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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盛夏的焦陽被城市的溫控系統調整在瞭宜人的二十八攝氏度。愛美的女性們最喜歡的時節就是現在瞭,身邊不時能看到穿著各式短裙和時裝的姑娘們。

  因為《禁令》剝奪瞭【回歸者】們能量飛行的權利,所以我坐瞭很長時間的浮車才到達瞭目的地——邵飛所在的城市。那所學校還是很容易找的,這座小城市的名字也因為半年前的事件而聞名瞭全世界。

  我孤身來此,是因為要瞭卻心中的一絲執念。

  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什麼都沒有做。我思考瞭很長時間,發現自己做不瞭任何事情,也沒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去做。半年以來,我一直認為他的影子可以很快從我的腦海中消失。

  但最終我才發現,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那些和初邪親熱之後的午夜,躺在一片死寂之中,邵飛的形象總是會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來。

  不是新聞上出現的正面照片,也不是他和國民近衛隊兵戎相見的瞬間,而是在大批飛艇追逐他的時候,數百米之外那個模糊、孤單而渺小的身影。我後來才明白,這是一個我需要解開的心結。

  在所有人眼中,邵飛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反社會分子,也是一個巨大的悲劇。而對我而言,他有著和別人相比決然不同的意義。

  他曾經是我的戰友、下屬和士兵。雖然我從來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但那種深深紮根在我心中的責任感卻沒辦法抹除。每一個在我的命令下戰鬥過的士兵,我都帶著一種父性的感情,一廂情願的想要看顧他們。

  這再次證明,我是一個非常差勁的軍事領袖。但那又怎麼樣呢?我本來也不是自願站到那個位置上的,我並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夠成為眾人口中所謂的名將。

  我漫步在這條不起眼的小街上。街兩邊種瞭很多梧桐樹,很好的遮蓋瞭耀眼的陽光。這可能是邵飛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又或許不是,這都不重要。邵飛對我而言更像是一個符號,代表瞭我曾經那些士兵們的呼喊之聲。隻不過,他喊的太用力瞭……

  踏上幾層階梯,那所學校出現在瞭我的眼前。一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學校,在新聞中我已經看過它很多次瞭。足球場大的操場,還有兩棟教學樓……那些邵飛曾經造成的破壞已經完全被抹除瞭。

  邵飛屠戮瞭兩個班級之後,慘叫和爆炸才影響到瞭其他人。教師們按照安全行為手冊的訓練,疏導著學生去操場避難。沒來得及下樓的學生在走廊裡被邵飛的能量刃毫不留情的肢解,而聚集在操場上準備避難的人們則恰好成為瞭壓縮能量彈的攻擊目標。

  所以整所學校幾乎無人生還,隻要邵飛打定主意要殺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而且在警察來之前,單親傢庭的邵飛還有充足的時間一步步走回瞭自己的住處,殺瞭自己的父親。

  發生瞭慘案的學校現在卻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運作著。社區裡失去瞭孩子的父母們早已搬離瞭這個讓他們崩潰欲絕的地方,社區的房子則低價出售給瞭新的居住者。貪圖便宜而來的新居民仍然需要給他們的孩子繼續提供教育,於是,一切就這樣不正常的恢復瞭正常。

  我走到瞭學校的正門。正門的一側豎立著一個小小紀念石碑,上面刻錄著二百多名死難者們的名字,碑前擺放著一些不知道誰留下的鮮花。

  我站在那裡細細的看著,讀過瞭每一個字。如料想那樣,我沒有看到邵飛的名字。罪大惡極的他,自然沒有資格被放在這裡。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他一個人制造的悲劇。

  【被欺負瞭兩下又怎麼樣?他就能殺人麼?就能奪走我孩子的生命麼?】這是很簡單的邏輯。但邵飛本來也沒打算要活下去。他以自己換瞭數百人的命,然後毀滅瞭自己的世界。

  這種事情其實屢見不鮮,這隻不過是其中一次而已。之前的反社會青年所能做的,是拿上一把槍,然後來到學校,打光槍裡所有的子彈。邵飛隻是比他們手裡的一把突擊步槍強大太多瞭,本質上並沒有區別。

  可是人們一直一直都沒能吸取教訓,這一出無聊透頂的悲劇,在今後也會不斷上演著。而那些霸凌者永遠不會覺得,這種事情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我並不覺得邵飛是可以被原諒的,我來這裡不是為瞭理解邵飛。他的死是罪有應得,但就好像無論一個人犯下什麼錯誤,也沒人能阻止他的父親為他流淚一樣,我有資格來這裡悼念他一下。

  這個比喻是不恰當的,因為邵飛連自己的父親都殺瞭。我想那個死去的父親一定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在碑前駐足瞭許久,幾乎忘卻瞭時間。當學校敞開瞭校門,學生們嬉笑著湧出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已經到瞭中午。

  可能是前來悼念亡者的人太多瞭吧,學生們並沒有將註意力放在我身上。他們三五成群的說笑著,討論著要去什麼地方吃午飯,又要怎麼樣打發中午的休息時間。

  我看著他們,心中的糾結慢慢的打開瞭。這就是邵飛曾經活過的地方吧,來看過一次,就足夠瞭。

  一個男生在我面前大概五六米的地方停瞭下來,戰鬥中練出的敏銳感官讓我立刻就註意到瞭他,他似乎在看我。

  「軍……軍團長!!」那個大男孩突然失聲叫到。

  我將目光挪瞭過去,那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生,穿著打扮和其他孩子們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他直愣愣的看著我,張大瞭嘴,全身都在顫抖。

  「哈哈,玩什麼遊戲玩傻瞭吧。」

  「可能是他網友啊。」

  「幹嘛這麼誇張啊,嚇人一跳,哈哈哈。」旁邊幾個學生被他驚瞭一下,隨後嘲弄瞭兩句就離開瞭。

  但是我知道,他並不傻,而且那種情緒也不是裝出來的。和邵飛一樣,我從沒見過他。

  那個男孩站在那裡,慢慢的將身體站直,然後將手指點向瞭自己的眼睛,對我行瞭一個莊重的觸目禮。

  這動作在其他孩子們的眼中簡直中二極瞭,而且傻裡傻氣的。

  他們什麼都不懂。

  我面無表情的回禮,剛想開口對他說些什麼,就看到那個男孩眼中的淚水已經滑落瞭下來。他抬手去擦,喉嚨微微發抖,努力保持著鎮定。

  「你叫什麼?」我問道。

  「窮奇師團,第十五作戰中隊六班,一等列兵萬樹!」男孩沉聲回答。

  我笑笑:「銜階還挺高的……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萬樹點頭,想要說什麼,但是嗓子卻一直在哽咽著。

  他這個狀態在別人看來實在是太古怪,所以我決定換個說話的地方。

  周邊的小店都被學生們給占領瞭,於是我讓萬樹帶路,找瞭一個相對遠一些的商業街,坐到瞭一個咖啡餐館裡。隨便點瞭一些店裡推薦的東西就作罷瞭,我們都沒有什麼胃口。

  萬樹坐在我的對面,十七歲的少年到現在呼吸都還沒有平復下來,他直愣愣的看著我,仿佛有千言萬語卻開不瞭口。

  「我今天過來,是因為邵飛的事情,這你應該知道吧,就在你現在的學校裡。」我喝瞭一口咖啡,味道不怎麼樣。

  萬樹深吸瞭一口氣:「是啊。其實我曾經和邵飛一個班。」

  我愣瞭一下:「你是說,你是幸存的學生裡面的一個?」

  萬樹默認瞭。因為是未成年人的緣故,所以新聞裡沒有對外公開幸存學生的身份。這其中竟然有另外一個【回歸者】,沒人能想到這種事情。更令我驚訝的是,萬樹和邵飛竟然都是第三軍團麾下的戰士。

