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金俑,墨玄心底一陣溫熱,說道:“雪兒,這麼厲害的寶物你還是留著傍身吧。”
馨雪說道:“雲煙谷有絕陣守護,我又是足不出戶的,用不著這金俑,倒是哥哥出門在外,必須要多一份保障。”
細膩的小手摁在他手上,不容他再還回來。
墨玄隻得收下。
馨雪幽幽地問道:“哥哥,你真的決心要去沾染著天下紛爭?”
墨玄嘆瞭一聲,道:“原本在昆侖山時我每日並無太多念想,隻是一心修行,但這次下山目睹瞭這兵燹災禍,卻是心酸得很,已然立志要弭平這漫天狼煙,還天下一個清平盛世。”
馨雪怔瞭怔,目光閃過一絲黯色,抿嘴道:“哥哥,你也要逐鹿天下嗎?”
墨玄搖頭道:“我無雄才偉略,亦無紫微帝運,自然不會妄想登頂九五,不過效仿太公,匡扶仁主平定天下,成就一代明相卻是我之所求。”
馨雪輕蹙娥眉,說道:“哥哥,那你以後還會不會回來?”
墨玄點頭道:“自然是要回來的,雪兒你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哥哥斷不會丟下你不管。”
馨雪展顏輕笑,那笑靨宛若花染晨露,極為美麗動人。
墨玄扶住她肩膀,說道:“哥哥實在放心不下你這舊傷,我要在外邊奔波,不能時刻在你身邊,若是哪天又犯病可就大大不妙啦。”
馨雪道:“這麼多年瞭,我也習慣瞭。”
墨玄道:“無妨,哥哥將九轉金丹渡給你,定可醫好這心患頑疾,我在外也好安心。”
馨雪花容忽地一沉,一把掙開他手臂,說道:“我不要!”
墨玄道:“為什麼?”
馨雪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大聲道:“不要就是不要!”
情緒激動之下,她臉色忽地變紅,緊接著轉為慘白,身子搖搖欲墜。
墨玄搶先一步將她抱住,觸手卻是出奇的冰寒,心知她舊傷再發,連忙運轉九轉靈氣,凝氣成元,化元為丹,將臉湊到她跟前,說道:“雪兒,快張開嘴巴,我把金丹給你!”
說罷張口嘴唇,一道淡淡的金光流轉開來。
墨馨雪睜眼一看,忽地又是一陣臉紅,別過頭道:“我不要!”
說罷死死咬緊牙關。
墨玄見狀也是沒瞭辦法,先前他可以將金丹化為丹氣轉給柳彤是因為對方也是修仙體質,兩人功法一脈相承,故而可在體內將丹氣化為金丹,然而馨雪不諳道法,無法直接吸納丹氣,所以把金丹直接喂到她口中最為實用,如今她卻死活不肯開口,使得墨玄無法將金丹轉贈。
“雪兒,聽話,快點張開嘴巴!”
墨玄伸手去擰過她的臉,馨雪氣弱力虛,拗他不過,被他擰過臉蛋,但卻是死命咬著牙齒。
墨玄托起她下巴,在其承漿穴上一點,朱唇倏開。
墨玄湊到她跟前,兩人嘴唇相距不過半寸,這時便是將金丹吐出的時機,馨雪不知何來的力氣,嬌軟的身子忽地繃緊彈起,臉蛋猛地轉向墨玄,在他嘴唇上狠命咬瞭一口,頓時鮮血四濺,痛楚鉆心。
墨玄吃痛之下,又將金丹吞瞭回去,不由一陣惱火,怒道:“你幹什麼!”
馨雪嘴唇上掛著一絲血跡,眼圈一紅,泣聲道:“我不要你的金丹,我不要!”
墨玄道:“不吃金丹,你這病怎麼能好?”
馨雪眼淚湧出,大聲叫道:“你一定是嫌我拖累你,所以就想治好我的病,然後便將我撇下,以後再也不想回來!”
墨玄道:“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將你撇下呢!”
馨雪一頭紮入他懷裡,雙臂緊緊抱著他道:“哥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瞭?”
墨玄心中一顫,撫著她的粉背道:“雪兒,哥哥怎會不要你呢,你別胡思亂想,我隻是治好你的舊病罷瞭。”
馨雪埋在他懷裡,兩條纖細的手臂卻是出奇的大力,死死地攬住他腰身,整個人就好似貼在他身上一般,哭道:“治好後,你就不會再回來瞭!”
墨玄也不是不能掙脫,但怕在掙脫的過程中傷及她筋骨,所以隻得仍由她撒潑,口中說道:“這是我傢,我怎麼會不回來呢,你別多想,快點讓我給你治病。”
“真的?”
馨雪幽幽地問瞭一聲。
墨玄點頭道:“真的!”
馨雪又道:“但我不要你的九轉金丹,死也不要!”
墨玄隻得先順著她口氣應和:“好好,我依你就是瞭。”
馨雪僵直的身子這才緩和過來,墨玄輕輕將她扶起,說道:“你身子冰得很,身上有藥嗎?”
馨雪點瞭點頭,墨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胸前,這一打量卻覺少女嬌軀玲瓏起伏,酥胸顫顫,腦子裡不禁回想起不久前探手入懷取藥的一幕,臉上一陣火辣。
馨雪慘白的臉忽地一紅,嗔道:“哥哥,不在那裡……”
墨玄回過神來,問道:“藥在哪?”
馨雪腮邊一片火辣,說道:“在我腰帶裡!”
墨玄伸手一摸,發覺她腰身甚是纖細,幾乎可單手握住,而且她甫經沐浴,身上衣衫頗為單薄,手掌幾可清晰地感受到腰身處那稚嫩滑膩的肌膚,隻是出奇地冰涼,好似一塊千年冰玉般。
墨玄很快發覺腰帶處有一小暗袋,裡邊裝著藥瓶,於是迅速將其取出,倒出一枚藥丸喂到馨雪口中。
服藥後,馨雪臉色逐漸紅潤,身子也不逐步回暖。
“雪兒,感覺好些瞭嗎?”墨玄問道。
馨雪嗯瞭一聲,又問道:“哥哥,你不會不要我吧?”
墨玄道:“不會的,你不要胡思亂想,我隻是想將你的頑疾治好,然後才能心無旁鷲地匡扶天下!”
馨雪道:“你建功立業後,便是位極人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恐怕就不會再回這種清貧的地方瞭!”
墨玄道:“雪兒,哥哥答應你,一旦功成便抽身而退,回到雲煙谷與你一塊隱居!”
馨雪目露喜色,美眸溢彩道:“真的?”
墨玄道:“真的!所以,雪兒你要聽話,讓哥哥治好你的病。”
馨雪笑靨如花道:“哥哥,人傢的病很快就會好瞭,因為華姑姑煉制的靈藥已經快要完成瞭,到時候定可藥到病除!”
墨玄聞言不由大喜,但又怕她說假話,連忙多問一句:“你沒騙我?”
馨雪笑道:“哥哥剛才的話要是不假,雪兒就不會騙你!”
墨玄這才松下胸中大石,嘆道:“這位華姑姑本事真的高明無比!”
馨雪道:“華姑姑可是神農谷本事最大的人,其醫術就連谷主也甘拜下風,稱為神醫也不過分!”
此刻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抬眼看去,已是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墨玄笑道:“想不到不知不覺就這麼晚瞭。”
馨雪瞥瞭窗外一眼,忽然喜出望外道:“哥哥,今夜天氣甚好,一定是漫天繁星,咱們到外邊去看星星吧。”
墨玄不禁莞爾,道:“還看星星?星星有什麼好看的?”
馨雪娥眉輕斂,幽幽地道:“小時候,你最喜歡拉著人傢看星星的……”
墨玄連連點頭:“好好,就去看看星星,不過隻許在屋子附近,不能出去太遠。還有夜深風大,你需多穿些衣服。”
馨雪道:“好啊,我有一件皮裘外袍在衣櫃瞭,披上可抵禦寒風。”
墨玄道:“我去幫你取吧!”
馨雪展顏笑道:“謝謝哥哥。”
墨玄轉身入屋,進入馨雪的臥室,屋子擺設甚是簡單,隻有一床、一桌、一櫃。
墨玄拉開衣櫃,果然看見一襲素白若雪的裘衣,於是伸手拿起,卻見裘下擺著一件粉白色窄小柔軟的衣物,暗香幽幽,鏤空繡花,再仔細一瞧,竟原來是一件褻褲。
墨玄耳根倏地一熱,拿起皮裘速速離去。
出瞭屋門,見墨馨雪正倚門而坐,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尤為嬌柔,墨玄替她披上裘衣。
馨雪回眸而笑,拉瞭拉他衣袖:“哥哥,快過來,陪人傢看星星!”
