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之認識梁飛凡很多很多年瞭。
他還是少年的時候,她是他的學妹,在那傢有著百年高貴古老歷史的私立學校,梁飛凡是一個神話。她一經遇見,從此難以放下。
他去美國念書,她偷偷跟去,在校園裡假裝不經意的遇到,“嗨,梁飛凡,你也在這裡啊?”
她很喜歡很喜歡他,就是不敢說。
梁飛凡,仿佛永遠是需要她仰望的,你能對你仰望的神說愛麼?
陳允之做不到。
梁飛凡大她一屆,為瞭和他同時畢業,她不分日夜的刻苦,終於,他們搭乘一班飛機榮歸故裡。
可回去瞭,反而見他的機會變的更少瞭。他總是在忙,她隻好繼續驕傲。
終於有一天,神眷顧瞭她,她捧著手機,聽到梁飛凡低低沉沉的聲音通過電波打在她心上:“允之,來梁氏工作吧?”
哪能不好呢?她第二天就跟爸爸說,她不去接手他的公司瞭,隨便交給表哥還是誰好瞭。
她爸爸對她又一次的瘋狂舉動還是無可奈何,第二天,她就成瞭梁氏的公關部經理。
可也隻是公關部的陳經理。每月在部門會議上遠遠見他一次。
你這樣仰望過一個喜歡的人麼?那樣驕傲的你,無時無刻的關註著一個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邊的人,他的好他的笑你通通看見,卻通通與你無關。好想靠近,可是,你的驕傲怎麼辦?
後來有一天,她實在忍不住,跑到十九層去,她跟自己說,她要對梁飛凡表白,要麼他接受她,要麼她就辭職以後再也不見他。
秘書室的人聚在裡面分著什麼東西,沒註意到她,她也不想被她們知道,就不聲不響的過去。總裁室的門虛掩著,她正要推開,裡面傳出瞭一個女孩的聲音。
她能猜到,應該是那位煙小姐。
據說,梁飛凡很喜歡她。
可是她陳允之,自認身材樣貌,學歷修養,不輸給那位她匆匆見過一次的顧煙。
她想著,顧煙在也好,反正,如果梁飛凡接受她,她也容不得顧煙的存在的——那時的她,依舊以為優秀是一個女子最有價值的存在。
“不許吃瞭!”梁飛凡的聲音再次阻止瞭她推門的動作。
“昨晚怎麼跟我說的?午餐的香草冰激凌是今天的配額,晚上的藍莓冰激凌是明天的配額,飛凡,我明天保證不吃冰激凌!”梁飛凡惟妙惟肖的學著顧煙撒嬌的聲音。
“梁飛凡!”女孩怒喝,居然指名道姓且語氣大為不敬。
梁飛凡低沉的笑。
“好瞭好瞭,乖,不能再吃瞭,下回又說肚子痛瞭。我幫你吃掉好不好?”他和女孩子一句一句耐心的討價還價。
陳允之幾乎潸然淚下。
他們認識那麼多年,他梁飛凡沒有用過那種寵溺的語調和她陳允之說話,一次也沒有。
她在運動會上摔倒的那次男女混合接力賽,那幾乎支撐著她一路跟隨梁飛凡的一跤,摔的膝蓋血肉模糊,她忍著眼淚坐在地上,有知道她心意的同學推梁飛凡照顧她,梁飛凡皺瞭皺眉,把她抱起來送到瞭醫務室,消毒時她既痛又有著某些小心思,失聲痛哭,梁飛凡默默遞上手帕,再把她抱回宿舍,叮囑瞭幾句。
那時她幸福的幾乎暈過去。
現在看來,卻原來,不過如此。
他總是冷冷淡淡的,她以為,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卻原來,他也是可以對一個女孩子放下架子,逗她開心,管她那麼瑣碎的小事。
陳允之一向收藏的很高的心,嘭一聲在地上摔碎。
和顧煙正式認識。
真的是很特別的一個女孩子,她一直以為她是小女孩式的隨性,可是今晚的顧煙,性感迷人的她都覺得窒息。
梁飛凡明顯是和她吵架瞭,帶自己來氣她的。以往他出席商業聚會,如果必須帶女伴,他總是帶上林秘書的。
顧煙一如既往的高傲,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也是,梁飛凡寵著的人,需要把誰看在眼裡呢。
陳允之心情復雜,一方面,這樣的角色簡直是對一個女人的侮辱,何況,她陳允之自認是個不差的女人,沒必要在梁飛凡一棵樹上吊死。
可是另一方面,梁飛凡扶著她腰輕聲細語的柔情,她打死也抗拒不瞭。
宴會開始,人群擁擠向主席臺,梁飛凡紳士的摟著她不被邊上的人擠到。陳允之鼻間聞著他好聞的男性味道,靠著他溫熱堅實的胸膛,覺得自己要醉瞭。
顧煙在臺上沉默時,梁飛凡攬著她腰的手緊的她透不過氣。
到那個方局長出現時,她幾乎要暈厥,“總裁,您再不放開我,我男朋友就要質疑我腰間的掐痕瞭。”她低聲的打趣他。
梁飛凡放開她,她重獲自由,馬上跑開。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男友的電話打來,她溫柔的應答著,眼睛追逐著梁飛凡,看他沉默的一飲而盡,看他滿臉殺氣的盯著偏廳裡笑容可掬的一對男女。
原來,他不是她眼裡一直看到的冷漠完美的神,他梁飛凡,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性的。
隻可惜,為的不是她陳允之。
不是——不是就不是好瞭,誰稀罕。
方局長的唇觸上顧煙手背的瞬間,沒有感覺到寒氣逼人麼?她倒是打瞭個寒戰呢。
她和男朋友約瞭時間來接她,掛瞭電話,愜意的喝一口酒,梁飛凡,誰讓你不選我,痛苦吧難受吧,自找的。她幸災樂禍的想,轉念又想起,男朋友的生日要到瞭呢,應該挑什麼禮物呢?或許,答應他的求婚?會樂瘋他吧?
