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和平的日子在海岸線出現的時候被終結瞭。

  穿戴好所有的裝備,拿上從斷尾那裡借來的劍,我走出瞭房間。很多人在甲板上集結瞭起來,船也停瞭。

  我扶著船沿的欄桿向我們一直所行駛的方向眺望,在朦朦清晨的微弱能見度下,一條細細的黑線出現在瞭海平面的盡頭。

  「到瞭。」

  愛絲彌蕾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嗯……」

  我點瞭點頭。

  欣賞海景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幾分鐘之後的時間裡,這艘船上所有的乘客都聚集到瞭甲板上。我在人群中看到瞭打著哈欠伸懶腰的小貓、揉著亂蓬蓬刺頭的洛奇、還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掌握著話語權的人湊到瞭我的身邊,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已經從長時間航行所帶來的厭倦開始復蘇,我可以從他們的表情中讀出一些類似於興奮的情緒。

  「你有什麼計劃?」

  愛絲彌蕾問我。

  「找到一個村子,搶走我要的東西,這就是我的計劃,我記得我已經說過瞭。」

  「後備計劃呢?脫逃條件?什麼時候該放棄任務?要打架的話需不需要拼命?到什麼程度可以放棄拼命采取後備計劃?這些你都說過瞭?」

  愛絲彌蕾像多管機槍一樣猛射的問題把我打瞭個頭昏腦漲。

  「這些很重要麼……」

  我硬著頭皮回答。

  愛絲彌蕾得意的笑瞭,「早就知道你這種吃獨食的傢夥根本不會做團隊任務計劃。」

  她說的沒錯。我在當傭兵的那段時間裡一直都習慣於一個人行動,接的任務也都是突發性質很強的類型。所以大多數時候相對於事先做計劃而言,臨場應變能力反而更重要。

  「那……我們現在計劃一下……」

  「等你想起來早就晚瞭!我們已經擬好瞭計劃,照我們的來吧。」

  我皺起瞭眉頭,「既然早就想到要做計劃,為什麼不叫上我?」

  「因為我們不是很需要你的意見,而且我們的作戰計劃模板已經很成熟瞭,隻要根據目前的狀況修改下就可以。」

  愛絲彌蕾帶著一種炫耀的語氣對我說著,讓我有一種被人小看瞭的感覺。不過我倒並不是覺得很過分,畢竟我本來就不擅長這些事情。

  他們很快和我說明瞭大體的計劃。為瞭確保隊伍的安全,我們先派遣斥候上岸,在確認周圍環境和裡林在光面的戰鬥力威脅之後再讓隊伍登陸。

  我提出瞭要做斥候的要求,愛絲彌蕾表示瞭反對,但魯恩希安卻站在瞭我這邊。

  處於我的立場而言,靠自己的眼睛去獲取信息要比聽別人說更加放心,因為我並不確定其他人會不會對我隱瞞什麼。如果真的被他們之中擅長情報分析的傢夥發現瞭神都結晶的價值,大概我就直接被坑掉瞭。

  第二個斥候人選被愛絲彌蕾指定瞭一個幽鬼的成員。當幽鬼和食影者在墮鎏之地準備談判的時候,這個人就是愛絲彌蕾帶來的三個手下之中的那個女性。

  瓦琳娜是她的名字,留著男性一樣的短發,腰間掛著的短刀似乎意味著她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純戰士。

  她對我的態度還不錯的樣子,這段時間的廚師生涯著實給我在兩個組織裡贏得瞭一些位置。

  除瞭食物之外,裡林航船的倉庫裡還有很多裡林的衣服。這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的偽裝,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隻要觸探我們一下就可以很容易發現我們的身份,所以我並沒有把信心壓在這些服裝上面。

  在準備好瞭基本的補給品之後,我和瓦琳娜就出發瞭。我們緊貼著海面向光面飛瞭過去,正在緩緩升起來的太陽開始放出暖暖的光芒。

  身下的海面被我們溢出的能量震出瞭細細的波痕,一些帶著淡淡咸腥味的水花飛濺在瞭我的臉上。我稍微將高度提升瞭一些,試圖讓衣服保持幹爽。

  「有魚。」

  瓦琳娜在旁邊說著,往下面指瞭指。

  水面清澈的可怕,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下面暢遊的魚類,它們看起來和地球上的魚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我下意識的說瞭一句。

  「不愧是大廚……」

  瓦琳娜調笑道。

  我也笑瞭笑。有這種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同伴,任務應該不會太枯燥。瓦琳娜並不是傳統印象中那種陰冷的殺手,這讓我多少也能放松一些。

  因為擔心過度溢出的能量會引起岸上人的註意,所以我們不敢用太快的速度飛行。雖然是一開始就能看到海岸線,但走完這段距離依然耗費瞭我們將近半個鐘頭的時間。

  根據船上的晶盤顯示,我們現在距一個綠色的標註有上百公裡的路程。這個距離足以讓我們有時間組織有秩序的撤退,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沒有預料到的意外發生。

  我和瓦琳娜順利的接近瞭大陸,隨著距離的拉近,我看到瞭驚心動魄的美麗景色。

  濃重的像畫筆描繪出來一般的綠色鋪滿瞭全部的視野。剛剛升上天空的太陽將柔軟的光芒擠在一叢一叢的草葉上,夾雜著潮濕氣味的微風掠過它們,然後帶起翠綠色的波浪。

  乳白色好像牛奶一樣的大塊大塊的雲朵在天空蠕動著,把天空趁的比海還要藍。

  我和身邊的同伴都快要窒息瞭,我們都忘瞭降低速度準備登陸的事情。

  「上帝啊……」

  半分鐘的時間,瓦琳娜才在我旁邊發出瞭驚嘆的聲音。

  「太漂亮瞭……」

  我覺得自己的形容詞在此時此刻是那麼匱乏,怎麼也找不到能夠足以表達內心贊嘆的詞匯。暗面昏沉沉的天空、黝黑的土地和鱗立的怪石已經消失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這片好像樂園一般的凈土。

  隻是隔瞭一道海而已,一邊是地獄而一邊則是天堂。

  哪怕是外面的人類世界,這種景色也早已經不見瞭。我們有的隻不過是一座又一座龐大的鋼鐵都市,一代又一代的人們早已經忘卻瞭這種驚心動魄的自然風光是什麼樣子。

  我們從空中落下來,齊膝的草甸軟的就好像精心織就的毯子一樣,柔軟而細密。綠草的氣味撲鼻而來,夾雜在裡面的花香幾乎讓人要醉瞭。

  當初剛剛到暗面的時候,我喉嚨啞啞的就痛瞭起來,還是初邪給瞭我特制的喉糖才讓我適應瞭那裡的空氣。而這個地方……

  我看瞭看瓦琳娜,她也看著我,臉色興奮的有點發紅。任誰看到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美麗都會讓熱血沖上腦袋……隻不過我不知道她現在想的事情是不是和我一樣。

  「啊……」

  我厚著臉皮試探道,「不知道……躺下去會不會很舒服……」

  身為一個成年人,做出在草地上打滾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難為情。不過倘若身邊沒有人的話,我絕對會直接就把自己摔在上面好好地享受一下。

  「……應該很舒服吧……」

  瓦琳娜也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樣子,但是她很巧妙的附和瞭我。

  我又看瞭她一會兒,看起來她的忍耐力比我要好得多,並沒有不顧臉面的做出小孩子一樣的事情。而我則幹脆扔掉瞭包袱,反正在他們眼裡我也不過是一個有點傻氣的大廚而已,這樣想著,我將自己扔在瞭草地上面。

  就好像沙發一樣,柔軟的草芯輕輕的癢著露出來的脖頸,整個人倒下去之後就立刻被上面清澈到無盡虛空中的天空所占據瞭腦海——簡直太舒服瞭。

  瓦琳娜最後也做瞭一樣的事情,我聽到她的呼吸微微凝滯瞭一下,然後又發出瞭細微的輕笑。

  光面……這個地方有著難以想象的風景,隻是不知道這裡的居民是不是和風景一樣易於相處。

  躺瞭大概三分鐘的樣子,我們不情不願的強迫自己站瞭起來。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給我們浪費瞭,本來應該上岸之後立刻做好預警的我們已經犯瞭很大的錯誤,好在這附近並沒有人的樣子。