墨玄順勢挨著她坐下,馨雪咯咯嬌笑,白嫩的柔荑挽著墨玄臂彎,滿面笑意,甚是歡快。
“哥哥,那幾顆星排列起來甚是有趣,是不是像一隻鳥兒呢?”
馨雪指著西方的幾顆星宿道。
墨玄順著她白嫩的蔥指望去,果然見一片璀璨星光,星宿排佈間自有一番妙趣。
倏然,墨玄目光卻被西北方向的兩顆星宿吸引住,左側一星光華奪目卻不耀眼,四周籠罩著一層紫氣,浩瀚剛正;右側那顆星宿綻放刺目強光,光華中帶著異樣黃芒,邪魅肅殺。
這兩顆星辰隔空對照,星芒糾纏,似乎正在惡鬥。
墨玄掐指推算,說道:“此兩星一正一邪,光芒糾纏,星雲交惡,其宿主定然在做生死惡戰!”
就在他剛說完這話時,馨雪朝墨玄挨得更近,香軟的身軀完全貼在他手臂上,柔荑更是緊緊抓緊瞭他衣袖。
墨玄以為她是害怕,便安慰道:“雪兒莫怕,這激鬥遠在千裡之外,隻是透過星象顯現出來罷瞭,波及不到雲煙谷。”
馨雪將頭埋在他臂彎裡,輕聲說道:“哥哥,你又要出去嗎?”
墨玄道:“那處邪星肆虐,定有黃巾賊作祟,為兄身為正教弟子,責無旁貸,勢要斬妖除魔!”
馨雪不再搭話,隻是將頭埋得更深。
話說廣宗一地戰雲密佈,旌旗蔽日,城外被漢軍圍得水泄不通,掘壕溝,設荊棘,架弩炮,排沖車。
漢軍乃北軍五校組成,分別是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五營組成,軍容齊整,兵甲精良,堪稱驍勇勁旅。
反觀廣宗城一片肅靜,門戶緊閉,黃旗高懸,太平為號,雖踞城而守,但士兵甲胄不齊,兵器破損,與漢軍相比可謂天差地遠。
兩軍攻守對峙之刻,黃天再臨,一股恢弘氣壓降下城頭,黃巾軍兵將為之振奮,神態狂熱,大呼道:“大賢良師,大賢良師!”
在他們看來,無論戰局如何不利,隻要張角仍在,就沒有失敗的可能。
張角再現真身,天際湧來一片濃厚的異雲,雲色深黃,竟與太平道立教之言暗合,正是黃天當立,此等異象看得太平教眾興奮無比,宛若目睹神跡,興奮得嘶聲呼喊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張角傲立城巔,俯視城下朝廷大軍,冷笑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大漢氣運已盡,汝等還要逆天而行麼!”
漢軍將士見到這等天變異象卻沒有太多的驚訝,軍容仍是有條不紊,整齊有序,更沒有驚呼的嘈雜聲。
“下作邪法,也拿來丟人現眼,當真可笑!”
一道宛若洪鐘般的聲音由漢軍陣中傳來,隻見一員披甲將領駕著戰車駛來,士兵紛紛恭敬地讓開道路,那人身高八尺二,相貌清奇,戎裝威武,氣質儒雅,神態剛毅,正是當代大儒——盧植。
張角盯瞭這曾讓自己連吃數虧的儒教真仙,面上神情陰晴不定,似怒似恨,又帶著絲絲嘲諷。
“盧植,你可敢與本教主一鬥決雌雄?”張角冷聲說道。
盧植朗聲說道:“張角,自兩軍交鋒以來,無論是兵法還是謀略,你皆輸得一敗塗地,你還有什麼能與吾鬥!”
張角道:“久聞盧子幹盡得孔孟聖法,修得一身浩然正氣,妖邪難侵。而本教主也習得太平大道,難覓敵手,今日技癢,欲以術法相邀,不知盧公允否?”
盧植神色一正,雙目炯炯瞪視張角。
張角也毫不示弱,迎上盧植那如若火炬般的目光,四目相投,仿佛有火花在半空中迸發。
張角縱身登天,法袍鼓動,掐起手決,大喝一聲:“天羅雷象!”
隻看右手食指朝天空一點,雲層間濃雲密佈,雷鳴大作,數道水桶粗細的雷光朝天劈落。
盧植握緊韁繩猛地一抖,浩然正氣灌入戰車之內,戰車竟然騰空而起,馬蹄踩驚雷,車輪碾電光,竟將雷電當做坦蕩大道朝天奔去。
張角微微一愣,贊道:“好個儒傢禦術,居然敢無視本教主之雷法!”
說話間,五指緊握,暗喝道一聲:“雷雲結界——起!”
原先的巨碩天雷忽地散開,變為零星雷光。
忽地雷光分別聚集,形成一個個雷球,恰好將盧植圍在中央。
雷球急促旋轉數圈後立即朝盧植湧去,四面八方,上天下地皆是雷球,根本無處躲閃,頓時照單全收。
一陣電閃雷鳴過後,隻見戰車粉碎,血肉橫飛。
就在漢軍眾將士擔憂盧植安危的同時,兩道雷光倏然反射而來,張角驚瞭一跳,掐動起禦風決,身化清風,避開雷擊。
待他定神一看,卻見盧植懸於半空,四周雷雲皆環繞在他身旁。
“孔孟聖法豈是爾等旁門邪道可比!”
盧植手掌一揮,雷雲頓化千軍萬馬奔馳沖來,正是儒門禦術最高境界——法禦萬物。
張角佈下的雷雲結界遭盧植妙法巧用,頓時化作反撲利器,可謂是作繭自縛。
張角與寒卉雙修而成陽丹,修為早已不可同日而語,眼見對手巧用雷雲也不慌亂,左袖一揚,扶風化氣,竟是將雷雲盡數吸入袖中,隨即轉納挪移,右袖一拂,雷雲由轉圜而出,再度攻向盧植。
盧植伸手扯過披風一角,看似隨意的一擺,卻是施展如火純情的儒教禦法。
披風掀起一個小型結界,將雷雲兜在其中,接下來便是將結界轉向張角,即可再度攻敵,卻不料雷雲忽生變化,一股狂風從雲中刮出,風若利刃,撕裂結界。
盧植猝不及防,遭風刃襲體,更甚者狂風之中還伴隨著雷擊,可謂是風雷交加。
盧植驚而不亂,儒陽仙氣灌入戰甲,使瞭金蟬脫殼,往後退去,而沾染上仙氣的戰甲立即化為堅實盾牌,恰好擋住瞭張角的風雷術法。
轟隆一聲驚響,戰甲難承雄力,化作齏粉。
首回合雖處下風,但盧植也趁此換取瞭回氣的空檔。
褪去戰甲後的盧植身著一襲淡藍色長袍,比起先前威武姿態,此刻更多瞭一份儒雅風骨。
張角法力再催,風雷再度進逼,端的是狂風如刃,怒雷若錘,誓殺眼前儒門真仙。
盧植拈指一引,取雲化水,以水為弦,化作一口清雅古箏,此箏以虛化實,名曰雲海箏,乃六藝樂法中的一門高深術法。
盧植指撥琴弦,再祭儒傢六藝中的樂法神通,頓時雲海同奏,音律飄渺,似雲幻霧,千雨流披,凜冽掃向風雷罡煞。
初音震蕩,引實為虛,張角的攻勢頓時被削去三成,盧植中指一勾,雲霧琴弦再響第二聲,頓時風定雷止,萬籟俱寂,方圓百裡再無聲響。
張角隻覺胸口好似遭萬鈞重壓,憋悶無比,幾乎連喘氣都不能。
正所謂風雨前夕,天地平靜,盧植這第二弦將天地凝滯,可見第三弦一旦彈奏,定然是非同小可。
張角豈容對手如願,左手微提,祭起天羅水象,雲屬水,遭受天羅水象的牽引,雲海琴頓時化作點點水珠分離崩解。
兩人鬥法數回合,不分軒輊,準備再施神通一決雌雄時,一股強烈妖氣急掃而來,盧植護身正氣有感而發,強勢震散近身妖力,妖力隨之回歸本體,隻見長空九雷奔騰,一道狂霸巨影穿透雲層而來。
官軍、黃巾軍皆被異象吸引,紛紛抬頭望天,隻見一尊九頭獅子聳立天際,如同日月般的獅眼凜冽而又倨傲地俯視蒼生。
“大賢良師,九元靈聖應邀而來!”
