老婦人就是該死,而是男人又一次看到瞭自己心裡這個結,一個任誰都無法打開的結。
一棵樹,就是已經枝殘葉敗瞭,但那些在樹上依附管瞭猢猻們,還是要在這樹上爬上爬下的不肯離去,那是猢猻們還有一個想法,是這棵樹也許明天就鐵樹開花瞭。而猢猻們一旦有瞭這樣的想法,你就是趕散瞭這一群,但那一群就很快又跑過來。
想要自己清凈,也想斷瞭猢猻們的念想,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樹砍倒瞭,什麼也就都解決瞭。
所有的事情都比來的時候預計的要好,倒是男人沒有因此而高興的起來,因為此刻,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留在瞭山村裡待產的母親,這樣的思念在心裡一陣陣地催促,這樣的思念讓男人想馬上就把母親摟在瞭懷裡,與她最深的親昵,可是,現在的男人,還得把這樣的思念暫時裝在心裡,那是有一件事情,男人必須要先做瞭才行。
車是開往首都師范大學的,先不要說還在那裡上課的穆文,就是拿和她在一起上課的脆生生的東北苞米,甜軟得要粘人牙的江南糯米,想想她們男人的心都癢的非常的厲害。然而,這些是一個方面,有一件事是男人已經在男人心裡裝的太久瞭。
柳姨和姨夫回瞭山西安頓好瞭,幫柳姨一起照顧姨夫的柳靜,就回到瞭校園裡。她,也在首都師大讀書,她,也是男人裝在心裡的,一個長久的需要自己用一生完成的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