  「邵飛動手的時候,你在現場?」我又問。

  萬樹點頭:「一切發生的太快瞭,我也隻來得及護住我的一個朋友。」

  從萬樹的敘述中我得知,活下來的四個學生,除瞭萬樹和他旁邊的朋友,另外則是一個比邵飛受到霸凌更加過分的可憐孩子,還有一個和邵飛關系不錯的女生。

  聊瞭幾句之後,萬樹的情緒穩定瞭下來。他展現出正常的姿態以後,我發現這是一個相當穩重的少年。他多少帶著一些阿傑身上的老練,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桀驁不馴。他的氣質是戰場上打磨出來的,和阿傑他們如出一轍,那一點點囂張的因素則是因為在軍營中受到瞭其他戰士的影響。

  「邵飛用能量彈炸碎老師的頭以後,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瞭什麼事情。班裡安靜極瞭,我看著他他一步一步走進來,然後做瞭一個能量環刃,向外一爆,切斷瞭教室裡所有人的上半身。不過環刃擴散之前,他推倒瞭另外那個可憐蟲和齊靈。」

  齊靈就是幸存的那個女孩,萬樹邊說著邊翻出瞭CRK上的照片給我看。那是一個身材矮胖的女生,眼睛倒是挺大的,也很有神。在我的印象中,那應該是個害羞內向的姑娘。

  「所以說,如果沒有你的話,大概這個學校裡隻能活下來三個人。」我總結道。

  「應該是的。」萬樹哼瞭一聲,「另外那個活著的老師,是真心的對學生好,也關照邵飛,所以邵飛沒對他動手。」

  看著萬樹的態度,我讀出瞭一些東西:「他是連你也想要殺?」

  萬樹沉默瞭幾秒,似乎在思考什麼:「我也說不清楚。他知道我能防禦住他的攻擊,所以很難說他是不是想殺我,我記得他聚集能量的時候還多看瞭我一眼。」

  「邵飛番號你知道麼?」

  「他是芬裡爾師團的。」萬樹說,「其他的我就不是很瞭解瞭。」

  「你和他都是從我第三軍團出來的,又恰好都在這邊,你現在和我說你不是很瞭解?」我對萬樹的說辭感到不滿。

  萬樹看我的樣子,有些緊張:「您不知道,他性格太差瞭。我們市該上高中的【回歸者】就我們兩個,所以特意分在一起的。不是我們不相互照應,而是他太不合群瞭。【末日】之前,我和他都是這片兒玩【神都】玩的最好的兩個,所以也都相互聽說過。那時候就有不少人欺負他,他就隻能沉迷遊戲。」

  「後來這不是出來瞭麼,原來想跟他動手的都讓他輕輕松松給揍瞭。那時候我還挺願意和他湊一塊的,畢竟都是戰友。可是他好像一直都活在曾經的世界裡,根本就回不瞭現實。」

  「我們學校最受歡迎的那個男的,學生會長,傢裡有錢又帥,人緣特別好。他看邵飛就特別不順眼,邵飛和他也不對付。那男的就開始拉幫結派孤立邵飛,給他午飯裡下點瀉藥啦,用黑客軟件黑他CRK裡面的作業什麼的。有些和邵飛走的近的,也被那男的脅迫,不得不在背後給邵飛使絆子,最後一個和邵飛說話的都沒有。」

  萬樹說的有些混亂,但我還是聽懂瞭一些:「你害怕自己也會被排擠,所以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

  「就是這個意思!」萬樹連連點頭,「我們現在已經回來瞭,隻能按部就班的該幹什麼就幹些什麼。上學,聚會,考試,交交朋友,談個戀愛,在這邊的世界我們得努力做個正常人啊,誰想要被別人看作怪胎啊!所有人都不和你說話,一日復一日,每天都是一個人,沒辦法改變的人生……這種感覺太絕望瞭,我實在是接受不瞭。」

  「邵飛怎麼說也是上過戰場的戰士,他到底為什麼會動手,你知道麼?」我問。

  「剛才說的那個齊靈你還記得吧?全班同學都不理他,就齊靈傻乎乎的還會和邵飛說說話。我記得情人節的時候,班裡的女生們給大傢夥做巧克力,齊靈是唯一一個偷偷給邵飛塞過去一個的。邵飛喜歡她,她是邵飛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人瞭吧。不過那時候邵飛腦子已經很混亂很偏激瞭,其實齊靈對他大部分是同情,不忍心看他那麼痛苦而已。」

  「後來那男生為瞭整邵飛,故意對齊靈展開瞭攻勢。齊靈在班裡也是個邊緣人物,雖然好歹有幾個好朋友,但女生堆裡就愛拿她取笑,讓她跑腿什麼的。現在全校聞名的帥哥找她約會,齊靈根本沒有什麼免疫能力。泡妞的技術使上幾分功力,沒談過戀愛的齊靈很輕松就給迷得暈暈呼呼的。再後來,那男的把齊靈上瞭,還拿分手作威脅讓齊靈在床上給他做瞭不少惡心事兒,都偷偷錄瞭。他們把錄像發瞭全班同學,標題還寫的是邵飛女朋友。」

  「齊靈好幾天沒來上學,邵飛也老實的跟吃瞭藥一樣,隻是更陰沉瞭。等齊靈回來以後,又過瞭半個月,大傢都覺得這事兒過去瞭,結果邵飛就……」

  講完,又過瞭幾秒,萬樹發出一聲和哭音一樣的笑聲:「媽的……您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

  我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為什麼這麼說?」

  「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戰友,我就坐在那看著這一切發生,什麼都不做……我也覺得自己特別的窩囊,可是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新朋友、新生活,就不重要麼!?」

  「他做瞭他的選擇,你也做瞭你的。沒人要為任何人的選擇負責。」我淡淡的說。

  萬樹的表情有些猙獰:「可是,我曾經也有過邵飛那種念頭!要精打細算著那些屁大的瑣事,斤斤計較著朋友和朋友之間的各種關系,把老師對自己的看法舉在頭頂上,回傢再因為雞毛蒜皮被父母責備來責備去。這一切……困的我喘不動氣……」

  「每當我難受的不行,我就在晚上飛到夜空中去,再跑到沒人的地方用能量亂炸一起,總能多少舒服一些。可現在又出來什麼《禁令》,簡直是神經病!!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去……回軍團裡去……軍團長。」他最後哽咽道。

  我總算明白瞭他在看到我的瞬間,那些眼淚中包含瞭什麼。

  「已經沒有人能回去瞭。新世界還在慢慢的建立著,每個人都要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對他說。

  「如果不是有邵飛的話,我想,很可能受排擠的那個人就會是我!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會變成那個大開殺戒的人,因為我也有過那種沖動!!」萬樹整個人前傾在桌子上,捏緊瞭拳頭,「在鏡之海的時候,我們都殺過不少人,那種事情有過第一次就會變得特別容易!和裡奧雷特不一樣,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我可以毫無負擔的奪走別人的生命,可是這個世界根本接受不瞭我這種人!!」