九頭獅影口吐人言,聲若洪雷,百裡震動。
張角笑道:“老祖千裡趕赴,張某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九元靈聖說道:“教主發厚禮相邀,但某卻是空手而來,甚感失禮,且讓某就地取材,給教主一份見面禮如何!”
張角笑道:“甚好,張某亦想一睹靈聖風采!”
九頭獅子猛然張口,雄沉一納,官兵被強烈氣流抽離地面,被一口吞沒。
眼見子弟兵遇害,盧植大怒,體內儒陽正氣磅礴一震,掃開四周妖風邪氣,隨即縱身撲向惡獅妖影。
卻見張角搶先攔截,法袍一抖,再掀天羅水象,頓時暴雨磅礴,雨點如箭襲向盧植。
盧植身形受阻,救援已是來不及,頓時怒上眉梢:“妖道,還我子弟兵命來!”
說話間袖袍翻舞,浩然正氣傾斜而出,化作儒陽火元,將雨箭蒸之一幹。
“窮酸腐儒,本教主就與你鬥火!”
張角雙掌一合,凝結靈力,天羅火象散佈四方,熱浪席卷,竟反壓儒陽火元一頭。
張角再催火力,火象越燒越旺,更是化作十個太陽,誓將盧植燒成灰燼:“盧子幹,十陽焚體,萬物皆燼,汝命休矣!”
盧植依舊臨危不亂,隻看他左手伸直,如托山嶽,右手內曲,如抱新月,做拉弓挽箭之態,說道:“十陽當空又如何,可知後羿射日乎!”
話音甫落,盧植發出無形之箭,銳氣無匹,一往無前,嗖的聲響,頓時貫穿其中一顆太陽,此乃儒教六藝又一絕技——神射術。
盧植一擊得手,控弦再發,無形之箭連環而出,走勢如雷,再破五陽。
張角立即將剩餘四陽收攏,構築為一道厚實火墻,擋住瞭盧植的無形箭。
盧植哼道:“旁門左道,看我如何破之!”
隻看他撥弦引箭,發出的氣箭卻是響無名音波,竟然射、樂兩大絕藝融合而出的術法。
張角亦增強法力,左手結印,引來九道天雷匯入火墻,頓時雷火交融,威勢更盛。
鴻儒、邪道再展神通妙法,盧植琴箭合璧,張角同控雷火,你攻我守,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盧植忽然感到後背一麻,顯然是被目光盯住,暗叫不妙:“那妖孽定是要趁機偷襲!”
他立即先發制人回身反擊,隻看儒袍一震,儒傢禦術再出,引得天上雲霧繚繞,化作似真似幻的兵將,齊攻向九頭獅子。
九元靈聖張口吐納,獅吼如雷,將雲霧所化的兵將盡數震潰。
盧植見四周一片風滾霧騰,妖氣環繞,知是那妖怪將要現身,於是跟張角虛晃一招,抽身退後百步,重整架勢,以待強敵。
巨妖現身便驚得百裡方圓內飛沙走石,噴霧掀風,盧植定睛一看,卻見一妖駕著黑霧飛來,身著廣袖法袍,腰纏錦繡玉帶,頸生九頭,利齒兇猙,目若銅鈴,正是那九靈元聖。
盧植暗自吃驚,忖道:“吾已在廣宗四面設下陣局,等閑妖邪不能近,但這廝居然大搖大擺進來,修為定然十分可怕!”
九元靈聖面容雖是猙獰,但舉止卻彬彬有禮,隻見他朝盧植拱瞭拱手,道:“九元靈聖聞盧公大名許久,仰慕之極,今日一見當真風采過人,名不虛傳也!”
盧植沉聲道:“原來是傳聞中的九頭獅子,難怪可以突破盧某陣局。閣下本是乃洪荒異種,天生玄力,與鵬雀麒麟其名,如今更是修得妖仙法身,更應超脫世俗,何以妄動殺劫,自損功德呢!”
九元靈聖道:“盧公此言差矣,方才吾隻是以術法將那些士兵攝出千裡之外,並未損其性命。”
盧植這才稍微定心,繼續說道:“既然你無心傷人,為何要張角這等旁門左道同流合污!”
張角哼瞭一聲,怒目相視,九元靈聖淡淡一笑:“盧公此言詫異,天下道法同歸殊途,皆為得證大道。更可況大賢良師將天羅四象使得出神入化,乃神仙一般的人物,何以被冠為左道呢!”
盧植道:“功法正邪取決於人,張角得太平經傳承,乃天大機緣,本該造福蒼生,但他卻心生歪念,妄動兵戈,以至於神州烽煙,民不聊生,此等作為不是旁門左道還是什麼!”
張角哼道:“笑話!當今朝廷,君者昏庸,臣者奸佞,這天下早已被這些昏君奸臣弄得民不聊生,偌大廟堂早已烏煙瘴氣,吾創太平大道,興仁義之師,伐失德君臣,乃上接天命,下承人心。若我太平道非正義之師,何為能在短短時日聚得百萬教眾!”
盧植道:“可笑之極,所謂的百萬教眾要麼兇殘惡人,要麼是蠢笨愚夫,要麼就是圖利小人,聚集起來不過是一群暴民惡徒,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四處燒殺擄掠,所到之處征兵入伍,收斂糧草,如有不從者便施以毒手,屠城滅郡,此此等行徑也配稱正義!”
九元靈聖忽然開口問道:“那盧公看來,何為正義?”
盧植道:“盧某看來,正義不問緣由,隻看結果。行善事者為正義,無論其心懷善或惡!但觀黃巾興兵以來,天下得益遠遜其害,故而陸某斷其為惡!”
張角道:“漢室腐朽,病入膏肓,雷霆手段就如猛藥,不下不得治其病,枉你一代鴻儒,目光如此短淺。當初武王伐紂,集八百諸侯,征戰人間;太公輔周,舉封神天榜,群仙遭劫,那是何其悲壯慘烈。比起那場劫數,今日的死傷算得瞭什麼!”
盧植道:“周興伐商雖為劫數,但一路上,武王善待百姓,周軍對民眾秋毫不犯,這才算是真正的仁義之師。反觀你麾下黃巾賊,飛揚跋扈,兇暴殘忍,奸淫擄掠無惡不作,若讓爾等得勢,天下更無寧日!”
張角道:“大仁不仁、大愛無愛、以殺止殺,天下太平!”
盧植道:“太平無象,亦或說萬象皆太平,無私則太平!人人心中皆有其太平之象,若一味強求之,此象便為人心私念,久而久之便會相訟相爭,這所謂太平,不過是使得世間更亂罷瞭。你張角今日所作所為正是如此!”
張角道:“既然無私則天平,那你盧植何以憑一己之辭斷言吾道非太平!”
兩人針鋒相對,言語上好不示弱,既是鬥法亦是論道。
九元靈聖忽然開口截止道:“二位,如能文爭,天下間哪還有武鬥!”
張角點頭道:“靈聖所言甚是,說來說去,到頭來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
盧植道:“盧謀人今日就算是拼盡一身修為,縱使毀去真仙法身,也要滅你這太平邪道!”
張角哼道:“笑話,就算你我單打獨鬥,吾也不懼你,更何況還有九元靈聖相助!”
言語間的火藥味十足,儒道雙目對視,烈芒忽閃,肅殺之氣彌散開來。
九元靈聖哈哈笑道:“二位皆是神通廣大之輩,若當真生死廝殺,恐怕會引來一場天災地禍,受苦的還是廣大百姓,盧公乃孔孟高足,仁愛為懷,想必不會牽連無辜,不妨暫息雷霆,尋一個兩全之法如何!”
盧植道:“那尊下有何高見!”
九元靈聖道:“依某所看,盧公還是早早退兵罷瞭!”
盧植面色一沉,冷笑道:“這算什麼兩全之法!”
九元靈聖道:“一,盧公就此退兵,可免一場廝殺,幹戈平息,可使眾生免災;二、盧公就算通曉孔孟聖法,但也絕對敵不過我和大賢良師聯手,與其枉送性命,不如急流勇退,保全有用之身,來日再做謀算!而且趨兇避吉,乃萬物天性,盧公此舉也不算失顏面!”
盧植仰頭哈哈大笑。
九元靈聖蹙眉道:“盧公何以發笑!”
盧植肅容道:“我笑畜生就是畜生,修行再高也難脫愚昧蠢笨之根,你以畜生之心腹度人之道義,不可笑嗎!”
九元靈聖怒瞪眼目,喝道:“盧植,吾敬你一代鴻儒,予你退路,你莫要不知好歹,自尋死路!”
盧植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盧謀人既敢站在此地,便不惜生死,要戰便戰,何須多言!”
