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伯虎這段日子裡,真是過著日夜陰陽兩極化極道的生活,夜裡提著那條鞭兒,是一傢一傢妓院輪著抽、換著打,每天都在那兒嘗新鮮、穿舊鞋,而群芳譜更是不斷的在更新。
比較這夜生活的花花世界,那日間的時分,卻總是隻面對一位傳紅姑娘,似乎可就單調多瞭;看倌若是這麼想那可就猜錯瞭,這日間活動可一點兒也不乏味呢。先別說傳紅在伯虎面前顯現出那活潑可愛、俏麗動人陽光美少女的模樣兒有多迷人,就連那訓練活動也不時在更新換花樣兒。
美容、美姿也不過是三兩天就搞定瞭,而那扮花旦學女人唱曲兒的工夫,也花不瞭多少時間就熟練瞭,至於這妓傢精神的實質訓練嘛……
第一旁傳來那愛好凌虐的看倌們痛苦的哀嚎、呻吟:“作者老大您最大,就饒瞭我們可憐的賤民,別再提瞭吧。”……好吧,就當作沒這回事兒,這說書的人啥都沒說。
這麼說來還有什麼好練的呢?也不能成天待在房裡你盯著我瞧、我瞪著你看吧。要知道,這可是一對俊男美女呢,你欣我賞的孤男寡女的看來看去看久瞭,看的到吃不著的難免會變成你嫌我恨的癡男怨女,若是耐不瞭、熬不住的上演一出你情我願的男歡女愛之後,最後居然演變成一對你貪我愛的淫男蕩女,這可就壞瞭規矩,不是這訓練計劃的初衷瞭。
若是不能成天呆在房裡鬥嘴皮子,那又有些什麼事好做呢?好在那傳紅也頗為外向,除瞭詩詞歌舞以外,還喜好蕩秋千、踢鞬子、蹴鞠玩球兒等庭院間的活動,更喜歡出去郊遊踏青。
第一次為瞭要與那伯虎蹴鞠,傳紅姑郎還換瞭一身適宜的好打扮,但見她身穿五彩團花密扣緊身短襖,腰間束著黃色排須束腰,下身是簇簇新大紅紮腳繡褲,露出窄窄的一雙三寸金蓮,櫻口桃腮、柳眉杏眼,相貌如花似玉,卻是英姿勃勃。
伯虎一見又是一個驚為天人、目瞪口呆的盯著那對平常都藏在裙底的三寸金蓮直瞧。
有看倌這會兒又要多話瞭,不是說伯虎天天夜裡去妓院打群架,一條鞭兒闖通關嘛,這小腳兒也不是這一隻兩隻的數吧,少說也是成堆成堆的看,怎的看瞭傳紅姑娘的就有什麼不同,難道說別人是肉做的,她的就是金打的銀鍛的?
聽您這麼一問,可就知道見識不多、眼界不廣瞭。且說與妓女上床,衣服脫瞭,看到的又是高聳玉峰、又是水蛇腰、又是豐潤的俏臀兒,眼花繚亂的就看不完瞭,誰會註意到枝微末節的小腳兒,頂多就是老漢推車時握在手上好使那腰力。
再說這夜間歷練,入夜之後到午夜之前,得要應付十個八個的,上完之後還有一個口頭報告,後面緊接著被催稿的趕那書面報告,可緊張的不得瞭,哪還有那閑時間看金蓮是大是小、是寬是窄的?倒不如現在這般,沒有那細皮白肉的雪乳、玉臀在搶風頭,才會有那閑情逸致,才能夠清清松松的,細細品味那金蓮之美。
閑話之間,三個人已在院子裡站定瞭。傳紅姑娘先要袖紅姐姐將這球兒行頭拋送給伯虎,好讓他展腳踢起,踢出一個一轉紅日高升,剛剛好就落在自己的身邊。這球兒被傳紅用金蓮鉤住,踢瞭一個滿庭滾滾梨花,再一個左三腳金魚躍水,右三腳單鳳穿花。渾身一個轉折,前直身,後鉤腿。將那球兒踢的似風吹楊花、空中舞,蹴的如雪片、滿天沾,好一派的花團錦簇。
原是三人蹴鞠,最後卻讓傳紅一人自踢,袖紅及伯虎兩人站在一旁,不斷鼓掌叫好、稱美道奇。傳紅運起渾身解數踢個痛快,隻身頭頂肩挑,股鉤拐連、手送胸、膝聳前蹲,先緩後緊,步步合局,腳腳有法。這傳紅一踢起球來,可真如花中彩蝶一般的曼妙非常。
隨後傳紅也教瞭伯虎一些踢球的招數,雖然此番豹房密探特訓中沒有武功項目,但伯虎與傳紅這庭院間的活動,倒讓他的身手比較先前利落瞭些,將來執行那尋芳獵艷的元陰八卦計時,若是真有需要去鉆墻逾穴,也會比較有體力,倘若真遇到瞭那悍仆惡犬,雖然可能還是打不過,但是憑著閃、躲、挪、移的身法,逃跑起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瞭。
