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他不知道天鵝會夢到什麼,但他自己卻開始做夢。

  他能望見那個白色的身影,似乎就在幾碼遠的地方,卻顯得模糊不清,隻能看見搖曳的輪廓,猶如波光中的倒影。她舞動著,踮起足尖,揚起手臂,優雅地飛旋,潔白的衣裙與墨黑的長發一同揚起,像漩渦般攝人……

  他走過去,向那團白影伸出手,她停下來,轉過身,牽住他的手,她沒有說話,隻是燦爛地笑著。是奧吉莉婭?還是奧婕塔?他分不出來。他向她挨過去,想要挽住她婀娜的腰肢,她卻頑皮地躲閃著,推揉著他的手,銀鈴般的笑聲蕩漾著,近在眼前,卻格外悠遠,如同遠山的回響。

  終於,他贏瞭,她倚在他的臂彎裡,輕聲地喘息著,臉上泛起雲霞。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但最後,她移開瞭目光,羞澀地閉上眼,把頭向後仰起。他摟緊她,貼她飽滿的胸膛上,把臉一點點靠近那副微張著的紅唇,萬籟俱寂,空靈中隻剩下他的心跳。

  但在最後一寸遠的地方,他停住瞭,驚愕充滿瞭他的眼。

  ——那抹紅色黯淡下去,化作瘆人的慘白,溫潤的肌膚飛快地變得枯槁,冰冷刺人,她木然地睜開眼,眼眶裡隻剩下如夜般的漆黑……

  他就這樣愣在那裡,看著她像雪一樣在他懷中融化,像沙粒般從他的指間散落。他想要嚎叫,卻叫不出聲,想要哭泣,卻沒有淚水,但最終,他發現自己竟然笑瞭起來,那笑聲沙啞而癲狂,歇斯底裡,如同從無底深淵裡傳來……

  終於,他猛地坐瞭起來,睜開眼,大口地喘息著。不遠處,火堆還在燃燒,但他覺得渾身像從冰窟裡爬出來一樣冰冷。

  但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真的聽到瞭笑聲——沙啞的笑聲,從他身後。

  他伸手去抓劍,就在身旁,側身翻躍,劍鋒在錚鳴中出鞘。

  那個高大而岣嶁的身影矗立在月下,殘破的黑色罩袍在風中揚起,兜帽底下,是冒著血紅幽光的雙眼和扭曲得無法辨識的灰白面容。

  「嘿,你就是奧婕塔說過的那個壞傢夥?」他握緊劍,擺開架勢。

  黑影沒有回答,隻是無聲地向他走來,他微笑著,想要掩蓋自己的緊張,但他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開始發抖……該死的……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他默念著……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種無法自已的壓抑和恐懼感,似乎那東西周圍,有著什麼能直擊魂魄的魔力一樣。他感覺到自己的毛發都在豎立起來,他本能地往後退,甚至不敢去直視那張扭曲的臉,但最後,連步子都似乎僵住瞭,隻剩下冰冷的汗珠從額上滾落。

  「滾開!」他大聲咆哮著,用盡力氣瘋狂地揮劍,就像在一場噩夢中掙紮著想要醒來。

  它沒有躲閃,劍鋒側著斬進黑色的袍子裡,劃過整個身軀,從另一側飛掠而出。

  他呆呆地停在那裡,沒有再揮第二劍。

  它依然緩慢而平靜地靠近著,毫發無傷,劍上沒有血跡,什麼也沒有,如同剛從空氣中劃過。它停下來,彎下腰,無聲地貼近他的臉,近到近到他能看清兜帽底下的一切:上面沒有口與鼻,隻有刀痕般錯亂縱橫的的溝壑。

  再一次,他聽到瞭笑聲,低沉而含混不清的笑聲,像是在輕蔑地嘲弄。它抬起一隻扭曲的手,指頭緩慢地探向他的胸前,他想要掙紮,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鋒銳的指甲穿透瞭衣物,他能感覺到它刺破皮膚,紮進肉裡,血浸潤瞭裡衣,刺骨的寒意彌漫開來,讓他的整個身軀瑟瑟發抖……

  「該死的……這算是……結局嗎?」他覺得意識也快要被凍結起來:「月神在上……如果這真是你的地盤的話……好歹幫我一下……」

  心跳聲開始變得微弱,幾不可聞,視界開始黑暗下去……

  ——直到他看到那道從天而降的月光。

  剎那間,潔白的光輝籠罩瞭他,如瀑佈般華美,像和風般溫柔,他能感覺到黑暗之潮從身體裡褪去,麻木的四肢再一次恢復知覺,他趕緊向後躍去,避開那駭人的利爪。而不遠處,白色的身影正從夜幕之上翩然而降。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洛特巴特。」奧婕塔的雙足踏上落葉。