就這樣恍惚間,她靠著花窗,發現在陽臺上擁吻的兩個人。
她一挑眉,瞬間下瞭一個能改變一生的決定。
敬瞭自己一杯,陳允之,祝你幸福。
陳允之悄悄的走到顧明珠耳邊附耳說瞭幾句話,顧明珠不動聲色的打量瞭她一眼,笑瞭。
陳允之微笑,看顧明珠一步步引人向陽臺去瞭。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呀,陳允之看著梁飛凡鐵青的臉,暗自感嘆。
鬧什麼別扭瞭,昨晚這麼激情澎湃的,趁機和好瞭不好麼?害的她好好一個早晨跑去做女炮灰。
說到這裡,一般女主不是都會哭著跑出去麼?然後瓢潑大雨裡男主追上去,兩個人摟在一起道歉互毆親吻發誓什麼的。那個顧煙,竟然說,叫梁飛凡馬上給我滾進來!
她小聲提醒正在開會的梁飛凡,那廝竟然雲淡風輕的來瞭一句,“沒看見我在開會嗎?”
她想想顧煙的臉色,還是不敢耽擱,隻好照著顧煙的話重復瞭一遍。
梁飛凡就在一片下巴掉地的聲音裡起身“滾”過去瞭。
陳允之欣賞著手上的鉆戒,心不在焉的安慰受瞭情傷的男人:“學長,何必呢?”
梁飛凡捏著那瓶藥,用力的她都聽見藥瓶壓縮時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顯然,他並不打算和她推心置腹的聊聊,她等瞭一會,還是不說話,她也就出去瞭。
關上門,裡面就乒乒乓乓的響起來。
又砸東西,真是的。陳允之聽到林秘書抱怨,總裁室的辦公桌這個月都換瞭好幾張瞭。
還好,我的darling很溫和。陳允之慶幸的拍拍胸口。
“把這輛破車推到海裡去!”梁飛凡的臉沉的滴水。
陳允之皺眉,哪裡破瞭?不是上個月新添的賓士麼?
不過,不是前面撞上瞭柱子麼?這邊車身上的凹陷怎麼來的?陳允之偷偷的瞄梁飛凡的手,果然,指節那邊有些擦傷,都腫起來瞭。
“聽到沒有!”老板開始暴怒瞭。
兩個手下手忙腳亂的把車往外推,暗暗給陳允之使眼色,陳允之聳聳肩,她可沒辦法,你們要求,得去求那個剛剛呼嘯而去的人。
嘖嘖,那個油門踩的,那小眼神裡刀子飛的。
“總裁大人,要搭便車麼?”她巧笑嫣然。
梁飛凡沉著臉點點頭。
“要結婚瞭?”梁飛凡終於感覺到旁邊還是有活人存在的。
陳允之看看手上的粉色鉆戒,甜蜜的笑,“恩——知遠怕你假戲真做,所以就先下手為強瞭。”
知遠很是不滿梁飛凡最近常常召見她。
梁飛凡淺淺的笑瞭一聲,“知遠好福氣。”
知遠好福氣——是在誇我是個不錯的女人麼?原來,你也是覺得我是個不錯的女人的?
陳允之斂瞭笑,眼神動人的閃爍,過瞭好一會兒,幽幽的開口,“梁飛凡,我想問你——純屬好奇,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我明明比顧煙先認識你,我明明,我明明比她好得多。”
她氣鼓鼓的說出最後一句。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的。哪怕她就要幸福的嫁作他人婦,哪怕,他現在水深火熱,被一個小女孩的任性折騰的心緒不寧。可就是想知道,我陳允之,到底是輸在哪裡?
梁飛凡像是一點都不訝異的樣子。
“允之,”他對於這個跟隨他多年的小師妹,很是坦誠,“如果我知道為什麼,我就不用這樣每天給你看笑話。”
“至於她好在哪裡,我哪裡知道她好在哪裡?如果知道,我大可以找一百個一千個人來代替她的好。”
陳允之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捏的泛青。哪裡知道她好在什麼地方——其實他是哪裡舍得用她和別的什麼人去比,是吧?
愛情是世上最為無厘頭的東西,一個人,在某年某月出現,撞入你的懷裡,從此以後難以忘懷。
有些人說不出哪裡好,可就是,誰都替代不瞭。
陳允之瞭然的笑。
回去後,要問問那個呆子,你喜歡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