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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花好月圓

  一傢四口出門瞭,看著三個合合美美的女人,肖石感慨頗多,簡直無法形容心裡的幸福滋味,那種感覺就象是胸腔被撐得鼓鼓的,而且還在不斷膨脹。

  肖石沒再開老蕭的奧迪,而是換回瞭自己的吉普,倒沒什麼特殊原因,自己是去求人,還是嶽父嶽母大人,不想搞得跟裝逼似的。

  上車後,三女坐在瞭後面,把副駕駛的位置空瞭出來,因為還要去接肖凌。說服常妹父母,肖石沒想什麼特別的辦法,就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調動一切積極因素,最大程度地體現出誠意,而這個力量,當然包括自己身邊唯一的妹妹。更何況,昔日的肖凌,或多或少也算是他和小女人間的小問題。

  眾人出發,沒多久,校門在望,肖凌已經等在路邊,見到哥哥的車,興奮地揮手迎瞭上來。這當然也是楊總經理事先通知的。

  肖石停車,肖凌鉆進,不等和哥嫂們招呼,就直奔小女人去瞭:“常姐,真想不到,你也肯回來?我太高興瞭!真的!嘿,隻要你……別再怨我就行!”小丫頭搓著手,兩眼冒光,興奮地不行瞭。

  常妹縮在座位裡,想到小姑子以往給自己造成的種種麻煩,仍略有些不自然,抽動瞭一下嘴角道:“怎麼會呢,我可是……一直都讓著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以後就叫你嫂子瞭!不過——”肖凌促狹地笑瞭笑,“不過現在傢裡就三間房,你一回去,我肯定就得住沙發瞭,這可得算是我讓你嘍!”

  常妹臉一紅,羞羞地向愛人望去。肖石笑著責備道:“肖凌,別瞎白話瞭,坐好,我要開車瞭!”

  肖凌滿不在乎,嘻嘻一笑道:“哥,你還真有福氣,連常姐、嗯,是常姐嫂子,她都肯回來瞭,我在想,你會不會給我領來更多的嫂子呢!”

  “別胡扯!”

  “嘻嘻!我無所謂喔,隻要嫂子們沒意見就行!”

  肖石啼笑皆非,沒再理她,專心開車瞭。

  海嘯事件後,共同的牽掛讓肖凌原諒瞭一度恨之入骨的小女人。對她而言,所有的愛恨都源於自己的哥哥,既純粹,又不純粹,至少同凌月如相比,不僅來去容易,而且更徹底。現在哥哥已經有瞭兩個好嫂子,再加一個又何妨,反正已經不是一個瞭,隻要哥哥開心,全世界所有女人都嫁給哥哥她才高興呢!

  肖凌沒再調侃哥哥,回頭同三位嫂子聊天。

  “肖凌,馬上高三瞭,學習累不累?”楊洛問。

  “還行,不累。”

  “那可要多加油喔!”楊洛狡黠地笑瞭笑。

  “嗯,知道。”肖凌似有些不自然,偷偷白瞭她一眼,又對月如道:“對瞭,凌姐嫂子,小寶寶現在能動瞭嗎?你能感覺到嗎?”

  “現在還小,還不明顯。”凌月如笑答。肖凌又大咧咧地對另二女道:“小洛嫂子,常姐嫂子,等小寶寶生出來,就輪到你們瞭,你們誰第二個呀?”

  楊洛微紅瞭下臉,沒說話,把頭昂向窗外。這是她早和丈夫說好的瞭,當然是她第二個。

  楊總的態度讓小女人很不爽,好象意識到瞭什麼,手一捅道:“楊洛,你什麼意思?”

  “我哪有意思?我根本就沒說話。”楊洛一臉的無辜。

  “沒說話是什麼意思?”

  “沒說話當然就是沒意思。”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提醒你,我可比你大!”

  “那又怎麼樣,我還比你先呢!”

  “你……那是你臭不要臉!”

  “誰臭不要臉?我可是有證書的!”

  “……”小女人發瞭一會兒愣,突然轉身揪住瞭月如,“凌姐,她罵你!”

  “嘎——!”