  黑影依然沒有說話,隻是無聲地撇開他,慢慢轉過身去,面對那個白色光輝中的宿敵,一步步迎向她。奧婕塔倏地揚起瞭手中的劍,指向它血色的雙眼。至黑與純白,兩個身影在斑駁的月光裡一點點靠近著,黑煙般的衣襟和輕柔的長發一同在晚風中揚起,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在隻剩下幾碼遠時,終於,對峙結束瞭。

  黑色的身影猛地向前沖瞭出去,快得像一道黑色的弩箭,而白色的身影輕靈地旋動,閃向一邊,擦身而過的同時,熾目的光焰從手中揮出,密林剎那間猶如白晝。但似乎同樣沒有命中,黑影穿過瞭狹小的林間空地,消失在另一邊的黑暗裡,令人窒息的呼嘯聲回旋著,像洪水般卷過山林,剎那間,如同整個黑夜都在沸騰。

  幾秒後,再一次,它從另外一邊的黑暗裡躍出,挾著利刃般的疾風,黑與白再一次交織,就像流星掠過明月,奧婕塔不斷地躍動著,每一步都曼妙而優雅,修長的手臂與腿腳在月下揚起,猶如一場聚光燈下的舞蹈。交鋒的過程重復著,但似乎每一次都互無戰果,魔物的攻擊看上去氣勢勃然,奧婕塔則顯然是想要在防守中尋找破綻。而弗裡德唯一能做的,卻隻有目瞪口呆地觀望,先前奧婕塔和奧吉莉婭比試時,他還隻是贊嘆她們劍技的優雅精妙,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作為凡人,世間有許多東西並非他能理解的……一開始他想,奧婕塔為什麼不更加主動一點,她手裡有劍,如果從稍微側翼一點的地方,迎著魔物沖擊的方向,命中應該不難的……但他旋即想到瞭問題的關鍵——剛才自己不是已經試過瞭麼,他用過劍,砍中瞭那東西,但卻毫發無傷……

  但這一點反倒讓他更加困惑:既然是這樣,為什麼她仍然要拿著劍呢?

  又一次的沖撞,但這一次似乎有瞭些許不同。在交織的剎那,伴隨著更耀目的白光和沉悶的砰聲,而在掠過白光之後,黑影的軌跡有瞭一點點偏斜。再一次,它從密林深處的黑暗中歸來,沖向空地中央的奧婕塔,但這次,連弗裡德也能看出來,它的速度似乎變慢瞭。也許剛才那一下,奧婕塔成功地擊中瞭它一次,現在,勝利的天平向她傾斜瞭。

  但接下來,他很快發現瞭不對勁的地方:雖然魔物的行動減緩瞭,但奧婕塔的情況也同樣不太正常,相比之前優雅輕松如同舞蹈的姿勢,現在她的姿勢看起來似乎顯得有些疲憊一樣,身子像喘息似的起伏著,剛剛好勉強躲過這一次沖擊,而當下一次交匯來臨時,劇烈的光芒再一次迸發,這一次,她竟然往後踉蹌瞭幾步。

  「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弗裡德禁不住越發忐忑起來。這種奇怪的回合似乎同時削減著雙方的力量,但關鍵是,是誰主動采用的這種方式?這樣拖下去,到底對哪一方比較有利?目前為止,他還沒法看出來。但他知道,自己顯然在擔心——擔心那個女孩,而且擔心的程度……比他預想的更嚴重。

  黑影再一次沖出密林,但這一次,它沒有筆直的沖過來,而是向上拉起,然後俯沖著猛撲而下。奧婕塔仰起頭,雙手緊握著劍,迎著它揮砍過去……

  狂風咆哮,地上的落葉與殘枝轟然揚起,紛飛著掠過耳畔。在光與影接觸的剎那,黑影砰然綻放開來,無數道長發般的煙霧升騰而起,如同滴進水裡的墨汁般濃鬱,看上去猶如一顆巨大的黑色彗星,幾乎要將那點微弱的白色完全吞沒。透過黑煙,他隱約能望見奧婕塔的身影,長劍橫在額前,她拼命握住它,頑強地抵擋著。駭人的黑彗星並沒持續太久,煙塵開始聚攏,收斂歸回,但它看上去越是變小,奧婕塔的樣子反而顯得更加吃力,幾乎要被壓得半跪下去,握劍的手瑟瑟發抖。他開始聽到笑聲,嘲弄般的笑聲……

  但那一剎那,他註意到,奧婕塔的臉稍稍轉瞭過來!

  他能看見那雙墨黑美麗的眸子,她身上唯一黑色的部位,雖然看不真切,但他仍然立刻反應瞭過來——她在看他。

  為什麼?

