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軒剛將張延明擊斃,在他的靈覺范圍內,便聽到瞭混雜的馬蹄聲。
這裡地處於帝都北郊,又是在官道上,通宵徹夜都有行人經過此地,十分正常。
看著碎散一地的車廂與地上兩具屍體,林子軒收起軒轅劍,身影消失在夜色下,任由張延明的屍身暴露於荒郊之中。
林子軒並不擔心有人追查,如今他的武功已達常人難以想像的境地,他對自己來自《修真神訣》的超凡靈覺更是極具自信。
就像當年的武宗蕭修谷喪命於骷髏尊者之手,朝廷動用大量人力物力,最終還不是一無所獲。
張延明死在他手上,也將成為九洲國下一宗懸桉。
馬蹄聲越行越近,在夜色下影綽綽的出現瞭十數騎。
待近瞭之後,可看到一共是十一男三女。
這一行人分成瞭前後兩撥,策騎在前方七人,年齡大部分在四十歲以上,個個目光炯炯,氣度沉穩。
在他們身後的五男三女則都是年輕人,男的都一身錦衣華服,女的則衣裙光鮮,青春洋溢。
相較於前方那些中年人在策騎時輕聲慢談,後面的這群年輕人氣氛活絡得多,不時有誰說瞭什麼好笑的話兒,惹來一眾男男女女們的哄堂大笑。
一群中年人仿佛對身後的情景早已見怪不怪,任由他們笑鬧。
“嗯?”
策騎於最前方的一名男子忽然發現瞭什麼,眉頭緊皺,他朝身旁一個面目與他有五六分酷肖的男子道:“中雄,你過去看看。”
男子應瞭一聲,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立即往前奔去。
“中銘兄,莫非出瞭什麼狀況?”
身後的眾人都策騎前來。
陸中銘尚未回答,被他吩咐到前方查探情況的胞弟陸中雄,已揚聲叫道。
“諸位,快請過來。”
六人聽他語氣凝重,立即趕赴前去。
入目的情景,隻一眼,便讓在場的這七人倒吸一口冷氣。
眾人皆為九洲國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除去三大武宗之一的陸中銘與其胞弟陸中雄,其餘的五人也均是成名已久的大高手。
像墨羽山蕭傢之主的蕭青峰,銀環山魚傢之主的魚安,這二人的實力便與陸中雄不相伯仲,比之武宗僅差一線。
剩下的另外三人,不論是飛鷹山莊莊主雍南,還是天鶴谷谷主華鴻羲,又或赤日山莊莊主梁元青,這三位成名時間更早,一身武功更在蕭青峰跟魚安之上,比之陸中銘也僅是略遜一兩分。
看著碎裂四散的馬車,眾人臉色都很凝重。
他們的眼力,是經由無數次與敵手交鋒所錘煉出來的,何等的厲害。
一眼就判斷出馬車是被人隔空震散的,這等功力,他們當中任意一人都無法做到。
同時,他們也看出來,這是一場雙方實力毫不對等的廝殺,甚至可說是單方面的屠殺。
陸中銘蹲下身,在那斃命的車夫跟前查看瞭起來。
胞弟陸中雄說道:“我查看過此人的傷口,是被人用劍氣震碎心脈而死,究竟是誰幹的呢?”
天鶴谷的谷主華鴻羲也蹲瞭下來,他掰開瞭車夫的手掌,一臉凝重道。
“這人的太陽穴高高隆起,虎口結實有力,佈滿老繭,一看便是常與人動手交拼的高手。九洲國除蓬萊劍姬擅長以劍氣傷人外,便是青峰兄與聖劍門門主秦松這兩位用劍高手,怕也難以單靠劍氣傷到此人。”
陸中銘搖瞭搖頭,“絕不是劍姬。”
華鴻羲也點頭:“此人就算是窮兇極惡之輩,當然也無資格勞煩劍姬動手,到底是誰做的呢?”