  肖石一腳踩住剎車,他再也忍不住瞭,在座位上大笑起來;肖凌笑得花枝亂顫;凌月如怕動瞭胎氣,手扶著肚子硬憋,眼淚都憋出來瞭。

  楊洛這才意識到,自己跟小女人鬥嘴,罵人把凌月如都給圈瞭進來,一時又羞又窘,臉脹得通紅;常妹打瞭個大勝仗,昂著頭,一付不可一世的樣子。

  晚風柔柔,全傢人其樂融融。

  …………

  初夏的天氣還不算很熱,何況又是傍晚,但葉桂琴仍然很煩躁,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邊,她忽然覺得這個城市竟是如此令人失望,幾十年過去瞭,她象個沒頭的蟲,不知疲倦地拱呀拱,卻不知是為什麼。

  一陣風掠過,葉桂琴蒼白的頭發被吹起。她停下來喘瞭口氣,夕陽映著她臉上的皺紋和疲憊的目光。

  “這孩子,真讓人操心!”葉桂琴無奈而痛苦地搖瞭搖頭,繼續向前走。

  整整一天瞭,葉桂琴坐立不安,班都沒上,一直憂心忡忡地守著電話。她瞭解女兒,雖然任性,但歸根到底是個聽話的孩子,哪怕是當年跟肖石胡搞亂搞,丟瞭身子,也從未整夜不歸而毫無音迅。

  她心裡亂,很想有個人說說話,可惡的是,女兒丟瞭,丈夫競沒心沒肺地跑去上班瞭,還說什麼“小肖既然說會把常妹送回來,就肯定會送回來”。一起生活快三十年瞭,她對丈夫真是無語透頂。她就想不明白,難道女兒隻是她一個人的?自己怎麼嫁瞭個這麼心大的男人,女兒丟瞭都不在乎!

  葉桂琴守瞭一天電話,也默默抹瞭一天黯然的眼淚。

  二十多年瞭,自常妹出世,她把對丈夫的失望全部轉化成對女兒的希望,為瞭這個傢,為瞭女兒,她操碎瞭心,如今塵滿面,鬢如霜,可換來瞭什麼?是女兒茫然無助的目光,煢煢影隻的身形,曾經充滿希翼的傢,如今隻是茫茫的守望,一如沒有新絲的蜘網。

  葉桂琴常常問自己是不是錯瞭,是不是後悔,她堅信自己沒錯,但後悔瞭,真的後悔。不是因為肖石如今功成名就而後悔,是為女兒。如果不是女兒執迷不悟,憑現有條件,找個不次於肖石甚至更好的男人,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可她又不得不承認,小夥子強大的堅韌和自信如今給她太多壓力瞭,已經不是後悔兩個字所能涵蓋的。至少,她和丈夫一樣確信,肖石會把女兒送回來。她的擔心隻是出於對女兒的愛,是作為母親的本能。

  直到下午,她接到女兒的電話,讓她五點半到XX酒店二零六包房,什麼事兒沒說。

  女兒平安無事,她一塊石頭落瞭地,但又開始擔心另一個可能。現在很多人都知道,肖石正和兩個女人一起過,這要是常妹昏瞭頭,也要……天!葉桂琴不敢想瞭。先別說女兒過得怎麼樣,就連兩夫妻的老臉,都沒處擱瞭!

  葉桂琴憂心忡忡,到瞭酒店門口;一輛出租車停下,常振邦下車。

  “振邦!你怎麼來瞭?是常妹讓你來的嗎?”葉桂琴急迎瞭上去。常振邦接過的哥找的錢,默默點瞭下頭。他也一臉低沉,妻子能想到的事,他焉能想不到。

  “常妹跟你說是什麼事瞭嗎?”

  常振邦看瞭看妻子,慢慢搖瞭搖頭,兩人一起向前走。葉桂琴急不可耐,又扯住丈夫道:“振邦,你說……常妹會不會又想跟肖石……”

  “唉!”常振邦嘆瞭一口氣,發出瞭和妻子見面後的第一個聲音。“進去再說吧,進去就知道瞭!”言罷舉步向前走去。

  “啊——!”果然丈夫和自己所料一致,葉桂琴沮喪透頂,忙又追到丈夫身邊。“振邦,這可不行,這回你可不能再順著孩子瞭!現在都什麼年代瞭,別人怎麼看哪?”

