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金戈。
方圓數裡地的營寨,放眼望去,一片鐵馬金戈,松州的部隊,已經紮下瞭簡單的帳篷,龐駿此時並不在大帳內,而是坐在營寨外的一塊空地上,擡頭望著碧藍的蒼穹。
此時已經是遼東的初夏,藍天白雲,至少今天就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好天氣,望著天上漂浮的雲彩,龐駿心中並不安寧,有時候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樣的人生,是否真的適合自己。
「你心中有事?」富有磁性的聲音在龐駿的耳邊響起,言蕙心依舊是那樣白衣飄飄,雲淡風輕地站在他的身旁問道,她想看一下軍旅的樣子,也想體驗一下戰場的殘酷,便跟隨著龐駿,以及一萬松州軍,前往燕州,至於本在松州蠢蠢欲動的一些豪族,在『隨風』情報的幫助下,也被龐駿雷霆鎮壓。
剛開始的那天,松州軍的將士大多數都以為,這豐乳肥臀的如仙子一般的大美人,是他們那位年輕的刺史大人的一名寵姬,可隨後就發現,她與刺史大人之間好像並不是那麼簡單,不少的將士也會在晚上幻想這位大美人釋放出自己的精華,更有甚者經敢當面調戲。
然而,第二天的早晨,大傢在出發之前,看到瞭她與刺史大人之間的武功切磋之後,都噤若寒蟬,連刺史大人那樣的高手也被她打敗,這娘們也太可怕瞭吧。
龐駿看瞭這位特立獨行的言仙子一眼,心中也有些鬱悶,本來以為自己得到瞭她的元陰之後,實力上升一大截,就可以與她媲美,誰知道她自己竟然也因此有瞭新的感悟,新的突破,自己依舊還不是她的對手,他暗自搖搖頭說道:「你說如果東瀛人的大軍殺到這裡,我們就憑著這八千人,有沒有取勝的希望?」
言蕙心一怔,倒想不到龐駿出口就是這般問,心中猶豫瞭一下,才道:「無論是戰是敗,以你的能力,想要在這個天下中活下去,應該並不難才對,就算輸瞭,那又如何呢?帶著你所珍視的人,遠離塵世,不也是可以的嗎?」
「輸瞭?輸瞭我就什麼都沒瞭,先不說錢財地位,就連身邊的女人,也不知道會有多少離我而去,你雖然不問世事,但總會知道,人心難測,平心而論,我傢中的女人們,有多少隻是為瞭有個歸宿,而依附於我,有多少是真的愛我而跟隨於我,一旦輸瞭,又有多少人會離開我,更不用說我的那些手下,合作的豪族。」
「現在根據情報,遼東戍邊軍正在與東瀛人在辛州對峙,如果東瀛人偷襲拿下燕州,順勢吞下懷州,然後不急於進攻,穩住陣腳,那才是最可怕的結果,」龐駿從地上摘瞭一根青草,叼在嘴角,「封鎖瞭燕州和懷州,我們和辛州與中原的交通會被切斷,無法得到供應,東瀛人再步步向東和北緊逼,一點點蠶食遼東的土地,甚至派兵襲擊海上的船隊,真要是那樣,我們就成瞭甕中之鱉,我也隻能眼睜睜看著,沒有一點辦法。」
言蕙心沈吟瞭許久,才說道:「師傅讓蕙心入世,體會人生百態,蕙心才知道,要達到武道的巔峰,要超脫七情六欲,必須先瞭解它們,才知道如何去超脫,不過蕙心愚鈍,二人不是情之所至,才會結合在一起嗎?如果因為你地位身份的改變而離你而去,那你又何須介懷,因為她們愛的不是你,更何況,在蕙心看來,你並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起碼毫無勝算的事情,你是絕對不會做的。」
龐駿笑著說道:「聽你這般說,我心裡似乎輕松瞭不少。」
正在此時,祁麟突然來報:「大人,前面發現大量潰兵,是遼東的邊軍!聽他們說,遼東戍邊軍統帥,集寧侯葉雲琛,被東瀛人所暗殺,戍邊軍大亂,一半的戍邊軍被擊潰逃散,剩下的人在副帥季彥饒的帶領下與東瀛人周旋!」
龐駿聽後,立馬站起來命令道:「叫弟兄們準備一下,馬上備馬,我們去看看。」
「是!」祁麟領命而去。
漫山遍野,都是潰逃的殘兵敗將,這些人人雖然都沒有受到什麼重傷,但是大多都是不著盔甲,光著膀子,有的甚至光著腳丫子,連兵器馬匹也沒有,個個病怏怏的,有氣無力,互相攙扶著蹣跚而行,壓抑的哭聲和痛苦的呻吟隨處可聞,隊伍越來越長,氣氛沈重得仿佛送葬一樣,哪裡像是當初那支意氣風發的遼東戍邊精銳?