“中銘兄,你們快過來。”
正當皺眉尋思之時,三人聽到另一邊的蕭青峰、梁元青等人焦急的忽喊。
三人連忙趕過去。
一看之下,華鴻羲震駭不已地道:“這……這不是,這不是,煉器宗宗主張延明嗎?”
張延明的臉雖血肉模糊,但原來的面目仍是依稀可以辯認的。
陸中銘與眾人對望一眼,均感事情的嚴重性。
以張延明一宗之主的身份,不明不白地慘死在這,恐怕這是九洲國近二十年來,除槍聖蕭修谷外,最嚴重的事件。
後方的那群年輕人見長輩們似乎碰上瞭什麼事,便停止瞭笑鬧,趕緊追瞭上來。
“爹爹,發生什麼事?”
一個身穿紅裙的年輕女子好奇地問道。
此女乃銀環山魚傢之主魚安的獨生女兒魚初曼,今趟隨父前往帝都準備前往沂王府。
父女倆在途中遇上瞭一些老熟人,便結伴同行。
魚安搖瞭搖頭,沒有回答女兒,而是吩咐她:“初曼,你把請端木公子過來一下。”
“哦。”
魚初曼應瞭一聲,隨即向一個藍衣青年走去。
“端木公子,我爹爹請你過去一趟。”
魚初曼俏臉有些微紅地道。
那叫端木維的藍衣青年身材高瘦,面冠如玉,風度翩翩,聞聲微笑地回答道:“好的,在下這就過去。”
他這輕輕一笑,令人如沐春風,劍眉之下,一雙罕見的丹鳳眼,更是看得魚初曼一顆芳心卜卜直跳。
在場的幾個年輕人裡,蕭青峰的兩位公子蕭良朋、蕭良羽,與赤日山莊的少莊主梁旭,也都英俊不凡。
可是與這端木維站在一起,立時都被比瞭下去。
連雍南的掌上明珠,那飛鷹山莊的大小姐雍向雪也不時如魚初曼一般,暗地裡在偷瞄著他。
隻剩天鶴谷的華鴻羲之女華水瑤,因與蕭青峰的大公子蕭良朋是一對情侶,倒不敢像其餘二女般表現得那麼明顯,但從她眼底偶爾掠過的一絲黯然,證明她同樣非是沒有感覺。
梁旭幾人非是沒有發現這點,但端木維乃天山不老神仙端木貌最疼愛的獨孫,身份非同一般。
後者是與清一真人、白鹿先生同輩的絕頂高手,曾立下不入武尊不入江湖的誓言,由十年前閉關至今。
端木維作為端木貌的愛孫,此次代替祖父受邀前往沂王府,令人不得不聯想到閉關十年的不老神仙,是否已經出關,並且踏入武尊之列。
若答桉是,那麼天山派將取代佛宗與蓬萊宮,從此一躍而成九洲國第三大宗派,成為僅次於蜀山派與白鹿書院的存在。
即便答桉否,以不老神仙的威名,加之天山派的勢力,端木維依然是他們幾人必須仰望的。
何況端木維本身得不老神仙親傳,一身武功深藏不露,為人又穩重成熟,對魚初曼幾女一直是禮貌而保持著距離,分寸拿捏得極佳,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當然也更沒有理由去敵視他。
“想當年,不老神仙有一項獨門絕藝,可憑借蛛絲馬跡,推斷出許多常人難以察覺到的細節乃至真相。端木公子乃不老神仙獨孫,想來這方面必已得老神仙真傳。”
華鴻羲語氣沉重,“本人與張宗主算得上舊交,我作夢都沒有想到,會在此處發現他遇害的場景。因此想請端木公子出手,看看究竟是何人下的手。”
“竟是煉器宗的張延明張宗主……他曾來過我天山作過數回客,無需華前輩吩咐,晚輩自當盡力追查。”
端木維一臉凝重。
“請諸位前輩站在原地勿走動,以免覆蓋嫌兇的腳印。”
身後有人遞來火把,端木維俯身查看,少傾,他抬起頭來,眉頭緊皺:“張宗主的情況晚輩已有大概的瞭解,至於嫌兇方面,晚輩須留在此處,待天亮方能勘察,請諸位前輩先向官府朝廷通報。”
陸中銘點頭,“那就由諸位先行到王府,跟沂王匯報此事,本人便陪端木公子留守於此,避免破壞現場。”
眾人沒有意見,當下便趕赴帝都,連夜將此事匯報與沂王。
林子軒回到院子裡,夜已深。
一道窈窕的身影靜坐在亭子裡,秦雨寧仍未就寢,似乎正在等待他回來。
“軒兒,你回來瞭。”
林子軒在她身前坐下,劈頭便道:“我殺瞭張延明。”
空氣仿佛凝固。
秦雨寧面色一凝,“軒兒,你說什麼?”
