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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平地等波瀾

  “伏思大行皇帝,平昔節膳寡欲,善養天和,縱感風寒,豈宜遽爾至此,風聞原命醫人用藥非當之所誤也,雖九重深邃莫知其的……”年近八十的禮部尚書馬文升語調悲涼,言辭懇切,老大人因年紀太大,耳目不靈,弘治朝時便有意辭官,因弘治挽留,思及多年君臣相得的情分,遷延至今,如今聽傳聞先帝崩殂隻因庸醫之故,當即上折求懇嚴查。

  “臣等哀恨尤深。且朝廷設置太醫院衙門,訪取天下名醫,授以大官……養以厚祿。又設禦藥房於內府嚴密之地,尤選上等之醫,日支酒飯,正為調理聖躬之用。今臣等風聞之言,內外相同,臣子之恨,何忍遽已。合行拿送法司追究,節次所用藥餌,有無當否,擬罪如律,上請發落。”

  “豈有此理!”聽聞自己老子是被庸醫坑死的,小皇帝惱怒到極點,“詳查,必須詳查,著錦衣衛將太醫院一幹人等……”

  “陛下慎重。”謝閣老出班道:“馬尚書所言不過市井風聞,豈可為憑,且醫者用藥乃本分所在,倘因此定罪,天下還有何醫敢為病患用方。”

  英國公張懋聞言當即黑瞭臉,大聲道:“《大明律》早有所載,若醫者致患者死,可經別醫鑒別,若非故意害人,以過失殺人論處,禁止行醫;若故違本方詐取財物,計贓以盜竊論,因而致死者,斬。謝閣老,難道這大明律都是為常人而設麼?庸醫有誤人主,應以大不敬論罪。”聲若洪鐘,吐沫星子幾乎噴瞭謝遷一臉。

  老國公出面,謝遷有些發憷,沒法子,這老兒底子太硬,他爺爺張玉跟隨太宗起兵靖難,戰死沙場,老子張輔平定安南,隨英宗出征歿於土木堡,他自己九歲即國公位,掌兵權幾十年,根紅苗正,雖說如今朝堂上文官勢大,可也沒有跟整個武將勛貴集團硬頂的道理。

  李東陽忙出面打圓場,“英國公所言極是,此事幹系重大,是應詳查……”攔住張口欲言的謝遷,繼續道:“謝學士的意思是慎重而行,不如交由都察院,由多方會審,以正視聽,陛下以為如何?”

  隻要能查出結果,正德倒沒想太多,點頭道:“就這麼辦吧。”

  劉瑾在朝堂上一直冷眼旁觀,待散朝後獨自而行,文官們也不恥與他為伍,都離得遠遠,忽聽得背後有人招呼,“劉公公留步。”

  轉身看卻是李東陽,劉瑾笑道:“李閣老有何見教。”

  “不敢,隻是有一事請托公公。”李東陽環顧左右,“請借一步說話。”

  二人來到僻靜處,李東陽捻須笑道:“此番都察院審理太醫院眾人,戴都堂年老力衰,想必應由劉宇劉大人主審,不知可否毋將太醫院諸人以大不敬入罪?”

  劉瑾臉上掛著笑意:“劉大人乃是馬尚書舉薦,劉閣老信重的人物,何須請托於咱傢,況且妄進禦藥,以英國公所言,實乃大不敬罪,豈能隨意開脫。”

  宛如狡猾的老狐貍般,李東陽嘿嘿笑道:“經瞭翁泰北一事,誰又看不出劉宇已是公公夾袋裡的人物,再說老夫勸公公莫以十惡定罪,也是為公公著想。”

  “哦?”,劉瑾白眉一挑,“願聞其詳。”

  “太醫院進藥和內廷就脫不開幹系,司設監掌印張瑜掌太醫院事,大行皇帝龍體違和,便是他奉旨召醫,”李東陽輕笑一聲,“這張瑜聽聞是陜西人,劉公公提拔鄉黨向來不遺餘力,不知這位張公公坐到如今這個位置是靠誰的力……”

  聽到張瑜名字時,劉瑾臉色就是一變,待李東陽說完又恢復如初,“那又如何,損害聖體,便是咱傢親娘老子也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李東陽抱拳,“公忠體國,老夫佩服,但有一句俗話不知公公可曾聽過?”