在袖紅姑娘的安排下,每隔七日還讓他倆來個戶外教學參觀,名為熟悉執行任務時的地形地物,實則到楊州各處的風景名勝去遊歷一番,話說這個風流瀟灑的解元郎唐伯虎,偕那粉妝院紅牌清倌人名妓李傳紅,兩人攜手同遊名勝,這金童玉女似的兩個人,將所有目光都吸引過來,連風景都為之失色。啊!說錯瞭,修正為:為那景色優美的風光,增添瞭更多的秀色。
在那瘦西湖畔,見到傳紅那苗條如風中擺柳的身段,獨自在芳草樹蔭之間隨風起舞,那輕盈的身段,令伯虎想起那描寫趙飛燕的掌中之舞,神清氣爽之下,吟瞭一首“杏林春燕”贈給傳紅姑娘,詩曰:
“紅杏梢頭掛酒旗,綠楊枝上囀黃驪;
鳥聲花影留人住,不賞東風也是癡。“
這詩兒當下就流傳開來,而流連在風月場所的淫民,一聽說傳紅姑娘與名噪一時的風月“淫聖”唱和出遊,讓她的身價水漲船高,文人雅士紛紛向粉妝院掛號排隊,好瞻仰傳紅姑娘的風采,樂得她那鴇母都合不攏嘴來。
且說他們所到之處,看著他倆的目光比看風景的還多,若是恰巧伯虎逗瞭這美人兒巧笑倩兮,四周更是流瞭滿地的口水兒。這話兒傳回到王府,連寧王聽瞭都羨慕忌妒得要死瞭。
真個是說不盡那韶光易逝,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在那白畫訓練結束之日,當那粉妝院短命的龜奴又來催人時,正在與伯虎談笑的傳紅姑娘,突然呆呆的看著伯虎,眼眶居然紅瞭起來,站起身來撲入瞭伯虎的懷中,抽抽答答的哭瞭一會兒,突然抬起那梨花帶雨的臉兒,秀眼兒一閉,撅起嘴兒在伯虎唇上輕觸瞭一個吻後,起身往外快步行去,再也沒有回頭。
自從傳紅講出她那傢破人亡的傷心史,以及埋藏在心中一雪恥辱的決心後,伯虎這一陣子都對傳紅姑娘非常的敬重,沒有做出任何輕狂的動作,真的沒想到在離別前,她會給自己意外的吻別,呆呆的站在那兒看著她那單薄的背影消失於門外,一時琢磨不出這一吻究竟是什麼道理。
袖紅上前挽住瞭伯虎的手臂,示意他坐下後,吩咐侍婢送上一壺香茗。仔細的盯著伯虎看瞭一會兒,緩緩的說:“弟弟可知姐姐這些日子來,為何會差人到粉妝院,花銀子去請傳紅妹妹來陪你?”
伯虎正待答話就被袖紅止住,她繼續說道:“姐姐這麼做是有些私心的,姐姐是希望弟弟能為我李氏一族留下一脈香火。”
說到這裡,袖紅已是眼眶紅起:“可憐我李氏一傢,所有男丁都為奸王爪牙所害,隻剩下我姐妹二人,然而奴傢殘花敗柳,不足以侍君子,所幸小妹雖然身在勾欄,卻能守身如玉,仍為完璧。但願弟弟八卦計策一瞭,待吾等父親冤屈得伸,就請弟弟納傳紅妹妹為側室,若是老天憐我李氏一族,讓她生瞭個兒子,就過繼給李傢吧。”
伯虎坦誠回道:“弟弟十分感謝姐姐的這番厚愛,隻是弟弟此時仍身陷奸王巢穴,前途未卜,實在不敢做出任何承諾,以免未來誤瞭大事。”
聽他這麼一說,袖紅早已是淚流滿面,伯虎正待起身過去安慰他,被她止住並繼續說道:“有邵師兄的妙計,想那奸王必然敗亡,而弟弟應可化險為夷。邵師兄先前早已為你卜瞭一卦,說你命犯桃花,本該有多房妻妾,將你誘入這元陰八卦計策,也是順應天命。奴傢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就犯瞭私心,心想若是你有許多妻妾,那麼唐氏香火必然有人可傳承,就想要撮合你們倆,想請弟弟納傳紅妹為側室,將來生個男兒過繼給李傢繼承香火,可憐我那滿門冤死的長輩都可以含笑九泉瞭。”
伯虎問道:“姐姐此話何說?傳紅妹子國色天香,不難覓得良配,何以非得是小弟不可?”
