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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情跨印度洋

  盡管很奇怪姐姐為什麼急著掛電話,但幸福和寬慰仍在肖石胸臆間獵獵激蕩。

  大難臨頭,直面世間最罕見的浩劫,兩人都在心念對方;劫後餘生,在千裡之外幸福地靜默,又迅速歸於尋常。如果說肖石一直不相信世間有傳說中的所謂真愛,那麼這一刻,他信瞭,至少,他深深地感動於危難時彼此的忠誠和意志。

  他有一種感覺,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他確信,無論前方還有多少的苦難和坎坷,兩人都可以安然渡過。

  鄭同喜躺在病床上,微笑望著他,也為他幸福著。肖石擦瞭擦臉上的淚水,滿懷歉意地望向面前的高級工程師。從樹上掉下時,這個厚道的漢子奮不顧身地擎起雙手去接他,他所幸沒事,鄭同喜卻被重重地砸倒在地,現在腰脫瞭。

  “老鄭大哥,我真是……”肖石都不知說什麼好瞭。

  “哎──!”鄭同喜揮瞭一下手,不想卻牽動瞭腰部的傷勢,忍不住咧瞭一下嘴,隨即寬厚地道,“別這麼說,應該說你們兩個年輕人給我上瞭一課,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你們彼此的作為,讓我深受感動。凌總是個好人,肖律師,好好對她吧。”

  “我會的。”肖石堅定地點頭,把手機遞瞭過去。

  鄭同喜笑瞭笑,道:“先別忙,這場海嘯規模這麼大,肯定已經傳遍瞭全世界,給傢裡打電話報個平安吧。”

  “哦,謝謝。”肖石感激地看瞭他一眼,撥通瞭楊洛的手機。

  ……

  常妹和楊洛兩人無恥地打鬧完畢,肖凌返身過來。

  提到肖石的處境,兩個女孩兒剛剛有所恢復的心。又再次懸起。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等瞭一下午,都快天黑瞭。大寬公司方面仍沒有消息。

  女孩兒們坐不住瞭,常妹巴巴地望著楊洛,眼圈又紅瞭。“楊洛,都這麼久瞭還沒消息,你再打個電話問問吧?”

  楊洛捏著手機,看瞭看肖凌,又淒然地望著同命相憐的小女人,心裡空空的,一點兒主意沒有。眼中也幾欲落淚。她不是不想打,可人傢說一有消息就通知,她怕得到難以接受的結果。與其得到壞消息,莫不如守著一份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

  見楊洛沒行動,小女人淚水渾然而落,扭過身不停地塗抹;楊洛也忍不住默然流淚。

  屋內沒開燈,光線很昏暗。肖凌睜大眼睛,左右看瞭看。怒道:“你們兩個哭什麼!我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兩女低頭不說話,淚水流得更甚。肖凌耐不住內心地難受,憤怒地走到窗邊。

  望著窗外熟悉的景物,肖凌悲從中來,倔強的淚珠也開始在眼圈裡打轉轉瞭。兄妹兩個一起生活八年多,無所不能的哥哥從事著危險地職業,她很少擔心,甚至相信槍林彈雨也不會傷到哥哥分毫,可這一刻,她惶惑瞭。動搖瞭,怕瞭,也慌瞭。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瞭屋內的沉寂,肖凌霍地轉過身,楊洛和常妹面面相覷,兩人的胸脯都不平靜地起伏著。

  近情情怯。常妹掛著淚,睜著大眼睛望著她。楊洛低頭看著兀自在響著的手機,竟不敢去接。肖凌不耐煩瞭,奔過來向手機抓去。楊洛一把搶過,把電話接通。

  “喂,請問……”

  “小洛,是我。”肖石的聲音。

  “肖石!你……你沒事吧?”楊洛說完捂上自己的嘴巴,喜淚瞬間流滿全臉。

  常妹和肖凌相對一望,立刻湊上前。

  “我沒事,你別擔心。”肖石感慨良多。

  三個女孩兒頭湊著頭,欣喜地笑著,淚水在她們美麗的臉上激蕩。

  “你都讓……讓我們擔心死瞭!”楊洛哭著說。

  電話裡傳來肖石溫柔的笑聲:“這麼不相信我,怕我食言不帶你到歐洲旅行?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瞭!”肖石心內感動、柔情泛濫成災,比印度洋的海嘯更烈,盡力展示著最輕松地一面。