  劉瑾下巴微揚,示意他說,李東陽輕輕道:“賊咬一口,入骨三分。”

  “好一個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李閣老將人犯送進都察院而不是錦衣衛,怕擔心的就是這個吧。”劉瑾陰著臉說道。

  “三木之下,無供不得,錦衣衛的手段老夫也有耳聞。”李東陽頗為得意。

  “咱傢想想太醫院一幹人等再帶上兼管著的通政司,誰能有這麼大面子,對瞭,素聞院判劉文泰私下與謝李二相交厚,莫不是他。”劉瑾斜著眼看向李東陽。

  李東陽臉色大變,劉瑾呵呵笑道:“東廠的手段李閣老想必還沒見識過吧,都察院咱傢的確不能為所欲為,但略微關照哪個人一二還是辦得到的。”

  略微沉吟瞭下,李東陽捋著長須道:“公公有事不妨明言,老夫雖人老力薄,有些事還是能略盡綿薄。”

  “哈哈……”劉瑾放肆的拍著李東陽肩膀,道:“李相,你知道咱傢最喜歡你哪點麼,萬事你都曉得可以商量,不像那二位,一個死板守舊,一個隻會動嘴皮子。”

  李東陽苦笑:“蒙劉公公厚愛,東陽受寵若驚。”

  劉瑾面色一整,道:“第一,收繳皇莊歸入戶部之事休要再提,皇上的錢袋子不是做臣子的該打主意的地方。”

  李東陽點瞭點頭。

  “第二,你那位兵部尚書的同鄉裁撤傳奉官之事立即停下,皇傢恩典豈能輕廢。”

  皺瞭皺眉,李東陽點頭道:“老夫會和東山商議此事暫緩。”

  “第三,撤回各地鎮守太監的事就此作罷。”

  “劉公公,你這三條句句都是先皇遺詔,老夫難辦的很啊。”李東陽終於忍不住瞭。

  劉瑾滿臉嘲色,“李相,這所謂的遺詔究竟怎麼檔子事您三位閣老還不清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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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當”,禦史臺大牢的監門打開,又快速合攏,牢房內的一個胡須灰白的老者剛被陽光刺的睜不開眼,隨後又渴望尋覓那縷一日不可多得的陽光。

  “嘩楞”“嘩楞”一陣手鐐腳銬摩擦聲響起,一個身穿囚衣的五旬老者進瞭牢內,“劉兄,你過完堂瞭?”老者急切問道。

  曾經的太醫院判劉文泰點瞭點頭,走到角落裡的草堆上大喇喇的躺瞭下去。

  老者急的直跺腳,“你到底怎麼說的,快告訴老朽啊。”

  “實話實說唄。”劉文泰躺在雜草上說道。

  “你說老朽沒經診治便給先皇開方進藥?”老者嚇得臉如土色。

  劉文泰不耐煩的將身子轉向內壁,嗯瞭一聲算是回答。

  “完瞭,完瞭,想不到我高廷和行醫數十年,唯一壞瞭的一條性命,竟是皇上,我這一傢老小屍骨無存啊。”昔日的禦醫高廷和老淚縱橫。

  哭的正傷心,忽聽劉文泰一陣輕笑,“你笑什麼,當初是你告訴老夫皇上病情,攛掇老夫開的虎狼之藥,是你害死的老夫,嗚嗚……”高廷和哭道。

  “是我告訴你的沒錯,可你若不是想著不經診治就能醫好龍體,在皇上面前留個神醫的美名,豈會亂瞭診病的規矩,不請脈便胡亂開藥?”劉文泰坐起身來轉頭說道。

  “你,你,我,我……苦命的女兒啊!”支吾瞭幾句,無言可對,高廷和繼續嚎啕大哭。

  老兒哭得淒慘,劉文泰也是心生不忍,走過去溫言勸道:“好瞭高兄,無須徒自傷春悲秋,你我未必一死。”

  “如此大罪,不死還能如何。”高廷和嗚咽道。

  “這場富貴沒搏成,是你我兄弟時運不濟,可若沒有點根基,我又怎會讓你老兄輕蹈險地。”劉文泰頗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待怎樣?”高廷和又燃起希望。

  “事到如今也不瞞你,小弟我朝裡連著二位閣老,宮裡也有人脈,即便當今太後面前某也是說得上話的。”

  “那是你,老夫上面又沒人照應,單單大不敬的罪名就是十惡不赦啊。”高廷和繼續抽泣。

  “你我相交數十年,豈會讓你獨自擔罪,外面已經給傳瞭話來,你我定罪為交接內官。”劉文泰悄悄說道。

  “內官?誰?”

