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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男人

  女人跟著也進瞭臥室,敏感的她一下子就察覺瞭男人情緒的變化,女人有些慌亂。「一聽說你要回來,我就開始準備瞭。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沒想到會……你要是不喜歡,我把它們拿走……」

  女人一邊解釋,一邊開始收拾,可卻是拿起這又放下瞭那,手忙腳亂瞭一番後,女人手裡拿著個玩具熊,無助的站在瞭那裡。

  「不用瞭。就先放著吧。我想先休息一下。」李平說完就打開行李,自顧自的擺放起從部隊帶回來的物品。

  女人低著頭走瞭出去,順手把臥室的門也輕輕的帶上。

  聽見關門聲,李平停止瞭忙碌。從女人剛才的舉動裡,他體會出瞭深深的關切,幾絲惶恐和幾多無奈。轉身忙碌的時候,他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心在顫動,一種與生俱來的情感在心底被喚起。是感動嗎?還是……

  這突然間湧動情緒,象風卷起的海浪,讓他有些不能自己。在心裡暗暗的大吼瞭一聲,男人一頭紮到瞭床上。

  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裡,心思縹緲。

  『兒子,他是我的兒子!……可他是什麼時候上的學?什麼時候開始長大?現在他會喜歡些什麼?……這些年他有沒有想過我……一個從沒有陪伴過他的母親?……還是……恨?!他會嗎?……我該為他做些什麼?……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縮成一團的母親,痙孿的手拉扯著頭發,仿佛疼痛才能讓心裡好受一些。

  不知過瞭多久,母親平靜瞭一點。念頭又轉瞭起來。

  『他剛才好象沒有生氣,那他可能就不會走瞭,可他還要走該怎麼辦?……不!這次我絕不會在讓他離開我!我一定……』

  女人猛的站瞭起來。『啊……天都快黑瞭呀!那他?……還好還好,他還沒醒。那我……我該……對,做飯!是做飯!』女人飛快的整理瞭一下自己,拿起包,一溜煙兒的沖瞭出去。

  很快,女人就拎著大包小包的回來瞭。她輕輕的打開門,向兒子的房間看瞭看。『還在睡……哼!』放松下來的女人心裡哼起瞭歌。

  進瞭廚房,放下大包小包,把圍裙往腰間一系,女人忙瞭起來。

  『我洗洗……我切切……』一會兒,女人微笑著拿起瞭炒勺,『炒什麼呢?我會做炒雞蛋,我還會……我會……我怎麼什麼都不會呀!』

  面對著擺滿廚房的美味,女人的手開始顫抖,巨大的打擊一下子把她的心拉空瞭。女人渾然不覺,晶瑩的淚珠落在菜葉上,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剩下的我來吧,你先去休息一下。」男人淡淡的說著,接過女人手中的炒勺,解下她身上的圍裙自己帶上,然後輕輕的扶著女人的雙肩,用心安慰瞭女人一下。

  女人無聲的走瞭出去。

  『嗯。菜很全瞭。來,再讓我看看……鹽、醬油、醋、味素、花椒粉……還有?……怎麼隻有這些調料?那配料呢?……蔥、鮮薑、這……?!怎麼魚都開腸破肚瞭,為什麼不去鱗?還有,芹菜已經切瞭,葉子還在?那油菜咋就剩光桿瞭?……暈……天啊,這是為什麼?!難!可是我會!哼哼……』男人開始瞭。

  坐在客廳裡的女人已經不在是失落瞭。『什麼你來,為什麼叫我走?菜可全是我買的!要是做不好,我……哼!就你能!』

  男人辛苦為什麼會有人恨……

  『薑絲肉、韭菜炒雞蛋、燒油菜、清蒸魚、西芹炒肉……這麼多?!看起來還不錯。味道嘛,我先嘗一下……嗯——我再來這個,那個也……』

  「咳、咳咳……我餓瞭,就……咳咳……」女人好象快瞭點?

  「來喝口水,哎—慢一點。」

  男人也很……?

