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端降臨,潤物無聲,是雨點的命運吧。從枝頭凋落,化作春泥,是花朵的命運吧。長大後出嫁,之子於歸,是女孩的命運吧。而我卻如此的與眾不同,生來就要接受不一樣的命運。
我的傢境不算貧寒,所以我出生後就像個小公主一樣被供奉起來,享受傢裡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待遇。小時候跟附近的孩子玩,對男孩不屑一顧,總要和女孩玩,而且經常玩一個公主與婢女的遊戲,扮演公主的往往是我。傢裡的放縱,成績的優秀,同伴的羨慕,更使我肆無忌憚,任意對小男生們翻白眼,並且在小女生中間逐漸成瞭領袖式的人物,氣使頤指,趾高氣揚,越來越不可一世。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想必我會變成個很傲慢無禮的女人吧。好在,到十四歲那年發生瞭一件小事,我的囂張由此被打的粉碎,一切都被顛覆瞭。
那是一個人閑桂花落的春夜,月光的籠罩下,無常市一片靜謐。有兩位客人帶著兩個小女孩來我傢玩,兩個大人沒什麼可註意的,倒是兩個女孩讓我驚異不已:一個稍大的,面容秀麗,長發輕盈,瘦高的身材,舉止帶著一種放肆不羈的風格。另一個稍小,剛剛開始青春期發育,大眼睛,短頭發,面帶微笑,酒窩浮現,不用說話,已有十二分的嫵媚可愛。媽媽對我介紹道:“不認識這四個人吧?這位阿姨是我姥姥的妹妹的孫女,也算是我的妹妹瞭,她叫華彩夢。這位就是她先生,周紛黎先生,你叫姨夫吧。”見我看呆瞭,又說道:“這兩個是他們的女兒,紫凰和紫煙,來認識認識吧,你們也是遠房姐妹呢。”說畢,那個小一點的女孩已走到近前深深一躬,笑道:“姐姐好,我叫紫煙。”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笑容,善良,嬌媚,溫柔,頑皮,靈氣……這是神嗎?還是所謂仙女?相比之下,我實在自慚形穢,愣瞭一會,慌忙還禮。紫凰立在旁邊,隱隱一笑,說道:“我叫紫凰,多多關照。不知我們兩個誰大?對瞭,你叫什麼呢?”
“我叫小珠,十四歲瞭。”
“小豬?這名字好可愛啊。不知是傢豬還是野豬呢?”我臉一紅,說道:“什麼嘛,人傢是珍珠的珠。”紫凰摸摸我的頭發,笑道:“我知道。以後就是好朋友瞭,叫姐姐吧。來,跪下拜我幾拜。”雖是開玩笑,我卻很崇拜這兩姐妹的氣質,真的想跪下拜她,紫煙忙拉住我說道:“別聽她的,她說著玩呢。”雪白滑膩的手握在我的胳膊上,頓時我感到瞭一種前所未有的酥麻感,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緩緩湧瞭上來。
在這個晚上,我從他們的談話中瞭解到,這傢親戚住在無常市的另一端,開瞭一個名叫夢輝的小公司。因為最近才聯系到,所以前些年一直沒有見過。深夜,他們離去的那一刻,我傢人都出去送別,隻有我傻傻的呆在傢裡,躺在沙發上,腦子裡不知想些什麼。此後,我就開始思念這兩姐妹瞭,特別是紫煙。兩傢相距遙遠,不常往來,我心血來潮甚至會徒步跋涉去她們傢玩。紫凰很懂事、很有見識,早早就作為助手管公司的事瞭,所以每次我去都是遇到紫煙獨自在傢。紫煙如同毒品一樣讓我越來越著迷,從當初的驚羨,迅速變為愛慕。
這個時候隻有我自己心知肚明:沒有什麼疑問,我確實有同性戀的傾向。得出這個結論以後很痛苦,曾經強迫自己不要去找紫煙玩,但取而代之就是長夜無眠,望著耿耿星河,無盡的思念。就是在那段時間,我學會瞭自慰。一邊做那個見不得人的舉動,一邊幻想種種不可能實現的場景。幻想中,夢中,日記中,處處都是紫煙。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喜歡上瞭一個鋼琴曲,名叫《夢中的婚禮》。內心的欲望實在無法克制,某一天,我又去夢輝找紫煙,在與紫煙獨處時,忽然跪下求紫煙收我做奴婢,紫煙驚詫不已:“小珠姐姐,你中邪瞭吧?!”我捧著她的腳,真的像中邪瞭一樣吻來吻去,哭著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請收下我吧,求求你……”磕頭都把額頭磕出大包瞭。侍女柳搖憐憫的拉起我,也替我說好話。紫煙到底磨不過,看我可憐,終於點頭答應:“好,你別哭瞭,我收下你。”
“謝謝小姐!”那一刻,我感到瞭前所未有的幸福。淚水落在她的白襪上,好似露水滴雪,一片一片。
我憑著天生的悟性,飛快的跳級讀完瞭高中,選擇大學時,我毫不猶豫的去瞭離周傢很近的無常大學。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吧,功課不多,而且剛好趕上夢輝迅速擴大,周傢招募侍女。我沒有任何猶豫,下定決心,去做正式的侍女,朝朝夕夕服侍小姐。於是夢輝順利的收下我,改名銀珠。與我同時進來做侍女的,還有一個聰穎靈慧的女孩,名叫銀月。
我來做侍女的時候,夢輝已經發生瞭太多太多的事,周先生早亡,周紫凰與華夫人發生矛盾負氣出走,當年做客的四個人,此時隻剩兩個。連失兩個至親骨肉的小姐,早已不像以前那麼開朗活潑,平時經常默默發呆掉眼淚。每當看到她的眼淚,我都像心碎瞭一樣難受。為瞭讓她忘記煩惱,我就挖空心思討她開心。從講故事、暖腳,到舔腳、扮小狗,我情願盡一切努力博小姐一笑。小姐看到昔日的姐姐甘做最卑賤的婢女,很是感到內疚,盡量滿足我的喜好。於是,我們互相珍惜、互相關愛,一起生活瞭溫馨快樂的一年,直到發生另一件事,情況才發生瞭變化。
那是個風霜高潔,草木搖落的秋天。有個名叫李冰霜的大小姐來訪,跟小姐玩的很開心,到中午時,小姐擺宴席招待李冰霜。李冰霜問道:“怎麼沒有酒?”