九元靈聖道:“戰?你死瞭倒也輕松,你身後的士兵呢?”
盧植回頭望瞭一眼,問道:“汝等怕死乎?”
軍陣內先是一片平靜,隨即一個士兵開口喊道:“我不怕死!”
這句話一出,其他士兵紛紛響應:“不怕!”
盧植大聲喝道:“諸君可願與我同進退,共生死?”
“願意!”
“同進退,共生死!”
面對激昂的官軍,張角暗自驚愕:“這些官兵居然這般死心塌地地跟著盧植?”
當今朝廷上下腐朽破敗,各級士兵早已不是當年那支橫掃八荒六合的大漢雄獅,戰鬥力低下,貪生怕死,將兵不合。
張角起事以來,每次與官兵交戰,那些官軍基本都是一開打便逃竄,猶如酒囊飯袋,自從遇上盧植以來,他麾下的黃巾軍主力不但討不瞭好,還被逼得退守廣宗,現在好不容易占得上風,卻不料眼前這支軍馬如此剛硬不屈,不畏生死。
九靈元聖臉色微微一沉,心頭莫名顫動,在他看來,這些凡夫俗子就算再多也不過螻蟻罷瞭,他隻需稍稍做法,便可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剛才的手下留情不過是避免多沾殺戮因果,根本就沒想過要對這些凡夫憐憫,但此時此刻,心中為何會有一絲敬畏?九靈元聖怒吼一聲:“不知死活,本聖就成全你們!”
九頭張口,吞雷吐風,翻雲掀霧,冥冥妖力傾斜而出,竟將陰陽顛倒,日月失衡。
廣宗城外地裂千尺,烈火直冒,無數陰氣由地下湧出,盧植定神一看,暗叫不妙:“好個可怕妖孽,竟能召來九幽煉獄!”
九靈元聖具有貫穿陰陽的神通法力,此刻施展開來,便見九幽開門,萬鬼噬魂,驚駭無比。
冒起的九幽鬼魂紛紛向漢軍營地撲去,欲勾魂奪魄,害人性命。
盧植把定心神,手掐法決,釋出儒陽正氣,化出結界籠罩全軍,驚得萬鬼不得造次。
張角忽地出手,掐指一點,一道怒雷從天而落,狠狠地打在結界上,結界頓時分崩潰散。
盧植面色一白,連退三步。
失去儒陽正氣的阻礙,群鬼更加肆無忌憚,殺入軍營橫沖直撞,士兵死傷慘重。
盧植雙手虛引,化弓弦狀,凝儒陽氣為箭矢,連環射出,擊殺鬼魂欲挽狂瀾。
張角指決引法,再喚天雷來劈盧植,盧植遭天雷所阻,無法以神射術攻擊鬼魂,端的是又急又怒。
張角纏住盧植後,甚是滿意,對九靈元聖說道:“傳聞元聖爺可貫穿陰陽,掌控幽冥,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九元靈聖嘆道:“吾本不想沾染殺業,但一入紅塵也是身不由己!”
張角道:“聖爺多慮瞭,待吞瞭這數萬官兵的魂魄,修為定然精進不少,來日證得鴻蒙混元大道,與孔孟三清諸聖並肩,區區殺業,彈指一吹即可消散!”
九靈元聖道:“想來也隻能如此瞭!”
既然已經動瞭殺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事情做到絕。
隻看老妖加催邪功,吐出滾滾黑霧,引出更多的九幽陰魂,吞魂嗜血,嚼骨啃肉,使得方圓百裡內盡是哀嚎哭喊,好不淒慘。
九靈元聖吞下不少活人魂魄精血,渾身舒坦,瞇著眼睛愜意地說道:“大賢良師,你我間的約定可不要忘瞭!”
張角道:“本教主一諾千金,待攻下洛陽後,便贈沃土萬裡,生口十萬!”
九靈元聖道:“甚好甚好,如此一來,天下群妖得以建國安傢,不再奔波逃竄,也不枉我紅塵奔走一番!”
“張角,你這妖道!”
盧植火冒三丈,怒斥道:“你居然許妖孽建國,更讓百姓為妖仆,你簡直喪盡天良!”
張角哼道:“子曰有教無類,人能建國安邦,妖為何不能?”
盧植道:“妖孽殘暴,不知廉恥,立國安邦,天理何存!”
九靈元聖哈哈笑道:“凡人羸弱不堪,骯臟殘朽,卻占據大好河山,而吾等妖靈修有神通,得天獨厚,竟要屈身陰暗污地,這也叫有天理嗎!”
老妖言畢便張口朝盧植咬去,張角也同時發出五道天雷,盧植腹背受敵,頓現支拙。
危難之餘,一道神光掠過,分襲老妖和張角,一解儒者死劫。
九靈元聖道:“何方鼠輩,偷襲本聖?”
天際乍現萬道神光,驅散四周陰霾,逼得九幽鬼物紛紛躲入地底。
隻見彩雲重疊,紫氣蘢蔥,一道人端坐於九色蓮花座,頭頂九色神光,放射萬丈光芒。
盧植認得那道人,欠身作揖道:“原來是太乙救苦天尊下凡,植這廂有禮瞭!”
來者正是太乙救苦天尊,有名東極青華大帝,居青華長樂界之東極妙嚴宮,統領青玄左府一切真仙,掌握三界救苦之事,故受三界蒼生敬重。
救苦天尊單掌舉胸前,朝盧植欠身頷首:“盧公客氣,老道還禮瞭!”
打過招呼後,救苦天尊望著九靈元聖說道:“你這孽障,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老道就跟你說道說道,為何當今是人道昌,妖魔衰!”
九靈元聖道:“願聞其詳!”
天尊說道:“天道左旋、地道右遷、人道尚中,天、地、人各行其道。然三道之中,人可師從天地,法天正己,尊時守位,知常明變,趨利避害,以開物成務,建功立業,故而人道昌盛。”
九靈元聖哼道:“雜毛老道,人道興盛說白瞭不過就是你們這群仙神所為。正因為人性羸弱怯懦,故而對汝等言聽計從,不敢反抗,你們才大力扶持人道,打壓妖魔!若換瞭我等妖魔之輩當道,汝等何來信徒朝拜,何來貢品享用,何來的無上威嚴!”
太乙救苦天尊拂塵一揮,仙氣陡然提升,說道:“九頭獅子,輕蔑天威,可知劫數將至?”
上界仙神的龐大威壓湧來,九靈元聖不但不懼,反倒激起體內妖氣,與之對抗,並反唇相譏道:“太乙老兒,滿口胡言,可懂死到臨頭?”
救苦天尊說道:“九頭獅兒,貧道也不跟你枉費口舌,可感與吾賭鬥一番?”
張角微微一愣,暗忖道:“這老道士與闡教頗有淵源,這般說話定然有詐!”
南華仙尊出自昆侖,張角師承南華,自然瞭解封神大戰的始末細節,賭鬥賺輸贏正是闡教善用手法,不少截教徒都栽在上邊。
張角正要勸阻,卻不料太乙救苦天尊提前開口說道:“既是賭博,那就得添加彩頭賭註,這樣吧,貧道若敗,便為你奴仆,連同青華長樂界也一並陪予你,如何?”
此話一出,九靈元聖當即按耐不住,立即答應道:“吾就跟你這臭道士賭一賭!”
救苦天尊笑道:“那你的賭註呢?”
九靈元聖道:“吾也不占你便宜,你開出什麼彩頭,吾便應什麼賭約!”
救苦天尊道:“善,貧道年老體邁,出門多有不便,正要覓一得意坐騎,你若敗便永世為吾之坐騎!”
九靈元聖道:“好!”
墨玄強忍著不回頭,生怕看見馨雪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咬緊牙關出瞭雲煙谷。
一路疾奔,騰雲駕霧趕回磨沙嶺欲與師門回合,行至中途,忽見一隻黃雀展翅飛來,收羽斂翼,化作人形,乃一俊美童子,正是玉虛宮傳訊專使黃雀童子。
墨玄奇道:“黃雀童子,怎麼是你?”
黃雀童子神色嚴肅,從袖中取出一卷玉帖,說道:“玉虛法旨在此,弟子墨玄何在!”
那卷玉帖靈光璀璨,仙氣杳渺,正是元始天尊所留之玉虛法旨,傳聞乃先天混沌至寶造化玉碟的一張玉片所化,唯有掌教至尊才可在上邊留下筆墨,並作為至高無上的法令傳出,任何玉虛宮弟子見瞭皆得下跪迎接。
墨玄認得聖物,不敢怠慢,畢恭畢敬地跪下接旨:“弟子墨玄恭迎玉虛法旨!”