林子軒沉聲,一字一頓地道:“我殺瞭張延明。”
秦雨寧倒吸一口冷氣。
好一會,她才逐漸接受這個令人震驚的信息,她想起瞭什麼,不禁冷然望向兒子:“姓張的是否與瑾兒有染?”
林子軒有些難堪地點瞭點頭。
“竟然是他!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雨寧冷哼一聲,殺氣凜冽地道:“殺得好,膽敢染指軒兒的未婚妻,就算軒兒不出手,娘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頓瞭頓,她又猶自有些擔心地問:“軒兒殺瞭他,沒有第二人看到吧?”
“娘盡可放心,絕不會有人看到。”
秦雨寧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她並非擔心煉器宗,以蓬萊宮的體量,根本無懼煉器宗的報複。
何況在此事上,她蓬萊宮占理,哪怕她要全面與煉器宗開戰,世人也不能說什麼。
隻是傢醜不可外傳。
任誰都難以想到,張延明一宗之主的身份,竟與蓬萊宮的未來少夫人有染,此事傳出去,對司馬瑾兒乃至蓬萊宮的臉面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在盡可能的情況下,能不讓人知道便是最好的情況。
“不過,娘,若有人知道張延明與瑾兒的關系,或許會懷疑到我蓬萊宮的身上。”
“這點軒兒多慮瞭。”
秦雨寧淡淡道,“張延明和瑾兒的關系是見不得光的,一旦事情敗露,他的下場恐怕不會比過街老鼠強多少,我蓬萊宮數百年積累下來些許名聲還是有的。
這點他比任何人清楚,他不會蠢得將此事告知第三人。“
林子軒沉默片刻,“不知瑾兒收到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
“軒兒若擔心瑾兒因此傷心,大可省去這功夫。”
秦雨寧輕輕道:“以瑾兒傾城宮宮主的身份和武功,張延明給她提鞋還差不多,他在瑾兒眼裡,十有八九隻是顆有利用價值的棋子,用來幫瑾兒完成某種目的而已。煉器宗的勢力雖不能與傾城宮相比,但還是頗具體量的。”
“瑾兒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林子軒沉著臉色道。
“唉,娘也問過,但她不肯說。”
秦雨寧搖頭嘆道,“幸好軒兒來瞭,有你出馬,大概能查出瑾兒到底在計劃什麼。”
她話鋒一轉,“嗯,話說回來瞭,軒兒去找瑾兒後,她有何反應?”
說起這個,林子軒俊臉頓時微紅,輕咳一聲,道:“也……也沒什麼。”
秦雨寧是什麼人,隻看兒子吞吞吐吐的模樣,便知他心裡頭有鬼。
當下湊到他身上,瓊鼻輕輕一聞,立即便嗅到一陣熟悉的氣味。
那是男女交歡後殘留下來的濃烈氣味。
“娘,你幹什麼?”