袖紅深深一嘆道:“唉,我這傳紅妹子,可是心裡和外表一般的剛強,一心想要為尊親平反雪恥。雖然身在勾欄,一直想要找到一位剛正梗直的好官,可以在朝中參上一本為父親平反冤屈;或是邂逅那文采飛揚的青年才俊,在金榜提名後,在朝中遞上那懇求洗刷冤屈的陳情書表,最好能是三榜皆捷可以直接面聖,去訴那冤屈。可惜這朝廷中那有那麼多的好官,再說好官也不會隨意出入風月場所。而沉溺於風月的青年學子,往往是不成氣候。”
說到這裡,媚眼向伯虎深情的一飄續道:“前些日子,南京舉人試發榜時,看到那解元唐寅的名字,又聽說人長的少年俊俏,又是琴棋書畫四絕,我這個妹子就興奮的跑過來跟我說,想要結識這位唐公子,若是能夠結緣,說不定為父親的平反有望。沒想到沒多久你卻應瞭奸王的召聘投到其門下,我那性格剛烈的妹妹一聽到這個消息,氣得兩三天都不吃飯、不接客,那鴇母也不知她在鬧什麼脾氣,還急著過來找我過去勸解哩。”
伯虎聽瞭呆呆說道:“想不到竟會有這等事。”
袖紅吃吃一笑接著說:“想不到的事兒還多著呢,奴傢是作夢也沒想到,會早先一步的結識到你這俏冤傢、可人兒,又得知你雖深入那奸王府,卻是對奸王的作為早有不滿,這可是官傢不可多得的上選線人啊!”
喝瞭一口那微微發苦的香茗,袖紅續道:“要知道,這寧王在揚州一帶是根深蒂固,時時防范著外來生人刺探機密,整個王府猶如銅墻鐵壁一般的滴水不漏,那朝廷的錦衣衛及東、西廠,在此地不知折損瞭多少派出來的細作,才探出瞭一丁半點兒那番僧築壇集皇氣的消息,而對於如何應付這棘手的事兒,更是束手無策。這也是為什麼朝廷才著令那豹房密探出面處理此案;前些時候,那些番僧還會來教坊司仗侍著淫功逞兇,姐姐正準備在他們身上做些手腳,沒想到他們一開始築壇作法,就不見人影瞭。”
說起瞭這可以為李傢復仇雪恥的大事,袖紅不禁意氣風發起來:“正在發愁的當兒,姐姐卻接到你這位嬌客,急忙以八百裡傳書通知豹房的邵師兄,他也日夜兼程趕來揚州,等待合適的機會,將你吸收為豹房密探,成為奸王府的臥底,也是機緣巧合你問起瞭房中媚術,於是我就將他介紹給你,順勢在傳授本教秘法之後,將你收為本教弟子及豹房密探,以執行顛覆奸王的元陰八卦的計策。”
伯虎疑道:“你這為李傢復仇,為朝廷出力的事兒,難道那傳紅妹妹都不知道嗎?”
袖紅解釋道:“你也知道我那傳紅妹子那剛烈的性子,為瞭雪恥都可以出賣身體,若是能夠復仇,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來。身為豹房密探,為瞭探取機密,連滅門仇人都得卑躬屈膝的在床上曲意奉承,因此這種事情讓姐姐一人承擔就好瞭。這些事我都沒讓她知道,你也要保密啊!”