黃雀童子展開玉帖,沛然仙氣籠罩四周,形成一混元結界,隔絕宵小渾水摸魚的可能。
黃雀童子朗聲念道:“鬥轉星移,枯榮明滅,紫微晦暗,帝氣將絕。月落日生,新舊交替,大運承接。老祖感應天道數,孔孟秉持人間法,三清運轉日月星,西天渡法入紅塵,封神再現天榜開!今三教再簽封神榜,重選持榜者。得玉虛六陽神符下山入世者,身懷大氣運,有機緣擔此重任。然持榜者任重而道遠,魔考重重,唯大智慧、大勇氣、大毅力者不能擔也。今黃巾亂世,平定黃巾之亂者,便是天榜繼承者!”
黃雀童子一口氣念完,收起玉帖,說道:“師兄請起,方才小弟所言可曾聽清?”
墨玄聽得渾身發熱,心情激動得難以平復,站起身來問道:“黃雀童兒,這法旨是掌教至尊所頒?”
黃雀童子搖頭道:“非也,此法旨來自天外天。三日前。掌教真人正在閉目養神,忽感玉帖靈動,展開一看便見貼中有字,於是便派我火速下山,著我向六位師兄師姐宣讀法旨!”
墨玄問道:“師弟已經向那幾位同門宣旨瞭?”
黃雀童子道:“墨師兄,你倒是讓小弟好找啊,前些日子還能感應到你氣息,但突然間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無論我怎麼施法感應皆無所獲,方才好不容易才尋得你的氣息!”
黃雀童子其餘法術甚是平常,唯獨飛行和尋人是一流,但前段日子墨玄先是穿上靈隱衣,緊接著又回到雲煙谷,黃雀童子感應之法再高也是無可奈何。
墨玄吞瞭吞口水,試著問道:“我是最後一個?”
黃雀童子點瞭點頭。
墨玄哎呀一聲,說道:“糟糕,我豈不是要落後他人瞭!”
黃雀童子笑道:“小弟隻是負責宣讀法旨,其他可管不著。”
墨玄道:“多謝師弟瞭,時間緊迫,我可不能再耽擱,需辦正事!”
黃雀童子又說道:“掌教另外還有法旨傳下,此次封神榜之爭奪意在良性競爭,無論孰勝孰負,皆不可傷及同門情誼,此外,三位宗主亦不可幹涉爭榜。”
墨玄問道:“師尊他們不幹涉?”
黃雀童子道:“沒錯,這次下山之人中,雷霄宗主的徒兒就占瞭仨,靈境宗主亦有高徒在內,他們若是幹預的話便有損公平公正。所以此次爭榜過程,三位宗主不會給你們任何一人提出半絲建議,一切行動方針皆由你們六人自行做主,他們隻是負責背後協助,隻有你們危險時才可出手相救!”
墨玄點頭表示明白,黃雀童子交代完後化作黃雀飛回瞭昆侖山。
“我出谷前還拍著胸脯跟雪兒保證,待匡定天下,掃蕩群魔之時,便回雲煙谷……想不到一出谷就遇上這等機緣,無論如何都必須好好把握!”
墨玄腦海中頓時浮想聯翩:待到天下大定時,挽著雨琴的小手回到雲煙谷,馨雪笑靨如花地出來迎接,也不知為何,想著想著,就好像隱約看見那道熟悉而又遙遠的綠影,依舊是那麼溫柔文雅,蓮步娉婷,正緩緩地朝自己走來,再報以暖融融的目光……當真是“功成名就隱山林,雨潤煙柳映瑞雪”。
墨玄思緒雖有些飄忽,但令他精神百倍,幹勁十足,腦子也轉得很快:“如今張角的主力正被圍在廣宗,趕赴廣宗便是最快途徑!”
想到這裡,他便轉向趕赴廣宗,行至半途,忽地靈機一動:“我能想到這一點,其他人未必沒有想到。再說瞭,那天觀望星象所見,廣宗定有惡戰,還有那個狐貍精召集的各路妖精邪怪也朝廣宗殺去,若我冒然趕赴廣宗,隻怕勝算略顯不足……”
需尋援軍相助!墨玄腦海中忽地閃過幾張面孔,他入世以來所接觸之人並不多,其中以孫堅有並肩作戰之誼,論交情是最為篤厚,但最大的勁敵太羽卻在孫堅軍中,於是便不考慮孫傢軍。
“曹操一軍實力最強,但此人似乎深藏不露,由他做援手未必合適!”
墨玄想瞭想,將援軍目標放在劉備一軍身上,“劉玄德待人仁厚,關雲長正氣沛然,張翼德豪邁爽朗……對瞭,盧植乃劉玄德恩師,邀他們這一路義軍來援最為合適!”
於是他從法囊中取出紙筆,蘸墨寫道:“盧公困黃巾主力於廣宗,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望玄德公可引軍前來,共破賊軍!”
落款前,墨玄又加上一句話:“烤肉甚香,美味可口!”
他怕劉備等人不信,於是便寫上這句話給張飛辨認真偽。
最後,他將信件疊成紙鶴狀,默念口訣,催動法術,紙鶴頓時化作白鴿,尋劉備而去。
墨玄安心趕路,又飛瞭一百餘裡忽見一道濃烈妖氣沖破雲層,截住去路,驚得他面色大變:“怎麼遍地都是妖精?”
他不敢再靠前,連忙從雲上落下,躲到一個偏遠山頭觀望,隻見前方山林裡聚集瞭不少山精野怪,一片嘈雜喧鬧,更夾雜瞭不少怒罵哭喊。
墨玄再以法眼窺之,見眾精怪負傷不少,一頭老虎精手拄著拐杖破口大罵,似在宣泄著各種不滿。
這時山下走來一個拄著拐杖的犬妖和一個打著繃帶的老鼠精,犬妖罵罵咧咧道:“姓宗別落在老子手裡,否則將他骨頭一根根嚼碎!”
老鼠精精哼道:“老子要把他腸子掏出來吃掉!”
兩隻妖孽修為雖是低微,但墨玄不欲過早暴露,所以便放他們過去。
待二妖離開後,墨玄念法召來土地,咒語念完後,地下緩緩冒出一個腦袋,是個白胡子老頭,神態十分警戒,似乎準備隨時土遁而去。
墨玄忙拱手行禮道:“土地公,玉虛第九代弟子墨玄這廂有禮瞭!”
土地打量瞭他幾下,呵呵笑道:“原來是仙傢弟子,嚇死老朽瞭!”
說罷從土裡鉆瞭出來,伸瞭個懶腰。
墨玄問道:“土地公為何這般謹慎?”
土地道:“還不是因為那群妖精,他們吃瞭敗仗,正是一肚子火的時候,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那我這老骨頭來出氣,還是躲起來為妙!”
墨玄問道:“土地公乃天庭冊封之神,區區妖孽也敢對您無禮?”
土地道:“三五個精怪老朽當然不放在心上,可是這裡聚集瞭成千上萬隻妖孽,每個吐口唾沫都能淹死小老兒瞭,能不怕嗎!”
墨玄又問道:“這些山精野怪是什麼來頭,為何大多都有傷在身呢?”
土地道:“他們是方圓五千裡內的妖怪,主要以胡灰白柳黃五族妖為主,還一些虎熊豺狼的兇猛妖怪。前面不遠處就是邱縣,這些妖怪本想攻下邱縣援助廣宗的黃巾軍,但被宗員將軍擋在去路,連連戰敗,他們自然惱怒非常!”
墨玄又問道:“敢問土地公,這位宗員將軍居然能力挫群妖,當真是瞭不起的人物,不知是何許英雄豪傑?”
土地說道:“宗員乃烏桓中郎將,為盧子幹之得力幹將。他之所以能擋住群妖,除瞭他知兵善戰之外,很大程度還是盧公的神機妙算!”
墨玄忙虛心求教:“哦?竟是如此,晚輩鬥膽請教土地公此事詳情!”
土地見墨玄生得清俊,又彬彬有禮,便也樂得跟他詳說:“呵呵,老朽為這一方土地數百年,雖不敢說法力高深,但這對招子還算看得真切。當日盧公率北軍五校討伐黃巾賊,連戰連勝,但卻暗留一線生機,逼得張角退守至廣宗。然而就在張角退入廣宗之前,盧公早已派宗員率先拿下瞭南宮、邱縣、威縣、平鄉等地,佈成一個口袋等著張角往裡鉆,現在的廣宗早已是孤城一座,張角可謂是四面無援,甕中之鱉也!張角被困得無處可走,隻得讓波才、張曼成這幾個小妖道在其餘地方蹦躂,以求解圍。”
墨玄問道:“那些妖孽兇殘暴戾,將士們血肉之軀如何能擋?”
