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冊風波以後,男孩子們收斂瞭許多,甚至有好幾個本來鬧得極歡的,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瞭,班裡慢慢恢復瞭喧鬧,卻再也不像以前那麼放得開瞭。
隻有舒俱徠依然是老樣子,不知怎麼又杜撰瞭一句口頭禪,張嘴閉嘴之間“在這個肉欲橫流的時代”,東菱一聽到就走去跟前教育他:“你沒有完瞭呀?我知道偷看小於老師和看黃書牽頭的都有你!要不是成績好,就你這破表現,謝老師早把你的班長撤瞭!你不就是腦子好使嗎!有什麼瞭不起的!咱們期末見!”舒俱徠上下看看東菱,寬容地笑笑,仰仰下巴頦兒:“還沒加物理化學呢,別說大話啊!”蜜蠟看著他搖頭晃腦得意笱蟮募蓯疲?讕賞嶙拋旖切σ恍Α?應瞭欲揚先抑四個字,舒俱徠和蜜蠟的交情開始半死不活漸漸起死回生後來竟然源遠流長瞭,關鍵的轉折點源於老太太給蜜蠟的一頓批評。
快到夏天的時候蜜蠟開始穿起短裙子,一雙好看的長腿招得女孩子們都不愛穿長裙瞭,長褲短褲也扔在一邊,於是飄飄蕩蕩的小小裙裾滿眼晃來晃去,女孩子剛剛發育的身體裸露瞭大半,空氣似乎都成瞭甜絲絲的。
老太太在班會上旁敲側擊地說瞭幾次“註意著裝”,東菱帶頭很多女孩子跟著就換下瞭短裙,隻有蜜蠟依然想怎麼穿就怎麼穿。蜜蠟最喜歡的裙子是媽媽送的13歲生日禮物,厚厚的彩條棉佈連衣裙,短到極致,一寸多餘的佈料都沒有,卡得小身段兒凹凸有致,上海老裁縫說穿旗袍講究九翹三彎,蜜蠟雖然是小女孩子的身板兒不飽滿,可翹翹彎彎的地方是天生的,被小裙子一襯好看得很。蜜蠟一穿這裙子就有男孩子有意無意地跟著她上樓梯,眼睛不看路,翻翻地隻看上面。
這裙子到底還是給蜜蠟帶來瞭災禍,有天蜜蠟被班主任堵在教室門口結結實實訓瞭一頓,直到上課鈴打過才放回座位。蜜蠟不可能被訓哭,可情緒不免低落,剛輕輕嘆瞭口氣,舒俱徠湊上來:“蜜蠟別理謝老太!你的長腿穿這小裙兒簡直絕瞭!”說這話的舒俱徠,下巴頦兒離蜜蠟肩膀頭兒也就兩寸,眼睛透亮得能照出蜜蠟的心思,蜜蠟乜眼看他陽光下鍍瞭一層顏色的短短頭發,隨即垂下眼簾恬恬一笑:“還是不氣她瞭,以後假期穿。”
蜜蠟很快把這件事情放到瞭一邊,沒想到那周的班會舒俱徠又提瞭這事兒。老太太訓完話,例行公事地看瞭看下面:“同學們有什麼要說的嗎?”蜜蠟垂下頭,等待著一貫的沉默過後的那聲放學,不想舒俱徠在後面來瞭一句“謝老師我有話說”,然後端端正正站起來,提瞭蜜蠟挨批評那件事。舒俱徠說得極鄭重嚴肅,大體意思是校服檢查日以外的時間,老師不該幹涉學生著裝。眼看著老太太臉色不好瞭,蜜蠟急急使眼色讓舒俱徠別說瞭,他卻沒看見似的。舒俱徠說完就自己坐下瞭,蜜蠟卻有些呼吸急促:這是她第一次心裡這麼惴惴,不怕老太太舊事重提批自己,就怕舒俱徠……
果然老太太清清嗓子——這是教訓人的前奏,她剛要開口有人說話瞭,竟是東菱:“謝老師,我們幾個班委也談論過這事兒,覺得您太嚴瞭,而且——”
東菱低瞭一會兒頭,額發垂下眼睫,“我個人支持舒俱徠的。”蜜蠟聽到瞭身後舒俱徠得意地舒瞭口氣。
老太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大概因為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副班長會這麼說,她愣瞭一下才說話:“不要太過分瞭!放學吧。”
這件事後,東菱再絮叨時蜜蠟不再撇嘴瞭,舒俱徠嬉皮笑臉蜜蠟也不悄悄笑他幼稚瞭:蜜蠟覺得再討厭的人,隻要堅持原則,就能做個合格的人瞭——原則對男人來說也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