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韓星又道:“小姐似乎對我姐跟浪大叔那樣的邂逅很憧憬哩,不過這世上有很多事的實情,其實跟傳言是完全不同的。”

  憐秀秀一怔道:“公子此話何解?”

  韓星道:“他們當年的情況我也不是完全瞭解,但絕對跟你想象的不同。”

  頓瞭頓又道:“而且浪大叔跟龐斑決戰的結果,我也覺得未必如江湖上的傳言那樣。”

  憐秀秀今晚不知第幾次露出意外的神色,問道:“公子這話可有什麼依據?”

  韓星搖頭道:“沒有任何依據,純粹是我個人的直覺,而且隨著我的武功不斷進步,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不過,這事也隻能等我跟老龐再次交手後,才能確認瞭。”

  憐秀秀感覺到韓星這話絕非無的放矢,驚疑地問道:“公子是說,浪先生可能還活在世上?”

  韓星再次搖頭道:“不,我敢肯定浪大叔肯定不在這世上瞭。”

  憐秀秀不由得更加疑惑,他既那麼肯定浪翻雲已不在世上,為何又說那場決鬥的結果跟傳聞不一樣。

  韓星忽地哈哈一笑,站瞭起來,來到憐秀秀身前,和她的杯子輕輕一碰後,柔聲道:“現在再怎麼想也是枉然,等我有機會再戰龐斑的時候,自然就能從他的拳頭上知道答案,但願我有機會回來告知你答案。來,再喝一杯。”

  憐秀秀欣然一飲而盡。

  兩人對坐下來,然後便閑談起來。

  兩人聊的話題漸漸駁雜起來,越談下去憐秀秀就越覺得驚奇,韓星博學得完全不像一個專心練武的江湖中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止博學,而且很多事都能說出一些新奇觀點,而偏偏又都隱隱說得通。教憐秀秀忍不住懷疑,這麼年輕的一個人,哪怕資質再好,要練成如此厲害的武功總得下一番苦功吧,哪有那麼多時間專研這些學問。

  酒過三巡,憐秀秀俏臉上升起兩朵似不勝酒力的紅暈,低聲道:“龐斑和公子最大的分別,就是他有種使人不敢親近的感覺,而公子卻使人忍不住想投進你懷裡,任你輕憐蜜愛,兩種感覺都是那麼動人。”

  韓星啞然失笑道:“聽起來龐斑才是那坐懷不亂的真君子,而韓某反倒像會哄姑娘投懷送抱的花花公子,不過這倒也是事實。”

  心中則想到:“這妞兒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對我說出那麼容易讓人遐想翩翩的話,害得我都不知道是該照原來的攻略計劃,還是幹脆發起猛烈進攻。”

  韓星在查知憐秀秀愛的是龐斑的時候,本來是打算盡可能以朋友的心態接近,漸漸開解她的單思之苦,這過程中逐漸在她的心湖烙下自己的身影。以朋友的身份拉近距離的好處,就不需要像直接進攻那樣,為瞭迎合憐秀秀的個性,而刻意讓自己顯得文雅而咬文嚼字。要知道韓星的學問雖然不低,但那樣卻實在跟他的性格有點格格不入。

  憐秀秀赧然垂首,輕輕道:“人傢是在說真心話啊,嘿,秀秀醉瞭,公子你有醉意瞭嗎?秀秀從未試過幾杯酒便給弄倒的。”

  “不醉喝,要酒來幹嗎?就算沒有酒,蕩漾在秦淮河上,對著秀秀如此玉人,我韓星亦要醉倒瞭。”

  韓星見得憐秀秀如此動人的模樣,終於忍不住說出恭維的話來。

  憐秀秀抬頭往韓星甜甜一笑,似乎很滿意韓星的恭維,正要說話時,江面傳來兵刃交擊之聲。

  接著慘哼連續響起。

  有人暴喝道:“薛明玉!那裡去?”

  憐秀秀愕然道:“這麼快便來瞭?”

  韓星卻是心中好笑,想不到薛明玉死後如此搶手,有這麼多人要冒充他。不過借他的身分來探憐秀秀這朵鮮花。事後確可以推得一幹二凈,乃上上之計,不過條件是必須武功比薛明玉更高強。

  “叮!”

  又一聲慘叫。

  風聲在夜空中響起,來人竟破開瞭保護網,來到船桅之上。

  韓星本以為對方縱是高明,但看到有高手保護,當會對憐秀秀知難而退。即管能擄走這美女,但多瞭一個人在身上,不是更難逃過別人的追捕。

  若數京城誰最不受歡迎,薛明玉定會當選。

  韓星傾耳細聽,心中大奇。

  竟沒有一個人能擋他片刻,而且都是一招見勝負,使對方落敗受傷,再無作戰之力。

  這樣高明的武藝,恐連像莫意閑這類較次的黑榜高手亦有所不及,會是什麼人呢?

  韓星不理艙外船板上激烈的打鬥和近乎接連響起的慘叫聲,耳聽著秦淮河水溫柔地撫上船身的低訴,向憐秀秀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微笑後柔聲道:“小姐既預約歸期,韓星亦不敢崖岸自高,三日內我定會再到船上找你。”

  憐秀秀俏臉倏地轉得蒼白,顫聲道:“明天秀秀便要進宮,預備皇上大壽時的那一臺戲,你仍會到宮內找我嗎?”