土地道:“若是單兵作戰,十個漢軍士兵打不過一個妖孽,若是十個打十個,雙方便是平手,但若是百員以上的廝殺,妖怪便不是訓練有素的漢軍對手。那些妖怪多是修成人身不久,兇殘有餘,但神通不足,還沒習得精妙術法,又是一盤散沙,打起仗來就懂得一擁而上,那打得過這支被盧公調教出來的精兵!”
墨玄道:“普通小妖不行,可那些修為千百年的大妖呢?”
土地道:“這就是為何盧公要在廣宗設伏的原因瞭!上古時期,大禹為治此地水患,將奇金息壤融入地脈,歷經千年,息壤靈氣早已滲透地氣。盧公以邱縣為根本,將息壤靈氣引入南宮、威縣、平鄉等三郡縣,佈成‘四方辟邪正陽界’,任何邪祟之物入陣皆遭死尅,輕則修為大減,重則直接被打回原形。”
墨玄對盧植更是仰慕欽佩,欲趕赴廣宗一睹其風采。
忽然天際飄來兩朵妖異邪雲,緊接著異香籠罩四野,聞者亦覺周身酥麻,甜膩入骨,困乏欲睡。
土地拉過袖子捂住口鼻,提醒道:“是妖狐邪香,小公子不要聞!”
墨玄連忙屏氣,詫異地看向天空,隻見雲端現出兩道卓越身影,一男一女,女的明眸桃腮,體態妖嬈,嫵媚入骨,正是當日連番避害自己的千歲狐姬。
男子頭頂玉冠,唇紅齒白,邪俊奪目。
土地臉色大變,顫聲道:“積雷山的這兩隻妖狐也來瞭,大事不妙啊……小公子,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墨玄道:“玉虛弟子豈可畏懼妖邪。”
土地嘆道:“公子年輕力壯,又師承名門,自可應付得來……哎,小老頭年歲已高,難堪廝殺,未免拖累公子,這就告辭瞭!”
說罷化作一股青煙遁地而去。
雙妖並未註意到這邊山頭,駕著妖雲降至密林,林中群妖見瞭他倆紛,頓時興奮起來,歡呼高喊:“萬歲狐王,千歲狐姬!”
墨玄暗自驚訝,忖道:“原來他就是萬歲狐王!”
他見識過狐姬能耐,自忖不是對手,便繼續蟄伏在山頭,暗中觀察群妖動向。
過瞭片刻,幾百名妖怪走出樹林,分別往南方奔去。
墨玄狐疑不定,於是便扯下根頭發,使瞭個分身術,變出一隻蚊子跟瞭上去。
以他的法力最多隻能操控半裡范圍內的分身,透過分身耳目,他聽到瞭一些事——這些妖怪要往附近的村落捉人。
“他們為何要去捉人?難道是要吃人補充體力?”
墨玄轉念一想,覺得又不太可能,此地戰火橫飛,活人能跑都跑瞭,就算還有人也不會太多,這裡的妖怪少說也有數萬,就算吃人也不夠他們分。
“難道是用來款待這兩隻妖狐的?”
墨玄又轉瞭個想法,但細想之下,這兩隻妖狐修為高深,根本不需人肉來進補,而且吃人後還得花費功夫來驅散血肉中的穢氣。
他想不明白,於是便又求助土地,但無論他怎麼念咒土地就是不出來,墨玄暗罵道:“明明是個老不死,居然還這麼怕死!”
他把心一橫,使瞭個分身術就追著那些妖怪而去。
百妖夜行,生人勿近,卷起陣陣邪風,吹得四周陰寒無比,墨玄追著妖氣趕至一個村落,還未入村口便聽見裡邊陣陣尖叫。
他連忙沖入村內,卻見群妖踹開屋門,從屋中抓出一個個活人,竟全是女子,她們約莫三十餘人,個個都是肌白發黑,氣色紅潤,沒有亂世弱女的枯黃消瘦,反而更像是生活安逸富足的婦人。
領頭的妖怪乃一頭野豬精,他挺著肥碩的肚子喝道:“快把這些小娘皮捉起來,別讓兩位狐仙就等瞭!”
一個身段豐腴,容顏姣好的婦人驚恐地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野豬精道:“要你們的小命!”
眾女嚇得花容失色,哇哇大哭,野豬精被哭得心煩,罵道:“都給老子閉嘴,誰再敢吵就擰斷她脖子!”
誰知她們哭得更是大聲,野豬精隻覺得好似無數隻蒼蠅在耳邊飛過,嚶嚶嗡嗡,不禁火冒三丈,抓起一條鞭子朝眾女身上抽去。
噼噼啪啪,眾女子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哀苦不已。
那名婦人淒艷地哭道:“五郎,五郎,快來救命啊!”
其餘女子也異口同聲喊道:“五郎神,救命啊!”
野豬精罵道道:“什麼狗屁五郎神,落在爺爺手裡,就算二郎神來瞭也沒用!”
話音未落,一股強風毫無征兆地朝野豬精卷來,將那肥碩的身子吹得飛起,落在地上接連打瞭幾個跟鬥。
強風過後,出現一個身著長袍,頭戴儒巾,手持折扇的年輕男子,眾女見瞭他無比興奮,個個哭得花容失色。
男子忙回身安慰道:“別哭,別哭,哭得我心得酸瞭!”
那豐腴婦人顫聲道:“那隻肥豬欺負得我們姐妹好苦,你可得替咱們做主啊!”
男子冷哼一聲,說道:“姿娘放心,我把他的豬蹄砍下來給你清蒸!”
說著扯過袖子替她拭淚。
美婦人道:“這肥豬那鞭子打瞭得我們好痛,滿身傷痕,醜死瞭!你一定會嫌棄咱們的!”
那叫五郎的男子道:“不會,不會嫌棄的,你們個個都是五郎的心頭肉……這肥豬打破你們皮膚,我就剝它的皮給你們燉湯。”
姿娘啐道:“這肥豬皮又粗又糙,惡心死瞭,誰要啊!”
五郎嘿嘿笑道:“豬皮可以潤膚,保管你們的肌膚個個都晶瑩水亮!”
野豬精站起身子,怒道:“臭小子,你那個山頭的,敢來多管閑事,你知不知道豬大爺給誰辦事!”
五郎臉色一沉,哼道:“管你給誰辦事,本公子先把你辦瞭!”
話音為落,五郎化作一陣烈風卷來,野豬精還未反應過來就被狂風卷住,一陣慘叫哀嚎過後,風勢逐減,五郎現出真身,而那頭野豬精卻已被打回原形,氣絕身亡。
五郎一腳踩著野豬頭,笑道:“這野豬夠肥,可以吃好幾天瞭。”
說罷揮扇子一轉,發出一道風刃,切下四隻豬蹄,自顧自說:“豬蹄兩個紅燒,兩個清蒸!”
說完又來一股怪風,將整個野豬卷起,嗖嗖幾下便將豬皮剝下。
“豬皮燉湯給美人們滋補肌膚,嗯……豬肉嘛,可以紅燒、可以熏烤,也可以做臘肉!”
眾小妖看得渾身發抖,墨玄以法眼暗中窺之,發覺這五郎體內蘊含著一股妖氣,絕非人類,而那些女子卻是有骨有肉的活人,叫他不禁一陣好奇,明明是精怪妖物,卻肯為保護一群弱女子而跟同類廝殺。
五郎又發出一道風刃切在野豬胯下,割下豬鞭,哈哈笑道:“豬鞭用來泡酒,甚好甚好!”
說罷笑嘻嘻地往姿娘等女子看去,姿娘粉面一紅,抿唇嗔瞭一聲死鬼,其餘女子亦是羞紅瞭臉,或低頭,或偷笑,姿態百千,宛若群花綻放。
五郎吞瞭吞口水,嘖嘖嘆道:“不行不行,你們這幫娘們越來越騷瞭,單單一根豬鞭可補不過來!”
眾女一同起哄,嬉笑嗔罵,一片鶯聲燕語,好不悅耳。
姿娘叉著蠻腰,咬緊銀牙,嬌吒道:“沒羞沒臊的死貨,還不快把這些東西趕走,想嚇死我們嗎!”
五郎哈哈一笑,目光忽地轉向眾小妖,細細打量起來,自言自語道:“黃鼠狼、野狗、豺狼、老鼠、刺蝟……嗯,真是應有盡有,來個百鞭酒最好不過!”