  “先別說瞭,進去看看情況吧。”常振邦無力地安慰著妻子。

  “真的不行啊,振邦!”葉桂琴心急如焚,又抓住丈夫雙臂。“我早就聽說瞭,那兩個女的都是什麼公司的總,咱常妹脾氣不好,又一天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還跟人分過手,現在回去,那還不得讓人給欺負死!你可千萬……”

  “桂琴!你冷靜點兒。”常振邦被攪得心煩意亂,耐住性子道,“現在不是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嗎?你瞎急個啥!我們先進去,摸摸情況,到時候同不同意還不是你說瞭算!”

  葉桂琴沒再說話,隻是望著丈夫,眼裡是深深的焦急和憂慮。

  “好瞭,走吧。”常振邦拉瞭妻子一把,葉桂琴深深一嘆,隨丈夫進門瞭。

  常振邦很清楚,肯定就是那麼回事兒,他早有預感,覺得兩人不太可能真分開,早晚還得扯到一起去。從分手前的那盤棋,到女兒以身做賭,再到現在常妹癡念不斷,這預感愈來愈沉。下午接到電話,他心裡當時明鏡地瞭。好在他比妻子看得開,不是因為眼下的局面,而是他明白,很多事情並非人力所能開解,姻緣尤是如此,若一切都已註定,繼續糾糾扯扯,隻會徒增煩惱,最後悲劇收場。

  如何面對女兒的選擇?他說不好,但至少,他不想選擇一個悲劇。

  二零六包房的門正開著,兩夫妻惴惴不安地站在門前。

  “哈哈哈!兩位一定是常科長和葉老師吧,快快有請!”一人長笑迎出。

  凌大寬快步而出,熱情而大方地迎到門前,後面跟著一臉尷尬的秦大局長。

  老兩口對望瞭一眼,常振邦點瞭下頭,上前和老凌老秦握手。夫妻二人拘謹地進房,葉桂琴急向左右探看,女兒不在,肖石也不在,秦劍鋒苦著臉看瞭她一眼。她痛苦地閉上瞭眼睛,果然如此,一切都證實瞭,肯定是兩個小的躲瞭起來,找瞭兩個老的當說客,盡管她還不認識那個大嗓門。

  四人坐定,凌大寬細細端祥瞭老常一番,試探著問道:“常科長,我們似乎見過面吧?”

  “凌總裁好記性,李局長兒子結婚的時候見過一面。”李局長是市民政局一把,兩人都參加過婚禮。老凌未必記得老常,但老常一定會記得老凌,這是地位的差異造成的。

  “哦,我說的嗎!”凌大寬恍然大悟,拍瞭拍腦門道,“你看我這記性!這好啊,說明我們老哥倆還是有緣的嘛!你說呢,秦局長?”老凌親熱地向老常湊瞭湊大黑頭,又趁機對秦劍鋒道瞭一句。

  秦大局長面色極不自然,抽著煙點瞭個頭。

  凌大寬親自給兩夫妻倒瞭茶,又給老常上瞭煙。葉桂琴看瞭老凌一眼,終於開口瞭,不過不是對老凌,是對老秦:“秦局長找我們夫妻什麼事?我女兒在什麼地方?”

  “葉老師先別著急,他們馬上就到。”老秦沒說話,話是凌大寬說的,“在他們到之前,我和秦局長有幾句話想先跟二位嘮一嘮。”

  兩夫妻再度對視,常振邦給瞭一個妻子安慰的眼神,葉桂琴沒再說話,把目光投向老凌。

  凌大寬正襟危坐,清瞭清嗓道:“實不相瞞,秦局長和我,都是受令媛和……和我女婿肖石的委托坐在這裡的,目的……咳,目的是為瞭促成一樁好事!”這叫他媽什麼事兒!老凌開場白說的這個別扭。

  “好事兒!我女兒和您女婿之間能有什麼好事兒?”葉桂琴寒著臉,冷冷道,“對不起,我隻想知道我女兒在哪兒,然後領他回傢,什麼好事兒也不感興趣。”