  「呃……剛才的事情……別說出去。」

  瓦琳娜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失態仍然抱著一點不好意思的念頭。

  「你不說我就不說。」

  我呵呵笑著。

  我的任務是探查裡林城鎮的情報,而瓦琳娜則要找到合適的隱蔽地方讓我們的船停泊和做好周圍壞境的預判。於是我們約好瞭接頭地點之後就開始瞭分頭行動。

  瓦琳娜雖然在剛才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隻是從敲定接頭地點這件事就顯露瞭她的職業能力。她定下的地方是一片根本無法隱藏的平原,任何一個人站在那裡都會很紮眼。而平原的外圍則是非常便於隱藏的地形,倘若我被裡林抓到的話,她可以在第一時間觀測到對手的情形,這也避免瞭我泄露自己這邊人的情況發生。

  有這種人處理隊伍登陸和駐地建設的問題,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我這樣想著,向著記憶中晶盤上有著綠色標示的方向開始加速。

  我將自己用能量飛上瞭極高的空中,雖然這樣對能量消耗很大,但也相對應的減少瞭能量使用者察覺到我的可能性。畢竟直線距離太近的話我也很憑借自己的視覺做出應急的隱藏判斷。

  ***    ***    ***    ***大概飛瞭有四十分鐘的時間,我在前方看到瞭一個毗鄰海邊建立的小鎮子。

  極佳的目標……我浮在天空中遠遠的掃視著它。

  我測算瞭一下自己的速度和飛行時間,看來這個小鎮並不是我們在晶盤上看到的綠色標示。這種規模的小鎮,居民數量應該不會超過千人,相對應駐紮的裡林戰士也不會太多。

  一側是無垠的蔚藍,一側是淙淙榮榮的綠色。兩種不同顏色的包裹之下,這個小鎮看上去可愛而富有情調。但由於距離太遠,整個鎮子看起來隻是兩種顏色中間夾雜的一小片黑色斑點,我看不清那裡到底有些什麼。

  從空中小心翼翼的降下來,我再次檢視瞭一下身上的裡林服飾,不自覺的整理瞭一下腰帶,然後徒步向那個方向走瞭過去。

  碧草藍天,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感嘆,自己這樣子看上去應該很像旅行者。

  其實如果不是身上壓著那麼多的事情,做一個這樣的旅行者也是不錯的。

  離著鎮子越來越近,鎮子裡面的建築物也變得清晰瞭起來。兩座灰色的塔一遠一近佇立在鎮子的兩端,寬闊的街道,兩旁是不算密集的小房子。裡林的房子樣式方方正正,是敞亮的白色,而且基本都是兩層的。

  我繼續向前走去,然後聽到瞭人的聲音。

  靠近我這端的那座塔下有不少人。仔細看去,我發現那是一群正在嬉鬧玩耍的小孩。

  大概有四五十個孩子,年齡的跨度挺大的。最大的應該已經過瞭十六,而最小的卻隻有五六歲的樣子。

  這是我主觀意識裡第一次見到裡林。這些孩子們看起來和人類沒有什麼區別,相仿年齡的孩子湊在一起,年齡小的在尖叫著追逐打鬧,年齡大一些的則是三三兩兩的聊天。

  我遠遠的觀察瞭他們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任何值得註意的事情。幾分鐘之後,一陣類似鐘聲的聲音響瞭起來,這些孩子們蜂擁著向那座塔跑瞭過去。大概那就是裡林世界裡屬於學校之類的地方吧,我這樣猜著。

  就在我準備繞著城鎮繼續走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似乎有一個人留在鎮外的草地上並沒有走。

  是一個女孩,剛剛開始發育的年齡。她留著略顯散亂的齊肩發,叼著一根草葉躺在陽光下打盹,就好像上課的事情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是個好機會,對方隻是一個小孩,我想如果不出什麼差錯,應該可以從對方嘴裡探聽到一些事情。而且,如果真的敗露瞭身份,對付一個小孩也比對付成年人甚至戰士要輕松很多——盡管我並不想對一個小孩下手。

  於是我向她走瞭過去,盡量保持著平靜和藹的臉色。

  應該是聽到瞭我雙腳和草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女孩抬起瞭頭,瞇起眼睛向我看瞭過來。那是一張清秀而不帶絲毫塵埃的臉,她長長的睫毛透出一股迷蒙的魅力。一時間我覺得,這個小女孩長大以後一定是個讓人傾倒的女性。

  「天氣不錯。」

  我露出虛偽的微笑,對她打著招呼。

  我從八詭那裡瞭解到瞭一些關於裡林的基本信息,他告訴我裡林的平民都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老好人,而且作為人類來說想要欺騙他們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然而這個女孩卻白瞭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又躺瞭下去。

  我呆呆的站在她旁邊,所有事先想好的說辭都變成瞭沒有意義的東西。

  「你……不去上課麼?」

  我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能強行用拙劣的方式和她搭話。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女孩竟然重新睜開瞭眼睛。她坐瞭起來,好奇的打量著我。

  「你從哪兒來的啊,大叔?」

  女孩露出瞭一絲笑顏,像陽光一樣,讓我想起瞭阿紗嘉。

  「我?呵呵,反正不是附近……」

  我用輕松地語氣說。

  女孩咯咯的笑起來,「外鄉人都和你一樣麼?」

  「一樣?你是指哪方面?」

  我一頭霧水的問道。

  「你們住在其他地方的人都不喜歡觸探麼?」

  女孩表現出瞭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

  「你們那邊住的人沒從教塔畢業就可以出去旅行麼!」

  我們兩個沒頭沒腦的向對方瘋狂的扔著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個情形最終讓我和她都笑瞭起來。

  不過我確實得到瞭一點信息。比如那個叫做教塔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果這個塔是教塔,那麼另外的那一個一定就是保存著神都結晶的能量塔瞭。

  「大叔你真有意思啊,比我們這裡的人有意思多瞭!」

  女孩在草地上盤起腿,興致勃勃的對我說。

  我也坐在瞭草地上,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這麼近距離的和一個陌生種族的成員對話的。

  「我長得很老麼?你多大瞭?」

  「十四歲!大叔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琢磨瞭一下,似乎就算是被稱作大叔也不是很過分……

  「貪狼。你呢?」

  「我的名字是諾薇·阿妮蘇絲。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諾薇用盛滿瞭好奇的目光看著我,看得我有些不安。如果她將我的存在說瞭出去,事情或許會變得很麻煩,一時間我想不到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我不是不能殺掉她,可是濫殺無辜畢竟不是我喜歡的方式。

  「你怎麼不去教塔上課?」

  我問。

  「哼,因為太無聊瞭。」

  諾薇用不屑的口氣答道,「你來我們這裡是做什麼啊?需要我領你去見' 裁' 麼?」

  叛逆期?從諾薇的語態裡我很容易就辨別出瞭類似的情緒。處於青春期的小孩對成年的「權威」往往都會有這種厭惡和懷疑,這點裡林和人類完全一樣。可是她似乎並不討厭我,或許就是由於我並沒有「觸探」過她吧。

  她提到的「裁」我認為應該是管理鎮子的人。我自然不可能讓她帶我去見這種傢夥,所以編瞭一個拙劣的謊言。

  「我是被派來視察鎮子安全狀況的人,所以在視察結束之前,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你要保密,知道麼?」

  我這樣說著。

  面前的裡林女孩完全沒有起疑,她非常爽快的答應瞭下來。

  「可是,你為什麼要和我交談呢?那樣我就知道你的存在瞭哇。」

  她沒有懷疑我,但是我的行動卻讓她感受到瞭矛盾,所以她問出瞭這個問題。

  我感到自己好像對裡林開始有些瞭解瞭……

  「我必須要找人詢問一些基本的事情啊,所以要挑一個可以回答我問題的例外。」

  「我就是那個例外咯?」

  諾薇笑道。

  我點瞭點頭,然後拋出瞭我蓄謀已久的問題。

  「你們的鎮子裡有多少個戰士?」

  「啊……十八個。他們白天和晚上分三輪值班的,任何時間都有六個人在保護鎮子。鎮外三個,鎮內三個,大概就是這樣。」

  諾薇回答的很詳細,大概是因為我之前說過要視察安全狀況的緣故吧。我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盡管我仍然對自己的謊言感到瞭厭惡。