眾小妖嚇得面若土色,同時捂住襠下,尖叫一聲,一哄而散。
眾女看得甚是暢快,笑得花枝亂顫,一掃心中陰霾。
姿娘在他手臂上擰瞭一把,哭笑不得道:“你這死鬼,當真沒個正經!”
五郎順勢將她摟在懷裡,低頭便要親,姿娘粉面酡紅,伸手攔住,啐道:“被那野豬打得渾身是傷,醜也醜死瞭,你不要碰人傢!”
五郎嘻嘻笑道:“姿娘永遠是這麼美,哪裡醜瞭!”
“好啊,五郎,人傢也挨瞭打!”
“對啊,對啊,你怎麼隻顧著姿娘姐姐!”
身後眾女一並起哄,酸醋橫飛,看得暗處的墨玄也是一陣哭笑不得。
五郎神色忽地一怔,說道:“好瞭,你們先別顧著吃醋,先離開這裡再說!”
眾女見他這般嚴肅,皆安靜下來。
姿娘輕聲問道:“五郎,是不是對頭很厲害?”
五郎點瞭點頭,無奈道:“這些日子來,附近聚集瞭許多妖怪,而且剛才又有兩股極為厲害的妖氣到來,這個地方不能再呆瞭,你們快些收拾收拾,隨我一並離開吧!”
姿娘乖順地點瞭點頭,對身後女子說道:“姐妹們,快去收拾收拾,隨五郎一同遷離吧!”
她頗有威望,眾女皆點頭答應,強忍著傷痛回到村內收拾細軟,準備離開。
五郎則站在村口,眼睛一直向四面掃視,警惕敵人來犯。
眾女很快便收拾妥當,背著簡單的行李走出。
五郎領著眾女往北邊而去,但她們身嬌體弱,又受瞭鞭傷,走得甚慢,五郎見狀,臉上現出頗為焦慮的神情。
姿娘看在眼裡,輕聲問道:“五郎,你怎麼瞭?”
五郎壓低聲音道:“我隻恨我修為淺薄,練瞭這麼久都沒修成巽風神法,若不然直接來個風陣就可以同時帶你們離開瞭!”
姿娘道:“五郎,萬事不必強求,若天真要亡我等,怎麼也避不瞭!”
五郎嘆道:“姿娘,人與妖的結合始終不容於世……是我犯瞭這大忌,累得你們也受牽連,都是我的錯!”
姿娘眼圈一紅,顫聲道:“五郎,不許你這般說話,若非你當日相救,我們這群失瞭丈夫的寡婦那能在這亂世存活,就算是報應,也該是咱們一並承擔!”
其餘女子也是含著眼淚說道:“五郎,姿娘姐姐說得對,咱們陪你一同受報應!”
忽然一陣香風卷來,嫵媚笑聲響起:“好一群如泣如訴的鴛鴦啊!”
五郎臉色大變,驚恐地道:“我來斷後,你們快跑,有多遠就走多遠!”
姿娘愣瞭愣,道:“那你呢?”
五郎道:“不用管我,我若能走得掉自然會去尋你們!”
姿娘咬瞭咬嘴唇,咽下淚水,領著眾女便往前奔跑。
沒等她們跑出幾步,林子四周便湧出上千上百之妖怪,將她們死死圍住。
忽聞一陣香風卷來,五郎心神一蕩,連忙咬破舌尖維持神智。
定神一看,前方出現一副落櫻飛舞,艷花盛開的絕美景象,隻見一名娉婷婀娜的美婦人柔步走來,眸似秋水盈盈,眉若遠山起伏,腰若柳條搖擺,不是千歲狐姬還有何人。
在她身邊跟著一名嬌俏婢女,身著輕紗薄衫,露著藕臂粉腿,腰肢極細,臍眼嵌著隻粉色桃花,右眼眼角下邊有顆黛色痣兒,芳華十五六歲,模樣卻極是妖媚。
千歲狐姬乜瞭一眼五郎,輕蔑地笑道:“哪來的小妖,膽子卻是不小啊!桃兒,你認得他麼?”
那叫桃兒的婢女說道:“回娘娘話,三百年前娘娘的九千歲壽辰,這妖也是來賀賓客之一,奴傢記得他好像是叫做五郎神。”
千歲狐姬咦瞭一聲,道:“哦,原來是那貪花好色的淫妖啊,難怪會沖冠一怒為紅顏!”
五郎神面色鐵青道:“小妖見過千歲娘娘,還請娘娘能高抬貴手,放過我這群紅粉知己,先前冒犯之罪,五郎願一己承擔!”
千歲狐姬道:“你乃我妖族一脈,本事也算瞭得,若是平常本娘娘自然會遂你意願,但今時不同往日,盧植那廝在廣宗附近設下奇陣,群妖難越,所以本娘娘要活人來開道!”
五郎神道:“若連娘娘都過不瞭那陣法,幾個尋常村姑又有何用?”
那婢女冷笑道:“沒見識的小妖,沒聽說過陰兵借道麼!”
五郎神臉色忽地一沉,顫聲道:“娘娘,你是要用活人生魂打開陰路?”
千歲狐姬淡然一笑,桃兒則替她發話道:“算你有幾分見識,陽間道路被那陣法攔住,所以娘娘要打開陰路,放群妖過境。可惜這附近的人都跑光瞭,隻剩下那些寡婦,所以你若識相的話,就快些將那些寡婦交出,並歸順娘娘,可免一死!”
五郎神面若死灰,望向千歲狐姬。
千歲狐姬說道:“桃兒所言便是本娘娘意思,你若肯照辦,不但既往不咎,還可委以重任!”
五郎神沉吟不語,回頭望向姿娘眾女,眾女也含淚凝視著他,姿娘顫聲道:“五郎,你就應瞭她吧,沒有你當日相救,我們這些寡婦早已沒命,現在不過是把命還給你罷瞭……”
其餘女子也是低聲抽泣,邊哭邊說道:“五郎,你千萬保重自己!”
五郎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娘娘提議,請恕在下不能同意!”
千歲狐姬玉面一寒,吐出兩個字——找死!四周妖怪忽地一擁而上,五郎縱身一躍,化作凜冽旋風,擋住群妖,將眾女牢牢護在中央。
千歲狐姬玉指一彈,射出一道妖氣,恰好擊中風眼,隻聞一聲悶哼,旋風消散,五郎跌在地上,口吐鮮血。
千歲狐姬雲袖一揮,下令道:“拿下,生死無論!”
群妖咆哮,蜂擁撲來。
五郎強忍傷勢,重新站起,揮扇釋風,化風為刃,迎擊群妖,但千歲狐姬方才一指卻重創其氣門,險些擊碎妖丹,令得他術法發揮不足五成。
一隻黃鼠狼閃到他左側空門,長槍一伸,刺入左腿,五郎痛得冷汗直冒,反手發出一道風刃斬殺黃鼠狼精。
誰知剛砍下一顆頭顱,肩膀又是一痛,被一隻野狗精的斧子砍中,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五郎咬牙再發風刃,將野狗精斬成兩截,這最後一招已經耗盡他法力,隻覺得眼前一黑,蹣跚後退。
姿娘忙撲過去將他扶住,淚水已然模糊雙眼。
五郎苦笑道:“對不住瞭,我還是沒法保住你們!”
姿娘泣聲道:“不求同生,隻求共死!”
眾女也是掩面而泣,紛紛圍在五郎周圍,一意求死。
倏然,一陣清亮的念咒聲響起:“天罡元氣,五雷正法,妖邪退避!”
霎時五道沉雷劈下,將四周妖邪炸得灰飛煙滅。
五郎與眾女又驚又喜,抬眼一看,卻見一道黑色身影從天而降,手掐法決,凌空一指,喝道:“快走!”
法力所及,開辟生路,正是七十二變中的開辟法決。
來者正是墨玄,他潛伏在一旁觀望許久,最終仍是忍不住現身相救。
開辟法決一出,立即蕩開一條大道,靈氣充斥四周,使得群妖不能靠近,大道盡頭則是連接百裡外之外。
五郎及眾女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墨玄喝道:“還不走,等死嗎!”
五郎道:“多謝恩公,五郎銘記五內!”
