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梁昊天還是老樣子,虎背熊腰,雙目炯炯。大步從私人飛機上跨瞭下來。直升飛機的螺旋槳帶動空氣刮起大風,梁飛凡側著身子把顧煙護在懷裡,冷淡的向遠道而來的父親點瞭點頭。顧煙甜甜的笑,乖乖的上前擁抱梁昊天,“梁伯伯,歡迎回來!”

  梁昊天朗笑著回抱她,“顧傢的小丫頭長大瞭,變漂亮瞭。”

  顧煙笑著說謝謝,被梁飛凡一把拉回瞭懷裡。梁昊天挑挑眉,把飛機上帶下來的幾份報紙塞到兒子懷裡,頭條的標題都是一樣的聳動——膝下黃金誠可拋 英雄有淚亦輕彈

  ——梁氏總裁一跪傾城 顧傢小姐欣然允嫁

  “兒子,我不得不說,你繼承瞭我和你媽媽所有的浪漫細胞。”梁昊天沖兒子眨眨眼,梁飛凡聳聳肩,把顧煙摟在懷裡,“走吧。”

  梁飛凡的打算是晚上他和顧煙給父親接風洗塵,明天再去拜訪顧博雲。可是梁昊天精力充沛,說好久沒見老部下,現在去看看也好。

  剛上路的時候梁飛凡就通知顧明珠,不過沒有找到人。他們就先過去。

  顧博雲很是激動,老遠的就從屋子裡迎瞭出來。梁昊天上前就是熱烈的一拳,顧博雲憋著咳嗽接下瞭,“天哥!”

  “身體不錯!”梁昊天贊許的點點頭。

  兩個人久未謀面,當然是要回憶當年,一時之間梁飛凡和顧煙很是多餘。顧博雲笑著揮瞭揮手,“你們小個小輩出去轉轉,讓我們兩兄弟好好聊聊。”

  顧明珠匆匆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晚餐時分瞭,在外面的小路上碰上正在散步的梁飛凡和顧煙,“你們在外面幹什麼?!梁伯伯呢?爸爸呢?”顧明珠焦急的問。

  顧煙指指屋子,“在裡面聊天啊。”

  顧明珠顧不得顧煙還在場,沖著梁飛凡嚷起來,“對你說要來之前先通知我!你有沒有腦子?!”

  梁飛凡臉色微微一沉,顧明珠已經轉身快步進瞭屋。顧煙拉拉梁飛凡的手,吐瞭吐舌頭,“姐姐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梁飛凡看她乖巧可愛的樣子哪裡還有心思和顧明珠計較,心裡癢癢的,扶著她的腰低下頭去輕吻她,顧煙東躲西閃,埋在他懷裡嘻嘻的笑。羊腸小道上,秋天的晚風夾著炊煙的味道四散,有種尋常人傢的天長地久味道。兩個人在這溫馨柔和的傍晚廝守著,隻覺得人世間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時候瞭。

  顧博雲蒼老的聲音透過半掩的門傳到院子裡,“我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臨死前就這麼一個願望。原本我還一直擔心著死不瞑目啊,這下多謝天哥成全瞭!”

  “不要這樣說——你我之間,沒有謝字之說。我趕回來也不是隻為瞭求親這件事,也是要來看看你。我不知道你這麼堅持這件事——現在我明白瞭。隻是,我這個兒子,我是管教不動的,你懂麼?”梁昊天經歷歲月滄桑的沉穩與歷練從話語裡透出來,顧明珠聽到這一段已經是心沉如谷底。

  她敲門進去時,顧博雲已經站瞭起來和梁昊天握手,“我明白。”

  “梁伯伯好,爸爸。”顧明珠禮貌的打招呼。

  梁昊天向顧明珠微笑,轉身來打趣顧博雲,“你的女兒是一個賽一個的如花似玉,怪不得你要這麼煩惱。這樣吧,就把明珠嫁給飛凡,姐姐妹妹不都一樣麼。”

  “梁伯伯說的哪裡話,我倒是想呢,可是哪有我妹妹那個傻丫頭的福氣。再說瞭,這種事,飛凡不肯的話,誰能硬來呢。”顧明珠笑著應對。

  梁昊天微微一愣,隨即有些明瞭,看瞭眼眼神較量中的兩父女,搖搖頭笑瞭,真是傢傢有本難念的經。

  “我先走瞭,你保重。”梁昊天拍拍顧博雲的肩膀告辭。顧博雲難舍的挽留,“做不成親傢連一起吃飯都不行瞭麼?天哥你大老遠回來,總得讓我做東吃頓飯。”

  顧明珠忙不慎的幫腔,“我爸爸整天念叨您呢,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就能這麼放您走呢?留下來吃頓便飯不好麼?我對梁伯伯也是聞名已久,還想向您請教請教商場上的事呢。”

  梁昊天搖搖頭,“我本來就是為瞭飛凡的婚事回來的——現在既然我應承瞭你,就不要留在這裡以免生變瞭。明天一早我回美國。”他拍拍老手下的肩膀。

  顧博雲極是感動,又很是愧疚,“天哥,我真的是——該死。”顧明珠聞言皺眉,低聲阻止,“爸爸!”