  凌大寬一陣尷尬,左右望瞭望,直言道:“葉老師,我們要說什麼,想你也應該明白瞭,你的心情我理解,說句實在話,結婚證隻能領一份,照你這意思,我凌大寬的女兒不也是不清不白地?現在連娃都快生瞭!難道這些真的這麼重要嗎?好和壞真的是我們能定性的?”點瞭一支煙,老凌緩瞭緩語氣:“我總覺著,這是年輕人自己的事兒,隻要他們自個樂意,活著舒坦,咱們當長輩的,該寬容還是應該寬容一些。”

  “寬容!寬容就能讓我的女兒做小嗎?”葉老師臉都青瞭,嘴唇直抖,“對不起,我們是正經人傢,這沒什麼好寬容的!”

  “這……”凌大寬這個泄氣,敢情自己說瞭一堆,這老娘們一個字沒聽進去,無奈之下,隻得向秦局長遞瞭個眼神。

  秦劍鋒咳瞭一聲,硬著頭皮開口瞭:“葉老師……”

  “秦局長,難道你也要勸我們?”老秦剛開口就被老葉打斷瞭。“就算你對常妹好,也管得太多瞭吧!”

  “桂琴,你冷靜點!先聽秦局長把話說完。”妻子太激動瞭,老常在一旁開勸。

  “有什麼可說的!”葉桂琴怒不可遏,呼地站瞭起來。“一個堂堂的公安局長,共產黨員,就是幹這種事兒的嗎!”

  老常和老秦雙雙尷尬,面面相覷。老凌聽不過瞭,騰地也站瞭起來,手一指道:“我說你這個當媽的,怎麼這麼不講道理!還文化人呢!先不說這事成不成,孩子們做出這個決定容易嗎?那得下多大決心?那是自己女兒呀!你當媽的怎麼聽兩句話的耐心都沒有!”

  葉桂琴一愣,當下就想說什麼,常振邦忙扯瞭妻子一把:“桂琴,桂琴,你先消消火,我覺得老凌總裁說得對,咱們今天能坐在這裡,就是為瞭孩子,既然這樣,咱們先聽聽,還是那句話,最後同不同意還不是你說瞭算,是不是?”

  葉桂琴火氣稍緩,恨恨瞪瞭丈夫一眼坐下瞭。

  “什麼心態!”凌大寬罵瞭一句,憤憤然坐下瞭。葉桂琴一聽,又跳瞭起來:“我心態怎麼瞭?那是我的女兒!我生的!我……”

  “桂琴,桂琴!情緒要穩定!凌總裁,你也別激動瞭!咱們大傢都先冷靜下來!”常振邦忙站瞭起來,張著兩手,左右安撫著。秦劍鋒看瞭半天,也想勸兩句,可他口拙,說話怕還不如不說,再說也沒機會。

  “振邦!常妹也是你的女兒呀!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現在都幹些什麼呢?”葉桂琴剛坐下,就又向恨鐵不成鋼地向丈夫開炮。

  “桂琴!”常振邦頭疼不已,苦口婆心道,“我和你一樣關心常妹,可咱們來都來瞭,聽兩句能怎麼的!既然聽瞭,就把心態放平些,何苦爭得面紅耳赤!我們都一把年紀瞭,常妹也不小瞭,和小肖的事也糾纏這麼久瞭,你這個當媽的,也一直跟著操心上火,現在既然有機會坐到一起,大傢一起商量一下,能商量一個解決辦法最好,再不濟咱們回傢,就當沒來過,該過日子還過日子,這有什麼不對的,你說是不是?”

  葉桂琴看瞭看丈夫,嘆瞭口氣沒再說話。夫妻兩個快三十年瞭,葉桂琴固然降服瞭常振邦,可在某種意義上,又怎麼能說不是老常降服瞭妻子呢?夫妻之間本就是一個互補。

  局面終於穩定瞭,一直沒動靜的老秦終於起身,為眾人續瞭續茶水。

  常振邦擦著額上的汗,心裡一個勁的鬱悶,常妹是他的親生女兒,可無論是凌大寬還是秦劍鋒,開口都是葉老師,把他這個當爸的完全無視,到頭來還要當和事佬,真他媽失敗!