  萬樹隻有十七歲,邵飛也隻有十七歲。在那冗長而血腥的旅途中,我們的戰士經歷瞭怎麼樣的心態改變,都是我沒能夠意識到的事情。

  「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但你要明白,連那種戰鬥都能活下來的你,是不可能在這裡放棄的。這無非是一場另一種形式的忍耐和跋涉。」我對他說。

  萬樹整個人像是泄氣一樣軟瞭下來:「我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可這就像是鈍刀子割肉……我寧可來一個痛快一點的。在那種地方死掉,我身邊的戰友都會銘記著我最後的榮耀。可是這裡呢!?這是一場沒有榮耀的戰鬥!!」

  「因為現在你在為自己而戰。要怎麼贏,你要問你自己。」我慢慢站起來,示意萬樹自己要離開瞭。

  可是萬樹一把抓住瞭我的衣角。

  「軍團長,我們的軍團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聚集到一起瞭?」他嗓子發緊,抓著我衣角的手指擠的發白。

  我回頭看著他:「我們以什麼樣的理由聚集在一起呢?我們的敵人又是誰?你該明白,也該接受這個事實瞭。」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

  「很抱歉,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我輕聲說著,向咖啡廳外面走去。

  萬樹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叫著:「你不能扔瞭我們啊!!」

  我沒有再回頭看他,因為我確實沒有任何答案,也不知道未來會是怎麼樣的。

  我走出咖啡廳,不斷向前走著。萬樹從裡面沖出來,他站在咖啡廳的門口,看著我的背影,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你不能就這樣不管我們瞭啊!!」

  「讓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不能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瞭!!」

  「你不能就這麼走掉啊!!」

  「軍團長!!」

  我沒有停步,萬樹的聲音慢慢的淹沒在瞭市井嘈雜的噪音裡。他沒追過來,因為他心裡清楚,就算他追過來,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當初,【神都】核心玩傢的年齡大多集中在十五到三十歲。萬樹和邵飛這種十五到二十歲年齡段的戰士在第三軍團中不算太多,但也至少有五六千人。他們在心智不夠成熟的情況下不得不成長在那個不正常的環境裡面,以至於現在已經回不去瞭。

  阿傑他們很幸運,因為他們有著彼此。朋友和戀人可以最大限度的把回歸以來的壓抑感分攤開來,因為人畢竟是群居生物。可是萬樹和邵飛就沒有他們這麼幸運瞭。

  還有很多很多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那些少年們。他們和我們一樣勇敢的面對敵人舉劍,和身邊的戰友同生共死,卻找不到戰勝自己的辦法。

  邵飛,曾經無比懦弱的人,通過生與死的考驗和戰爭的洗禮,變成瞭完全不同的存在。他回來,想要改寫自己的生命軌跡。然而即使是這麼強大的戰士,在嶄新的時代來臨的時候,還是抵擋不住社會固有的慣性,隻能在宿命的無力感之中選擇瞭毀滅和自我毀滅。

  我希望這隻是一個個例,一個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個例。

  我很想做些什麼,但我什麼也做不瞭,因為我沒辦法拯救第三軍團的每一個人。邵飛不行,萬樹也不行。萬樹對我吼叫著,想要讓我把他帶走,可是我用什麼辦法才能賜予他想象中的生活呢?

  梅爾菲斯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人在大多數時候就隻能靠自己。沒有人是任何人的救世主,在自己與自己的戰爭中是沒有援軍的。

  ***    ***    ***    ***

  《回歸者十一禁令》的內容枯燥冗長,但核心的內容很簡單,那就是最大限度的禁止瞭回歸者們使用能量的權利。

  能量飛行就不要說瞭,在公共場所聚集能量都被規定為違法行為。另一方面,一些安全性級別比較高的工作,限制瞭回歸者們的參與條件。換句話說,這部法律就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著回歸者們的一切行為。

  法律本來就是一種以揣度最大的惡意的方式來扼制人們罪惡的手段,但問題在於,法律這種東西唯一的善意來自於公平二字。

  針對某一個人群獨立頒佈的法律,和這個詞已然背道而馳。

  很多擁有智慧的學者從歷史和學術的角度多次發聲,毫不留情的點出,這種行為和一百五十年前第三帝國對待猶太民族的方式是沒有本質區別的。龍族在百年前采用過傾斜式的民族政策也一再證明瞭公共政權在摒棄瞭「公平」二字之後會造成什麼樣的災難。

  然而在禁令實行短短兩個月之內,由於回歸者造成的治安和事故比率有瞭顯著的下降,這使得法案的擁護者們來說仿佛得到瞭最終的勝利。

  擁護者們得意洋洋的高喊著「打臉」二字,在那些真正智者的發言平臺上極盡著攻擊和嘲諷之能事。隻不過,沒有人知道自己正在成為點燃戰爭之火的細微火星。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的時候,從來都是目光短淺的,這一點從未改變,而我們也渾然不覺。

  普通人樂得看著回歸者們再也無法炫耀自己的能量,而回歸者們則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懣感,忍受著整個社會在他們頭上投下的歧視性的巨大陰影。回歸者們為瞭尋找被剝奪的歸屬感,不約而同的帶著自己的親人們慢慢聚居在瞭一起,社會的割裂就這樣誕生瞭。

  世界的主要城市紛紛誕生出瞭大規模的回歸者社區,一些偏遠地區的回歸者也選擇在城市邊緣建立屬於自己的小村鎮,這已經是一年以後的事情瞭。

  當然,也並不是每一個回歸者都會做出這種選擇,比如我們。

  「我們結婚吧?」

  初邪一口紅酒差點噴出來,連忙用餐巾去擦:「別開玩笑啊,混蛋!」

  今天是初邪的生日,我在高檔餐廳特意訂瞭個桌,不過對她而言什麼餐廳都一樣就是瞭。

  「怎麼瞭,我可沒開玩笑。」我無奈的說。

  「你怎麼會有這麼土鱉的想法啊,真是嚇人!都什麼年代瞭,還結婚呢。結婚有個屁用啊。」初邪沒好氣的說。

  「我這個人比較傳統……」我強行解釋道。

  「快算瞭吧,在床上的時候也不見你多傳統。」初邪嘲笑道。

  話題說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不下去瞭,她隻要是拿定瞭主意就沒人能改變。

  一年以來的生活很平靜,我很驚訝的是初邪竟然和我穩穩當當的走瞭這麼長時間。雖然我們經常出去遊玩,火星和木衛三都去過幾次,但那畢竟不是曾經那樣的冒險。我一直覺得她不會甘於這種安詳的日子,窩在一個小地方和我共度時光。但她就是這麼做瞭,而且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

  不知道是因為她掩蓋的很好還是真的沒有什麼野心瞭,初邪現在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多鬼點子瞭,那種跳脫也少瞭很多,身上的氣質發生瞭微微的改變。每當我看到她安靜的坐在道場的臺階上看書的時候,自己也會被她影響,變得安詳起來。

  我們過著仿佛與世隔絕的日子,重復著前一日的寧靜,妄圖在塵世裡建立自己的樂土。

  曾經在【神都】裡面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那些嘶吼掙紮的日子偶爾浮現在腦海中的時候,就好像是在看別人演繹的電影。