  月光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輝。

  她的眼神裡有什麼?是擔憂?關懷?抑或是……某種期待?

  期待?

  沒錯,就是現在。

  他猛地從地上躍起,握著劍,向那團糾結的光與暗沖去,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當劍鋒刺進那黑色的長袍時,這一次,他感覺到瞭實實在在的阻力。

  緩緩地,那對血紅的空洞轉向他,他無法分辨那張扭曲的臉是否也會有表情,但他從閃爍的紅光中,感受到瞭……驚愕……與不可置信……

  然後,它熄滅瞭。

  墨色的鬥篷停止瞭舞動,無聲地低垂下去,佝僂的身軀向前傾倒,跌落在地上。

  「看樣子我沒理解錯?」弗裡德微笑著,從那黑色的遺骸上把劍抽回來。「它隻有在某些情況下才能被劍傷到,而你故意創造瞭這個機會?」

  「它輸給瞭驕傲……」奧婕塔還在喘著氣,剛才的苦戰讓她顯得虛弱:「平時,有我和奧吉莉婭兩個在的時候,它不會這樣的……這一次,它覺得自己贏定瞭,但是……他輕看瞭凡人的存在……」

  遺骸開始分崩離析,如同燃盡的灰燼,崩塌,融化,伴著煙雲,消逝在風中,直到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 「看樣子,你可以考慮給自己放個長假瞭?」

  她沒有作聲,隻是回過身去,迎著月光,凝望著蕩漾的湖水。

  「嘿,明明打瞭勝仗,你看上去反倒不大開心吶。」他跟在身後。

  「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她輕聲說,聲音像湖水一樣帶著涼意:「幾百年裡,除瞭奧吉莉婭,它是唯一一個……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而現在,一夜之間……他們……全都不在瞭……」

  「好瞭好瞭,小姑娘。」弗裡德走過去,輕拍著她的肩:「幹脆我留下來陪你好瞭?」

  「算瞭吧。」她推開瞭他的手:「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笨。」

  「好吧好吧,那換個方案……既然壞蛋已經被消滅瞭,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不行對吧?」他打瞭個響指:「我可是很樂意當你的導遊的。」

  「不用瞭……我想,我的生命始終是屬於這裡的。」

  「好吧。」他無奈地攤瞭攤手:「你有什麼打算麼?比如,去完成你們的……儀式?」

  「不,恐怕不行瞭,儀式必須我和奧吉莉婭都在場才能啟動的。」

  「其實……我覺得……嗯我是說,就是我的直覺……奧吉莉婭一定還活著,我們能找到她的。」

  「但願吧。」她突然側過頭來望著他:「其實,我也覺得她一定還在這裡,因為……如果真的有一名仙子出事的話,月神會揀選新的飛升者,來接替她的位子……當然,不一定是馬上……所以……」她又把頭低瞭下去,語氣再次變得低沉:「抱歉……我……不知道……」

  「我們一起找到她,好嗎?」他再一次申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而你的職責不在這兒。」

  「嗯……也許你說的沒錯。」他沉思瞭一下:「不過,以後我還能回來散散心麼?看在我幫你解決瞭壞傢夥的份上?」

  她低下頭去,看樣子也在思考著,最後,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使勁從鬢邊扯瞭點什麼,飛快地塞進他的腰帶裡。

  「再見,凡人。」

  「再見,仙女小姐。」

  他目送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中,而左手插在腰帶縫裡,輕輕搓揉著她放進來的東西——柔軟而光滑,和湖水一樣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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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的餘暉漫過瞭街道,從門洞裡斜斜地穿進來,和爐中的炭火交融一片。拉西奧和往常一樣收拾好火鉗和鐵錘,在充盈著鐺鐺聲的大廳裡轉上最後一圈,打量一下每個人手裡的活計:「還不錯小夥子們!再加把兒勁,把高庭要的這批貨搞完五分之一的量,今天的活兒就算完瞭!」

  他脫下工作時的棉袍,掛回墻上,在水缸邊拿毛巾草草擦瞭擦身子。「尼克!」他招呼不遠處的學徒:「蒙德爵爺那把的毛胚打幾遍瞭?」

  「五遍瞭,大師。」學徒在爐邊答道。

  「收工前再淬一次火,明天交給我來。」他穿回瞭幹凈衣裳,朝工坊門外走去。

  但就在門口的地方,他註意到瞭正走過來的身影,雖然今天穿得有點出奇的樸素,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瞭那張有點俏皮的臉。