  四人重新坐定,秦劍鋒終於有機會放開說兩句瞭。“葉老師,我一直把常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你們都清楚,常妹和肖石的事兒,當初也是我牽的頭,現在落到這個結果,說心裡話,我也不願意。象葉老師說的,我大小還是公安局長,嚴格說,這已經是重婚罪瞭。可又不得不承認,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結果,而且……不瞞你們,其實我也早就想過。”

  “你早想過?”常傢老倆口相對一視,吃驚地望向他。

  秦劍鋒緩緩點頭,面無表情地道:“幾個月前發生過一個事兒,你們兩位可能還不知道。嗯,這個事兒算是跟肖石有點兒關系吧,就是……常妹曾被綁架過。”

  “什麼?綁架!”夫妻兩個突地坐瞭起來,目瞪口呆。

  “二位別急,常妹沒事兒!”秦劍鋒忙安撫瞭一句,又解釋道,“就是有驚無險,一兩個小時,肖石就把人弄回來瞭。”

  常妹現在還好好的,就是老秦不說,老倆口也知道女兒沒出什麼意外,可他們就是一對普通父母,愛女被人綁架,這是多大事兒?兩人倒抽一口涼氣,仍免不瞭憂急交加。

  秦劍鋒抽著煙,繼續道:“提這個事兒不是想說肖石怎麼樣,但我當時真頭疼瞭。我是他倆介紹人,肯定不希望他倆不好,可分瞭就分瞭,也沒什麼大不瞭的。可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倆人還老往一塊折騰,常妹又一門心思地認準瞭肖石,當時我就腦袋裡就冒出一個念頭,與其這樣,不如幹脆整一塊算瞭,省得他倆鬧心,一堆人跟著操心。至於……”

  “對瞭,秦局長,昨天、昨天是怎麼回事兒?常妹到底怎麼瞭?現在在哪兒?”老秦提到綁架,葉桂琴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老常也慎重瞭起來,一臉緊張地望瞭過去。

  “昨天怎麼瞭?”老蕭把常妹弄走,肖石沒跟他說,秦劍鋒還蒙在鼓裡。

  “她一宿沒回傢,到現在影都沒有呢!”葉桂琴急得不行瞭,忘瞭女兒給她打過電話。

  “是嗎?我不知道哇!”秦劍鋒滿頭霧水,向老凌望瞭過去。

  凌大寬正瞭正身體,看瞭看眾人道:“各位稍安勿躁,這個事兒我知道一些。”

  眾人刷一下,把眼光投瞭過去,常氏夫婦更急瞭!

  大活人丟瞭一整天,常傢肯定會問,但事情關系到蕭遠山,說還是不說,什麼情況下說,怎麼說,肖石不能不考慮周到。如果非說不可,必須保護蕭遠山。因此,他跟老凌打電話時,還是簡單交待瞭兩句。

  老凌看瞭秦劍鋒一眼,不緊不慢地道:“其實也沒什麼,昨天有人請令媛去談瞭點事兒,說是跟小肖的身世有些關系。”

  “肖石的身世?什麼人哪?怎麼找我女兒?”兩夫妻齊齊一驚,葉桂琴問瞭一連串問號。

  “呵呵,二位別急。小肖是孤兒,總也有身世。至於那個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已經離開瞭,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小肖還跟原來一樣。”說著話,老凌又向老秦瞥瞭一眼。

  秦劍鋒暗暗哼瞭一下,沒吭聲,但大致已猜到怎麼回事兒瞭。

  常傢父母滿頭霧水,凌大寬呵呵笑道:“葉老師,你要是真感興趣,不如……就順瞭兩個年輕人的心意,你是當媽的,到時候他們自然會跟你說清楚。”

  “我有什麼可感興趣的!”葉桂琴斜瞭一眼,又扯住丈夫道,“振邦,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孤兒都性格古怪,又來歷不明,我沒說錯吧,根本就不能找!”