  “行瞭,不要說這些廢話瞭。你好好顧著身體,我總還會來看你的。”梁昊天拍拍他的肩,和顧明珠點瞭點頭,出去瞭。

  梁飛凡一看到父親出來就知道大事不妙。梁昊天說瞭句“我在車上等你。”就往外走。梁飛凡皺瞭皺眉,顧明珠冷著臉出來瞭,“你們先回去吧,爸爸有些不舒服。我們改日再聚。”

  顧煙著急瞭,“爸爸怎麼瞭?”她要進屋,被顧明珠攔住,“爸爸躺下瞭,你別進去瞭。沒事,就是有些累。你們先回去吧。”

  顧煙遲疑的向裡面張望瞭兩眼,不情不願的還是被梁飛凡帶走瞭。

  顧明珠晚上不回公寓去,梁飛凡就帶著顧煙一起回瞭梁宅。回來起顧煙就一直有些不高興,晚上梁飛凡哄瞭她好久才肯睡著。他陪在一邊,看她漸漸入睡還是皺著的眉頭,無聲的嘆瞭一口氣。

  梁昊天在書房等著他,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自斟自飲,看見他走進來,遞給他一個杯子,“明天一早我回美國。”

  梁飛凡接過酒杯卻沒有喝,還是放回桌上,他很少在晚上喝酒,顧煙鼻子靈得很,聞到一點酒味又是要發脾氣的。“我不同意。”

  “兒子,我們兩個一直以來都是可以溝通的。這一次我不能站在你這邊。我已經答應瞭顧博雲。”

  “你和顧博雲的關系如果真的鐵到這個程度,當年他出事的時候你為什麼見死不救?”梁飛凡沉穩的在沙發上坐下,犀利的發問,他善於直取重點。

  “救他的代價太昂貴,我衡量過後發現沒有那個必要。但是現在,在你和顧煙結婚的問題上,他的態度對我是有利的,我樂見其成。說真的,我不贊成你們兩個結婚,顧煙對於你這樣成大事的男人來說,隻能是一塊絆腳石。如果你要取顧傢的女兒,顧明珠更為合適。”梁昊天堪稱一代梟雄,絕情是他的不二法則。除瞭繼承傢業的兒子,他不在乎任何一個別人。

  “這個不需要你和我討論!”梁飛凡怒氣沖沖的打斷父親,“顧煙我是娶定瞭。你不幫我的話就離開,我自己與顧博雲談。原本我請你回來就是走一個過程而已,不想被人笑話我們梁傢沒有規矩。不過,你最好安分點,如果讓我發現你搞什麼小動作——你自求多福。”

  他啪一聲重重按下桌上的電話,“C,準備起航,送我父親回美國,right now!。”

  梁昊天顯然習慣這個兒子的作風,攤攤手,臉上的神色依舊溫和,“兒子,我從來不幹涉你做任何事,那是因為從你懂事的時候起我就發現沒有能力去幹涉你,但這並不是表示我不關心你,更不是表示我贊同你的所有做法。所以如果我在能力范圍裡糾正的錯誤使你不高興,爸爸很抱歉。”

  梁飛凡抱著肩冷笑,“這點上我們的意見完全一致。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你的不贊同就把你從賓客名單上劃去,作為提供瞭我梁飛凡一部分骨血的人,你還是會在不久之後出現在我盛大的婚禮上。”

  他站起來往外走,手觸上門把卻又停瞭下來,微微側過臉對身後舉著酒杯自酌的父親低低的說,“其實你比誰都清楚媽媽留的那封遺書是假的是不是?我們都明白的——媽媽怎麼可能原諒你?”

  一個用結束生命來控訴她對丈夫一次次出軌不滿的女人,怎麼可能留下那些寬恕的話?自欺欺人罷瞭。信奉你的利益至上活瞭半輩子,日日在對發妻的思念愧疚裡度過,你的痛苦後悔自責,以為我看不到?我隻是不願意再給你補上一刀,現在你竟然還敢來對我說教?!