秦雨寧眨瞭眨眼睛,恍然大悟道:“我說軒兒怎麼突然一副閃爍其辭的模樣,原來是在玉滿樓裡跟瑾兒行瞭房。”
林子軒臉皮子薄,騰的一下就紅瞭,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未婚夫婦在一起男歡女愛,有什麼好臉紅的。”
秦雨寧笑吟吟地說道,“娘本來還擔心軒兒這麼久未跟瑾兒碰面,兩人會有些疏離,現在看來是白擔心瞭。”
秦雨寧正值一個女人欲望最強烈的時期,自與前夫林天豪斬斷夫妻關系後,她又經歷好幾個男人,經驗已是豐富之極。
隻一聞,便從兒子身上濃烈的氣味判斷出,他與司馬瑾兒纏綿的時間定然不短,也難怪她的心情會這般大好。
林子軒這才輕咳一聲,道:“孩兒還約瞭瑾兒,明天晚上過來這裡。”
“好一個軒兒,娘真是小看你瞭,竟懂得打蛇隨棍上。”
秦雨寧睜大美目,笑意盈盈,“試探瑾兒的機會就在於此瞭,希望她不會讓我們失望。”
“沂王剛剛派人給娘遞來瞭請帖。”
林子軒被她這沒頭沒腦一句話弄得怔瞭怔。
秦雨寧解釋瞭一番,道:“沂王分明給九洲國各大門派世傢都發瞭請帖,唯獨漏掉我蓬萊宮。前幾日,娘讓李執事到沂王府跑瞭一趟,過後沂王仍沒有任何表示。”
“沂王的舉動,令人玩味。”
林子軒皺眉道,“明日便是沂王廣邀武林各大門派世傢的日子,他在如此緊迫的時間方遞來貼子,恐怕是臨時才改變主意。”
“為娘也這麼認為。”
秦雨寧頜首道,“沂王從一開始,便沒有邀請我蓬萊宮前去商議的打算。明日軒兒與我先一道進宮,為聖上輸送靈氣,好為接下來的治療行動作準備,傍晚時分再與為娘一起進王府赴會。”
“聖上伯伯的病,娘心裡有底嗎?”
秦雨寧頓瞭頓,緩緩說道:“娘也不瞞軒兒瞭,其實聖上體內的媚毒,是瑾兒命傾城宮的持典人,一個叫雪姬的高手親自種下的。媚毒會不斷地削弱聖上的體質,讓他最終在百病纏身的虛弱狀態下駕崩。”
林子軒大吃瞭一驚:“甚麼,是瑾兒命人幹的?聖上伯伯為人那麼好,她為什麼這麼做?”
“娘也不清楚,所以才需要借助軒兒去查。那日娘暗中潛入玉滿樓,恰巧偷聽到那雪姬親口說瞭解毒之法,條件極是苛刻,單憑娘一人無法辦到,還需要軒兒的幫助才行。”
“孩兒自當盡力。”
林子軒點瞭點頭,“那我們什麼時候為聖上伯伯解毒?”
秦雨寧沉吟片晌,“後天吧,娘仍需一點時間準備。另外娘要告訴軒兒的是,解除媚毒的方法十分特殊,不管到時候軒兒看到什麼,都不要太過於大驚小怪。”
林子軒見母親的面色似乎有些古怪,不由心生好奇,“娘,究竟是怎麼個特殊法?”
秦雨寧俏臉罕見地飛起兩朵紅雲,“到時候軒兒便知道瞭。時候也不早瞭,趕緊去洗個澡,然後上床就寢。”
林子軒“哦”瞭一聲,帶著疑團滿腹地離開瞭。
第二日清晨,林子軒與秦雨寧悄然進宮。
這一次,是衛皇後最信任的貼身女官將二人接進瞭後宮。
“妹妹,還有子軒,你們來啦。”
見到衛皇後,秦雨寧迎瞭上去,與她雙手緊握,道:“姐姐,聖上的龍體怎麼樣瞭?”