  吃完晚飯,我和初邪牽著手散步回瞭傢,神宮一直被我裝在一個傘套裡隨身攜帶,隻是這一年裡我從沒用到過它。

  當走到瞭傢門口的時候,我看到門口的郵遞信箱正閃著燈。

  「你最近網購瞭什麼?」我問旁邊的女孩。

  「沒啊。」初邪隨口應道。

  我走過去打開郵箱,裡面並沒有想象中的包裹,在空蕩蕩的箱子裡,躺著一封信,一封紙制的信。

  帶著一種純粹的金屬亮銀色的信封,信上除瞭電子掃描郵戳之外,隻在信的一角留著G。R兩個字母。

  初邪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皺起瞭眉頭。

  「給我的。」她這樣說著,從我手中接過瞭信。

  像所有在【末日】之前就使用瞭零級神經擬真的戰士一樣,我們執拗的一直使用著【神都】之中的id,誰都沒有去尋找對方過去的名字,這是一種默契,一種執著也是一種驕傲。但是看初邪的樣子,G。R大概是她曾經名字的縮寫。

  她沒有避開我,當著我的面拆開瞭信。

  信裡面有一張純白色的卡片,卡片上隻寫瞭很簡單的一行英文。

  【Timetowakeup】——該醒瞭。

  「什麼意思?是誰的信?」我帶著一絲不安問道。

  初邪凝視著手中的信封,思索瞭足足三分鐘,然後給出瞭一個讓我心悸的名字。

  「汞先生。」

  「你怎麼知道的!?」我忙問。

  初邪的聲音顯得異常冷靜:「會以這種方式寄信給我的沒有幾個,這個信封是汞的顏色,這是他給我的提示。」

  我努力讓自己保持這思考能力,既然汞先生沒死,而且已經找到瞭我們住的地方,卻沒有實施報復性的攻擊,這說明他並沒打算這麼做。我慢慢的冷靜下來,緊捏著神宮刀柄的手也松開瞭。

  「他為什麼要給你寄這封信?」

  初邪搖瞭搖頭:「他的意圖我現在還看不明白,但他是想用這封信宣示他的存在。」

  之前和初邪聊過不少剛剛回歸之後的事情。初邪告訴我,之所以公共政權會派人剿殺汞先生,是因為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矛盾。汞先生能夠公共政權利用的資源很大,當他即將帶著能量回歸的時候,保守派因為對他不穩定性的畏懼,才使用瞭雷霆手段。

  可是現在看來,立足於這邊世界的保守派並沒有成功。

  汞先生之前所謂要建立秩序的鬼話我是不信的,但他到底要做些什麼,也同樣沒人能說得清楚。

  第二天的時候,一則關於回歸者的新聞再次掀起瞭海嘯,俄羅斯的回歸者聚居區發生瞭一場史無前例的暴亂。

  事情發生在聚居區附近的商業區,一個回歸者女性和一個普通人身份的女性發生瞭口角和沖突。周圍的幾個男性想要勸架的時候,被回歸者女孩視為侵害行為,然後用能量把他們打倒在瞭地上。

  然後場面就混亂瞭,沒人能夠清楚的說出當時到底發生瞭什麼,但最終結果是那個女孩意外身亡。

  回歸者們憤怒的要求嚴懲兇手,但是當地的行政部門卻一直沒能拿出結果。

  長久以來積累的憤怒被這件事情引燃,回歸者們走上瞭街,上千人圍住瞭當地政府的行政大樓。情緒的燃燒來的非常兇猛,不少人開始破壞公共設施,並毆打瞭周圍圍觀的市民。當警察準備強行清場的時候,暴亂就開始瞭。

  盛怒之下的回歸者點燃瞭整棟大樓,造成瞭數百人的傷亡,留下瞭一片焦土。

  第二天,軍隊包圍瞭回歸者們的聚居區,要求施暴者自首,然而沒人這麼做。回歸者們憤怒的反唇相譏,要求軍隊先抓住殺害女孩的暴徒。兩邊就這樣僵持著,然後軍隊開瞭槍。

  接下來就是更大的混亂。那個聚居區的回歸者大多數是平民,戰士身份的不多,而且身為普通人的回歸者傢屬也占瞭一半以上。雙方都完全失控瞭,能量和炮火覆蓋瞭這片區域。

  當事情結束的時候,軍隊受到瞭巨大的損失,而聚居區幾乎被屠平瞭。

  全世界都陷入瞭驚恐之中,回歸者們恐懼著自己的未來,普通人則恐懼著回歸者們,社會真真正正的開始割裂瞭。

  我和初邪坐在傢裡,從屏幕上目睹著這一切的發生和結束,心裡非常難受。

  這件事情的發生,還有汞先生發來的信,應該並不是巧合。

  這裡面所有模糊不清的片段,都是沖突爆發的關鍵點。是誰殺瞭第一個回歸者女孩?為什麼一場口角會丟掉一個女孩的性命?回歸者示威中破壞公共設施的人是誰?又是誰在軍隊裡違反命令開瞭第一槍?

  如果這一切都是汞先生做的,那麼他想要什麼?

  事情繼續發酵。由於社會割裂太大,回歸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雙方的交流則越來越少。敵意、歧視、輕蔑等等感情,變成瞭兩邊的關系的代名詞。

  身為回歸者的少年,在學校中被欺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成年人則慢慢的丟掉瞭工作。回歸者們逐漸在自己的小圈子內建設產業,抱團取暖,和外界社會的聯系被一點點的切割開來。

  當這一切仿佛都變得理所當然的時候,一個人站瞭出來。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通過所有的媒體途徑,對全世界的回歸者宣佈,聲明要建立屬於回歸者們自己的國度。

  「這將是屬於我們自己的聖地,我們不會尊重剝奪我們權利的《十一禁令》,我們不會再面對歧視和不公,讓我們攜起手來創造我們自己的土地和傢園。我們從神都中走出,我們從那裡誕生,然後離他而去。但現在,我們將擁有自己的神都之國。」

  所羅門通過運作地產和控制當地政策,把野心馳騁的地方停留在瞭在戰亂停息瞭不到十年的斯坎迪納維亞地區。回歸者們通過他特意設立的公司進行原地產的出賣,開始一點點的移居到這裡。隨著回歸者數量的增多,當地普通人是不願意和他們聚居的。於是更多人向所羅門的公司轉手瞭自己的產業。這一系列的動作,為所羅門的神都之國騰挪出瞭足夠五六千萬人移居的空間。

  所羅門設立瞭大規模的基金,向沒有經濟條件的回歸者提供路費和安置性的待遇。這些舉動最大程度的排除瞭回歸者踏上神都之國的障礙。

  幾個月之後,當地的回歸者和相關親屬已經占據瞭多達當地百分之六十八的比例,於是第一次獨立公投開始瞭。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回歸者們理想的神都之國就這樣建立瞭。人類文明用瞭數千年努力才讓自己慢慢擺脫的國傢概念,在這片土地上死灰復燃。

  神都之國以申明自治權的合法手段否決瞭公共政權的《十一禁令》,立憲、公投、然後是組建新的權力政府。全世界都註目著這一切的發生,電視媒體請來瞭無數優秀的法學傢向關註著一切的人們從法理角度來分析神都之國建立的每一個步驟,卻發現沒有任何合法的手段來阻止所羅門。