  “桂琴……”

  “哈哈哈!葉老師多慮瞭。”老凌一陣大笑,“葉老師,你還當老師呢,看問題總得兩方面看吧?來歷不明又怎麼樣?它也有好處哇!具我所知,你們跟我凌大寬一樣,都隻有一個女兒,現在小肖是孤兒,也不在乎自己身世,將來你女兒生瞭娃,續你們老常傢香火不就完瞭,這好事兒你上哪找去呀!”

  “這算什麼!”葉桂琴不屑一顧。

  老凌搖瞭搖頭,又道:“葉老師,我跟你明說吧,這是兩個年輕人最後的機會瞭。剛剛秦局長說瞭,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兩人老往一塊折騰,現在我告訴你,以後不會瞭,一切都結束瞭!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坐在這兒嗎?是兩個年輕人自己意識到瞭,再不往一起湊,就真的要斷瞭,徹底地斷瞭!這最後的時候,他們把我們兩個老的找來勸你們,為他們說話,這是為什麼?你想過嗎?還不是因為他們舍不得,分不開,又怕你這個當媽的不讓!他們心裡犯難,患得患失,費這麼大周折把你們找來,就是因為他們在乎你,已經把你當媽瞭!”

  凌大寬長嘆瞭一聲,感慨道:“葉老師,孩子們也不容易呀!倆人心裡都念著,又何苦讓他們分開,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老凌說得夠實在,葉桂琴臉色變瞭數變,最終還是沉瞭下來:“對不起,你就是說出龍叫來,我也不能同意。現在都什麼社會瞭,除瞭感情還有道德呢!一個男人三個女人,別人會怎麼看?我們是正經人傢,丟不起這個人!”

  葉桂琴張嘴閉嘴正經人傢,老凌火瞭,又拍案而起:“我說你們文化人怎麼這麼迂腐!書都讀哪去瞭?孩子一輩子幸福還比不上自己一張臉嗎?要說丟人,我凌大寬不敢說是什麼超級富豪,也算富甲一方吧!整個S市,上至市長,下到民工,哪個不認識我,哪個不知道我?我都沒怎麼著,你們倒斤斤計較起來瞭!說句難聽的,你們這叫庸俗、叫市儈、叫自私!”

  葉桂琴一時沒說話,臉上有些發熱;常振邦更鬱悶瞭,勸解的時候被無視,罵人的時候倒被圈進去瞭。

  “算瞭,我不說什麼瞭,反正孩子是你們的,你們自個拿主意吧。”凌大寬嘆瞭一口氣,坐下抓起瞭茶杯。他都沒幾年活頭瞭,說瞭這麼多,也算對得起女婿瞭。

  包房內陷入平靜,沒有人再說話,都盯著葉桂琴,特級教師表情依舊。

  “媽。”門開瞭,女兒弱弱地聲音傳來。

  “常妹!”葉桂琴騰地轉身站起。

  門口站著一堆人,當然包括另兩個女人。

  常妹看瞭看愛人,走到母親面前,哀求道:“媽,對不起,讓你擔心瞭,我……”

  “常妹!”葉桂琴瞥瞭瞥兩女,臉一拉道,“你不用說瞭!媽不會同意!”

  “媽!”常妹哭瞭。

  “走,跟媽回傢!”葉桂琴狠狠心,扯著女兒就走。

  “媽——!”常妹一聲悲呼,軟軟地跪在母親膝頭。

  “常妹,你……”

  “媽,我求你瞭,我真舍不得肖石,你就答應瞭吧?”常妹揪著母親衣襟,淚流滿面。

  葉桂琴心如刀攪,兩眼一閉,淚水無聲滑落。

  肖石好難受,走上前道:“伯母,雖然我現在的狀況……很難以豈齒,但我真的舍不得常妹,求你成全我們?”

  葉桂琴緊閉著眼,心內激烈沖擊。

  凌月如牽過楊洛的手,兩人雙雙上前:“伯母,我們是肖石的妻子,以往……可能有對不住常妹的地方,但現在我們三個已親如姐妹瞭,以後隻要我們能做到的,肯定不會虧瞭您女兒,求您成全我們一傢吧?”