小姐說道:“我怕喝醉啊,平時都不敢喝的。”李冰霜冷笑道:“你一個豪門千金,居然不喝酒,這也太不像樣瞭。把酒拿來,姐姐教你喝。”小姐臉頰一紅,忙派柳搖送來酒,又怕自己酒量太小,對我招手說道:“銀珠來陪酒吧。”我很不想喝,可是當著客人的面不敢放肆,隻好深深一躬:“從命。”於是,我們兩個人輪流給李冰霜敬酒。時間不長,小姐就面現紅暈,實在喝不下去瞭,我又強支撐著陪瞭幾杯,李冰霜笑道:“看你們痛苦的。好瞭,不喝瞭。我也該回傢瞭。”
“抱歉姐姐,我有點暈,不能送你瞭。”
“不用不用。”
李冰霜走後,小姐頭暈腦脹,手捂著額頭說道:“好難受啊,我得去睡一會。銀珠姐給我鋪床。”我也感覺到醉瞭,搖搖晃晃走過去,恍惚惚鋪好床,又扶小姐坐上去,給她脫衣服。小姐被我如同神一樣的奉侍,所以平時甚至都不敢亂看她的身體,這次飲酒迷心,什麼都忘瞭,不覺瞪大眼睛,註目欣賞小姐優美的裸體……後來的事,我記憶很模糊。隻記得血氣上湧,把自己的衣服也脫掉瞭,而且抱住小姐,胡言亂語,說瞭很多不該說的話。
已經忘瞭當時做瞭些什麼動作,隻記得最後被小姐一巴掌脆脆的打在臉頰上,頓時清醒過來。隻見小姐氣得臉都青瞭,嘴唇一顫一顫的:“銀珠,你瘋瞭!”我也暗自悔恨,急忙滾下床跪下說道:“小姐,奴婢銀珠酒醉無禮,奴婢認罪,小姐開恩饒瞭我吧……”
小姐氣的流下淚來,連聲叫人:“轟出去,把她轟出去!”我胸口的心臟突突亂跳,不顧一切的抱住小姐的腳,哭著哀求:“小姐饒瞭我吧,隻要不趕我走,怎麼處罰我都行啊。”淚水順著小姐的腳跟滴滴答答落下來,也逐漸浸軟瞭小姐的心。小姐抹抹臉頰上的淚水,恨恨的說道:“好吧,銀月去叫幾個人進來,把銀珠拉出去給我狠狠的打一頓。”
侍衛把我拉出臥室,拖過‘九點煙亭’,在刑房外按倒在地開始處罰。我被褪下衣裙,噼噼啪啪一頓鞭子,打的屁股上從麻到痛,到僵硬的失去感覺,嘴裡還不停的道歉認錯。“對不起……”
“啪!”
“啊……謝謝小姐……”
“啪!”
“啊……對不起。”打瞭七八十鞭,我嗓子都有些沙啞瞭,才看到銀月從小樓裡匆匆跑出來,叫道:“別打瞭,小姐命令停手!”侍衛這才停下手中的鞭子,一腳踢在我身上,滾出很遠。我呻吟一聲,趴在草地上,閉上眼睛,暗自思忖:“總算沒被趕走,這頓打沒白挨。”正琢磨著,又是一陣鉆心的疼痛冒出來,差點昏過去。這時銀月走過來單膝跪下,扶起我雨後梨花一樣的身體,把頭放在她的腿上:“很痛嗎?忍著點,等會回去我給你上藥。”我含著眼淚點點頭。銀月架著我站起來,一步步走回小樓。銀月什麼都沒說,一直在默默的攙我走路,而我卻止不住淚水,任灰白色上衣染出片片淚痕。那時,我明白瞭什麼是委屈。
銀月扶我來到小姐的寢室拜謝,小姐背過身去,一句話都不說。我忍著痛拜瞭幾下,被銀月攙到自己屋裡,趴在床上就起不來瞭。幸有銀月悉心照料,上瞭藥,還不停的來看望我,以至於端茶送水,更衣喂藥,無微不至,像服侍小姐一樣殷勤。那天夜裡,銀月又來送藥:“傷不重,今天再敷一次就好瞭。”說著,拉開被子,給我挨打的地方上瞭藥,剛要走,忽然看到旁邊的窗戶沒有關,外面淅淅瀝瀝下起瞭秋雨。銀月說道:“隻怕雨會灌進來,我關上窗戶。”
看著她關窗戶,我忍不住心酸落淚,伸手拉住銀月說道:“銀月,為什麼要這樣照顧我呢?我不是好人。”
銀月一笑,放下我的手,坐在床邊,輕聲說道:“別亂想瞭,好好養傷吧。小姐的氣還沒消,我會想辦法給你說好話的。”
“銀月……”我靠在她懷裡,流淚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