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極愕然道:“山東佈政使司是什麼玩意兒,是否今晚的賓客之一?”陳令方搖首道:“他不是今晚的客人,這樣找上門來是不合情理的,老夫從沒想過他會來,定有非常重要的事。”
韓星問道:“山東佈政使司?這官好像挺大的。”他對大明官制也不是很熟悉,隻不過以前看電視的時候聽過這官名。
陳令方道:“非常大,我們大明全國除京師外,並分十三佈政使司,統領天下,山東佈政使司領有濟南、東昌、兗川、青川、登州、萊州等諸府,乃北方第一要地,東接高句麗、北接女真部、西北接韃靼,所以謝廷石位高權重,手握重兵,乃當今炙手可熱的邊疆大臣。”
范良極聽到山東與高句麗相鄰,臉色一變道:“今次糟瞭,說不定他看穿瞭我們的底細,到來當面拆穿我們。他在那裡?”
陳令方道:“他今次是秘密前來,由本州都司,今晚的上賓之一的萬仁芝穿針引線,萬仁芝剛差人向我打個招呼,讓我們有個準備。”頓瞭頓道:“照老夫當官多年的經驗,謝廷石看來不是要拆穿我們,否則可直接通知當地的刑檢都,不用自己偷偷跑來,看來是有事求我們居多。”
范良極拍案道:“難道他也想找株萬年參嘗嘗,可是他明知確數早報上瞭朱元璋處,送給他怕也不敢吃。”
范陳皺眉苦思,都想不通這麼一個地方重臣,這樣來見他們所為何事。隻有韓星非常淡定,倒不是他猜到這謝廷石來做什麼,而是他覺得若真出瞭什麼狀況,大不瞭先用武力將他制服,然後以‘移魂大法’又或者‘生死符’控制他,一樣萬事大吉。
陳令方道:“山東離此路程遙遠,就算蘭致遠一見你們時立即向他通風報訊,最少也要一個月才可到達山東。若他接訊後趕來,亦需另一個月的時間,所以他若能在這裡截上我們。定是身在附近,才能如此迅速趕至,他何會離開山東呢?沒有聖上的旨意,佈政使司是不準離開轄地的。”
范良極摸著差點爆開瞭的頭道:“我不想瞭,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范良極怕瞭誰來。”
“篤篤篤!”
敲門聲忽然響起。
韓星擺大官款,喝道:“進來!”一名怒蛟幫好手通報道:“馬守備命小人告知老爺,萬仁芝和五名隨員求見。”
三人交換眼色,心裡都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陳令方道:“請他們來此!”那人領命去瞭。
陳令方著急的道:“該怎麼辦?范兄這段時間得我教導還好,可專使大人對高句麗的事情一點都不清楚。謝廷石對高句麗的事非常熟悉,若他問起我們該怎麼辦?”
范良極露出頗為自得的笑容,捋起衣袖,原來袖內均藏有兩張紙,他分瞭一張給韓星。韓星仔細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麻寫滿瞭陳令方苦心教導有關高句麗的資料。
陳令方呆瞭一呆,再與二人對望一眼,均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韓星聽到很多人腳步聲不住接近,止住笑容,警惕道:“有人來瞭,應該是那個謝廷石和萬仁芝。”
范良極功力雖不及韓星,但耳力卻一點也不比他差,亦點點頭,以示認同。
陳令方剛要開門。
范良極打出阻止的手勢,好一會待腳步聲來到門外,才施施然把門拉開,外面站瞭個身穿官服的胖漢,不問可知是那個都司萬仁芝,另外還有五名武裝侍衛。
其中一名侍衛向其它四人打瞭個眼色,那四人一言不發,往左右散開,負起把風守護之責。
陳令方知機地不發言,迎兩人進房內,分賓主坐下。
那名侍衛脫下帽子。向韓星嘰哩咕嚕說瞭幾句話。
陳令方一聽大驚失色,想不到這假扮侍衛的山東佈政司謝廷石高句麗話說得如此出色,內容提及高句麗當今丞相是他老朋友,不知對方近況如何,又順道向韓星這假專使表示友好。
韓星卻不慌不忙,悠然一笑道:“傢父一向崇拜中原文化,傢裡連仆人都得說漢語,本專使在高句麗平日都難聽到一句高句麗話,反倒來到大明後卻不時有人跟我說高句麗話。這還真是有趣。”
頓瞭頓又道:“不過入鄉隨俗,還是讓我們說回貴國的話會更合禮節。”
范良極和陳令方不由得雙目一亮,心裡暗贊韓星機智。
謝廷石果然沒有懷疑,伸手一拈再上的八字胡,瘦長的臉露出笑意,閃閃有神的眼光在韓星和范良極迅快掃視瞭兩遍,道:“如此下官便以漢語和兩位大人交談瞭。”
韓星見過瞭關,大為得意,一番客氣套詞後,陳令方轉入正題,問道:“不知佈政司大人為何暗下來訪?有什麼用得看陳某的地方,請直言無礙,樸專使和侍衛長大人都是陳某好友,可說都是自傢人。”
陳令方本不是如此好相與的人,隻是被罷官後自身難保,自然想套套交情,少個敵人,多個朋友。