說罷領著眾女鉆入道內,而墨玄則在原地護持,並同時維持開辟法決。
期間不少妖精殺來,墨玄一人當關,左手維持開辟法決,右手連發掌心雷,將來犯妖孽一一擊斃。
待他們進入通道後,墨玄也要跟著進去,卻不料一股香風卷來,墨玄抬眼一看,四面桃花紛飛,美不勝收,醺人欲醉。
倏然桃花凝煞,凜冽寒芒射來,墨玄單掌再發雷球,卻被那股寒芒擊潰,直取要害。
墨玄唯有收回左手,雙手結印,在胸前化出一個陰陽圖擋住寒芒。
砰地一聲過後,卻見桃花飛散,那名桃兒俏婢翩翩落下,手中拿著一枚三尺長短的尖銳桃枝。
墨玄撤回左手,已經無法再維持開辟法決,那條生路已經關閉,要想再開除非先擊倒眼前強敵。
千歲狐姬眼中閃過異彩,咯咯笑道:“又是你這枚活金丹,究竟算我運氣好呢,還是你太倒黴!”
墨玄冷笑一聲,反唇相譏道:“又是你這騷狐貍,究竟是我運氣好,還是你黴運當頭!”
千歲狐姬笑靨如花,美得讓人心醉,嗤嗤笑道:“好嘴硬的小子,不過,這次你可跑不瞭啦!”
說話間,磅礴妖氣湧出,盡鎖四面八方,形成一個結界,墨玄隻覺得渾身沉重,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好似成為籠中鳥。
狐姬說道:“桃兒,替我拿下他!”
桃兒說道:“娘娘,要活的還是死的?”
千歲狐姬問道:“你想要他活還是死?”
桃兒掩唇輕笑道:“一切任憑娘娘拿主意,奴婢怎敢逾越!”
千歲狐姬道:“捉活的,我留著有用!”
桃兒輕聲一笑,飛身掠來,帶起一陣桃花香。
“這妖女是隻桃花精,我就用火來燒,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墨玄看出桃兒本相,立即作出應對,雙掌一合,施展吐炎法決,周身冒出炙熱烈火。
桃兒被熱氣一沖,身子冒出一層細汗,頓時香氛更濃,墨玄隻覺得渾身瘙癢,好生難受。
桃兒嫣然巧笑道:“哥哥,你渾身發燙,要不要奴傢替你去去火呢!”
那聲音銷魂入骨,墨玄隻覺得那喉嚨甜膩,身子越發燥熱,連忙散去火法。
桃兒點頭道:“這就對瞭嘛,你越用火身子就越熱,小心待會引火自焚,燒毀瞭你這張俊臉!”
墨玄罵道:“妖女,不知廉恥!”
說罷掌刀一劃,使出另一種術法,以吞刀法決迎敵。
刀芒掃來,桃兒身子散作漫天飛花,竟令得刀芒無法擊實。
遇上這等詭異招式,墨玄甚是不適,心中暗自驚慌,連忙逼出九轉金丹之氣,以護全身。
金丹靈氣神鬼莫犯,桃花沾立即被燒成飛灰,桃兒嬌呼一聲,被逼出真身。
那些桃花乃她所化,被九轉丹氣燒毀後,她本體亦受傷害,此刻粉面煞白,顯然是吃瞭大虧。
千歲狐姬瞇著眼睛凝視許久,忽地輕啟紅唇,暗中傳音給婢女:“傻丫頭,他法力比渾厚不知多少,你硬碰硬自然要吃虧,且聽我的,用桃枝擊他巨闕、少商、脊椎三處穴位,保管手到擒來!”
桃兒立即照辦,手中桃枝往土中刺去,妖氣所及,桃枝瘋長,形成密密麻麻的桃樹林困住墨玄。
墨玄吞吐丹氣,將四周桃樹一一震斷,然而桃兒乃桃花成妖,一身修為皆與土有關,法術遇上土氣立即無窮無盡地發出。
她以桃樹不斷困鎖,意在擾敵,墨玄逐漸被她吸引瞭註意力,卻不料三片桃花悄無聲息地飄來,抓準墨玄回氣的一個空檔立即落在巨闕、少商、脊椎三大穴位之上,墨玄內元一滯,渾厚的九轉丹氣竟被硬生生逼瞭回去,反沖氣海。
慘遭反噬,墨玄口吐朱紅,桃兒拍手驚嘆道:“娘娘真是神機妙算啊!”
千歲狐姬道:“我與這小子交手數次,他的靈氣運轉也大概摸出瞭個規律,這三處穴位正是他丹氣聚集之處,隻要在他吐納空檔攻擊,便可使得丹氣反沖,叫他自食其果!”
桃兒眉開眼笑道:“施法遭受反噬,小哥哥,你暫時用不瞭法術瞭,還是乖乖聽話,免得受罪哩!”
墨玄呸道:“做夢!”
桃兒打瞭個哈欠,伸瞭伸懶腰道:“動刀動槍的真是累人,你們誰幫我擒下他。”
她輕展身段,端的是妖嬈艷麗,看得群妖色授魂蕩,紛紛沖向墨玄,意圖討好美人。
“桃兒姑娘,我來幫你!”
群妖蜂擁而至,墨玄法力盡失,宛若待宰羔羊,頓覺透體冰寒。
桃兒說道:“我要捉活的,你們別弄死他!”
群妖大聲叫道:“放心,我們隻打斷他手腳,保管給姑娘留個活口!”
“豈有此理,大不瞭一拍兩散,也好過被這群妖孽羞辱!”
墨玄怒咬牙關,決意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在他死志萌生之際,腰間法囊忽地傳來一股灼熱氣流,順著腰眼湧入腦門。
墨玄眼前忽地一黑,神智迷離,眼前的群妖圍殺隱隱與一些畫面重合起來……敵兵,四面八方都是敵兵,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江畔,身上也不知留下瞭多少傷痕,身體早已麻木,不知傷痛。
“殺啊!”
敵兵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吼……眼前景色再變,墨玄的思緒仿佛受到莫名力量牽引,出現瞭一幅又一副絕望的畫面——入眼所及,十面埋伏,子弟兵死的死、傷的傷,身邊之人所剩無幾。
一曲曲淒婉的歌聲從山下響起,子弟兵們開始痛哭,緊接著紛紛逃走,往敵人陣營中奔去。
一個迷迷糊糊的身影在眼前挽劍起舞,姿態婀娜,風姿卓越,讓人看得如此如醉,端的是美人如玉劍如虹,忽然佳人輕聲吟唱道:“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歌罷劍鋒往玉頸抹去,霎時血濺五步,香消玉殞。
墨玄隻覺得胸口無比沉悶,鼻子酸辣,腦海轟然一炸,意識喪失。
桃兒蹦蹦跳跳地回到主人身旁,笑嘻嘻地邀功道:“娘娘,人傢這回算立功瞭嗎?”
千歲狐姬笑罵道:“死妮子,真夠慵懶的,多做點事都不願意!不過你可悠著點,別弄死這小子!”
桃兒道:“放心,人傢會好好看著的!”
就在她們主仆嬉笑時,一陣沙啞而又悲壯的歌聲響起:“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桃兒柳眉輕蹙,嗔道:“那小子失心瘋瞭?”
千歲狐姬玉容卻是首露凝重。
一聲巨響,群妖被一股莫名巨力掀飛,隻見墨玄單手捉過一隻蛇妖,掐住胸口將其當做武器掄舞起來,打得四周妖怪七零八落。
蛇妖吃痛,立即化出妖身原形,那是一條丈許巨蛇,扭動身子欲擺脫墨玄鉗制,誰知墨玄五指如鉤,硬生生插入鱗片,揪住蛇妖的皮肉不放。
而現形後的蛇妖更是被墨玄當做長鞭甩動,打得四周妖邪非死即傷。
墨玄越戰越勇,用巨蛇擊飛四周妖精後,反手便是一掌,將蛇妖打得開膛破肚,立斃當場。
千歲狐姬雖不明緣由,卻也清楚知道大事不妙,立即下令道:“全部給我上,拿下著小子!”
隱藏在密林深處的妖邪紛紛現身,密密麻麻圍住墨玄,其數量不下千人。
墨玄一言不發,環顧四周,目光皆落在妖兵落下的武器上,對於四面八方的妖怪視若無睹。
墨玄的輕視惹得一些悍勇妖物不快,一頭花豹按耐不住,飛身撲來,怒罵道:“臭小子,你當老子不存在啊!”
墨玄頭也不抬,反手就是一巴掌,就像掌摑一個小童般隨意,花豹竟被他抽得飛出去,落地之時,腦袋已經被打碎,腦漿鮮血淌瞭一地。
墨玄緩緩拾起一根長戟,在手中掂量瞭幾下,嗖嗖舞動起來,戟旋旁舞,刮起一陣猛烈罡風,裂地碎石,神威凜然。
戟勢忽地一收,墨玄單手揚戟,冷視群妖,輕蔑而笑,緩緩吐出一個詞:“找死!”
16回預告:香艷丹劫
桃花迷障奪金丹,采陽媚術取元陽,五郎感恩來相救,奇書相贈巧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