  葉桂琴不為所動,除瞭默默流淌的淚水。

  肖凌看瞭看幾位兄嫂,輕輕走瞭過去:“大媽,我叫肖凌,肖石是我哥,我承認以前對常姐有些成見,但從我個人來講,我其實很喜歡常姐,現在,我已經把她當嫂子瞭,你就答應他們吧?”

  葉桂琴閉眼流淚,激烈鬥爭著。

  “媽?”常妹輕輕扯著母親衣角,從心底發出一聲呼喚。

  葉桂琴意志幾乎瞬間崩潰,咬牙挺住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母親身上,隻有常振邦闔著雙眼,面無表情。

  葉桂琴狠狠心,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不可能。”

  “媽!”常妹大叫一聲,抱著母親雙腿嚎啕大哭。常振邦終於發出一聲嘆息;秦劍鋒和凌大寬痛苦不堪地別過頭,幾女向肖石投出痛心的目光。

  葉桂琴表情似已凝住,甚至沒看愛女流滿淚水的臉。

  肖石眼中掠過一抹痛楚,嘴角牽出一絲冷笑。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很久以前就已清楚,他和這個女人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他心疼地撫瞭撫小女人的頭,長嘆一聲道:“伯母,這樣也好。不過,我還是想再跟你說幾句話。”

  常妹止住哭,淚眼迷蒙地望向愛人。

  葉桂琴仍無動於衷,恍如石人。

  肖石淡淡道:“和我一起的方律師,我們一起長大,她也從小沒有母親,和我一樣不懂母愛,但她曾說過一句話。她說,母愛固然偉大,但具體到每個母親身上,不過就是母親的一種心情,母愛可能沒有真假,但不可能沒有對錯,如果錯瞭,就是對孩子的傷害。”

  葉桂琴心內一震,有些不易察覺的變化在發生。

  肖石蹲下身體,深深凝望著小女人的臉,動情地道:“常妹,當初我們分手,你要最後做一次愛,我毫不懷疑,你會重新獲得對抗母親的力量,但我還是沒答應。我很清楚,當你重新面對母親,仍會再次動搖,問題還會周而復始地存在。”

  “肖石……”常妹眼神無助而空茫,不知愛人為何突然說這個。

  肖石輕輕撫上小女人的臉,繼續道:“常妹,今天你也看到瞭,好多人在,秦隊、我嶽父、還有小洛她們,大傢都在幫我們,都在給我們力量。”

  “肖石……”常妹哭,倒在愛人懷裡。

  肖石木然摟著小女人的身軀,好疼,好酸,好熱:“常妹,我想說的是,我可以給你力量,大傢都可以給你力量,但,隻能你一個人做出選擇,誰也幫不瞭你。”

  “肖石,不要啊……”常妹絕望地呼叫著,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離她遠去。

  肖石流瞭會兒眼淚,默默站起身,胡亂擦瞭擦臉,沒敢再看小女人。常妹望著愛人,呆若木雞,眼淚似已凝固。

  肖石深吸瞭一口氣,平靜地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想好瞭,就告訴我。”說完絕然向門外走去。

  “肖石!”常妹一聲大喊,撕心裂肺。

  肖石身形頓住,淚水渾然而落。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這麼殘忍?為什麼都要我選擇?我什麼都沒要,就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都不行嗎?”常妹癱在在上,無力地哭泣著。

  “桂琴!”常振邦再忍不住瞭,大喝瞭一聲,連忙上前,心疼地把愛女摟到懷裡。

  眾人無不動容,再度把目光投向常媽媽。

  葉桂琴終於睜開雙眼,無力地坐到椅子上。

  “你過來。”她說。

  肖石猛然回頭,常媽媽正平靜地望著他。他趕忙回去,輕輕跪在小女人身旁。他就是再白癡,也知道這個時候葉桂琴為什麼叫他。常妹也止住瞭哭,從爸爸懷裡掙脫,睜大一雙淚眼,扒到媽媽膝頭。

  葉桂琴望著女兒的臉,輕聲道:“常妹,你長大瞭,要有丈夫瞭,別怪媽媽心狠好嗎?”