龐駿策馬上前,在那群殘兵的目光中,大聲問道:「我乃松州刺史劉駿,你們這裡的人,誰能說得上話,請上前答話!」
不一會兒,一名身穿校尉盔甲的軍官上前,向龐駿拱手行禮道:「末將遼東戍邊軍驍騎尉韓朔,見過長寧侯爺。」
「本侯聽聞,季彥饒副帥依然在帶領著你們的兄弟繼續與東瀛人周旋,為何你們倒是臨陣逃脫?」
韓朔苦著臉說道:「回稟大人,不是我們不想與東瀛人繼續打下去,而是實在是沒有辦法瞭,東瀛人不僅把大帥殺瞭,還把我們的許林茂副帥也殺瞭,再加上我們這一路是敵人重兵攻打的一處,混亂之下根本無法組織起有力的反擊,中路的崩潰也切斷瞭我們與右翼季將軍的聯系,最後我們是千辛萬苦才得到季將軍的傳令,讓我們四散到各處去請求支援。」
「那你們現在這裡有多少人?」
「回稟大人,我們逃的時候有六七千人,現在這裡大概還剩下四千多人,我們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瞭,望大人可以幫幫我們。」韓朔的眼中,充滿著希冀之色。
龐駿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運足內力,向那群潰兵說道:「諸位,我知道,你們都很累,很餓,很想吃一頓飽飯,再美美地睡上一頓,我這裡,有充足的糧食,可以供給大傢食用,這沒問題,」聽到龐駿的話語,那些潰兵的臉上都露出激動之色,可龐駿又說道,「但是!東瀛人,就在我們的前方,他們是什麼的樣的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之徒,你們還有的兄弟還在那裡跟那些可惡的人戰鬥,你們就忍心看著你們的同袍在浴血奮戰而你們則在袖手旁觀嗎?」
「飯,本侯可以給你們吃,管夠,但是,吃飽喝足之後,你們,你們所有的人,都必須,跟著我,跟著我回去與你們的兄弟一起並肩作戰,奪回我們的河山,如果讓東瀛人順利入侵中原,那麼,你們到時候還有讓你們吃飽飯睡好覺的傢嗎?啊!?」他的聲音亦是冰冷異常,但是說出來的話語卻讓人熱血沸騰。
「我們出征,隻為遼東父老鄉親,此戰必勝!」龐駿高舉長劍,厲聲道:「遼東必勝!」
全軍無論是松州的駐軍還是戍邊軍的潰兵,聽得龐駿沈凝如山的呼喝,一時間卻都是心中激蕩,眾兵士拔刀在手,斜指向天,齊聲高呼:「遼東必勝,遼東必勝……!」刀光淒冷,光耀寒刀,一時間天地間滿是炫目的亮色,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陽光還是寒刀。
一旁的韓朔與幾名戍邊軍的校尉,眼見龐駿三言兩語就調動起這群士氣低迷的將士的士氣,都不由得臉上帶著一絲擔憂之色。
第二天一早,在一萬四千餘將士之前,龐駿再一次高聲厲喝:「今次出征,全軍上下以我為旗!本侯如進,若有人退,殺無赦,若本侯棄眾而退,人人可殺之!」
將士們都是一怔。
龐駿並不多言,收刀入鞘,手臂舉起:「出征!」
簡簡單單兩個字,凝勁有力,全軍將官立時一隊接一隊傳瞭下去,萬餘人馬,此時便隻有一個聲音。
出征!