  “張瑜啊,他收瞭某的好處,將你我引進宮為皇上診病,除瞭他還能是誰。”

  “不對啊,你當初不是說是受瞭……”高廷和略一思索道。

  “高兄,你若還想活命就按某說的做,有些事最好爛到肚子裡。”劉文泰冷冷地道。

  看著劉文泰一副陰狠毒辣的表情,高廷和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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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禱雨齋戒,偶感風寒,命司設監太監掌太醫院事張瑜與太醫院議方藥,張瑜私與劉文泰、高廷和不經診視,輒用藥以進,先帝遂彌留……”

  藥方明擺著,診療過程有大批宮人可作證,瞞也瞞不住,何況這幾人自己交代個底調,正德皇帝看著奏本咬牙切齒,“不為人子,不為人子,朕要誅他們九族。”

  李東陽道:“陛下,都察院量刑定罪為幾人交接內外,罪不及親。”

  “那又該當何罪?”正德拍著桌子道。

  李東陽道:“其罪當斬。”

  “那就馬上拖出去砍瞭。”小皇帝怒吼著。

  “劉文泰服侍成化、弘治兩朝,念起勞苦,臣意令其免死戍邊。”看著趨向狂躁的朱厚照,謝遷又開言道。

  “什麼?!”正德先是驚怒,隨後哈哈大笑,笑得眼中帶淚。

  三位閣老面面相覷,他們都做過小皇帝的老師,朱厚照的性子清楚不過,即便是拍桌子瞪眼,卻雷聲大雨點小,自認這回讓他吼著發泄一下最後還是會按他們的意思辦,沒想到小皇帝如今竟這幅模樣。

  正德笑夠瞭,無力的靠在龍椅上,“幾位愛卿,父皇在日都以先生輩相稱。”

  “先皇仁厚寬宏,臣等惶恐,感激不盡。”幾個老頭齊聲道。

  舉著奏折,正德戲謔道:“如今父皇被庸醫所害,你們竟不思報仇,反替兇手開脫。”

  三人對視一眼,謝遷硬著頭皮道:“先皇厚待,臣等百死莫報,但若以私情夾於國法,這也非先皇所願”。

  “朕不要你們夾雜私情,就以交接內外該如何論罪。”正德突然拔高聲音道。

  這時司禮監掌印王嶽匆匆過來,“太後有口信轉給陛下。”

  “說。”正德眼皮都沒抬。

  “太醫院判劉文泰昔有進藥之功,可免其死罪。”王嶽低下頭道。

  冰冷的眸子掃向瞭眾人,正德咯咯笑道:“來的好及時,好啊,劉文泰免死,其他人呢,劉瑾,你說張瑜怎麼辦?”

  “改斬刑為凌遲,令宮人觀刑,此為交接外官的下場。”劉瑾咬牙道。

  正德點點頭,扶案輕輕道:“幾位愛卿,高廷和呢?”

  掃瞭劉瑾一眼,劉健切齒道:“西市問斬,女眷充入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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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高高刑架樹立在廣場中,二十四衙門之一的司設監掌印張瑜被掛在架上準備行刑,觀看的不再是好奇心重的京城百姓,而是萬千宮人。

  劉瑾看向刑架,神情復雜,聞聽旁邊一聲冷笑,“劉公公對自傢同鄉也是鐵面無私,真是吾等楷模呀。”轉首見是司禮監掌印王嶽帶著范亨、徐智一幹大鐺面帶不屑,立在一旁。

  不答他言,劉瑾走近刑架,張瑜面如土色哀求:“劉公公,救我呀。”

  “大行皇帝到底怎麼回事?”

  “真的不知道啊,劉文泰和高廷和是因奉皇命編修《本草》熟識,隻不過修理禦藥時小的和通政司右參議丘玨貪墨瞭銀子被弘治爺曉得瞭,惹得先皇不滿,劉文泰就找到我說借貴人生病之機進藥以此固寵,我就鬼使神差的聽瞭他的。”張瑜叫著撞天屈。

  “你……”劉瑾恨鐵不成鋼,“咱傢看在同鄉份上讓你掌管禦藥房和太醫院,你卻為瞭點銀子……,你也配是陜西人!”轉身就走,聽得背後張瑜慘叫,看著周遭宮人或驚恐,或憤怒,或不屑,甚或有的物傷其類,劉瑾拉緊瞭身上的猩紅大氅,緩緩吐出幾個字:劉—文—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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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已到瞭巳時,天色仍是灰蒙蒙的,朔風正緊,驛道上一個人也沒有,一個老驛卒燙瞭一壺燒酒,就著兩碟小菜,自得其樂。

  這驛差弁卒終日奔波辛苦,每日所得銀不過二分,聽著雖不多,除卻一身衣食尚夠八口之傢嚼裹,實打實的公務員鐵飯碗,後來崇禎皇帝誅滅魏忠賢,被東林黨忽悠著撤瞭東廠和各地稅監,等國庫見底時候反應過來想再派人出去收稅,被東林大佬連口噴瞭一臉與民爭利,沒辦法,沒本事開源就隻能節流,索性裁撤驛卒,於是一個李姓驛差丟瞭工作,一怒之下自主創業,若幹年後把自己老板逼得上吊,完成瞭大明版的屌絲華麗逆襲。