說到這兒瞥瞭伯虎一眼,不禁又傷心落淚哽咽瞭一會兒,繼續說道:“而我這個做姐姐的,最為關心的則是李傢的一脈香火,就算是能夠扳倒寧王,傢父的冤屈得伸,若是斷瞭李傢的香火也是愧對列祖列宗。姐姐殘花敗柳,又練瞭玄門的床第養生功夫,可說是人道棄守、胎珠難結,待寧王伏誅之後,便要追隨邵師兄到龍虎山出傢,以追求結成道胎的天道。如今便將這傳宗接代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傳紅妹子身上瞭。此時姐姐將這詳情告訴於你,也是希望你能將傳紅妹妹收瞭,就算是姐姐在求你瞭。”
伯虎聽瞭這一番真心話,心中也不禁惻然,然而見那袖紅一個勁兒的,要將自己的妹子送進自己的虎口,不,該說是虎鞭之下較為恰當,仍然是有些遲疑的問道:“此事何以非得是小弟不可?弟弟也問過傳紅妹子,粉妝院在那兒也有許多人在追求她,難道找不出適當的正經人士,非得我這個現今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不可?”
袖紅嘆瞭一口氣說道:“她那眼界那麼高,絕不把一般男子放在眼裡。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姐姐可以看出來,傳紅妹子心中除瞭弟弟你以外,已是容不得其它人瞭。她隻當你那花街柳巷的走馬探花,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並非你的本性;而且就算是本性,她愛惜你的文才,也就不計較這種小節瞭。更何況……”
說到這裡,袖紅不禁紅雲上頰的白瞭他一眼說道:“姐姐早已為瞭她的閨房幸福著想,將你這個溫柔的弱雞小白臉,改造成久戰不倒的百煉精鋼,當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啊。”
最後這句話,讓伯虎那早已練得如城墻厚的臉皮也稍紅瞭一下,想瞭一想說道:“承蒙姐姐雅愛,將授予弟弟照顧傳紅妹子之重責大任,小弟弟對傳紅妹也是有意,隻是小弟身傢……”
袖紅急急接道:“弟弟是擔心傳紅妹子贖身的銀子和未來生計嗎?姐姐早已為你籌劃好瞭,姐姐在教坊司的這一段時間的皮肉錢,也省吃儉用的攢瞭一些金銀珠寶,姐姐準備一旦父親冤屈平反之時,就要隨著邵真人遁入道門,這些金銀將無所用處,因此打算將其全數用來為妹子贖身救出火坑,同時準備豐盛的妝奩做陪嫁,唯一的條件便是將來生子要傳承李氏香火。”
伯虎心下也是愛著傳紅,然而擔心一做承諾,就會在自己單薄的身傢加上沉重的包袱,如今見袖紅姑娘如此這般的誠心誠意,時時為著伯虎著想,連那減輕負擔的後著都想好瞭,又見那袖紅求得是那麼的可憐,便滿心賊笑不已的、現出那賠本生意的臉孔,勉為其難的答應瞭這人財兩得的請求。
伯虎立刻就接著說:“先前叫你姐姐是拜瞭師姐的緣故,如今要娶傳紅妹子,就當真是親姐姐瞭,且待弟弟再向姐姐重新拜過。”
袖紅姑娘一聽十分歡喜,笑逐顏開的受瞭一禮並回禮。從此以後對伯虎噓寒問暖的,這樣子不像是姐姐,倒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誰知道這對錦口繡心的姐妹倆,袖紅有自己的心思,傳紅又怎會沒有自己的想法,因此雖然最後結局是一樣的,但是過程卻與袖紅的計劃不同,此乃後話。
就在這一天夜裡,久未露面的邵道長,又出現在袖紅房裡要為伯虎的出師做準備瞭。搖著他那藏於胯下的狐貍尾巴,翻閱伯虎交給豹房那份廿餘日來厚厚的歷練報告,也就是那明、暗群芳譜合集,一面看一面猥褻地嘿嘿笑著,似是非常滿意。
接著邵道長面容和藹的說道:“少林寺的和尚,可要打過十八銅人陣才能出山;我們龍虎山的規矩倒沒有這麼嚴厲,隻要能破瞭合計八女七關的龍虎迷魂八卦陣就算出師瞭。”
唐伯虎心想:原來是牛郎大戰七仙女,唔,算術不好,好像漏算一個,還是種馬大戰八婆娘瞭。哈,這有什麼問題,小生在這二十餘日的集訓中,高矮胖瘦的各式美女也不知領略瞭多少,早已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次隻要過是個車輪戰,這個通關出師,也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而已。
於是邵道人帶著伯虎前往請艷紫姑娘安排好的一大間歌舞教坊,一進去隻見到房中環肥燕瘦的八位美女,或坐或臥的在八座蒲團上,各個風情萬千,姿態撩人,從一張張粉妝玉琢的俏臉望過去,剎時間,他就像身處蜀道,觸目都是名山,各有各的姿態,各有各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