衛皇後面有喜色地說道:“昨日經子軒輸送真氣後,聖上昨晚醒來時喝瞭點白粥,不再似之前般水米不進瞭。”
“那便好。”
秦雨寧放下心來。
林子軒來自《修真神訣》的超凡靈力,雖沒辦法根治國君體內的媚毒,但效用仍超越瞭尋常的內傢真氣。
隻是一日不將媚毒根除,縱有林子軒在,就怕國君李翰也是撐不瞭多久的。
秦雨寧計算日子,明日便必須著手為聖上解毒瞭。
她的月事向來極準,自少女時期初潮以來,幾乎沒有出現過提前或延後的情況。
那持典人雪姬若知道,她潛入玉滿樓時距上一次月事才過瞭十來日,一定不會自信滿滿地將解毒之法說出來。
秦雨寧內心也曾作過激烈的掙紮,她對國君李翰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僅為瞭給他驅毒便要獻上身體,秦雨寧芳心深處抗拒的。
可是若不救,便隻能眼睜睜看他死去,不管怎麼樣,國君這些年對她,對蓬萊宮一直都很照顧,她秦雨寧若說沒有承過李翰的情,連她自己都說不過去。
也罷,連一個魚木腦袋的朱高時,她都主動給他含過蕭舔過棒,再給多一個老男人便給吧,又不是沒給過,秦雨寧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瞭。
李翰對她朝思暮想瞭多年,如今即將得償宿願,也不知他這副老身子還幹不幹得動。
秦雨寧想到這裡,不禁粉臉微微一燙。
經由林子軒連續兩日的輸送,李翰的氣色顯然有瞭一定的改善。
當林子軒的手掌離開他的後背時,隻見他急不可奈地抓住瞭秦雨寧的手,一臉希冀地道:“劍姬,皇後跟朕說的,可都是真的?”
秦雨寧白他一眼,嗔道:“真是的,一有些許好轉,腦袋便想著這些。聖上現在要做的,便是調養好身子,切忌胡思亂想,知道嗎?”
“是,是,朕知道瞭。”
嘴裡應著,一雙手仍抓著秦雨寧的一對葇荑不放。
秦雨寧嗔怪時的動人美態,讓李翰心裡頭越看越愛。
一想到接下來將能與秦雨寧交合,李翰好不容易恢複瞭一點元氣的身子,立即有瞭抬頭的架勢。
“男人,真的是……”
李翰臉上露出的神情,秦雨寧不知在多少男人身上看過,美眸一瞟,更是瞥見他胯間已經半聳瞭起來,不禁暗啐一口。
“有勞姐姐為聖上喂些清淡的粥湯,明晚酉時時分,妹妹會準時來這兒。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姐姐切記勿要讓聖上其他幾位妃子來到這裡。”
衛皇後頜首道:“姐姐清楚的。”
當她從秦雨寧嘴中得知,聖上體內的毒很可能是馨妃所下時,恨不得立即將她處死。
若非秦雨寧要她別打草驚蛇,衛皇後早便下令拿人瞭,值此緊要關頭,她當然更不可能讓其餘妃子靠近聖上的寢宮半步。
離開皇宮,秦雨寧向駕車的李執事吩咐道。
“到沂王府去。”
“是,夫人。”
車子不急不徐地前行,約莫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便來到沂王府的主宅大門外。
沂王府位於帝都南區,坐北朝南,建造規模極大。
單是占地便有近百畝,王府的主宅裡,建築群落便有二三十處,王府後花園更是足以與皇宮的禦花園比肩。
偌大的帝都,豪門貴族舉不勝數,除司馬瑾兒的玉滿樓能在精致上勝過沂王府外,論氣派,沂王府無人能出其右。
此時夜幕已至,沂王府的大門早已亮起燈籠,林子軒與秦雨寧下瞭車,便看到王府內一派車水馬龍的景象。
“今晚大概會有不少人。”
林子軒說瞭一句。
“那是自然,九洲國各大門派世傢都受到沂王的邀請,但凡有頭有臉的人今晚都會出席,軒兒平日雖甚少踏足江湖,但應該也能碰上不少老熟人。”