  老驛卒“呲溜”又幹瞭一杯酒,嘟囔咒罵這鬼天氣,怕是要下大雪,忽聽得有人進來,抬頭看是兩名解差風塵仆仆,手裡拎著哨棍,還各拿著一扇枷鎖,其中一個喊道:“趕快安排房間,讓爺們歇歇腳。”

  “得嘞,馬上給您安排一間。”老驛卒麻利的站瞭起來應和道。

  另一個不滿意瞭,“不長眼啊,安排兩間,我們哥倆一間,這位爺一間。”

  老驛卒錯愕的看著二人身後身穿囚衣的劉文泰,“這是流犯啊?”

  “讓你安排就安排,哪那麼多嘴。”隨後換上一副笑臉,“劉爺,天色不好,咱就在這歇息一陣子,等這陣風雪過瞭再上路,您看可好?。”

  劉文泰點瞭點頭,隨口道:“二位,咱們還沒出直隸,這樣招搖不好吧。”

  “瞧您說的,閔尚書交代一路上好好照顧,哪個多嘴我們哥倆把他蛋黃子擠出來下酒。”說罷那解差惡狠狠的看向那老驛卒。

  驛卒人老成精,豈是沒有眼力見的,當即裝作沒見安排好房間,請幾位入住歇息。

  寒風凜冽,吹動窗欞,發出“古達古達”的聲響,劉文泰站瞭起來,看向窗外,神色不寧,“午時快要到瞭……”

  一輛囚車緩緩駛向西市刑場,高廷和披散著頭發,沒再哭泣,嘴裡神神道道的念叨著什麼,一直到瞭刑場,驗明正身,一身紅衣的劊子手掀起他的頭發,露出脖子,他忽然仰起頭來,大聲吟道:“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刀光起,人頭落……

  劉文泰看著天色,嘆息一聲,“高兄,對不住瞭。”轉過身來,身後桌邊不知何時坐瞭一人。

  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劉文泰隨即笑道:“您老怎麼來瞭?”主動上前幫其倒瞭一杯茶,那人看著茶杯並不答話,眼神中一縷寒光掃過。

  兩匹快馬疾馳而來,來到驛站處勒韁而住,白少川一蹙眉,“有血腥氣。”

  丁壽與他立即下馬,一進驛站便看到那老驛卒倒在地上,丁壽低下身子探其鼻息,瞭無生機,唯屍體尚有餘溫,白少川從屋內走出,搖瞭搖頭,“劉文泰和押解他的解差都死瞭。”

  緩緩站直身子,丁壽道:“都是被一掌擊碎內腑一招斃命,行兇的是位高手。”

  “如今這案子活口都沒瞭,還能有誰能知道點內情。”二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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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坊司隸屬禮部,始建於唐代,又稱教坊,是朝廷的禮樂機構,奉鑾之下設左右韶舞,左右司樂各一人管理,朝廷大禮所需樂舞都由教坊司提供,其所轄樂戶分妓傢和樂傢,都屬賤籍,哪怕以前官宦世傢,貴為王侯,一入教坊,世代為娼,當年靖難之後,便有許多建文遺臣傢眷被貶入教坊。

  直到宋元,教坊司所轄官妓尚有服侍官員飲宴的職責,待宣宗皇帝開展掃黃運動,禁止官員狎妓,這些官妓便開始轉向民營,面向社會開放,官員們有火沒處撒,在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推動下,除瞭自傢豢養歌姬,還催生瞭另一職業,相公堂子開始興起。

  如今華燈初上,教坊司各處行院絲竹陣陣,已到瞭迎來送往的時辰,一處院落內,一個身穿皂衫,頭戴綠色角巾的漢子沖著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道:“怎麼回事譚婆子,她還不松口?”