肥胖的都司萬仁芝連忙道:“我早說陳公曾和下官在劉基公下一齊辦過爭,最夠朋友,謝大人有難,陳公絕不會坐視不理。”謝廷石暗忖陳令方肯幫忙有啥用,最緊要這專使和侍衛長肯合作,嘆瞭一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下官本自問今次不能免禍,豈如上京途中,在萬都司府裡忽然得到蘭致遠大人送文書進京的人密告,知道專使大人尚在人世,才看出一線生機。”
陳令方和范良極聽得滿腦子茫然,呆呆相覷。倒是韓星隱隱猜到,那次使節團遇襲似乎對這謝廷石也是件大災難,現在想要他們從中斡旋一二。
看穿謝廷石需要他們幫忙,韓星也不想多一個敵人,大方的道:“佈政司大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出來,本專使能幫的一定幫。”
謝廷石大喜道:“專使大人果然夠朋友,那麼下官就厚顏求專使幫下官一個大忙。日後必有回報。”
范良極好奇心大起,催促道:“大人有事快說,否則宴會開始,我們要到外面去瞭。”
謝廷石道:“這事說來話長,一年前,邀請貴國派使節前來的聖旨,便是由下官親自送往貴國,所以當我接到你們到敝國來的消息時,立即親率精兵,遠出相迎,豈知遲瞭一步,專使的車隊已被馬賊襲擊,除瞭遍地屍體外,其它文牒和貢品全部不見,下官難過得哭瞭三天,連忙派人往貴國去,看看能否派出另一個使節團,豈知原來皇上最想得到的“高麗靈參”已全由專使帶到中原,下官一聽下魂飛魄散,若給皇上知道,下官那還有命,不株連九族已是天大恩典瞭。”
范良極和陳令方聽得暗自抹瞭一把冷汗,若高句麗再派出另一使節團,他們所費的所有心力,都要盡岸東流瞭。
盡管韓星並不像范陳兩人那麼害怕,但還是道:“那佈政使大人可通知瞭我國國主我還活著的消息嗎?若我國再派出另一使節團,那可要浪費許多人力物力。”
謝廷石道:“專使大人請放心,我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便派人通報貴國,然後才趕過來的,想來貴國也不會再派使節團過來瞭。”
范陳兩人才松瞭口氣,陳令方又奇道:“現在靈參沒有掉失,大人還擔心什麼?”
謝廷石嘆瞭一口氣道:“若讓皇上知道下官連一個使節團都護不瞭,又讓靈參差點失掉,即管皇上肯饒過我,胡惟庸等亦絕不肯放過我,小則掉官,大則殺頭,你說我要不要擔心。”
范良極這才松瞭口氣,暗忖原來如此,橫豎要騙朱元璋,再騙多一項有何相幹。
韓星道:“那你想讓我們怎麼幫忙?要知道此事早由蘭致遠報上京師,我們就算有心隱瞞,隻怕也於事無補。”
謝廷石道:“專使大人請放心,致遠知道專使來自高句麗後,即想到其中關乎到下官生死大事,放在文書中略去遇劫一節,又嚴禁下面的人向任何人提起此事,所以隻要專使能在皇上駕前隱去遇盜襲擊一節,並且想出個專使為何會到瞭武昌的理由,一切問題當可迎刃而解。”
范良極大笑道:“這事簡單到極,朱……不,貴皇上最緊張就是那幾株靈參,隻要我們說因得佈政司指點,專程到武昌附近某處汲取某一靈泉之水,制成一種特別的美酒,用以浸參,可使靈效大增,則佈政司大人不但無過,反而有功呢。”
謝廷石拍案叫絕,旋又皺眉道:“可是若皇上喝酒時,發覺那隻是貴國以前進貢的酒,又或隻是一般美酒,豈非立時拆穿瞭我們的謊言嗎?”
范良極與陳令方對望一眼,齊聲大笑起來。
謝萬兩人摸不著頭腦之際,韓星摸出兩個酒壺道:“這是我偶爾得到美酒,六果液和清溪流泉,保證你們皇上沒有嘗過。這兩種酒我還有些存貨,你們盡管試試,看那種酒適合當浸參的美酒。”
而謝萬兩人註意力被范良極和陳令方吸引,沒看到韓星從哪裡拿出來的酒,隻不過他們也懶得註意這細節。謝廷石立刻倒瞭兩杯,試起酒來,兩杯入口大喜道:“好酒,都是好酒……隻不過這六果液是果酒,不適合作浸參的藥酒,還是用這清溪流泉吧。”
陳令方和范良極卻面面相覷,清溪流泉他們知道,但六果液他們可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隻不過眼下並不是追問的時候。
陳令方悠悠道:“看來佈政司大人應是由山東一直陪著專使到瞭武昌,現在又陪著坐船往京師去,不知我有否說錯。”謝廷石大打官腔道:“當然,當然,否則皇上怪罪下來,下官怎承擔得起。”
范良極仍不放心,道:“來貴國前,我王曾下嚴令,要我們入鄉隨俗,隻可說中土語。所以請佈政司大人不要誘我們說傢鄉。”謝廷石早喜上心頭,那會計較,連連點頭。
這時馬雄來報,說貴賓駕臨。
眾人興高采烈,紛紛離座出房。
范良極趁機拿瞭那瓶六果液偷偷喝瞭口,一副很滋味的樣子。
韓星笑瞭笑沒說什麼。他早知道六果液不適合用來浸酒,這次借機拿出六果液,跟他借故送瞭點雪茄給范良極一樣,都是為瞭補償他逃崗多日,給范良極帶來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