  梁飛凡甩門而去,身後有玻璃杯砸在地毯上的悶聲。他冷笑著離開,看來今晚有人是要睜眼到天明瞭。

  顧煙睡到半夜的時候微微轉醒,閉著眼推推身邊的人,口齒不清的嘟囔,“口渴……”梁飛凡起來從外間給她端來水,她卻又沉沉的睡過去瞭,輕輕喊瞭她兩聲也不醒,他隻好親親她的臉蛋把水放到一邊重新躺回去。已經深秋,天色很涼,顧煙不到極冷的冬天是不許開暖氣的,她喜歡溫暖的被窩和寒涼的空氣對照的感覺。梁飛凡把她溫熱的身子收在懷裡摟著,心口漸漸的暖起來。“煙兒,我有對你說過我的媽媽麼?”他埋在她頸邊低低的問。顧煙睡的無知無覺,當然不會回答他,他也不介意,一個人繼續的往下說,“她是個……很好的女人,大傢族當傢主母的那種好。可能就是太好瞭,許多事情她都選擇瞭忍。終於有一天……她再也忍不下去瞭,那天天氣很好,她找到我的擊劍室來……她該有多難過呢——見瞭我一面之後還是堅定著求死的心……我才十五歲啊,她怎麼舍得……一開始的幾年我瘋瞭一樣的在那片海域打撈……其實,她就是不想被找到才會跑那麼遠的是不是?……後來我想通瞭……就讓她在海底自由自在吧……煙兒,你說,如果她不愛我父親,也就不會那樣做是不是?我一直這樣想,所以我一直控制自己不要去恨他——他也是真的可悲……煙兒……”他低低的吐詞,幽曖如嘆息,熱熱的氣呵在顧煙耳朵後面,睡夢裡她也有些不安穩瞭,翻瞭一個身腦袋直往他懷裡鉆,嘴裡不滿的咕噥著什麼,梁飛凡被她八爪章魚一樣的盤住,寵溺的笑瞭,隨她纏著靠著,安心的一起睡去。“煙兒……我們會很好的……”

  世上最讓人不放心的就是那就話:沒什麼,你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顧煙又急又愁,顧博雲的病前一陣用瞭歐洲的新制特效藥之後大有起色,幾個醫生都說可以進一步觀察甚至可以手術,怎麼現在又不好瞭呢?婚期越來越近,她和飛凡卻一直還沒正式的去和父親說結婚的事,姐姐這些日子總是陪在療養院,卻又不讓她過去,問起她來隻說沒事,你不用擔心,安心結你的婚。

  “顧煙?”顧明珠又敲敲桌子,“喜歡哪一款?”

  顧煙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笑,“啊?都很好看呀!對啦,把圖紙給設計師讓他們照著做好瞭,婚紗縫起來多麻煩啊,你那麼忙。”

  顧明珠喝瞭一口黑咖啡,苦的微微皺眉,嘆瞭一口氣,還是笑著,“再忙,你的婚紗我還是要親自動手的。”她看瞭眼窗外匆匆的行人,忽然感性瞭起來,“顧煙,我平日裡……對你可能太兇瞭點,我也是沒辦法,那麼大的攤子,我確實顧不周全——”

  顧煙莞爾一笑,打趣顧明珠,“姐姐,你怎麼忽然良心發現瞭?”

  顧明珠在桌上拉著她的手,溫柔的笑著,“顧煙,其實我是一直知道的,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梁飛凡麼,不算好人,但對你是真的無話可說。你們兩個兜兜轉轉的終於要定下來瞭,以後你要收斂著點性子,不要動不動大發脾氣,就算有人寵著也是要惜福的。還有啊,對梁飛凡不要隻是心裡好就行瞭,人心畢竟隔肚皮,你不說不做,他怎麼知道呢?不要總是心安理得的,得不到任何回應的付出是很累人的,知道麼?”她誠懇的一點一滴的囑咐妹妹一些小事,顧煙看上去是嫁的風光,其實,娘傢連一個送她出閣的梳頭長輩都沒有,顧明珠真的是愧疚極瞭。

  她極少這樣感性的說話,顧煙倍覺溫暖,點點頭,又忽然想起瞭什麼,“姐,今晚我去爸爸那裡看看。”

  “你去瞭爸爸反而陪著你休息不好。等過兩天婚禮籌備的差不多瞭再說。”顧明珠低頭去攪咖啡。

  顧煙皺瞭皺眉,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