  那婦人徐娘半老,姿容秀美,略施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粗衣佈衫,陪笑道:“臧頭兒恕罪,這姑娘性子烈,逼得太急瞭怕是要出事。”

  “少他娘的來這套,三貞九烈的爺們見多瞭,耽誤今晚上接客,你也是知道這裡規矩的。”漢子惡狠狠道。

  婦人嚇得一哆嗦,連連點頭:“臧頭放心,誤不瞭您的事。”

  這時前院有人喊道:“臧頭,前面有大爺點瞭您唱曲,媽媽叫您快點誒。”

  “知道瞭。”漢子啐瞭一口,暗罵:“成天就知道催命,老子臧賢也是戲臺上響當當的名角,跑到婊子窩裡受這份閑罪。”罵咧咧的向前院走去。

  見那漢子走遠,婦人嘆瞭口氣,端瞭些酒菜推開一扇房門,走瞭進去。

  房內一名妙齡女子伏在桌前掩面而泣,聽得房門響動,嚇得一下跳起,那胸前豐盈跟著微微顫動,待看清進來的同是女子,才手撫高聳胸脯,長出口氣。

  “高姑娘,先用點飯吧,別虧瞭身子。”婦人勸道。

  冷哼一聲,女子扭過頭去。

  嘆息一聲,婦人將托盤放到桌上,在女子身邊坐下,“高姑娘,既入瞭教坊,便要認命,你這般倔強苦的終究是自己。”

  女子拍桌而起,“我高文心出身書香門第,傢父乃是堂堂禦醫,豈能如你們般自甘下賤,任人作踐。”

  “自甘下賤……”聞言那婦人面露淒色,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高文心見瞭也是不忍,“這位,哦……姐姐,我也不是說你,你莫要傷心。”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文心口出無心,自罰一杯。”

  發覺失態,婦人用絹帕快速的將淚水拭凈,搖瞭搖頭,強笑道:“你說的沒錯,身為大同巡撫夫人,如今卻做著生張熟魏的營生,確是下賤。”

  啊,高文心驚得檀口大張,巡撫一地的封疆起碼身上都掛著僉都禦史甚或都禦史的頭銜,至少四品大員,自己引以為傲的爹爹不過是太醫院八品禦醫,沖擊太大,高小姐有些反應不過來。

  “先夫獲罪,我母女二人被貶入教坊司,抄傢之時我纏住官差,讓女兒逃瞭出去,自傢到瞭這煙花之地,也絕過食,尋過死,奈何他們總有千般手段讓你生不如死,幾番折騰,尋死不成,也便認瞭命……”眼淚又奪眶而出,拭都拭不完,婦人索性不再擦,“如今唯一念想,就是有生之日能再見女兒一面。”

  高文心感同身受,眼淚如斷線珠子垂下,“我寧可一死……”

  婦人垂淚:“這些人不會讓你清白的去死,高姑娘你就認命吧,莫再癡心妄想……”

  高文心還要再言,感覺身上一陣燥熱,心中似有百蟻噬咬,腦中一陣迷糊,“你在酒裡面放瞭什麼?”

  “也是為瞭你好,高姑娘,在這地方女孩傢第一次糊塗比清醒瞭好。”婦人面帶愧色。

  “當”的一聲房門推開,臧賢哭喪著臉指著高文心,“二位爺,人在這兒呢。”

  捏著他脈門的丁壽一松手,他才倒抽著冷氣捂住手腕跳腳,白少川踏步而入,眸子掃過二人,看向高文心,“你是高文心?”

  高文心鼻息咻咻,面色潮紅,卻不答話。

  白少川看出不對,待要上前細看,猛聽得窗欞破裂,一道黑影躍入,抬手三道銀芒飛向白少川。

  在唐門面前玩暗器,可稱得上班門弄斧,白少川折扇一張一合,銀芒已然不見,那黑衣人一按腰間,一把軟劍應手而出,直刺高文心。

  如今高文心身子軟綿,哪還有力氣躲避,婦人一聲尖叫,丁壽腳尖一挑,一個錦凳掛著風聲向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劍勢不變,劈空一掌欲將凳子劈開,不料丁壽這一腳勁力非凡,錦凳之威更在他掌力之上,二者相交,一股痛徹心扉的疼痛從掌上傳來,一聲悶哼,劍勢不由一緩。

  丁壽順手將高文心拉倒身後,白少川鞋尖用力,兩枚蚊須針無聲無息射入黑衣人環跳穴,黑衣人不支倒地。

  一腳踢飛長劍,白少川抓住黑衣人衣領,“說,是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一聲冷笑,轉瞬間一陣抽搐,口鼻內流出黑血,白少川大驚,捏開他的嘴仔細觀看,發現那人後槽牙內藏有劇毒,方才用力咬開藥包,毒發而亡,失望的松開屍身,“死士。”

  身後不聞常聽的調侃,不由扭過頭去,見丁壽摟著身材高挑的高文心,女子衣襟散亂,兩條修長玉腿不自然的絞在一起,雙手不知羞恥地摟向丁壽,呻吟道:“我……我要……”

  丁壽把著脈門,看向白少川,“這人不對勁。”