  「你們的能量塔建在哪裡?那邊那個就是麼?」

  我指瞭指遠處的灰塔。

  諾薇點頭,「是啊,那邊就是鎮口瞭。咦?你為什麼不走大路呢?你是怎麼過來的?」

  這個女孩很聰明,總是能察覺到一些帶有詭異氣味的蛛絲馬跡。

  「為瞭不讓你們的戰士發現,所以肯定不能走大路啊。」

  我用誇張的語氣說道。這沖淡瞭她的疑惑,並且成功的跳過瞭我不想回答的那部分問題。

  「大叔,你有劍,你也是戰士麼?」

  諾薇看瞭看我腰上掛著的那把劍,斷尾借給我的武器。

  「……對,我是戰士。」

  我不知道裡林的平民是不是可以持劍,所以做瞭保守的回答。

  「我聽說我父母也是戰士,可是我沒見過他們……你聽說過我這個姓的戰士麼?」

  諾薇帶著一種高昂的情緒問我。

  我搖瞭搖頭。裡林的戰士似乎生下瞭孩子就扔下不管的樣子,但他們的孩子看上去卻並不感到沮喪,這讓我對裡林這個種族的社會構成更加疑惑瞭。

  諾薇並沒有奢望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所以她沒有露出負面的情緒。女孩抱著膝蓋坐在我旁邊,抬起頭看著天空。

  「我也想像他們一樣去做戰士,可是教塔裡的那些臭小子都說我是在白日做夢。大叔,做戰士真的很難麼?」

  我不是裡林,所以也不懂成為他們的戰士到底意味著什麼,所以我隻能謹慎的選擇著自己的答案。

  「做戰士就一定會犧牲很多東西。如果你有犧牲那些東西的覺悟,並再一次確定瞭自己的想法並非空談,你才能有資格去做一個戰士。」

  成為戰士並不是因為我想這麼做,隻是我那個時候不得不這麼選擇。一直以來,我並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已經很幸運瞭。

  諾薇似懂非懂的點瞭點頭,「大叔,我還是第一次和戰士聊天呢……」

  「你想聊的話還有機會。」

  我這樣說是為瞭給自己留下後路,如果還有什麼別的情報需要搜集,她應該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我……」

  女孩的臉上突然露出瞭一絲羞澀的紅潤,這和她之前所表現出來的叛逆不羈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怎麼瞭?」

  「我能不能玩玩你的劍?」

  女孩鼓足瞭勇氣說瞭這麼一句話。

  我愣瞭一下,然後點瞭點頭,「可以,不過不能在這裡。」

  「恩恩,我們跑遠點吧!不然可能會被其他戰士發現呢!」

  女孩得到瞭我肯定的回答之後興奮的叫瞭起來。

  我走在前面,女孩跟在我身後,足足走出瞭幾千米我才停瞭下來。女孩的體力不錯,不過額角上已經出瞭汗。

  我把劍遞瞭過去,女孩激動地雙頰泛紅。她接過劍,用兩隻手抓住劍柄,然後用力的在空中揮瞭一下。劍不算太重,但是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來說還是很難控制的。

  「別讓劍帶著你走。」

  看著她踉踉蹌蹌的動作,我忍不住說瞭一句。

  「可是很重啊,沒辦法。」

  女孩又揮瞭一下,這次的力道更大,她弱小的身體向前連沖兩步。

  「自己不要用太大力氣,把劍穩住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你能夠適應劍本身的重量之後,再往上加力氣。」

  女孩真的很聰明,她控制力量的方法雖然還是很稚嫩,但我隻是指導瞭簡單的兩句之後,她就不再被劍拽著到處晃瞭。

  聽著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女孩露出瞭極高的成就感。然後在幾秒鐘之後,我看到瞭令我不安的景象。

  女孩又揮瞭一劍,劍身發出瞭一聲細微的嗡鳴。這是給武器附加能量不足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現象,能量的光芒微微閃過,我立刻就出瞭冷汗。

  「你會用能量?」

  「嘿嘿,我還沒通過能量訓練課程,但是我偷偷地練過。」

  女孩帶著一點點得意的情緒說。

  我本能的向四周看瞭看。遠離鎮子的選擇是非常正確的,否則剛才的能量波動很有可能被巡邏的戰士感覺到。

  「你們鎮上的平民也都會用能量麼?」

  「當然會的啊。你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女孩莫名其妙的看著我。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瞭嘴。如果我是裡林的戰士,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這種常識性的事情。女孩看我的眼神已經帶上瞭深深的不解與疑惑,我感到手心已經出汗瞭。

  「不,我是說……你們鎮裡面的平民是不是也能做到你這個程度?」

  「我的程度?你是說什麼啊?」

  「把武器附加能量。」

  「誒!我剛才隻是用能量去托住劍身而已啊?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小心領悟瞭高層次的能量使用方式!我從來沒聽說鎮子裡的傢夥會這種技術呢!」

  女孩興奮的叫道。

  「呃……恩……是的啊。」

  我含含糊糊的說著,總算是打瞭圓場。按照她的話來說,看來裡林的平民就算會使用能量,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哈哈!看來我很有做戰士的天分嘛!」

  女孩高興的跳著,叫著。

  我無奈的笑瞭笑。這個小女孩的活力和跳脫的性格讓我全身都在放松下去,就好像品嘗瞭一道香軟的甜品似得。裡林這種存在,很有意思。

  ***    ***    ***    ***在夜幕降下來之前,我和諾薇告瞭別。在走之前,我再三叮囑她將我的事情守口如瓶。諾薇應諾的時候一臉認真嚴肅,我想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能量加速飛行會產生亮光,所以我在天黑之前盡量加快瞭趕路的速度。由於確定瞭裡林聚集區所在的位置,回程的時候我不需要再刻意的壓制能量提升的強度,速度也就快瞭很多。

  回到約好的接頭地點,來接應我的是潘多拉。我隨著她又走瞭一段,來到瞭臨時的基地。

  他們把營地安置在瞭一道海崖下面,一個半浸水的洞穴被安置成瞭還算舒適的居所,那艘船在這裡也不會太容易就被發現。他們這種黑暗世界的傢夥倒是很會安排這種事情。

  「大廚!快來給我們做飯吃吶!」

  進洞之後搶先沖出來的竟然是小貓,這個傢夥像隻真貓一樣抱住我的胳膊一個勁兒的搖晃著,那對柔軟的東西蹭的我心神不寧。

  洛奇站在不遠的地方兇狠的看著我們這邊。不過我並不在意他的表情,這小子除瞭這個臉色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種選項。

  「我已經很累瞭!你們自己去弄東西吃!」

  我從小貓的「胸懷」中抽回瞭手,沒好氣的說。

  「我給你按摩吶~ 」小貓不依不饒的跟在我後面,兩隻手攀上我的肩膀,裝模作樣的揉捏著。這傢夥手勁兒還挺大,捏的我有些痛。

  「別鬧瞭!你看洛奇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瞭!」

  我發覺自己和小貓在一起的時候竟然能說出這種笑話。

  「我才沒有!可惡……」

  洛奇在不遠處罵瞭一句,然後訕訕的走進瞭洞。

  小貓笑的全身亂顫,然後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我,「今天真沒有飯吃吶?」

  看她的表情我有點於心不忍,但是一想到給她做飯吃就意味著給全體人員做飯吃這件事情,我立刻就狠下瞭心。

  「沒飯吃!去吃罐頭!」

  我說。

  得到瞭失望的回答之後小貓終於跑掉瞭。潘朵拉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看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你也要我做飯吃?」

  我皺起瞭眉頭。

  潘朵拉搖瞭搖頭,「你和幽鬼的人相處的還不錯的樣子。」

  「他們兩個還是小孩。」

  「可是他們也沒像現在這麼喜歡過一個人。」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人給他們做過保姆的緣故。」

