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蜜蠟照舊去上學,謝老太的英語課上,蜜蠟泰然地做筆記,並不回避她厭惡的斜視。
放學時蜜蠟看到瞭金發晶,她獨自蹲在高大的灰色圍墻下,身體團得小小的,瘦矮的樣子看去隻有十歲。
蜜蠟走過去,輕輕拍拍她,抬起來的是張臟臟的小臉,和一對茫然無措的淚眼。蜜蠟一驚:“怎麼瞭?”金發晶顫顫地喊一句:“蠟蠟……”大放悲聲地哭瞭出來。蜜蠟瞪走斜視的路人,在金發晶身旁靜靜蹲下。
金發晶的哭聲終於變作抽噎:“蠟蠟……怎麼辦……我哥……要去當……當兵瞭……”
“去就去瞭,你哭什麼?這麼舍不得,長大嫁他就是瞭。”蜜蠟歪著嘴笑笑。
“不是不是!”金發晶揉揉眼睛湊上來,“我老住在我哥他們窩裡的,我哥走瞭我住哪兒啊。”
蜜蠟彎眉曖昧地一挑,金發晶趕忙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隻是我哥啊!而且我愛武彬,我要給他的!”她現出少有的忸怩神色,咬唇說,“我不回傢,其實是……我後爹是個傻逼!我在傢睡遲早得讓他吃瞭!我哥說他要走瞭,昨晚我就試著回傢裡住,誰知半夜上廁所,他突然在門邊叫我!我媽昨晚又沒回傢,我把自己鎖在廁所裡大半夜,天亮才出來,他拽著我掐瞭一頓,我狠狠咬他幾口跑出來的。”一大顆淚又從金發晶眼裡滾落下來,蜜蠟拂拂她的黃頭發,眼窩裡也濕瞭。
片刻,蜜蠟擦擦眼睫:“這樣不行,我帶你找他們去。”
金發晶的後爹是個蒼白羸瘦的男人,三角眼睛,臉上的血印子還沒褪,想是金發晶撓的。他對蜜蠟擺出成人的架子,用指甲很長的手指指著兩個女孩子:“胡說什麼!這一個是小妖精,不幹正事兒的,從來不聽大人話,連傢也不回——”
“你也算個人麼!以前我叫你聲叔叔,今後再不會瞭!”蜜蠟一把撥開他的手,搶過話來,“廢話不和你說!別以為金發晶沒人管!是好欺負的!把事捅出去,打官司,告不倒你也弄你一身臊!為晶晶好,不到最後不出這法子,可不表示這招不會使!”
蜜蠟躲開那男人要趕她出門的一推,走進屋:“你這兒我一刻不想呆,說完瞭自然會走!咱們今天把話說明白,你不願當爸也別想當孫子!過幾天晶晶哥走瞭她就住我傢,你敢胡來試試!”蜜蠟摸瞭練舞時痞子哥哥塞在她書包裡的甩刀拍在桌上,“這個我給金發晶放身上,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蜜蠟拉著金發晶出門去,恰碰到金發晶媽媽妝容招搖地回來,金發晶啐一口扭頭跑瞭,蜜蠟卻停瞭腳步,掃她一眼,冷笑道:“你也算媽媽!”
回來路上金發晶拍手笑說:“真解氣!我以前和他掐瞭那麼多少次也沒這麼氣勢過!”又搖晃蜜蠟,“蠟蠟蠟蠟,沒想到你這麼帥!誒,以前怎麼沒見你玩兒過刀啊?”
蜜蠟淡笑笑:“嚇唬人罷瞭,不然怎麼對付他。”
金發晶還在感嘆興奮,蜜蠟卻開心不起來。她由金發晶的媽媽想到瞭自己的媽媽。蜜蠟終於明白:媽媽擱下和叔叔的事情,是為瞭蜜蠟的少女時代能夠過得明亮自然。媽媽給瞭女兒全心全意的溫存,可漂亮溫慧的她卻一天天老去——媽媽離婚十年瞭,女人的歲月能有幾個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