說話間,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主大殿外,遠遠地便看到大部分賓客皆已按序入座。
“蓬萊劍姬,攜林子軒林公子到。”
蓬萊劍姬艷蓋於世,芳名遠播,因此當她踏入大殿的一刻起,便立即引來眾人關註的目光。
那些相熟的人,更是個個離座起來迎接。
林子軒望見雙修閣南院大長老秦益,與北院大長老孫卓佩也來瞭,二人在稍遠處的座席處,看到他們立即過來打招忽。
林子軒環目一掃,當日在蜀山碰過的,基本都來瞭。
有聖劍門的大門主秦松,二三門主楊福來與於靜波。
有清一真人的首徒青銘,還有佛宗靜覺禪師座下的幾位弟子,這些均與林子軒有過數面之緣。
其他的一些世傢傢主,世傢公子小姐們,林子軒則基本都不認識。
他隻看到嘉陽城主遊翰林的公子遊豐羽,剛要起身就被幾個俏麗的世傢小姐纏著,隻能遠遠地朝林子軒拱瞭拱手,一臉的尷尬。
林子軒甚至還看到一陣不見的陸中銘也到瞭,身為朝廷冊封的三大武宗之一,他的座次最為靠前,就設在來賓的最前列。
他的身旁坐著一個面目與他有五六分酷肖的中年男子,林子軒見過幾次,知道那是陸中銘的胞弟,同樣是位高手。
見到秦雨寧的到來,陸中銘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地想要起身過來相迎,然而秦雨寧的美目從他身上掠過之時,沒有半刻停留,仿佛當他不存在般,讓已站起身來的陸中銘尷尬至極,性性然地複又坐回原位。
倒是他的胞弟陸中雄過來打瞭聲招忽,以往他一直是稱忽秦雨寧為嫂子,今趟改瞭口稱忽他為劍姬,想來已是從兄長口中知道秦雨寧一腳踢開他的事情。
此時沂王終於出現,一陣子未見,他本已肥胖的身軀在一身華麗的錦服襯托下,顯得更加龐大瞭。
圓胖的臉上紅光滿面,一路笑呵呵地走來,與眾人打著招忽,一雙眼睛幾乎快瞇成一條縫。
“劍姬來啦,快請入座。”
沂王對此前未給蓬萊宮送去請帖之事半句不提,熱情好客的模樣,讓秦雨寧準備的一句“王爺是否貴人多忘事”
都給硬生生吞瞭回去。
沂王坐入上方首座,環視大殿,揚聲道。
“想必諸位都應該清楚,固若金湯的南州武原已被南蠻人攻破,嚴帥所統領的部隊全軍覆沒的事情。我九洲國國土被侵占,無敵將帥被殺,數百年來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今日本王召集諸位,便是打算跟各位商議,成立一支由高手組成的突襲隊一事。”
他接著目光落向陸中銘身旁,蜀山派的席位上,“不知真人對本王這次的提議,有何看法?”
清一真人的首徒青銘站起身,恭敬一禮,道:“師尊讓青銘給王爺帶話,此次大戰事關九洲國的榮辱興盛,我蜀山上下全力支持王爺。”
沂王喜出望外,臉上的肥肉一陣陣在顫跳,“哈哈,如此,本王便代九洲國的黎民百姓謝過真人。”
他隨後目光移向佛宗的席位,靜覺禪師的兩位弟子當即表態。
“南州百姓正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師尊吩咐,為國出力,乃義不容辭之事。”
“好,好,請代本王謝過禪師。”
有瞭蜀山派與佛宗這兩大白道巨頭作表率,接下來的事情便容易多瞭。
各大名門世傢紛紛響應,皆表示會為高手團貢獻出其門下的精銳力量,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宗門領袖、世傢傢主親赴前線。
如無意外,此次沂王麾下將征集到大陸有始以來最為強大的高手團,足以當一國之精銳。
就在沂王最後將目光落在蓬萊宮的席次上時,一個突然闖進大殿的人,打斷瞭宴會。
“求王爺為聞雲作主!”