  世界上將近百分之八十的回歸者在半年之內奔赴瞭屬於自己的聖地,隻剩下些許留戀故土或者有什麼其他原因的人們仍然沒有選擇遷移。

  這其中就包括我們在內。隻不過我們並不是戀舊,而是因為我們並不想被卷入自己無法控制的漩渦之中。

  我們並不天真,我和初邪都知道,以我們兩個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像現在這樣置身事外。然而,美夢中的日子能多過一天終歸是好的。而且,我們並不清楚我們該以怎樣的身份和立場出現在不得不登的舞臺上。

  ***    ***    ***    ***

  一如其他晚春的日子,我起的很早。在空地上做過基礎的練習之後,又好好的洗瞭個澡,然後迎來瞭來晨練的第一批學員。這批學員是真正喜歡上瞭道場生活的傢夥,生活規律而且毅力驚人,他們中年齡比較大的幾個在晨練完之後甚至還要繼續去上工。這波學員很快的就換好瞭衣服,按部就班的進入瞭鍛煉。

  初邪照例在睡著懶覺,作為道場的說一不二的女主人,她從來都是起的最晚的,想要看到她出現在院子裡起碼還得兩三個小時。

  阿傑他們通常也不會出現的太早,所以這第一波學員的指導任務就交到瞭我的手上。

  並沒有太多需要我做的事情,我隻是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偶爾提出幾句建議。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的非常突兀,我第一時間甚至沒有聽清楚。

  因為道場的院子很大,建築群也較深,所以我們特意在門上裝瞭質量不錯的門鈴直通房間裡。然而門外的人並沒有按門鈴,而是很詭異的選擇瞭敲門,但凡我沒有站在院子裡的話就根本不可能聽得見。

  我拉開大門,看到門口停瞭三輛黑色的浮車,還站瞭不少人。

  每輛車旁邊都站著一個人,車隊的前面和後面也各站瞭一位,加上門口的兩個,七個穿著黑色正裝的壯漢面無表情的堵在我的院門口。

  從他們寬大的背肌能看出,這些人都是經過系統體能訓練的類似於保鏢身份的存在。在門口那兩個人的中間,站著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其他人的保護對象。

  或許是他身邊的壯漢們太過魁梧的緣故,這個男人多少顯得有些矮小。他有著一張長臉,胡子刮得非常幹凈,還有著精心打理過的金發。

  「貪狼?」他用相當文雅的聲音問。

  「是我。」我打量著門口的不速之客們,猜測著他們的身份。

  「我是公共政權的特派員,我希望邀請你去我們那裡坐一坐。」

  男人一邊說一邊向我亮瞭一下手裡的證件,我在上面看到瞭休斯這個名字。

  「如果我拒絕呢?」

  雖然我並不是很排斥和公共政權的人合作,但也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人給帶走。

  「那麼我們現在就會離開這裡。等你想主動找我們聯系的時候,我們也會像現在一樣歡迎。但到瞭那個時候,我們就已經丟掉瞭可以分享情報甚至合作的最佳時機。」

  休斯用那種政府工作人員職業性的淡然語氣給出瞭足以說服我的答案。這是一個充滿瞭冷冰冰的理智和成熟老到的經驗的傢夥。和汞先生不同,休斯的眼睛很有神。當他看過來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自己受到瞭應有的重視。

  「好,我和你們走。不介意我做點準備吧?」我對他說。

  休斯優雅的抬手:「請便。但很抱歉的是,我們的車隻能裝下你一個人瞭。」

  我關上院子的大門,思忖瞭幾秒。休斯最後那句話是一種很婉轉的態度表達,他既然能找到我,應該也會知道初邪的存在。他那樣說就是要告訴我,初邪並不在自己的邀請范圍之內。

  睡眼惺忪的女孩被我叫瞭起來,當她聽完我的話之後,並沒有像我擔心的那樣非要纏著我一起去。初邪隻是點頭,然後讓我多加小心,用CRK保持聯絡。

  雖然有些奇怪於初邪坦然的態度,但現在並不是和她談心的好時機。

  我抱著一絲疑惑,回到客廳裡,取出瞭一直擺在那裡的胸甲,將它穿在瞭身上。一瞬間我有些恍惚,仿佛又重新回到瞭【神都】中那些廝殺的日子裡。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距離和平的生活的結束已經不太遙遠瞭呢?

  套上外套,把防具很好的遮蓋在瞭下面,又從一直隨身攜帶的傘裡取出瞭神宮,我這才走回瞭院子裡,重新打開瞭門。

  休斯看到我走出院子,目光落到瞭我腰間的武器上面。他沒有針對這件東西發表什麼否定式的發言,卻很古怪的點瞭點頭。旁邊的大漢為我們開瞭車門,他和我並肩坐到瞭中間那輛車的後排。

  我將神宮橫在膝上,三輛浮車毫不客氣的升上瞭最上面的緊急專用車道,呼吸之間就將速度提升到瞭最大。

  「看來你並不介意我帶著武器上路。」我盯著窗外看瞭一會兒,然後把話題引到瞭自己身上。

  「事實上,我本來就希望你能帶著這把刀一起的。因為過一會兒可能會用的上。」休斯用閑聊般的語氣對我說。

  「你是說接下來的狀況會讓我拔刀?」

  「這麼說可能有些歧義,因為我們並沒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到那時候你就知道瞭。」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放任我帶著趁手的武器去你們那邊,就不怕我暴起殺人麼?」

  「那樣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還是說你對自己現在悠閑自在的生活有著什麼不滿?想要像你曾經的部下那樣變成一個反社會的殺人狂?」

  他在說邵飛……看來公共政權內部已經很清楚我的身份瞭。這是理所當然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找到我門前來。而說起今天早晨他們出現的方式,我倒是想明白瞭一些東西。

  「你今天來的時候,沒有按門鈴。」我扭過頭,打量著休斯。

  「是的。」

  「如果我不是在院子裡指導道場學員的話,是不可能聽見你敲門聲的。所以,你很清楚這個時間點我會做些什麼……你們大概已經過來觀察我很長時間瞭吧?」

  「你說的沒錯,我們已經觀察瞭你一個星期瞭。」

  「可是你仍然沒有必要舍棄門鈴而去敲門。你這麼做一定有別的目的。你是想看看我能從你這個舉動中分析出什麼,我說的對麼?不是看我能不能註意到敲門的違和感,也不是看我能不能猜出你們在跟蹤我,而是看我能不能分析出你這麼做的意圖,以此來定義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休斯看著我笑起來:「的確是這樣。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不錯。而且性格也很直白而坦誠,屬於不喜歡拐彎抹角的性格類型。我就是想確認你在這方面的特點,和蠢人對話是一種方式,和聰明人對話則是另一種,我需要斟酌的就是這個。」

  我哼笑:「可是如果我分析出瞭這些,但卻不告訴你,又怎麼樣呢?」

  「那說明你比我要有城府的多,而且有很多不希望別人拿捏的念頭。我們接下來的溝通工作可能會麻煩很多,不斷用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探索對方的跟腳。這不是我想做的,因為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你應該也發現瞭,我同樣在努力展示著自己的坦誠,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盡量建立起一定的信賴關系。」