  我打趣道。

  沒想到潘朵拉倒是露出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很有可能。」

  「真的假的啊……」

  我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這種人基本上都是在沒人管的環境下長大的,要不然就是戰區的孩子。有人對我們好的話我們會很往心裡去。」

  「不過曾經對你好的人也會背叛你。」

  我說。

  潘朵拉嘆瞭口氣,她搖著頭:「你總是要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我說的事實。」

  「當然是事實,可是也不需要一直放在嘴邊。喜歡一個人是一回事,如果那個人背叛瞭自己,把他殺掉就行瞭。我們這種人處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我不得不承認,這種生活準則雖然畸形,但對這些人來說卻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在黑暗世界生活的人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我也一樣……

  「你男朋友呢?」

  我掃視瞭一圈,沒有發現魯恩希安的身影。

  潘朵拉皺著眉頭瞪我,「你別亂說話!」

  「嗯?你用不著這麼大反應吧?之前我這麼說你都默認瞭。」

  潘朵拉用眼神示意瞭一下周圍的人,我無奈的搖瞭搖頭。這個女人似乎還是很特意的想在別人面前掩飾自己和魯恩希安的事情,也許曾經別人的污蔑讓她一直都沒有釋懷。

  「他和愛絲彌蕾在船上。」

  在船上呆著這麼長時間,我想大部分人都已經疲憊不堪瞭。那兩個人依舊留在船上應該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什麼原因我並不是很確定。

  我在船頭看到瞭那兩個傢夥。船和洞穴之間停開瞭一段距離,所以我不得不用能量跳躍跳瞭上去。這個舉動引起瞭他們兩個的註意,愛絲彌蕾率先向我走瞭過來。

  「回來的這麼快?」

  我點瞭點頭,「該弄的情報已經弄的差不多瞭,所以先回來和你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計劃。你們幹嘛要呆在船上?」

  「你應該知道,我們當時搶船的時候法陣被莫名其妙觸發瞭。雖然不能確定我們的人裡是不是有不安分的傢夥,但我們不得不保證這艘船的安全。」

  愛絲彌蕾道。

  這是很縝密的做法,由他們兩個老大來守船的話,應該沒有人敢做什麼壞事。

  我將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講給瞭他們。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一直沉默著,直到我的陳述完畢。

  「十八個戰士……比想象中要少得多。」

  愛絲彌蕾看上去還算比較輕松的樣子。

  「或許根本不需要和他們動手。裡林感覺上非常好騙,可以騙他們說我們是回收或者維修能量塔的人,然後拆掉那座塔,拿走裡面的東西就可以瞭。」

  我說。

  這個提議立刻就被兩個人否決瞭。愛絲彌蕾快言快語,和以往一樣搶在瞭魯恩希安開口之前。

  「那是不可能的。根本無法保證這種計劃的成功率,完全不值得冒險。」

  我皺起瞭眉頭,「也就是說,隻有殺人瞭。」

  兩個人都點瞭頭。

  其實這件事我自己也清楚。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我們可以用暗殺的手段,以極小的損失迅速排除對方的武裝力量。如果是用我的那種欺騙手段,等到事情敗露的時候對方就不那麼好對付瞭。

  「算瞭,我也不說什麼瞭。這種事情還是你們在行,你們來定吧。」

  我決定還是當甩手掌櫃的好。

  這兩個大佬立刻開始做計劃,而我則趁這個機會找地方睡瞭一覺。等我醒來的時候,似乎這兩個人已經安排好瞭一切。

  魯恩希安和另外三個食影者留在瞭駐地保證船隻的安全,其他人和我一起準備對目標發動進攻,進攻的時間被定為清晨。

  在我原來的概念裡,像這種暗殺式的突襲通常應該在深夜進行。不過在和這些職業的殺手交流之後才發現原來的想法實在是太膚淺瞭。

  雖然在黑暗的遮蔽下對方很難發現我們,但在混戰開始以後我們也很難保證不被來自黑暗中的突襲所牽制。清晨之時能見度較好,目標不是進入瞭疲憊期就是還在睡眠之中,這個時候動手遠遠比午夜要好。

  潘朵拉代替魯恩希安接手瞭食影者部分的領頭職責,不過魯恩希安已經讓潘朵拉聽從愛絲彌蕾的整體指揮。這兩個女人的關系也非常不錯,所以我並不擔心這次的行動會因為兩個組織的共同參與而多生出不必要的枝節。

  我們在夜幕中趕路,當鎮子的能量火光在視野盡頭出現之後,我們便全部從空中降瞭下來,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愛絲彌蕾將幽鬼的大部分人手都分配到瞭針對裡林戰士的直接擊殺任務之中。

  由於人數不夠,食影者中的一部分也直接接受瞭愛絲彌蕾的指揮。

  在預期中,所有的擊殺都要在同一時間執行,這種非常精密的操作對我這種自由傭兵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如同手術刀一樣的暗殺者都是在鋼索上跳舞的勇者,稍有不慎手術刀就有可能切錯位置。

  食影者的其他成員有著另外的工作。這時候我算是剛剛認識食影者的「四分衛」,一個女性和兩個男性,應該是較為擅長魔力的魔戰士。現在畫法陣或許會引起裡林們的註意,所以他們靜靜的分散在較遠的三個位置,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暗殺失敗就會將任務引向正面戰鬥,裡林們的觸探會立即將戰鬥的信號傳給每一個戰士,這就是四分衛們畫陣的那個時候。

  TZ、灰紅都參與瞭暗殺,向他們這種傢夥應該不會失敗,但其他人就不一定瞭。畢竟裡林的戰士裡面也並不都是普通的戰士,而且魯恩希安說過他們的配合非常默契。

  所以愛絲彌蕾、潘朵拉、斷尾和我的任務就是在第一時間處理掉棘手的反抗者。

  按照我獲得的情報,鎮子的外圍應該有三名正在巡邏的裡林衛兵。和具有遮蔽之處的鎮內不同,外面相對較為寬闊的地形並不利於擊殺。需要我們插手處理的很大程度上就應該是這三個人。

  在長時間的等待之後,一抹濃稠的霧氣從地平線那邊升騰瞭起來,夾雜著一點點乳白色。

  天開始亮瞭。

  ***    ***    ***    ***愛絲彌蕾揮瞭一下手,殺手們借著殘餘的黑暗遁向瞭鎮子。他們的身影讓我聯想起瞭某種嗜血的肉食動物,好在現在這些人並不是敵人。

  我嗅著空氣裡逐漸加重的、來自清晨的濕氣,也拔出瞭手裡的武器。

  距離刺殺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但我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瞭。我遠遠沒修煉到大戰在即還能夠心如止水的境界。

  「你很緊張吶,大廚~ 」小貓似乎並不是擅長暗殺類型的傢夥,連洛奇都被派走瞭,她卻留在瞭這邊。

  「沒有,隻是感覺好像很久沒有殺過人瞭。」

  我漫不經心的說,「小貓,你殺過人麼?」

  小貓露出瞭迷迷糊糊的表情,「除瞭殺人我也不會別的什麼吶……」

  我有種被噎住的感覺。我心裡清楚,哪怕是不到二十歲的青春小姑娘,能夠加入到幽鬼這種組織裡,手是絕對不可能不沾血的。隻是我沒有想過,她已經把殺人這種事情看成瞭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愛絲彌蕾突然走瞭過來。

  「女怪物來啦!」

  小貓吐瞭吐舌頭溜到一邊去瞭,似乎很怕她。

  「她和你說什麼瞭?」

  愛絲彌蕾看瞭一眼小貓的背影,問我。

  「瞎說瞭幾句而已……你們為什麼把這種年齡的孩子弄進組織?感覺有點……」

  「不人道?」

  愛絲彌蕾冷笑瞭一聲,「我開始熟悉殺人這種事情的時候可比她要小。」

  「你可是零級的怪物。」

  我調笑道。

  「【神都】出現之前可沒有什麼零級不零級,更沒有什麼能量和魔力。」

  愛絲彌蕾毫不客氣的扔出瞭一個事實。

  我差點忘瞭,我曾經生活的世界和現在天差地別。當我還是一個小老板,在自己店裡頭昏腦漲的做銷售計劃的時候,愛絲彌蕾他們就已經在廢墟與陰暗處咬著刀子,註視著自己的獵物瞭。