  韓星嘆道:“看來小姐遇到我姐當年一樣的麻煩哩。放心吧!我若要找你,除非你到瞭天上的廣寒宮,否則韓某總有法子。”

  憐秀秀聽他把自己比擬為仙子,欣喜垂頭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仙子有什麼好,你……你記緊來找秀秀。”

  韓星點頭道:“到時小姐若需要幫忙,我也會像當年浪大叔幫我姐那樣幫你的。”

  憐秀秀心中一動,暗忖看來當年的事真的跟傳聞很不一樣。

  韓星像想起什麼似的,找瞭張人皮面具(當然不是薛明玉那張)帶上,道:“小姐不要見怪,我最近在京中多瞭個身份,實不宜以本來面目出去。”

  憐秀秀點瞭點頭,以示理解,事實上韓星完全不避諱自己,透露這些機密,顯是非常信任自己,這也讓憐秀秀禁不住生出親近之感。

  艙外打鬥聲倏止。

  歧伯和花朵兒由外面退入艙內。

  韓星早知兩人守在門側,所以並不擔心兩人安危,微笑向兩人打個招呼,順手取起隻剩半瓶的清溪流泉淡然道:“這人是東瀛來的高手,刀法狠辣,遠來總是客,讓我代小姐招呼他,並順道送客吧!”

  不等花朵兒對他忽然改變的樣貌發問,便已走出房門,也不覺他如何動作,人已到瞭門處,剛踏出船頭,一道刀氣分中直劈他的額際,殺氣凜烈得足可把人的血液凝固。

  韓星看也不看,伸指一彈,正中刀鋒。

  “叮”一聲震懾瞭遠近四周在船上驚惶圍觀的騷客美妓。

  那蒙臉人輕震一下,刀身再復揚起,本可變招再攻,但他“咦!”瞭一聲後,退瞭開去,退時森寒如雪、薄若紙片的加長太刀不住向韓星比畫著,隱隱封死韓星的所有進路。

  韓星好整以暇地盯著他,溫和地道:“報上名來!”

  蒙臉黑衣人漫體散發著驚人的殺氣,普通人隻要看一眼便會膽顫心寒。

  韓星看到給他擊落河裡的人受的傷都非致命,知是此人刀下留情,點瞭點頭,舉手把半瓶酒喝個一滴不盡,隨手掉在船板上。

  “你是誰?”

  聲音嘶啞,但語音卻非常純正,聽不出外國的口音。

  韓星斜著眼睨瞭他一記,又掃瞭眼圍觀之人,心中一動,仰天一陣長笑道:“本人就是韓星。”

  話剛說完,雙目變紅,烏黑的頭發也變成雪白。

  四周船上岸的圍觀者一齊起哄,像發生瞭大騷亂那樣子。

  竟是浪翻雲後的天下第一劍手親臨此處!

  韓星暗叫一聲計成,其實對付眼前的敵人並不需要使用天妖附身,隻不過他料定事後東廠的人肯定會讓這些圍觀之人查問他的長相。他現在以‘天妖附身’坐實自己‘韓星’的身份,那他以本來面目假扮的專使身份,就更加保險瞭。

  那黑衣人嘆道:“難怪!”

  眼神忽地轉為莊嚴肅穆,兩手略分先後地握在包紮著數重白佈條的長刀柄間,把刀移至眉心處直豎,以刀正眼後,眼柙變得利如刀劍,刺往韓星,龐大的刀氣風雲般往韓星湧去。

  他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呼吸之聲,遠近可聞,霎眼間晉至另一種境界中。

  殺氣嚴霜。

  “鏘!”

  韓星隨便抽出瞭把長劍,微笑問道:“你非是好色之人,你是為誰幹這事的?”

  那人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韓星也沒指望他會回答,隻是下意識有此一問,淡淡一笑道:“閣下可使韓某感到手癢,亦足以自豪瞭。”

  那人冷喝道:“廢話,讓你見識一下‘新陰流的幻刀十二段法’你才會明白自己是滿口狂言。”

  韓星微微一笑道:“情動於中而見諸外,何狂可言!看劍!”

  龍吟聲起。

  韓星消失不見。

  隻馀下漫天光點。

  那東瀛高手暴喝一聲,長刀化作炫目的烈電,破入光點裡。

  劍氣刀光,忽地一起斂去。

  聚在船岸的圍觀者,不論是否懂得武技,都給眼前那驚心動魄的壯觀場面所震懾,呼吸亦忘記瞭。

  秦淮河上寂然無聲,除瞭河水緩流,秋風拂吹外,一切都靜止下來。

  方圓十丈范圍內的所有燈光一起熄滅。

  “當”的一聲激響後,燈火復明。

  東瀛高手高舉長刀,作瞭個正上段的姿勢,站在船緣處,兩眼射出凌厲神色。

  韓星持劍卓立,眼中神光電射。

  一塊黑市緩緩飄落兩人間,看來是頭罩那類東西。

  眾人這才赫然驚覺那東瀛高手失去瞭頭罩,露出冷酷鐵青色的臉容。

  韓星微微一笑道:“刀法不錯,韓星領教瞭。”

  東瀛高手瞼容不見一絲波動,冷然道:“我就是泉一郎,韓兄莫要忘記瞭。”

  倏地踏前一步,由正上段改為右下段,刀風帶起的狂飆凝成鋼鐵般的兇狠氣勢和壓力,重重向敵手緊逼過去。

  泉一郎一聲暴喝,人隨刀進,雙手再舉刀過頂,踏前一步。

  兩人間的距離縮至十步許的遠近。

  泉一郎刀勢更盛,在身前畫著奇怪軌跡。

  他薄薄的唇片緊抿著,額上卻隱現汗珠。

  圍觀者都大惑不解,為何仍未再次接戰,他卻像如此吃力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