  從和我接觸的那一剎那開始,休斯就在利用我展示的每一個細節來對我進行各個方面的評判。老實說我很討厭這種暗自評價別人的行為,但休斯的坦白卻讓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否認他的誠意。

  「現在可以說說你們來找我的目的麼?」

  休斯搖瞭搖頭:「今天我們要溝通的東西很多,而且保密級別都是非常高的,我們現在先去安全屋。」

  我點瞭點頭,然後融入瞭這趟沉默的航程。

  浮車在半個小時之後停瞭下來,我們來到瞭位於聯國首都的太空電梯站。我們換瞭專用的太空電梯通道,上瞭外太空軌道,然後又轉乘瞭空間飛艇,一直飛到瞭一個我完全沒聽說過的環形空間站。

  這座巨大的太空城位於月球和地球之間,空間飛艇花瞭兩個鐘頭才降落。我們身邊的保鏢中途已經換瞭好幾批,按休斯的話說也是因為保密級別不同。

  環形太空城緩緩的在太空中轉動著,為其中的居民提供著9。80665g的重力加速度。無論在什麼地方,地球的一切物理數據都被人類作為標量而存在著。

  這是足足可以容納十萬人級別的太空城。我並不是沒來過太空城,但和其他空間站不一樣的是,這裡沒有任何名字或者標志性的符號被鐫刻在空港的出入口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

  「這裡是公共政權的S級機關,所以不可能有名字的。」休斯這樣解釋著。

  當你走在太空城的街道上的時候,感覺和在地球上並沒有什麼區別。除瞭一點,我們頭頂上懸著的不再是天空,而是遠遠相對的另一邊城區。

  又花瞭十分鐘的時間,我們終於來到瞭一棟建築裡面。太空城的建築物都是合金和高分子塑料的造物,在這種地方穿行的時候會讓人找到一種後現代科技所帶來的冰冷感。

  休斯將我帶進瞭一個寬敞房間。我走進去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對面那張幾乎占據瞭一整面墻壁的玻璃窗。透過玻璃窗,我看到瞭一塊和足球場相仿的巨大場地。

  「請坐。」休斯對著玻璃窗旁邊的沙發抬瞭抬手。

  我坐瞭過去,旁邊的服務性機器人無聲無息的滑瞭過來,在我的手邊放上瞭一杯淡茶。這種機器人我在超市裡看見過很多次,但是並沒有購買的欲望,讓這麼個玩意兒在傢裡滑來滑去總是讓我感到很詭異。

  「把我從地球上大老遠的拽到這個地方,不是為瞭毀屍滅跡吧。」我喝瞭一口茶,說瞭個拙劣的玩笑。很意外,茶水溫度剛剛好,而且味道還不錯,或許那個機器人比我想象中要更貴一些。

  休斯的神情變得嚴肅瞭一些:「貪狼先生,在我們交流之前,我希望你知道,我並不是唯一一個在這件事上說瞭算的人。我們在這裡說的所有東西都會傳遞到另外一個房間,那個房間裡坐瞭十八個和我身份類似的人,還有五個科研相關的專傢。我在這裡是為瞭代表我們所有人和你來進行交流,但我所說的東西並不一定代表我自己的意思,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本能的向周圍掃視瞭一下,很自然並沒有找到明顯的監視設備之類的東西。

  「我明白,這並不是什麼問題。」

  休斯坐到瞭我旁邊的座位上,那個服務機器人給他倒瞭一杯清水。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註意力總是會被那個滑來滑去的傢夥給帶走。

  「先說說我們找你的原因吧。從回歸之日開始,我們一直都在試著應對回歸者們所造成的問題。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算穩定,而從邵飛事件開始,還有俄羅斯的聚居區暴動,回歸者們造成的問題越來越多。而我們在惡性程度比較高的個體犯罪案例中,找到瞭一個很令人在意的東西。」

  休斯說著,用手指在空中輕輕操作瞭幾下自己內置的CRK,旁邊的那扇玻璃窗上立刻亮起瞭一些東西。看來那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玻璃,而是一個兼用的顯示屏。

  因為玻璃很大,所以上面顯示的東西隻占據瞭很小的一部分。我抬頭看去,心臟立刻就跳快瞭那麼兩拍。

  那是一個魔法陣的圖樣,它浮在玻璃上,微微的閃著光。

  「這個紋身你認識麼?」休斯問道。

  我深吸瞭一口氣,然後點瞭點頭。

  「我們在大概75% 的回歸者惡性犯罪者身上發現瞭這個紋身,而且全都紋在同一個地方。」休斯一邊說,一邊帶著詢問的意思看著我。

  「心臟所在的位置。」我接瞭他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話。

  休斯點頭:「是的。我們在總結之後發現,在回歸者力量比較強大的人裡面,擁有這個紋身的人,犯罪的概率遠超其他人。關於這個問題,我們通過各種途徑找到瞭自己的答案。現在,我想聽聽你那裡的答案是什麼。」

  我沒有說話,而是站瞭起來。我脫下外套,又褪下瞭身上的胸甲,最後解開瞭襯衣的扣子。我將自己胸口的那個魔法陣露在瞭休斯的面前。

  休斯看著我,沒有露出任何表情,隻是點瞭點頭。

  「這並不是一個紋身,而是……而是一枚勛章。」我緩聲說道。

  休斯的眉毛微微顫動瞭一下:「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是的,因為很多人並不明白它真正的意義,甚至包括擁有著這東西的人自己。」我說。

  「為什麼這麼說?」

  我沒有回答休斯的問題,而是問出瞭自己的問題。

  「你們現在對回歸者瞭解到什麼程度?」

  休斯略微思索瞭一下:「應該說,除瞭最上層的那些人之外,我們已經對回歸者各個階層都進行瞭最細致的剖析和研究。」

  「我並不是在說這個。」我搖瞭搖頭,「我是在問,你們相信我們回歸者所說的話麼?」

  「你是指什麼?」

  「你們覺得,我們是被某種高科技儀器開發出瞭超能力的人?還是相信我們所說的一切?你是否相信我們確實的在一片人類從未涉足的領域掙紮過?是否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著除瞭人類之外的另外兩個種族?魔族也好,裡奧雷特也好,裡林也好……你覺得那是屬於高科技儀器賜予我們回歸者的幻覺還是一種人類從未接觸過的真實?」

  面對我一連串的提問,休斯似乎有些踟躇。我知道,這個問題並不是那麼好回答,尤其是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並不是休斯一個。他現在應該正在透過內置的CRK通訊和其他那些躲在另外一個房間裡的人焦急的溝通著。

  「我並沒有辦法回答,很抱歉。因為我們自己之間的意見也並不統一,有的人認為無法證明的東西不應該放在考慮之內,也有的人認為你們回歸者自己的說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我抬手打斷瞭休斯的話語:「那麼你呢?既然隻有你有勇氣坐在這裡,那麼你是怎麼認為的?我隻想聽聽你自己個人的意見。」