  「你是怎麼到零級的?有沒有什麼心得可以分享一下?」

  我岔開瞭話題,因為過去的事情回憶起來並不舒服。

  「你也想上零級?還是別做夢瞭。」

  愛絲彌蕾哼瞭一聲,毫不吝嗇的打擊我。

  「每個玩過【神都】的都或多或少有過這種幻想。」

  我有點不好意思。

  「【神都】隻不過是個遊戲。」

  我曾經和很多高級戰士談論過【神都】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並且在得到類似於「【神都】在我們眼裡不是一個遊戲」這種答案之後把自己和他們歸為同一類人。我完全沒想到愛絲彌蕾會這樣看待【神都】。

  「可是你現在的力量不正是由【神都】那裡得來的麼?」

  「就算沒有【神都】,我也會是黑暗世界的女王。」

  愛絲彌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清晰地嗅到瞭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驕傲和霸氣,「【神都】給所有人都提供瞭使用能量的機會,可是無論有沒有這種東西,我都會是人類之中最強的,這和【神都】這個遊戲並沒有必然的關系。」

  我承認,愛絲彌蕾的確非常的強大。能夠僅憑一次觀察就破解【零移】,然後將我逼到絕境的戰技足以讓我心悅誠服;至於能量的強度就更不必說瞭,零級就是最好的證明。

  然而當她說出「我是人類之中最強的」這句話之時,我還是覺得她有些太過自大瞭。且不說三大公會最強的戰士們,就算是梅爾菲斯給我的印象都不會真正比她遜色。

  「最強的……比魯恩希安還要強?」

  我忍不住說。

  「如果魯恩希安有個契約或者魔兵器之類的話,或許會比我強也說不定。」

  聽到這句話我有些愣神,她這樣說無疑就是在說自己肯定比魯恩希安要厲害瞭。而且更要讓我驚訝的是,魯恩希安似乎既沒有魔兵器也沒有和裡奧雷特訂過契約,更別說契約裝甲這種可以大幅度提升力量的東西瞭。

  「我怎麼記得你們幽鬼和食影者最基本的入選條件就是要和裡奧雷特簽訂契約?」

  「誰告訴你的?那是胡扯。不目前為止確實是人人都簽訂瞭契約,所以你才有這種可笑的誤會吧。」

  「那魯恩希安……」

  「他是組織的老大,誰管得著那傢夥。沒有魔兵器和契約又怎麼樣,食影者裡面沒人能打得過他,這就夠瞭。」

  「可是光憑借自己本身的能力就已經這麼厲害瞭!要是給他點好裝備,再簽個契約什麼的豈不是要真的成神瞭!」

  「那要問他自己。」

  愛絲彌蕾笑瞭起來,看上去似乎想起瞭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對啊……我怎麼記得他說他贏過你?」

  我回憶起瞭在墮鎏之地聽到的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當然是我讓著他的。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比自己強的女人。」

  愛絲彌蕾還不造作的說。

  我本來該笑的,可是某個傢夥的身影卻像鬼魂一樣出現在瞭我的腦海裡。愛絲彌蕾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曾經某個時刻的我,也是執著的非要擊敗對方一次之後才能敞開心扉的去接納早已經占據瞭心神的女孩。當自己身為旁觀者之後我才感到有些可笑,但那個女孩現在卻已經站在瞭和我對立的一面,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笑出來。

  至於愛絲彌蕾對自己強大的炫耀行為,我既沒辦法嗤之以鼻也沒辦法輕易接受,那並不是靠說說就能證明的,也不是憑我自己的印象就能決定的。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沒有人再繼續交談。大傢全都目視著前方在能量燈火中隱約著的小鎮,把註意力放在瞭即將到來的戰鬥上。

  我看到瞭來自地平線的第一縷陽光,這就是殺手們一同發動暗殺的信號。光面的這片土地依舊寂靜著,但我知道鮮血應該已經開始染紅這片凈土瞭。

  能量的震動!

  在這個瞬間,我和身邊所有的人一起提升能量向鎮子全速沖瞭過去。身後的四分衛毫不吝嗇的將大量魔力註入地面開始繪制法陣,食影者和幽鬼全都將能量等級爆發到瞭最大的程度。

  那絲能量震動之後緊接著就是肆無忌憚的爆炸聲,那沖天的火光立刻將剛剛誕生的晨曦攪瞭個粉碎。

  七道能量爆發,這是有七個目標沒能在第一時間的標志。至於接下來第二波攻擊中還能給我們留下幾個對手我就不確定瞭。當然,越少越好。

  這個小鎮的戰士數量和我們這些入侵者相比相差太遠,況且在這裡參與戰鬥的傢夥無一不是自【神都】誕生以來那個世界的佼佼者。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配合能力,在人類之中是找不出另外一種選擇的。

  所以即便沒有在第一時間殺光裡林的戰士,我相信這次的任務也絕對不會失敗。唯一的不同僅僅在於,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成功而已。他們雖然隻是臨時的同伴,但我並不希望看到其中有人死掉。

  我們飛近瞭鎮子,我看到空中浮著幾個人正在戰鬥。大片的能量彈和能量正在向四面八方傾瀉,爆炸的聲音瞬間就把我引入瞭亢奮的戰鬥狀態。

  鎮子的深處突然竄出來瞭三個光團。那是三個完全戰鬥狀態的裡林戰士,他們身上閃耀著能量罩的光芒,正在向外疾飛。

  愛絲彌蕾最先迎瞭上去,接著是潘朵拉和斷尾。截殺對方戰士的先後順序就是如此,這是我們早就定好的戰術。

  幽鬼的女怪物擋住瞭第一個靠近的裡林戰士,雖然對方的速度很快,但我完全沒有懷疑她是不是能夠截住對方。愛絲彌蕾在那傢夥沖過來的時候好像示威一樣的爆出瞭身上的能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零級戰士像這樣爆出能量。潘朵拉和斷尾似乎早就知道瞭什麼,他們飛行的軌跡距離愛絲彌蕾足足有上百米。

  先是純粹的半透明能量以一個光滑的半圓從愛絲彌蕾的身上擴張瞭出來,她的目標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那股能量所包裹。然後在十分之一秒內,半透明的能量瞬間燃燒成瞭紫紅色的雷電,這些雷電填滿瞭愛絲彌蕾身邊幾十米內的所有空間,發出瞭擠碎空氣的壓縮性爆鳴聲。

  那爆鳴聲響起來的時候震得我全身都麻瞭,就好像數以億記的蚊蟲在同一時間擠進瞭耳朵裡。

  由於無法減緩速度而一頭沖進愛絲彌蕾身周的那名裡林戰士狂叫著將自己的能量全部爆發瞭出來,試圖在如同海嘯一般的雷雲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他還有多餘的能量後退以撤出愛絲彌蕾能量包范圍的話或許還能活下來,然而很可惜現實是殘酷的。

  那名戰士調動瞭所有能用的能量試圖抵擋雷火的侵蝕,但愛絲彌蕾的能量卻堅定的湮沒瞭他所存在的地方。這個零級的怪物沒有用任何多餘的動作,她簡簡單單的釋放能量,然後就燒焦瞭自己面前的敵人。

  那些密集的雷電並不是帶有魔力效果的法式,而是能量爆發之時密度極高的能量閃電。能量等級在三級以上的時候,爆發能量往往都會因為能量密度過高而產生一些這種現象。然而這卻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直接把它當做恐怖的攻擊方式,讓我忍不住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話,能不能從這場雷暴中支撐下來。

  潘朵拉和斷尾也攔住瞭自己的目標,這兩個人同樣不會讓自己的對手活著離開。

  在我欣賞到潘朵拉所放出的奪目火焰之前,另外一個身影從鎮子裡面竄瞭出來。

  這是第四個,我知道輪到我動手瞭。

  這個傢夥在看到其他人被攔住以後馬上選擇向我們左邊奪路而逃,以至於追擊任務的難度立刻就開始直線上升。

  不過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情,我們在計劃裡將我安排在這種次序就是因為我在速度上有著獨特的優勢。