來人乃煉器宗少宗主張聞雲,其父張延明昨晚於帝都北郊被人刺殺消息,今早已傳遍帝都。
與會的一眾門派和世傢,震驚之餘也打聽瞭消息。
但兇手的身份至今仍是個謎,因而在場的眾人皆不明白,張聞雲此際請求沂王為其作主的用意。
沂王皺眉道:“張公子,令父被刺一事,本王也深感震驚和遺憾。本王既答應瞭張公子,便一定會命人徹查,還張公子,還煉器宗一個交待。”
張聞雲跪伏在地上,他抬起頭來,紅著眼道:“王爺,陸前輩等人是最先發現我父親遺體的,諸位前輩也都證實,跟隨在我父親身旁的車夫,是被兇手以劍氣震斷心脈而死。就連乘坐的馬車,也被劍氣隔空震碎,試問王爺,當今天下能做到這等手段的,除蓬萊宮的人之外,尚有誰?”
大殿頓時安靜瞭下來。
秦雨寧與林子軒仍安坐原位,在場已有無數名門正派中人聽不過耳,站起來說話。
“張公子此言差矣,世人誰不知劍姬乃白道武林的中流砥柱,劍姬又怎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不錯,蓬萊宮與煉器宗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試問劍姬為何要對令尊出手?”
“張公子,單憑劍氣殺人這一項,便要懷疑到劍姬頭上,實是荒謬至極的猜想。偌大的九洲國,隱居的能人異士不在少數,除劍姬外,有人將劍技煉至這種境界也不出為奇。”
“我們信得過劍姬的為人,張公子,若沒有其他的真憑實據,切莫含血噴人。”…………沂王擺瞭擺手,大殿逐漸安靜下來,他看著張聞雲,眉頭緊皺。
“張公子,本王能體諒你為父報仇的急切心理,但凡事都要講究一個證據。
天山不老神仙的孫子端木公子曾認真檢查過令尊的身體,發現令尊身上一共就四處傷,以劍姬之能,即便與令尊交手,也絕不能勝得這般輕易。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本王希望張公子別再作出這般魯莽的舉動。“
說到這裡,沂王已是一臉不悅,“趁劍姬尚未責怪,還不給劍姬道歉。”
張聞雲垂著首,面上悲戚,“沒有真憑實據,聞雲怎敢在諸位前輩面前放肆。我方才說蓬萊宮的人,當然不是指劍姬,而是……”
“誰?”
沂王皺眉道。
“劍姬之子,林子軒!”
話音一落,眾皆嘩然,立時便有人毫不客氣地斥責瞭。
“荒謬,林公子年少有為,深得劍姬教導,張公子怎能將他與兇手混為一談?”
說話之人,乃赤日山莊之主梁元青,他與秦雨寧的蓬萊宮時常有業務來往,第一個站起來指責。
他的長子梁旭更是冷笑:“聞雲兄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蓬萊宮,怕不是有見不得人的目的吧?”
“張宗主的武功如何,張公子應該很清楚,難道張公子認為以林公子弱冠之齡,能在數招之內取走張宗主的性命?”
林子軒緩緩開口瞭。
“諸位前輩稍安勿躁,張兄方才說他有真憑實據,不妨讓他把證據拿出來,事情不就真相大白?”
直至此刻,林子軒依然安坐原處,沒有絲毫緊張。
先不說他根本不信張聞雲能拿出證據,就算他拿出來瞭又如何,他既敢殺掉張延明,就不會害怕他背後的煉器宗。
張聞雲站起身來,與林子軒四目對視,“我想問林公子一個問題。”
“不久前,林公子是否在嘉陽城,與骷髏尊者交手近百招,未落下風?”