  白少川冷冷地看向婦人,那婦人嚇得花容散亂,跪下道:“她服瞭行院裡的合歡酒。”

  “解藥。”三鐺頭懶得廢話。

  “沒有,隻要男女交合便可……”看著如同花癡般的高文心,她又擔心道:“二位爺請快點搭救高姑娘,這藥性烈,時間久瞭怕會壞瞭心智。”

  白少川看瞭看丁壽,又眼神示意的向繡榻上瞥瞭眼,丁壽不由訕笑,“這不好吧,要不白兄勉為其難來一次。”

  輕哼瞭一聲,白少川走出屋外,對著身後跟著出來的婦人道:“你留下看顧。”便“梆”的一聲關瞭房門。

  “這……”婦人因年齒漸長,已久不接客,幹得也是勸人從業的差事,這樣閨房內幫著扶肩推臀的活計莫說早前還是官眷,便是進瞭這勾欄也沒做過。

  “還愣著幹什麼,過來把她衣服解瞭。”丁壽喝道。

  婦人應瞭聲,便過來幫高文心解衣,其實這時的高文心衣裙早已散亂不堪,裡面大紅肚兜都已露出,除掉長裙,那藕色的絲綢褻褲已經浸出瞭一片水漬,輕薄佈料下已然可見黑色陰影。

  隨著衣裙一件件離體,丁壽打量眼前如同美玉雕成的曼妙胴體,性感瘦削的鎖骨,飽滿尖挺的胸部,長而筆直的大腿,豐滿渾圓的臀部,全身上下顯現出一種誘人的魅力,胯下之物已不覺怒漲,快速地除去身上衣物。

  “啊”的一聲驚呼,去凈高文心衣裙的婦人扭過身見那硬直挺翹的巨物不由掩口驚呼,丁壽見怪不怪,得意的用手指將寶貝向下一壓,隨即松手,反彈而回的巨物啪的一聲打回自己小腹上,顫巍巍的一陣抖動,晃得婦人一陣眼暈。

  躺在繡榻上的高文心一手揉弄自己雪白玉兔,一手已探向下身,如今那嫣紅玉門內已是水光熠熠,隨著她手指探入,鼻腔內散出一聲誘人呻吟。

  丁壽走到近前,將她手指挪開,將那巨物抵住那誘人凹陷,腰身輕挺,幾乎未曾用力便如同被旋渦吸進一般將那肉龜吞進,高文心猛地坐起,雙手緊摟住他的脖頸,下身自己用力挺起,丁壽隻覺得龜頭處剛遇阻礙,便隨著她摟倒自己的力量破關而入,高文心舒服的一聲長吟,連破瓜之痛都沒瞭感覺,反倒是丁壽被那處子的最後關隘頂的眉頭輕皺。

  高文心方才隻覺得花心處騷癢難忍,空虛的恨不得將所有東西都塞入,如今感到一根火熱粗長的巨物瞬間填補瞭那處空虛,強烈的滿足感刺激的她不住挺腰扭胯,口中發出滿足的嘶喊。

  她這般盡情發泄,丁壽卻是被她抱緊,挺動不便,索性摟緊玉體,一個翻身,將她置於身上,樂得她自己聳動快活,下體不時向上猛挺幾下,逗的玉體輕顫,高聲呻吟。

  看她如此癲狂,婦人心中愧疚自責,怕她從床上跌落,便跪倒榻上扶住高文心肩膀,高文心如今下身充實,兩手卻空落落的難受,順勢便將婦人抱在懷裡,將俏臉埋進婦人懷中。

  這一下不由勾動婦人心弦,這女娃怕是與自己女兒差不多大吧,婦人母性情懷大動,解開衣襟,露出成熟婦人才有的豐滿胸乳,高文心檀口輕張,將那葡萄般的乳頭含瞭進去。

  婦人一聲輕哼,蛾眉輕蹙,不知是不是太大力被咬痛瞭,隨即面露慈愛之色,輕撫高文心秀發,將她抱在懷裡,這一幕母慈女愛,若不是夾雜著陣陣呻吟的淫靡之聲,倒也算一副人倫美卷。

  丁壽正閉目享受處子緊窄玉壺帶來的包裹舒爽,兩手摩挲著光潔修長的玉腿,忽覺身上女體挺動勢緩,睜眼看見的便是這一幕情景,嘿嘿一笑,便將黑手伸向瞭婦人那肥厚圓臀。

  婦人感受到外敵來襲,不願放棄眼前美卷,也不敢阻擋魔手遊走,丁壽隔著佈裙感受成熟婦人不同少女的豐滿身子,猶嫌不足,大手用力,衣裙破裂,露出裡面雪臀玉股。

  剛想進一步深入,丁壽忽覺肉柱忽如被袋子勒緊般,玉壺內肉壁一陣蠕動,原本埋在婦人懷裡的高文心脫口一聲嬌啼,一股熱流從花心湧出,無力地伏倒在丁壽胸膛,細膩的肌膚上佈滿細小汗珠,雙肩及胸前泛起一陣誘人潮紅。