  「你喝紅酒?」

  「傢裡隻有紅酒……」

  ……

  夜色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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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語:在一九八九年的時候,我們生活中的許多方面還都由集體來辦理。集體為我們準備瞭統一的住房、托兒所、醫務室,為我們統一供應熱水、采辦肉食,甚至於新鮮的蔬菜。這時候的集體有時更象是一個保姆,而集體為我們提供的熱水是每周的周五和周六,每戶月收費三元。這不,今天就又是集體供應熱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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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後,母親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叫兒子去洗澡。

  男人放好瞭水,舒服的躺瞭進去。部隊的戰鬥速度在洗澡時也是一樣的。很快,男人就完成瞭任務,擦幹身上的水珠後,他穿上自己從衣櫥裡拿來的睡衣。

  『咦——肩怎麼這麼緊?!呀——它怎麼才剛到膝蓋?!還有一絲淡淡的香氣?!這是?嗨……我怎麼就……』

  男人扭捏的走到廚房門口,探進半個頭,見母親正忙著,他趕緊打瞭個招呼就一轉身,逃回瞭自己的房間。

  兒子逃走後,正在洗碗的女人終於忍不住笑瞭。

  『小鬼,你以為我沒看見嗎?真是的,拿東西也不看好好看看,這下子好瞭吧?哼……瞧你那狼狽相……』在心裡笑罵著,女人的手也停瞭下來。

  『這才幾分鐘就洗完瞭?那能洗幹凈嗎?不行,這一定得讓他改。最少也得洗半小時。對,就……』一向愛幹凈的女人馬上下定瞭決心。

  兒子在自己房間裡找到瞭自己的睡衣,整整齊齊的五件:水藍色、乳白色、條紋相間的……變換的色彩中,男人的心也……

  換好衣服的男人躺在床上,傢的溫馨輕輕的撫慰著他,夢境悄然而至。

  洗刷完畢的女人把一切都整理好後,也去洗瞭個澡。她擦著頭發,在兒子的臥室門外站瞭一會兒,回到瞭自己的房間。以往冷清的傢終於有瞭生氣!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我的兒子。是啊,兒子!他已經長大的象個男人瞭,他看起來有些文靜,話也不多。好像還有一點害羞。他會開車,還當過兵。聽金花說這次要不是有他就……好危險的!就是,也不看他是誰的兒子!他回做飯,菜燒的真好吃呀,我可是很久都沒吃這麼多瞭。想想還……他……他怎麼那麼能吃呀?整整六大碗米飯和桌上所有的菜!他怎麼……我……』

  女人想著,問著,紅酒那溫和的作用慢慢的合上瞭她的雙眼。

  清晨,女人醒瞭。她睡眼朦朧的走出臥室,眼前的一幕讓她差點叫出聲來:陽臺上的兒子,雙腳正被一條皮索扣著倒吊在半空!隻見他雙手抱頭,一下、一下的起伏著——仰臥起坐。女人可憐的體育詞匯裡,好象隻有它還接近。

  男人頭下、腳上,赤裸著上身,頭向上挺時夠見膝蓋,放下時肩背著地,起伏間,雄鍵的背闊肌和刀刻一般的腹肌不停的展現著。

  力量和纖巧,健美與柔韌,此時,二十二年前的青蛇飛舞,在女人的眼前重合瞭。女人呆呆的看著,心也隨著這難言的韻律起伏著。

  許久,男人松開皮索站瞭起來,做瞭幾個柔韌的伸展動作後,又開始瞭。

  俯臥撐——女人的稱呼。

  『一、二、三……五十……一百……』受到沖擊的女人在心裡數瞭起來。

  五百個!整整五百個的時候,男人停瞭下來。屋裡隻有他綿長而有力的呼吸聲。站起來的男人還準備幹點什麼的時候,突然發現還有一個人正張大著嘴巴看著自己。男人趕緊放松瞭自己,不好意思的摸瞭摸頭。

  女人也緩瞭過來,眼神由驚訝轉而含滿瞭笑。看見兒子身上佈滿瞭細密的汗珠,她立即到衛生間裡拿瞭條毛巾過來。

  「累瞭吧?」一邊幫兒子擦汗,她一邊心疼的問道。

  「沒事,我從小就這樣。」感覺到母親的關心,男人有些不習慣瞭。

  而此時,母親又驚奇的發現,剛才還在兒子身上充滿力量的肌肉,這會兒卻消失瞭,隻留下淡淡的痕跡,白晰而充滿光澤,在清晨的陽光裡,流動著……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