  「今天的生意看起來不錯?拉西奧大師。」客人微笑著,摘下帽子向他點頭致意。

  「嘿!弗裡德殿下?哪陣風兒把您吹來瞭!」他趕緊停下腳步,謙恭地鞠躬:「托您的福,我這哪算什麼生意,都是吃陛下的飯而已。」

  王子朝工坊裡頭走去,饒有興致地四下張望著,拉西奧跟在他身後:「怎麼,想要換把新傢夥用用?」

  「啊,暫時還用不著,上次那把很趁手,我一直都帶著吶。」弗裡德微笑著拍瞭拍腰間的劍鞘,繼續悠然地往前去,當走到風箱旁時,他突然扭過頭來,湊近他的耳邊,壓低瞭音調:「不瞞您說,我是想找您請教點事兒……」

  拉西奧瞪大眼睛望瞭他幾秒,旋即就領會瞭意思:「跟我來吧,這裡人太多瞭。」

  他用同樣的低聲說。

  拉西奧領著王子穿過熱浪襲人的大廳,轉到後院,進瞭他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點亮油燈,兩人一同在桌邊坐下:「要來一杯麼?」他從一旁的櫥櫃上拿過瓷瓶和杯子。

  但王子按下瞭他打算揭開瓶塞的手,狡黠地微笑著,把兩個杯子都挪到自己面前,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個看上去不起眼的土陶瓶子,他搖晃瞭幾下,然後扭開纏著紅佈的瓶蓋,濃鬱如火的香味兒霎時彌漫開來:「從個北方人頭頭手裡搶的——反正他沒瞭腦袋,以後用不著這個瞭。」

  「上等好貨……」拉西奧入迷地吸著鼻子:「不過您這實在太客氣,我可受不住啊。」

  「嘿,我又不是第一次找你喝。」弗裡德把盛滿的杯子推到他面前,端起自己那杯,與他輕快一撞,然後一飲而盡。

  「說吧,其實我已經等不及想知道,您有什麼問題居然需要我這個粗人來解答的。」拉西奧放下杯子,抹瞭抹胡須上的殘汁。

  「有紙和筆嗎?」

  ……………………

  拉西奧探著身子,看著弗裡德拿著水筆在紙上勾勒著,皇傢子弟都學過點藝術,雖然算不上專業,但基本上還是能描繪出大致模樣的——那是把劍,細長的劍。

  「木質的黑色劍柄,鑲嵌銀色的花球和紋飾,圖案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不過大致是這個樣子。」弗裡德把紙推過來一點:「您能……看出點什麼嗎?」

  拉西奧把紙轉過來,又仔細端詳瞭片刻:「嘿,殿下,您現在有興趣玩古董瞭?」

  「嗯?」

  「如果您畫得比較準確的話,這應該是王朝早年的款式,大概三百到四百年前,亂世前後,所以糅雜瞭不少異族人的風格……像這劍托,之前隻有東方人喜歡用這個式樣,後來西境諸國才開始用,但是幾經改進,現在新做的劍就不是這個樣子瞭……」

  「唔……那麼,您能看出來,是由哪兒打造的嗎?」

  「這種做工的劍,肯定不是一般武夫用的,主人估計身份不低……您想想,劍上有什麼標記或者字號麼?包括類似傢徽的圖案什麼的。」

  「唔……沒有,就隻有這些盤繞的花紋,這個我記得清。」

  「其實,還真有可能是從皇傢的工匠手裡出來的,但是卻沒有徽記,這點很奇怪。」

  王子托著下巴沉思瞭片刻:「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你這以前有沒有做過類似的款?我記得你這上檔次的貨都會留有文書的。」

  「年代太久遠的檔案八成是沒瞭……不過……我試著在最早的那批裡面翻一翻吧,您得多等一會兒……」

  過瞭大半個鐘頭,他終於捧著一冊發黃的卷宗回來瞭。

  「還真有一把很像的,非常像……隻不過……」

  「怎麼?」

  拉西奧小心地把冊子放在桌上,翻動枯黃的書頁,找到他所說的那頁——圖樣就在左側的紙上,兩幅,一幅劍刃,一幅劍柄:「像您見過的那把嗎?」

  「像……非常像,我甚至覺得,這比我畫的那張……更接近一些。」

  「但……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指向右邊那一頁:「王朝208年,這裡註明瞭,這是按某張古代圖樣仿制的,劍刃是我師父的師父的師父打造的,劍柄是另外一位大師,但最關鍵的……」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團已經老舊發褐的墨漬上,抬起頭來,望向一旁的王子:「委托人的名字,以及所模仿的那張圖的名字……都被……塗抹掉瞭……」

  王子的眼神凝望著那些古舊的圖案與字跡,但突然,他站起身來,向他伸出右臂:「非常感謝您,拉西奧大師。」

  「不需要……別的瞭嗎?」他的眼神裡帶著困惑。

  「暫時不用,不過……別和別人說我來問過這個。」王子松開他的手,微笑著轉身走向門口,隻留下那瓶酒仍在桌上,還有一個沉甸甸的小佈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