  處子泄身的快感丁壽豈能輕放,一個翻身將嬌軀按在身下,抬起她雙腿夾在肩頭,將那沾滿汁液的濕滑肉棒頂住穴口,一個用力再度挺入,如狂風驟雨般快速抽動起來。

  女子高潮不同男子,隻要保持刺激不斷,便能不斷登頂,在丁壽大力抽送下,高文心雪臀懸空,無處躲避,被一次次的送入高峰,“啪啪……”肉蛋拍擊臀峰發出清脆的響聲,伴隨著“噗呲噗呲……”的摩擦聲,高文心身子一陣挺動,掛在丁壽肩膀上的十根腳趾忽地張開繃直,又是一股熱浪湧出……

  “啊……啊……不要停……大力點……”螓首連搖,雲鬢散亂,淫聲浪語從昔日的大傢閨秀口中不斷喊出。

  “不行瞭……漲……受不瞭……嗚嗚……”下身被不停的肆虐,開始的舒爽到其後無意識的呻吟,最後因泄身過多又被肉棒堵住陰戶不得宣泄的滯漲感終將高小姐逗弄的哭泣起來,粉拳捶打著身上男人。

  丁壽仍在不斷的沖擊下享受花心包裹如嬰兒吮吸的快感,對這哀鳴啼哭隻做淺吟低唱,興致高昂,身後卻有兩團豐碩靠瞭上來,婦人靠在他肩側輕吻著他的肩頭:“再做下去怕是會傷瞭她身子,奴傢伺候爺可好?”

  看著身下玉人不堪征撻,丁壽也是擔心做的過瞭再問不出什麼來,反手將身後豐滿身子抱瞭過來,抽身而退,隨著巨物退出,花心淫水如同決堤般泄出,繡榻被褥濕瞭大片,兩條大腿內側濕漉漉的一片,巨大的宣泄快感讓床上佳人又發出一聲滿意的呻吟。

  抬起婦人下巴,丁壽細細端詳,見她眼角雖有細紋,卻還難掩秀色,難得渾身上下肌豐膚白,有著少女未有的成熟風韻,手按螓首,向下推去,婦人會意的蹲下身子,不顧肉柱上滿是淫液,大張檀口吞裹起來。

  閉目享受婦人口舌在肉龜上的掃動,女子口技不算高超,偶爾貝齒還會刮擦肉棱,丁壽不耐,拉起婦人伏在圓桌上,將紫紅肉龜在那肥厚肉唇處輕輕摩擦,清楚地感受到婦人身子繃緊,一聲輕笑,挺槍而入,“唔——”突如其來的巨物一下進入大半,婦人身子被頂的向前一聳,忙用雙手抓住桌沿,穩住身子。

  丁壽沒想到這婦人穴內竟會如少女般夾緊,兩瓣肉唇夾吮著肉棒根部,竟不亞於貽青二人帶來的快感,顯是肥田荒蕪,許久未經開墾,二爺今日便老牛推車,好好耕耘一番。

  下瞭決心,抓住柔軟腰肢,用力一頂,巨大棒身盡根而入,填滿瞭肉穴內的每一絲空隙。

  硬挺火熱的肉棒讓婦人那久曠的軀體又酸又軟,“爺,奴傢許久未做瞭,請您憐惜則個。”

  伴隨著婦人的嬌呼,又是大力一挺,隨手一掌拍在婦人肥臀上,“放心,爺疼你。”

  “啪”的一聲肉響,隨著婦人痛呼激起一波臀浪,腔內瞬間一緊夾裹的丁壽好不舒服,食髓知味的又是一掌,再一次地肉壁吸吮爽地二爺身子一顫,於是“啪啪啪”拍擊聲不斷,那雪白大屁股在一波波肉浪中密佈掌印,不一會變得通紅。

  婦人先是大聲呼痛,發現自己痛叫隻是引得丁壽更加瘋狂,便強忍疼痛,咬緊牙關,緊抓桌沿的兩手背上青筋凸顯,勉力承受著背後重擊,臀後疼痛與腔內酥麻的交替刺激,猛地身子一抖,伏在桌上呼呼喘著粗氣,丁壽伏在玉背上,肉龜緩緩研磨花心,掌心按住圓臀,啜著她的耳垂,輕輕道:“方才受苦瞭,對不住。”

  許久未有人溫言相向,婦人竟有些失神,隨即感到臀部掌心有熱流湧過,方才腫痛感已漸漸消失,隨之升起的是花心酥癢,“爺,奴傢想要……”

  輕嗅著婦人體香,調笑道:“想要什麼?”