  看準對方行進的方向,我做瞭一次零移。

  如果我想的話,完全可以用零移直接把自己的身體挪到他前面直接攔下他。

  但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因為我對零移的掌控程度還遠遠不夠,在用完這招之後我需要用大概半秒鐘的時間來給自己重新定位。這半秒中的時間足以讓對方對我施展攻擊,甚至有可能直接撞在我身上——被敵人在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撞死是一種非常可笑的死法。

  這是一次非常保守的零移,所以我和對方的距離遠比我預想中要大。我一邊開始加速一邊從他後面的方向又做瞭一次,這一次把我和他的距離縮短到瞭幾十米。

  對方似乎察覺到瞭我的存在,但是他並沒有回身攻擊我的意思,而是加厚瞭身上的護罩,頭也不回的向前繼續沖刺。

  我也提升全部的能量奮起直追,但是對方的能量等級比我高,所以在單純的追逐戰上面我並沒有占到太多優勢。

  我和他的速度都變得非常高,由於對方釋放瞭強大的護罩的緣故,他的絕對速度受到瞭限制,所以我才能夠保持一點一點拉近距離的這種狀態,然而這也意味著我根本就沒給自己做任何防護措施。

  在發現無法甩掉我的這個事實之後,對方終於放棄瞭單純的逃竄。他猛地在空中回身,以急速倒退的姿勢對我甩出瞭數道巨大的能量刃。

  我的引誘成功瞭。他的攻擊動作會減慢自己的速度,但他仍然做瞭這種選擇,因為在他的判斷看來,沒有防護罩的我不可能硬頂著攻擊繼續沖過來。而隻要我進行瞭橫向的躲閃,他就能夠甩脫我的追擊。

  可是我向側前方做瞭第三次零移,在他重新找到我之前定位瞭他的位置,然後釋放瞭零斬。

  這名裡林的戰士在丟失我的蹤跡之後慌亂的扭身繼續加速,所以我的零斬將他攔腰截成瞭兩段。

  他的兩截身體從空中向下砸去,我追過去,一劍砍碎瞭他的頭。我不知道裡林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生命力維持能力,所以必須以防萬一。

  全力的加速追擊耗費瞭我不少能量和體力,我身後的鎮子幾乎已經看不見瞭。

  我選擇瞭半速的能量飛行向回趕路。我並不著急趕回去,因為我知道現在戰鬥應該已經結束瞭。隻有十八個戰士的這個鎮子是不可能做出什麼像樣反抗的。

  剛往回飛瞭一會兒,我就看到瞭令人不安的事情。

  遠遠的在虛空中,一個黑色的能量洞突然出現,然後從裡面掉出瞭一頭裡奧雷特。

  那是很低級的獸型裡奧雷特,而且它在從空中落到地上的時候還被摔傷瞭。

  所以我沒有去招惹它,隻是抱著疑惑的心態拉起瞭自己飛行的高度,然後繞瞭過去。

  可是離鎮子越來越近,魔獸就變得越來越多。雖然看上去並不是那種足以讓人擔心的數量,但我在空中放眼望去大概也有幾十隻的樣子。

  那種產生魔獸的能量洞我曾經見過,阿紗嘉在穹頂之役的時候做過這種召喚。

  我不知道這些低級的東西是怎麼被召喚過來的,難道裡林裡面有能夠召喚裡奧雷特的召喚型戰士麼?但就算是這樣,這些東西也不應該出現在距離戰場這麼遠的地方。

  我一邊思考一邊飛,當我靠近鎮子的時候,我看到瞭滿眼的火光。

  不知道是誰用瞭什麼高級的火系術式還是單純的能量爆炸引發瞭這場火災,但是大半座鎮子已經被橙黃色的火焰給籠罩瞭起來。

  我加速沖瞭過去。

  沖進瞭鎮子,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躺在火海之中的無數屍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聲吶喊從旁邊響瞭起來,一個沒有穿著任何鎧甲的裡林操著一把劍向我加速沖瞭過來。他的加速等級隻有非常可憐的程度,所以那是不可能成功的突襲。

  我看到這個年輕的男人臉上掛滿瞭塵土和淚水,伴隨著嘶啞的吼聲,他的面容已經扭曲到瞭無法分辨的程度。

  這是一個平民,他沖刺的方式根本破綻百出,看上去連減速之後的落腳動作都沒有做準備。但他還是對著我揮下瞭手裡的劍,夾雜著一絲能量。

  在我躲閃之前,小貓的身影從一座半塌的建築裡閃瞭出來。她的身體在空中蜷縮在一起,然後在撲近那個傢夥的時候猛的伸展瞭開來。她的雙手戴瞭一副作戰手套,指尖凝聚的能量尖刺像流水一樣從那個青年的脖子劃過。

  這個裡林的喉嚨噴出瞭一大股鮮血,整個身體在高速之下失去平衡,一頭栽倒瞭地上,留下瞭很長很長的血痕。

  「你殺他做什麼!」

  我對小貓怒吼道。

  小貓原來一副請功撒嬌的笑瞇瞇模樣,被我這麼一句吼愣瞭。但是她沒說什麼,隻是露出瞭迷惑不解的樣子,然後用能量跳躍跳走瞭。

  「都停手!」

  我從空升起來,大聲吼著。

  可是我的聲音卻被建築物坍塌和能量爆炸的聲音完全遮蓋瞭下去。遠處迷蒙的煙塵和灰燼之中,不知道是幽鬼還是食影者的人穿梭在火焰和街道之間,留下更多的屍體。

  我沖向距離我最近的一個戰士,卻被突然竄出來的一頭魔獸撲到瞭身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措手不及,還好在它的利爪嵌入我身體之前我及時的凝聚瞭護罩。巨大的沖力將我砸進瞭一棟建築,我強行提起一口氣用能量轟碎瞭那頭裡奧雷特的腦袋。

  我抖掉身上的建築物土渣和碎片,站起身,然後看到瞭身邊的兩個人。

  是一個食影者的成員,霍圖。這個留著光頭的強壯男人穿著和他身型並不相稱的輕型胸鎧,正在做著什麼事情。

  一個小女孩躺在他的身下,衣服已經完全被撕成瞭殘破的佈片。她的身上全都是淤痕,半張臉已經被打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瞭,鼻子和嘴角都浸著血。

  那個小女孩就是諾薇。

  諾薇精疲力盡的躺在那裡,任憑霍圖巨大的手掌擺佈著自己白皙的雙腿。當霍圖掐著她的脖子,用力的在她身體裡面挺動的時候,她就好像死人一樣動也不動,幾乎連呼吸都要消失瞭一般。

  「哈,大廚,不好意思,你先出去一下。」

  霍圖在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

  「放開她。」

  我用劍指著霍圖的臉,一步步走瞭過去。

  霍圖瞥瞭我一眼,然後又狠狠的動瞭兩下。諾薇的喉嚨裡發出瞭細微的泣鳴,她瞇腫的不像樣的眼睛看向瞭我,眼睛裡是毫無生機的灰色。

  「大廚,想要女人的話還是去自己找找吧,總有個先來後到。」

  霍圖看上去有些不高興瞭。

  我在劍上聚集瞭一大股能量,然後高高舉瞭起來。

  霍圖終於意識到我的殺氣並不是作假,他抽離瞭諾薇的身體站起身來,用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然後從容的整理瞭自己的褲子。

  諾薇在他離開以後在地上縮成瞭一團,雪白的皮膚上沾瞭很多血,我覺得心臟在劇烈的抽動著。

  「大廚,你什麼意思?」

  霍圖的語氣也帶上瞭殺氣。

  我從墻角破損的床架上拽出瞭一張床單,將諾薇裹在瞭裡面,然後將她抱在瞭懷裡。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又有兩隻魔獸竄進瞭建築。霍圖操起他放在一邊的戰斧解決瞭一隻,我用能量刃幹掉瞭另外一隻。

  「出去。」

  我用劍指瞭指外面。

  霍圖看瞭我一會兒,然後照做瞭。我看瞭看懷裡的諾薇,她並沒有失去神智,但是整個人都陷入瞭一種接近崩潰的精神狀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從建築立面跳瞭出來,然後站在瞭霍圖的面前。