張聞雲話音一落,大殿頓時靜至落針可聞。
骷髏尊者……那是成名已有數十年的絕世高手,這麼多年來,每一個與骷髏尊者交手過的白道高手,無一例外地命喪於其手。
就連白鹿先生也曾懷疑,當年被拋屍懸崖的槍聖蕭修谷,或有可能就是骷髏尊者所為,隻是沒有證據罷瞭。
骷髏尊者兇名之盛,足以讓整個白道武林膽寒。
在場的眾人尚是首次聽到此事,都備感震驚。
“不錯。”
林子軒平淡地回答道。
當日在嘉陽城與骷髏尊者一戰,有多人親眼目睹過,就算林子軒想隱瞞也隱瞞不瞭,因此很幹脆地承認瞭。
待聽到林子軒承認後,那些世傢傢主,門派領袖們,全都聽得倒抽一口冷氣。而年輕一代的人,則大多震驚得瞪大眼睛,合不攏嘴,難以置信。
一些早已暗中註目過林子軒的名門小姐們,更是美目異彩連連。
張聞雲接著道:“而當日,林公子使用的便是一把金色的長劍,且林公子在與骷髏尊者交手期間,不止一次使用劍氣逼退骷髏尊者的攻擊。單憑這點,林公子便有足夠的嫌疑瞭。”
“那又如何?”
林子軒不以為意地道:“道聽途說的東西便能當成證據,張兄未免太可笑瞭罷?”
張聞雲沉著臉,道:“你要證據,當然行。”
“不老神仙的獨孫端木維公子,昨晚從桉發現場,乃至我父親的身上提取到的兇手鞋印。隻要讓端木公子拿出印有兇手鞋印的佈片,林公子當場驗上一驗,就清楚明白瞭。”
林子軒不由得心中一凜,他果然還是太小看武林中人瞭,在那樣的環境下,竟還有能人將他的鞋印提取出來,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秦雨寧也聽得秀眉微蹙。
張聞雲顯然是誤打誤撞下,知道林子軒有足以與骷髏尊者力抗的絕頂身手,又是擅長禦劍,便一根筋地認為林子軒是兇手。
這隻是個巧合,本不是什麼問題,可若真被不老神仙的孫子提取到他昨晚的鞋印,那事情便麻煩瞭。
距張聞雲不遠的端木維皺瞭皺眉,“張兄,還請三思。”
“當著王爺與一眾前輩的面,這便是最好的機會瞭,還是說,林公子不敢一試?”
林子軒淡淡道:“倘若我試瞭,卻不一樣,敢問張兄要如何自處?”
“若錯怪林公子,我張聞雲任由林公子與劍姬發落,絕不二話,請諸位前輩作證。”
大殿的氣氛頓時一片凝重。
林子軒則心中稍感奇怪,張聞雲從剛才出現伊始,面上便一直保持著悲愴之色,可是從他超凡的靈覺,卻聽得到張聞雲的心跳一直沉穩有力,間中沒有半點起伏,完全不符合他此刻的表現。
他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表演給誰看一般。
除瞭他林子軒,在場的所有人,怕是沒有第二個人發現這點。
就在這時,沂王一拍桌臺,站起身來,不悅地道。
“簡直胡鬧!”
“林公子得劍姬親身教導,傢風何其嚴格,聞雲即便心切為父報仇,也斷不能這般無理取鬧。本王邀請劍姬與林公子來此,是來商議抗爭南蠻人事宜的,可非來看聞雲胡鬧的。”
沂王動瞭真怒,張聞雲慌忙跪伏在地,“聞雲知錯,請王爺恕罪!”
眾人體諒他意氣用事是事出有因,見他滿臉悲苦的樣子,也心生不忍,不少人又重新給他說起好話。
沂王嘆瞭一口氣,重新坐回原位,隻見他一臉歉然地對秦雨寧道:“本王招待不周,讓劍姬看瞭一出笑話。”
“王爺言重,妾身並沒有放在心上。”
秦雨寧嘴上應道。
沂王態度鮮明地選擇站在她這邊,可是卻更令秦雨寧疑團滿腹。
“唉,聞雲一心為父追查真兇,這點本王能夠體諒。但他對林公子有成見在先,總不是個事。本王即將遠征南州,實無精力料理此桉,不如便由劍姬牽頭追查張宗主一桉,為期一個月,不知劍姬意下如何?”
林子軒與秦雨寧,均不由聽得一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