  休斯似乎又和其他人對話瞭一下,最終放棄瞭溝通。

  「我認為,那隻是遊戲倉給你們灌輸的一種虛擬現實。」

  他沒有多說什麼廢話,隻是用最簡明的方法闡述瞭自己的理解。

  我點瞭點頭:「決策者中,和你意見一致的人有多少?」

  「我們十九個人裡,有十四個是這麼想的,還有三個抱著懷疑的中立態度,還有兩個堅定不移的認為回歸者所說的話是可信的。」

  原來,人類世界最高層的意志一直都沒有正視我們回歸者所經歷的一切,也沒有正視過裡奧雷特和裡林的存在……這一之間讓我唏噓不已。

  可是這能夠怪他們麼?我們確實沒有任何能力可以證明裡奧雷特和裡林的存在……

  「那麼,我就算再怎麼重復所經歷的那些事情,你們也會認為是機器給我們設定的劇情吧?」

  休斯搖瞭搖頭:「我們並不是那種抱著一種念頭就頑固不化的蠢貨,這你應該清楚。我們隻是不得不將沒有證據的假設排除出去,才能盡可能的做出正確的選擇,這是我們不得不選擇的方法,因為責任重大。」

  一種仿佛永遠無法得到理解的微微憤懣入侵到瞭我的胸口。回歸者們和普通人之間的鴻溝原來遠遠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那些看起來似乎願意承認我們經歷的人,說不定也隻不過是抱著安撫心態敷衍瞭事的點頭稱是而已。

  「可是所有那些發生的事情,都是真實無虛的。」我用毫無波瀾的聲音輕輕說。

  「如果你能夠給我們證明一些什麼,就是最好的瞭。我們也希望能夠有一些理念和理論上的突破。」休斯很真誠的說。

  「很抱歉,我們的確無法回到曾經的世界瞭,也沒辦法帶回裡林或者裡奧雷特的證據……或許地球上還有著其他的裡林,但誰也無法證明他們的身份,畢竟除瞭觸探和永生之外,他們和我們看起來是完全一樣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愣在瞭原地。

  因為我想起瞭一件事情……關於裡奧雷特的事情。

  地球上,應該存在著一隻裡奧雷特才對。那是被一個小男孩陰差陽錯當作寵物一直帶到暗面的影族小獸,當裡林要殺它的時候,是我把它救瞭下來。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小孩是帶著它回到瞭我們的世界。

  「怎麼瞭?」休斯看到我表情不對,連忙問。

  我搖瞭搖頭,因為我意識到,就算找到瞭那隻裡奧雷特又怎麼樣呢?或許休斯他們也隻會認為那是一個新的地球物種而已。

  「那麼你們怎麼解釋耶路撒冷的回歸者?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遊戲倉損壞,所以才會從那裡出現的。而且在我們回歸之前,我們的身體並不存在於遊戲倉裡。」

  「這的確沒有能讓所有人都信服的解釋。但並非所有被打開的遊戲倉的主人都從耶路撒冷歸來瞭。至少我們可以假設,本來就有很多人在【末日】之前就通過某種手段從遊戲倉裡被移走瞭。的確,我們打開的所有遊戲倉裡面都沒有人,但那並不意味著在你們回歸之前所有的遊戲倉都是空的,或許你們的身體從來就沒離開過。」

  我有一種想要苦笑的念頭,但那並不能改變休斯或者其他人的看法。如果不是阿紗嘉的存在,可能我也會產生某種自我懷疑吧。

  「我們從另一邊世界帶回來的東西,你們應該也檢測過瞭吧?那些東西擁有著並非我們世界的力量,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據麼?」

  「你們的超能力也是一樣的,而且除瞭你們自己之外,普通人也無法激發那些物品上的力量。從這個角度來說,誰也沒法證明那是那些物品上本身就有的力量還是你們賜予的。」

  「可是我們進去遊戲倉的時候並沒有帶任何東西。」

  「現在並沒有你們進入遊戲倉之前攜帶物品的記錄。而且就算有,也是隻要有心提前計劃就可以篡改的。」

  當對話進行到這裡的時候,一道靈光突然竄入瞭腦海,我想我已經找到瞭證明的方法。

  「如果說我們的超能力和我們的經歷都是可以通過機械設備激發撰寫的,那麼隻要我在這之外找出證據,你們就應該能夠確信我們所說的話瞭吧?」

  休斯點瞭點頭:「我們也一直在尋找能說服我們自己的方法。」

  「很可惜,你沒讓我帶另一個人過來。」

  「如果說你們到現在為止都還沒能夠拿到那個證據的話,隻能說明你們接觸的回歸者等級都太低瞭。」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隻有頂級的回歸者才會擁有一種足以證明我們去過另外一個世界的證據,那個證據叫做魔兵器。」

  「那是什麼?」

  「我們回歸者所能擁有的最強大的裝備。據我所知,大部分的魔兵器都是無法損壞的,除瞭個別的之外,就算損壞也可以自我修復。」

  我所說的是【火精靈王的詛咒】。它在極強的攻擊之下會破損,但破損的地方會很快恢復原樣。我在與潘多拉的作戰中給她身上的鎧甲留下瞭傷口,但後來那些傷口卻不見瞭,這很好的說明瞭裝備的特性。

  而初邪的葬敵法球更是從來沒有過任何損傷,哪怕她以打破物理規律桎梏的方式驅動法球,以可怕的加速度去撞擊目標,也從來不會壞掉。

  正如我所知道的那樣,魔兵器本來就是時間長河之中那些裡奧雷特之王的造物,想要損壞它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相信以我們人類現在的科技水平,一樣是無法破壞魔兵器的。

  聽瞭我的解釋,休斯陷入瞭沉思,並且在兩分鐘以後開始和其他人進行交流。交流持續瞭十分鐘,他們似乎下定瞭某種決心。

  「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們至今為止聽過的最值得嘗試的方法瞭。以我們科技無法損壞的東西,那應該毫無疑問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造物瞭。我們會就這條路探索下去的,十分感謝你的提議。看來我是找對人瞭,你給我們的信息非常重要。」

  我對休斯點瞭點頭:「但是擁有魔兵器的人並不多,而且幾乎沒有人會輕易把自己的魔兵器貢獻出來讓你們做實驗。」

  「這就留給我們來煩惱吧。無論如何,如果的確像你說的那樣,那我們就不得不承認光面和暗面的存在瞭。」休斯說。

  「當你們正視瞭我們回歸者所真正經歷過的事情之後,或許你能夠多少理解我們一些。」我感嘆道。

  「的確如此。現在能和我們講一講這個紋身的事情瞭麼?」休斯指瞭指已經在玻璃屏幕上懸浮瞭很久的法陣陣紋。

  於是我把自爆法陣的來龍去脈簡略的對休斯講述瞭一遍,然後得到瞭他的肯定。

  「這和我們得到的情報幾乎完全一致,能夠確定這一點就足夠瞭,軍團長先生。」

  第三軍團的成員曾經都是各個地方聚集過來的散兵遊勇。而第一軍團、第二軍團則是一些職業戰士,汞先生組織的自由軍也都是高等級的傢夥,這些人自控力本身就要強一些,而且他們就算回歸之後生活軌跡也不會受到太大的沖擊——畢竟他們中大多也都是外面世界通過暴力吃飯的人。

  所以,往往會在外面惹事的就是我曾經的部下。而那個自爆法陣就變成瞭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

  於是休斯他們在意識到瞭第三軍團的存在之後,找到瞭我,然後發現我是回歸者頂層之中唯一能夠正面接觸的存在。他們邀請我來到瞭這個地方,和公共政權真正能夠進行決策的人面對面的坐在瞭一起……至少是其中一個。

  我們的對話已經花去瞭很長時間,但我知道那隻不過是為瞭相互試探和瞭解的小針腳而已。真正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被搬到臺面上。

  「我能夠幫你們什麼忙?」我問。

  「我們希望你能夠和公共政權合作,一起避免戰爭。」休斯答道。

  「如果你們並不想要戰爭的話,我想戰火很難燃燒起來。所羅門雖然建立瞭神都之國,但想要和全人類開戰是不現實的。且不說他能不能控制回歸者參與一場沒有意義的戰爭,單單是戰爭的目的就無從說起。」

  我並不是隨口亂說。所羅門是一個商人而不是戰爭狂,他發動戰爭又能夠獲得什麼呢?難道憑借幾千萬人征服全世界麼?