  「你到底想幹什麼?」

  霍圖很有忍耐力的保持瞭冷靜。

  「決鬥,就現在,來吧。」

  我將內心熊熊燃燒的怒火積攢在胸口,用冰冷的語氣說。

  「你是瘋瞭還是傻瞭?」

  霍圖皺著眉頭,似乎很不理解我的行為。

  就在這時候,愛絲彌蕾帶著人聚集瞭過來。能量的爆炸已經停息瞭,隻剩下木頭被火焰燒開爆裂的劈啪聲還在周圍作響。

  「都解決瞭吧?」

  愛絲彌蕾大聲問聚集過來的人,她得到瞭一陣肯定的聲音。

  「還剩瞭一個。」

  霍圖對我揚瞭揚下巴。

  「你幹什麼,貪狼?」

  愛絲彌蕾從空中落瞭下來,還有潘朵拉,還有小貓,還有所有人。

  「你們……為什麼要殺他們……」

  我強行抑制著胸口要跳出來的心臟,質問道。

  「你在說什麼啊?不是你要我們來搶劫的麼?」

  愛絲彌蕾忍不住哼笑瞭一聲。

  「可是我沒讓你殺這裡的人!」

  我吼瞭出來。

  「你叫什麼叫!發神經!」

  愛絲彌蕾罵道,「不是早就做好的計劃,你現在發什麼瘋?」

  我看向周圍已經化作地獄的這個鎮子。小孩、老人、男人、女人……所有過著平凡生活的光面的居民,都已經被我們這些人類剁成瞭肉塊,葬身在火海裡。

  這一切就是我帶來的災難……

  「解決掉那些戰士就足夠瞭!這些幾乎什麼力量都沒有的平民根本就不是威脅!你根本就不需要下令殺他們!」

  我咬著牙說。

  「別那麼天真好不好!如果我們放走瞭任何一個裡林,接下來說不定就會引來他們的軍隊。你以為那些戰士一開始隻是打算單純的逃跑麼?他們是要去叫援軍!這些平民,我們一個也不能放過,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無言以對,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辯解根本站不住腳。在他們看來,隻要是為瞭自己的目的或者安全,就算殺光全世界無辜的人都沒有關系。這並不是不能理解的道理,他們畢竟是一群以戰鬥為生的殺手。但是這種濫殺的行為,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做到視而不見。

  「我說不過你,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瞭。霍圖,我們開始吧。」

  我深深的吸瞭一口氣,對面前的戰士說。

  「大廚,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面子,幹掉你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霍圖繼續著克制著自己的怒氣。

  「怎麼回事?」

  斷尾靠瞭過來,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瞭看他,然後又看瞭看懷裡的諾薇。

  「這種事情我們不鼓勵也同樣不會去阻止,我們就是這樣的組織。每個成員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這是食影者能夠存在的根本自由。」

  斷尾似乎明白瞭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是他並沒有替我說話。

  「無所謂,我不在乎。霍圖,今天我們必須靠劍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說。

  「媽的,脾氣好就要讓人看不起,真是……」

  霍圖獰笑瞭一聲,然後用那把戰斧向旁邊用力的揮動瞭一下。他的斧頭上爆出瞭一大股能量,將旁邊正在燃燒的建築直接掃成瞭一大片空地。

  「斷尾,那邊的塔裡有這次要的東西。是一塊水晶,救阿紗嘉要用。如果除瞭什麼意外的話,你幫我帶回去。」

  我又說。

  斷尾微微愣瞭一下,然後皺著眉頭點瞭點頭。

  「潘朵拉,幫我照看她一下。」

  我低頭看瞭下諾薇,然後對不遠處的女孩說。

  「你要知道,愛絲彌蕾說的沒錯,把這裡的裡林都殺掉對我們來說是最合適的辦法。」

  潘朵拉沒有同意我的請求。

  「你幫我,我救你一次的情就算還清瞭。」

  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平淡,怒火在減輕,這是已經要進入戰鬥狀態的征兆。

  潘朵拉呆瞭一會兒,然後沉默的走瞭過來,接過瞭諾薇。

  我從來都沒有拿自己幫過其他人的事情來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因為我一直都認為幫瞭別人也隻是我自己願意多管閑事而已,並不是什麼可以索取回報的理由。可是這一次我破例瞭,因為我的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這一仗必須要打。

  所有的人都在向後退去。雖然在他們看來我的決定非常可笑,這一仗也沒有任何意義,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任何人站出來阻止我……這種黑暗組織中的「自由」或許就是這種東西,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去幹涉對方的決定。

  霍圖在戰斧的底部輕輕扯瞭一下,然後他的武器就變成瞭長柄的武器。我從來沒有對抗過使用這種武器的對手,所以在劍技上我大概占不到任何的優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定要替諾薇殺掉強暴她的人。事實上,我本是與霍圖一幫的人,就是我和我的同伴殺掉瞭諾薇所有的朋友、鄰居和鄉親。替她報仇這個理由無論如何都是站不住腳的,和殺掉霍圖相比,還不如我自殺要更加直接。

  霍圖是食影者的資深戰士,和對方決鬥我就一定會做好死掉的覺悟。按道理來說,隻要還有一點理智,我就不會把自己的性命賭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面。

  可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因為我必須要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性命比其他人要重要。我不是沒有殺過手無寸鐵的無辜者,但那都不是我主觀意識可以控制的行為。在這個時候,我感受到瞭濃濃的罪惡感,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若無其事的將這片我親手創造的地獄留在身後。

  「蒼綴,在不在?」

  我和霍圖一起開始提升能量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蒼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我對話瞭,哪怕是以這種方式詢問。而在這個時候,我竟然得到瞭她的回應。

  「在。」

  「好久沒有聽你說話瞭,終於肯出聲瞭。」

  這句話得到的是沉默,看起來她的心情並不是多好。

  「還能給我做贖魂之凱麼?」

  「能。」

  「零移和零斬還能做幾次?」

  「七次零移,四次零斬。」

  這個答案讓我稍稍有些意外,看來我的力量確實有瞭很大程度的回復。

  幾秒鐘之後,我的能量提升到瞭頂點,而霍圖還在提升著。他的能量強度已經超過瞭五級,並且還在持續上升著。我不能再等瞭,再等下去我就會完全喪失主動。

  斷尾的劍被我附上瞭能量,這把劍的品質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太多瞭,耀眼的能量光芒從劍身上散發瞭出來,那是大幅度增強之後才能產生的亮光。

  我沒有使用血族契約能力的打算,而是直接向霍圖沖瞭過去。霍圖看著我沖過來,用手攢住長柄斧的尾端,大吼一聲凌空將它掄瞭起來。

  那把斧子非常巨大,所以速度也並不是很快。他這種攻擊是絕對不可能命中我的,我以一個側面的加速閃過然後就準備揮劍。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斧子接觸地面的時候產生瞭劇烈的爆炸。這種鈍器所能附加的能量完全不是劍類可以相提並論的,而且霍圖的武器似乎還附加瞭某種特別的爆炸效果。

  霍圖根本就沒打算用斧頭直接擊中我,隻要我能夠進入這次能量爆炸的范圍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瞭。

  我的護罩受到瞭強烈的沖擊,差一點就碎掉瞭。大量的塵土被卷瞭起來,我完全丟失瞭他的身影,隻能憑借本能找瞭個隨機的方向試著加速脫離這片危險的地方。

  我剛剛竄出塵土的范圍之內,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就從頭頂壓瞭下來。我連抬頭看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做瞭一次零移。

  那是霍圖利用他那把恐怖的斧頭所揮出的能量刃,那兩道能量刃的大小幾乎已經完全超脫瞭對「能量刃」的定義。地面被切出瞭兩道深深的傷痕,好在並沒有傷到我。

  霍圖浮在空中,似乎對自己攻擊沒有命中這件事情非常憤怒。

  他利用我在塵土中竄動的軌跡找到瞭我的位置,並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從頭頂狙擊我。如果沒有零移的話,他能量刃的速度和攻擊力絕對能夠在我反應之前瞭解我的性命。