聲音嘹亮,三軍齊整,無絲毫混雜之音,腳步聲響起,先鋒先行,馬蹄隆隆,前軍出,一隊隊,一列列的兵士,腳步齊整而堅定,朝著南方,如長龍般開始移動,龐駿騎在戰馬上,望著行進中的大軍,神情凝重,他不知道此番一去,還有幾個人能夠活著回來,但是沒有時間讓他猶豫,此番征殺,九死一生,無論結局如何,這都是他必須要走的道路,大丈夫,就該堅定地走向自己應該走的道路,哪怕荊棘如林,卻也要義無反顧!
一直靜靜地呆在龐駿身邊的言蕙心,看著這個奪去自己貞潔,讓自己體會人世間「情」之一字,現在又開始讓自己馬上去體會,修羅戰場上生死輪回的男人,她隱隱有些期待。
燕州城外的一處山谷,正是東瀛軍的左路大軍藏身之處,身為東瀛軍左路元帥的島津信久,正在大營中規劃著,自己的部隊在費霖同意投降,進駐燕州之後的佈防,這時斥候來報:「報告左帥,燕州城有些古怪,從早晨開始,就沒有像往常打開城門,而是四門緊閉。」
「什麼?四門緊閉?難道是安倍君那邊發生瞭什麼變故?」島津信久沈吟道。
這時,又有一名下屬前來報告:「武神營的大人回來瞭。」
島津信久聽後連忙走出營帳,隻見往日一身整潔華服的安倍秀明,此時有些衣衫不整,失去瞭往日的優雅,一副狼狽的樣子,而他旁邊的幾人,也不同程度地受瞭傷,便問道:「安倍君,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安倍秀明露出一絲苦笑說道:「老狐貍就是老狐貍,本座小心謹慎,終究還是被費霖這頭老狐貍算計瞭,他竟然如此狠心,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放過,設下埋伏,妄圖將我們一網打盡,幸虧我們命大,不然就要死在亂箭之下瞭。」
「難道,這費霖身邊還有什麼依仗不成?」
安倍秀明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島津大人,還請您快刀斬亂麻,避免夜長夢多,請馬上揮軍,攻打燕州城,萬一出瞭什麼變故,我們也擔當不起。」
島津信久點瞭點頭回答道:「本將知道瞭,馬上進入戰備狀態,半個時辰後出發,向燕州城進軍!」接著他又對安倍秀明道,「你們先行休息吧,這裡有我,等你們休息好瞭之後,燕州城便是我大瀛的囊中之物。」
安倍秀明正欲離開,這時,又有人來報,安國寺大師還有柳生靜雲傳來消息:截殺劉駿失敗,隻把他重創,並沒奪其性命,他的身邊有中原魔教和凈塵閣的高手!
安倍秀明一聽,差點氣暈過去,鄭重地對島津信久說道:「島津大人,現在隻有兩個選擇瞭,要麼就是我們馬上拼盡全力攻打燕州,但也必須在三天之內攻陷,要麼馬上撤軍,萬一劉駿收到此處的情報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到時候我們將會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
島津信久怒道:「本將是不會撤退,這事關我大瀛國運興衰,你們看好瞭,燕州城,我勢在必得!」說完,也不管安倍秀明,轉身離開準備大戰。
安倍秀明喃喃道:「這下子麻煩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