  “媽。”常妹抵到媽媽懷裡,哭。

  葉桂琴攏瞭攏鬢邊的白發,撫上女兒的頭:“這麼多年瞭,日子過得真快,想想你小時候,真舍不得。”

  常妹說不出話,在媽媽懷裡流淚。

  葉桂琴淡淡一笑,眼中是慈祥而幸福的光芒,仿佛在回味從陣痛分娩的一瞬,到女兒長大成人的辛酸歷程。

  肖石心內激烈地震憾著,一股情緒脫口而出:“媽,我……”

  “小肖。”葉桂琴把目光移往女婿臉上,“過去的事我不說瞭。其實你不錯,挺能包容常妹,女人找個包容自己的男人不容易,這是我一直最滿意你的地方,一直都是。但,我希望你除瞭包容她,還能懂她,因為女人也須要讀。”

  “嗯嗯。”肖石很用力地點頭。

  葉桂琴看著女兒,笑瞭笑道:“常妹任性,有時候脾氣還不好,又笨手笨腳的,但其實她一直都是乖孩子,很聽話,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我和她爸幫她拿主意,選擇你,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自己拿主意,從做你女朋友,一直到現在。”

  “媽,我懂瞭。”肖石忽然好難受,覺得對小女人有好多愧疚。

  “是嗎。”葉桂琴微笑搖頭,“小肖,你讓她選擇,她不是早已經做瞭。當你身邊出現其他女人,當我這個媽媽在傢裡橫加阻撓,我這個傻傻的女兒,從來沒主意的女兒,不是一直一個人,一個人在奮不顧身地前遮後擋嗎?”

  “媽,我……”肖石說不出話瞭,眼前全是小女人來來回回茫然四顧的身影。

  葉桂琴把女兒的手放到肖石手裡,含淚嘆道:“其實常妹真的很不容易,你以後對她好點吧,跟她生氣的時候,就想想這些。”

  “媽,你別說瞭,我會的。”肖石胡亂在臉上抹瞭一把,很堅定。

  “好瞭,都起來吧。”葉桂琴把二人扶起。

  肖石和常妹對視一眼,齊聲道:“媽,謝謝你。”

  世上不可調和的矛盾並不多,至少肖石和葉桂琴之間不是。

  “哈哈!終於皆大歡喜瞭!”沉默許久的老凌一陣大笑,揮手道,“月如,趕快通知服務員上菜,我要和……和這個……這個,就算戚傢公吧,和戚傢公一醉方休!”老傢夥實在不知道該和常振邦怎麼論。

  “等等,等等!”常振邦不滿地揮瞭下手,斜著眾人道,“怎麼個意思?她媽同意就算瞭!還有我呢!從進這個門就被無視瞭,憑什麼?現在我告訴你們,我不同意!”

  包房內一陣大笑,連葉桂琴和常妹都被逗樂瞭。

  肖石湊過去道:“爸,要不這麼著,以後下棋,我回回讓著你總成瞭吧?”常振邦眼皮一通亂翻,在眾人的笑聲中,用力地“哼”瞭一聲。

  服務員開始上菜,凌月如給老爸遞瞭個眼神,凌大寬一拍大腿,對常振邦道:“對瞭,戚傢公,金副市長調青島當市長瞭,他新官上任,挺不容易的,想讓大寬開傢分公司,那地方環境不錯,有山有水,適合養老,我老伴已經過去安排房子瞭,我看你們老倆口幹瞭一輩子革命工作,也該歇歇瞭,幹脆一起過去算瞭,我們親戚在一起,也能有個伴兒。”

  肖石拉著小女人的手,感激地望向月如姐姐,換來一個深深的白眼。

  常振邦和妻子相對一視,又看瞭看女兒,長嘆一聲道:“好吧,既然戚傢公想得這麼周全,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瞭,他們幾個年輕人,愛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哈哈!說得好,月如,快給大傢倒酒!”

  一席飯在喜慶中開始,人人喜笑顏開,隻有我們可愛的小女人,不時偷偷抹著眼淚瓣。當然,這是欣喜的眼淚。

  花好月圓,固然有些理想化,可面對歷史和現實的奔馳勞碌,人世間愛情的悲歡離合,千百年來,人們卻一直守著一份不變的希望,那就是: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