  我在零移之後立刻讓蒼綴給我做瞭贖魂之凱。本來我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暴露力量,但現在看來如果不用的話死的那個一定會是我。

  「你剛才做瞭什麼?」

  霍圖露出瞭一口森白的牙齒,對我遠遠的叫道。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借用這段時間將贖魂之凱完全的凝聚在瞭身上。重新被厚厚骨質包裹住以後,我感覺到瞭久違的安全感。零移和零斬雖然強大,但我總覺得那並不是真正屬於我的力量,隻有這件鎧甲和神宮才能夠讓我找回到曾經戰鬥的感覺。

  神宮已經不再屬於我瞭。雖然手裡的這把武器很好,但我卻清楚的知道用它的話我是沒辦法發揮出真正實力的。

  「隻是一點用於躲閃的小伎倆而已,我們繼續吧。」

  我從骸骨面具之中發聲道,自己的聲音在隔膜之下嗡嗡作響。

  我沒有用語言去侮辱對方也沒有挑釁,因為我並不真的恨面前的這個對手,我隻是要殺掉他而已。

  霍圖沒有再說話,他以一個純戰士的姿態舉起戰斧向我不緊不慢的飛瞭過來,並且做出瞭攻擊的姿勢。我給自己加好瞭防護罩以應對對方高強度的能量濺射,然後召喚瞭一隻殺生鬼。

  那隻殺生鬼在空中發出瞭刺耳的尖叫,周圍圍觀我們戰鬥的觀眾不約而同的去捂耳朵。

  霍圖在幾秒鐘之後將我納入瞭他的攻擊范圍,那隻長柄斧在空中發出呼嘯的聲音,幹凈利落的掃向瞭我這邊。

  當他的攻擊動作成型之後,我立刻發現他的目標並不是我本身而是那隻殺生鬼,隻有一隻的話我還是能夠控制這東西的,所以我立刻指揮它竄向瞭遠處,然後從他攻擊的縫隙中貼向瞭他的側面。

  霍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他選擇攻擊我的召喚物而不是我,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因為很明顯我並不是專司召喚能力的那種戰士,所以一旦做出這種召喚就意味著某種隱藏的戰術。而破壞對方戰術往往都會被優秀的純戰士視為首要的任務,因為逼迫對方和自己比拼硬實力才是純戰士取勝的方法。

  我對準霍圖的身側揮劍,劍身的能量觸碰到霍圖的能量罩,卻沒有能將它切開。我心裡立刻涼瞭半截,因為這說明他的防禦能量等級比這把劍給我增幅瞭攻擊能量之後還要強大。

  霍圖沒有理我,而是硬受瞭這一劍,然後繼續沖向已經遊走到遠處的殺生鬼。

  我在心裡暗罵瞭一句,然後一邊指揮殺生鬼繼續逃竄一邊從他身後追瞭過去。

  與此同時,我將斷尾的劍收瞭起來,在手裡開始凝聚骨矛。

  你的能量罩很厚,所以必須要給你一點優待……就比如曾經鏡厭手下那隻深淵瞳魔所承受的那招,我這樣想道。

  殺生鬼逃瞭大概十秒鐘,然後被霍圖追上一斧頭砍成瞭粒子碎片。但是在他回身的時候,我的骨矛也凝聚完畢瞭。

  三米長的骨矛被我抓在手裡,對準他的前胸就突刺瞭過去。而且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召喚瞭另外一隻殺生鬼。

  現在的能量已經沒辦法支撐我支配第三隻瞭,所以這一隻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霍圖摧毀。

  帶著猙獰白骨紋路的骨矛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畫出瞭蒼白色的痕跡,然後撞上瞭霍圖的護罩。

  兩股能量撞擊出瞭一大片能量閃電,沖擊力砸在贖魂之凱上面震得我渾身發麻。但是骨矛卻刺瞭進去,一直撞到霍圖的胸口。

  霍圖眼疾手快,他大吼一聲抓住斧葉直接下劈,正砍在骨矛上面。骨矛在他的胸鎧和側腹留下瞭一道傷痕,不深,但是流瞭血。

  骨矛被震落的時候,我正緊緊地抓著它,所以整個身體也被帶著向下落去瞭幾米。在我恢復平衡之前,霍圖一斧頭就劈瞭下來。

  我橫起骨矛去擋,心裡一直在尖叫。因為這實在是豪賭,如果骨矛沒辦法擋住這一擊的話,我就會被開膛瞭。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除瞭向下我沒有做零移的角度,而我現在離地面又太近,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選擇那種近似於跳樓自殺的躲閃方法。

  又是一陣能量沖擊,手裡的骨矛堪堪擋住瞭斧頭的重擊。可是我整個人卻向下砸去,雙腳落地的時候腿骨感覺都快要斷掉瞭。我順勢卸力,丟掉骨矛,霍圖的斧頭第二次砸在瞭地面上。

  洶湧的能量爆炸和再次掀起的塵土包圍瞭我們。可是這一次因為贖魂之凱的緣故,我沒有被能量吹飛,也沒有選擇躲閃。就在塵土完全吞沒視線的時候,我猛的拔出斷尾的劍,對著斜上方直接砍瞭過去。

  正中目標!

  我已經猜到瞭霍圖的行動方向,他上一次就是在爆炸之後借力上竄來掌控我所處位置的,這一次我不會再上當。

  霍圖的護罩猛的震動瞭一下,身體向後退瞭兩米。我強忍著胳膊的酸麻,瘋狂的對他發動瞭攻擊。

  高頻率的能量震動聲不絕於耳,我繞著霍圖不斷變向,接連不斷的攻擊他的護罩。他無數次試圖用斧頭來掃我,但每次我的反應神經都可以給我提供躲閃的機會,畢竟他的武器攻擊半徑太長,而我卻已經近身。

  霍圖連續數次擊我不中,他立刻改變瞭策略不再試圖攻擊我,而是再次開始在地上砸坑。

  這招起瞭作用,因為我就算躲得過他的攻擊也沒辦法完全閃過這種能量爆炸。

  接連幾次的爆炸被我強行受瞭下去,胸口痛得鉆心。可是我不能後退也不能躲閃,否則這次近身的機會就完全浪費瞭。

  我和霍圖就這樣以超高級的能量消耗等級對轟,我無法破開他的防禦,他也沒辦法正面擊中我。

  可是我的能量為瞭防禦爆炸已經消耗瞭太多,我又勉強糾纏瞭他十幾秒,然後在一次爆炸之後,一陣眩暈襲瞭上來。

  腦震蕩?我在摔倒之前冒出瞭一個念頭。

  如果不做些什麼的話,這仗就算是輸瞭。我強行咬住牙,用腳掌感受著大地的方向,將全身的能量猛的爆瞭出來。

  這個舉動救瞭我的命,霍圖龐大的身體被我的能量震飛瞭兩米,不得不終止瞭下一次揮斧。

  可是這並沒有給我爭取更多的時間,因為霍圖也以牙還牙的爆瞭自己的能量。

  他殘餘的能量比我高不止一個等級,所以我直接被他給掀飛到瞭空中。

  我已經被震得頭暈目眩瞭,霍圖跳起來追擊我,那把斧頭閃出瞭寒光,對準我的腰際就斬瞭下來。

  我做瞭一個手印,隻希望隱藏的招式能夠起到我預想中的作用。

  已經化身為巨大骷髏的殺生鬼撲瞭回來,一口咬穿瞭霍圖僅存的防護罩,然後在瞭霍圖的腹部開瞭一個大扣子。

  看來它的成長速度並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我一直引誘霍圖使用高能量攻擊,就是為瞭讓濺射出來的能量培養出足以給他致命一擊的殺生鬼,看來我做到瞭。

  然而那種恐怖的傷口竟然沒有影響到霍圖的動作,他一斧斬碎瞭殺生鬼,然後一邊任憑腹部鮮血直噴一邊繼續沖向瞭我。

  兩米的距離,沒有防禦能量罩,就是現在瞭。

  我發動瞭零斬,霍圖正在扭動的揮斧的手臂凌空飛瞭出去。那把長柄戰斧被攔腰切斷,在空中旋轉著,最終插到瞭地面上。

  我在那隻手斷掉的下一秒,將劍送進瞭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