  “想要爺大力幹奴傢。”一來情欲難忍,二來也是風塵中打過滾的人物,婦人倒是放得開。

  直起身子,將她上身輕輕托起,握住兩個因俯身更顯巨大的乳瓜,丁壽腰身用力,聳動加劇。

  “啊……啊……”胸前久違地快感夾雜著腔道內火熱充實的撞擊,將婦人久曠的身子不住推向高潮,“奴……不行瞭……出來瞭……”

  腔內肉棒猛然一漲,花心深處被一股熱精噴射,婦人身子猛地一抖,熱浪再度湧出,“好……好舒服……”

  伸手撫摸頸項,用手指輕挑著她的耳垂,“你叫什麼名字?”丁壽淡淡問道。

  “奴傢……”仍舊沉浸在歡愉中的婦人隻想好好睡一覺,迷迷糊糊答道:“奴傢譚淑貞。”

  可隨後聽到的話語卻讓她一下驚醒。

  “你可有個女兒喚作周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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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大雪終究在夜裡下瞭起來,紛紛揚揚,京城內頓時冷瞭許多,東廠之內,身披輕裘的劉瑾翻動手掌烤著火爐,丁壽在他身前不遠處垂手而立。

  “高廷和的女兒知道的也不多,隻道其父與劉文泰相交莫逆,高廷和曾言劉文泰有宮中大人物引薦,此番開方用藥也是受瞭劉文泰的唆使……”丁壽稟告道。

  劉瑾輕哼瞭一聲,“張瑜算不得大人物。”

  丁壽欲言又止,劉瑾撒瞭他一眼,“有什麼事,說吧。”

  “屬下查瞭劉文泰的根底,這人原是通政司四品右通政,因給憲宗進藥,致損聖體,降為太醫院院判,又構陷前吏部尚書王恕,致其蒙冤,降為禦醫,後因給當今太後進藥得以聖寵,復職院判,主編《本草》,這回又害瞭弘治皇帝龍體,如此之人,致促兩朝聖壽,寸磔也不為過,可朝中內外盡是為他開脫,若非路上被人滅口,此人未必不得善終……”丁壽忿忿而言。

  “你覺得他百死不足以償?”劉瑾輕笑道。

  丁壽點頭。

  “可皇上也不能隨意處置瞭他?”

  丁壽無言,劉瑾站起身來,打開屋門,一股寒風卷著雪花飄進,吹得丁壽一激靈,整個人倒精神瞭許多。

  “廟堂兇險,更甚江湖,劉文泰背後有一張大網,牽一絲而動全身,原想著抽絲剝繭,卻被人把絲給斷瞭,哼哼……”劉瑾搖頭笑笑,“一個劉文泰,保住瞭皇莊、傳奉官和各地鎮守,細算下來,這局算是平手。”

  “那下一步又該如何?”丁壽問道。

  “等。”劉瑾伸出手去,雪花落入手掌,轉眼就化為雪水。

  丁壽不解:“等?”

  “戴松厓死瞭。”劉瑾伸手的姿勢沒變。

  好一陣子丁壽才反應過來劉瑾在說戴珊,不由納悶,左都禦史戴珊一直老弱多病,不能理事,他若不死才是奇事,好端端提他作甚。

  “劉健七十有二,吏部馬文升年近八十,兵部劉大夏、工部曾鑒、刑部閔圭都過古稀之年,戶部韓文六十有四,李東陽與謝遷年輕些,可也近花甲,朝堂上遍佈老朽,墨守成規,怎知少年天子銳意進取之心,哼,弘治爺對今上寄予厚望,當年東宮講師一十九人,皆是重臣名士,今上重情念舊,對這些老師懷著師生之情,可這些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倚老賣老……”

  “所以如今我們隻有等,等到師生情分越來越淡,等到皇上忍無可忍,等著機會翻天覆地……”手掌一翻,劉瑾手上雪水傾倒而下。

  丁壽喃喃道:“那還要等多久……”

  “用不瞭多久瞭,”劉瑾背過手去,帶著淡淡笑意看向飄散雪花的大明夜空,“瑞雪兆豐年,弘治年過去瞭,正德年就要來瞭……”

  丁壽跟著劉瑾向外望去,仿佛化身雪花,俯覽山川,北國大地,已是一派銀裝素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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