  「我們是不想要戰爭的,但主動權並不掌握在我們的手裡。從《十一禁令》的出現你就應該明白,那並不是公共政權自己創造的東西,而是整個人類意志的體現和宣泄。他們要求拿出解決回歸者問題的方法,而唯一能夠得到通過解決方法就是《十一禁令》。我們也知道那是很蠢的東西,但依舊無法阻止它的誕生,這場戰爭也是一樣。公共政權行政院人員的任免畢竟掌握在全人類選區的手裡,如果我們按整個群體的意志行事,自然會有更加民粹的行政院在我們之後崛起。」

  我沉默瞭。我不得不承認休斯說的對,而且燃墟一直在告訴我們戰爭的必然性。

  「在你們看來,戰爭已經是不可避免的瞭?」

  「正是這樣。」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確定?」

  「因為我們已經看到瞭戰爭的導火索。而且,我們也知道,一定有想要將它點燃的人。」

  「導火索……」

  「神都之國中的普通人。回歸者的國度中仍然有將近百分之三十和回歸者毫無瓜葛的獨立普通人。在那個國度裡面,被壓迫和剝奪權利的對象將會和外面恰恰相反。外部世界對回歸者越是不公平,神都之國中的普通人就越是會被當做發泄和報復的對象。隻要有人從這個切入點著手,最終公共政權就不得以保障人權為目的而軍事介入。」

  休斯闡述的雖然簡略,但我能明白背後隱含的種種可能性。隻是,他的描述也流露出瞭另外一個信息。

  「所羅門不會想要主動引發戰爭,你們也不想要戰爭,那麼想要戰爭的是誰呢?」

  「並不一定非要有人。當事態按照現在的情境發展下去,一切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你們想要讓我做什麼?」

  「初步的想法是,如果你能夠將你的第三軍團重新聚集起來,代替公共政權的軍隊上戰場,那就再好不過瞭。」

  我嘆瞭一口氣:「以局部戰爭傾瀉全面戰爭的壓力,是這個意思麼?」

  休斯點瞭點頭:「如果以公共政權的軍隊全面介入接下來的戰爭,對回歸者國度來說也是摧毀性的打擊,而我們並不想這麼做。我們隻想把損失降到最低,讓戰爭的影響盡可能的縮小。」

  「我明白……而且到瞭那個時候,我們是以回歸者的身份去拯救神都之國的普通人,這樣兩個族群之間的矛盾會很大程度的得到化解和轉移。戰爭如果能夠打得慘烈一些,你們也可以加大宣傳的力度,讓和平世界生活慣瞭的人們看看戰爭有多麼可怕。於是,我們最後又能給人類帶來百年的和平,這就是公共政權現在的計劃瞭吧。」

  休斯直直的看著我的雙眼:「雖然並不能說完全一致,但你猜的方向還是不錯的。」

  對方的邀請很真誠,計劃也很周詳。對比起兩種可能性來說,選擇死傷和損失更小的一邊是理所當然的。隻是……

  為什麼總要有人不得不處在這樣一個非得犧牲的不可位置呢?第三軍團已經扮演這個角色太多太多次瞭。我們為瞭自己也為瞭人類,賭上自己的全部,將宮族的威脅阻斷在瞭鏡之海之前,卻無人感恩。反倒是現在,又要再一次充當犧牲者麼?

  我本來應該感到憤懣,但無奈和感慨在瞬間就淹沒瞭胸口的火焰。如果想要改變軍團的命運,我在這個地方是不能夠失去理智的。

  「如果轉變成瞭我的軍團正面對抗神都之國軍隊的話,我們沒有勝算。人數和力量層次我們的軍團都是絕對的劣勢。」

  我隱瞞瞭奧索維留給我們軍團的殺手鐧,希望能夠讓公共政權的人誤判我們軍團的實力。

  「我們的軍隊自然不會旁觀。既然已經說到這兒瞭,我們正好也想讓你看一些東西。」

  休斯說著站瞭起來,他隨手做瞭一下操作,然後房間另一端的某扇門被打開瞭。

  他示意我和他一起,於是我便照做瞭。那扇門的後面是一個電梯間,我們乘上瞭其中的一個,然後向下面降去。

  拐瞭幾個通道,當又一扇門打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來到瞭之前透過玻璃窗看到的那片巨大的空地。

  空地上站瞭六個荷槍實彈的特種兵,他們對著休斯的方向敬瞭禮。這些特種兵手裡提著電影裡常見軍用步槍,腰上掛著全覆式的頭盔,手臂上還帶著一些眼珠大小的球形手雷。

  比較讓人在意的是他們身上穿著的人造肌肉纖維戰鬥服,那東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升士兵的瞬間爆發力和機動性。隻不過它的效果有限,大概能夠讓人類的身體物理極限提高百分之三十的樣子。單拿跳躍能力來舉例子的話,大概可以比原來跳的遠那麼一米半米的樣子。

  「你想讓我看什麼?」我問休斯。

  休斯笑瞭笑:「既然你都帶著武器來瞭,難道不想玩一玩麼?」

  我愣瞭,隨即忍不住笑起來:「你是說,讓我和你們的特種兵打?」

  休斯點頭:「當然並不是讓你們一對一。這一個小隊的成員是專門以回歸者為戰鬥目標而特殊訓練過的特種兵。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邵飛事件以來,所有人都認清瞭回歸者高級戰士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死在邵飛手下的那上百名國民警衛隊成員就是證明。可是現在休斯卻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態度,對我發起瞭挑戰。

  「他們和回歸者打過麼?」我忍著微微燃起來的興奮感,問道。

  「死在他們手裡的回歸者有六個瞭,而且按你們的標準來說大概都有五級甚至以上的力量水平。」

  休斯的答案讓我有些吃驚,但想想也知道,如果不是擁有如此驕傲的戰績,他也不會把這隊士兵拿出來跟我比試。

  「那就來玩一玩吧。不過我希望能夠點到為止。」

  「放心,急救艙已經待命瞭。如果你支撐不住的話,希望能夠在不可收拾之前認輸。如果是他們不行瞭,也希望你可以留手。」

  我點瞭點頭,然後向前走去。那六個特種兵對我點頭示意,和我一起往場地的中央走過去。

  當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休斯已經回到瞭我們談話的那個房間,隔著玻璃遠遠的看著我們。如我所想的那樣,那扇玻璃應該是防暴的。

  六個特種兵以半徑十米左右的半圓陣型將我圍在中間,然後抬起瞭槍口。

  我提升能量,拔出瞭神宮,對他們勾瞭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