  楊洛臉一紅,不覺向常妹望去;小女人噘著嘴,又委屈又生氣,淚水流得更急;肖凌望著兩人,表情很古怪。

  “凌姐呢,她怎麼樣?”楊洛又問。

  “她也沒事,我們……都沒事。”肖石不勝感慨。

  楊洛看著傷心不已的小女人,忙道:“肖石,那什麼,肖凌和常姐都在,常姐是第一個……第一個知道海嘯,也是第一個來的,她呆一下午瞭,哭瞭好幾起,都快擔心死瞭,你跟她說幾句話吧?”

  “……是嗎,你把電話給她。”肖石心裡酸酸的。

  楊洛把手機遞瞭過去。小女人呼地扭過身,任憑淚水在臉上縱橫,就是不理。楊洛和肖凌苦笑對望,道:“常姐?”

  “我不接!”小女人抹瞭一把淚。

  楊洛無奈暗嘆,碰瞭她一下又道:“常姐,接吧?”

  “我不稀罕!”小女人哭得不行瞭。

  楊洛再度望肖凌,很無助。肖凌有些哭笑不得,臉一板道:“常姐,這是國際電話,很費電的,你再不接就沒信號瞭!”

  小女人停住哭,沒說話,還是沒接。

  “常妹!常妹!”肖石在電話裡叫著。

  肖凌白瞭她一眼,忽然道:“不接拉倒,我接!”

  常妹忙將電話搶過,捏在懷裡瞪著二人。楊洛微笑著點瞭下頭,輕輕拉瞭肖凌一把,肖凌撇瞭下嘴,兩人去隔壁瞭,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瞭小女人。

  門關好瞭,小女人慢慢把電話貼在耳邊,忍不住嗚嗚哭瞭起來。電話的另一端。肖石心酸不已,說不出什麼滋味,隻得安慰道:“常妹,別哭。我好好的你哭什麼!”

  常妹淚流不止,哭哭啼啼道:“你出國連告訴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心裡什麼滋味?我和楊洛一起幫你收款,你三言兩語把我打發走,卻答應帶她出國旅行!肖石,你還是人嗎?”

  肖石握著電話,難受得不知說什麼好,這事還確實沒法解釋。

  “你一聲不吭就走瞭,我還傻呼呼地跑去找你。你知道小方她們怎麼看我?”小女人不停地抹著臉,淚水浸濕瞭手背。“就算我對不起你,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是,可我還有尊嚴吧!我纏著你還不是因為放不開,你不愛我,給我點兒起碼的尊重都不能嗎?”

  “對不起。”肖石揪心不已,但已沒有更佳的安慰方式。

  常妹不停地哭,此刻傷心無盡。

  通過虛無地電話線,隔著遙遠的印度洋。在萬裡外守著小女人哭泣的臉,肖石深深地心碎。

  兩人都不說話。良久,肖石暗嘆,打起精神道:“常妹,先這樣吧,我現在用地別人手機,有話等我回去再說。”

  常妹一愣,問道:“你的手機呢?”

  “我的手機……”他的四和弦手機是小女人送他地生日禮物,在海嘯中丟失瞭,肖石再嘆。“常妹。真對不起,你送我的手機被海嘯沖跑,不知道哪去瞭。”

  “這麼說,你還是碰到海嘯瞭?”常妹揪著心問。

  “嗯。”肖石點頭,有些無言的憂傷湧上心頭。

  “沒關系,你人沒事就行。一隻手機而已。反正你現在也什麼不缺。”常妹笑瞭一下,有些淒涼。有些無奈原來愛人危難地時刻,她已經沒有什麼能再陪著他。

  肖石無言,隻有酸澀。

  “等你回來,還能說我想聽的話嗎?”常妹流著眼淚,很平靜地問。肖石閉瞭下眼睛,平靜地答:“隻要是你要的,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吝惜,隻要我能給。”

  當海嘯暴發,有很多感情為他而牽動,為他而流淚,他在心碎中感動。如果可以,他願意讓所有為他。牽掛的人幸福,可他卻註定隻能選擇姐姐一個,他能給的並不多。

  “是嗎。”常妹淒然一笑,又問道,“是不是我很傻,總是什麼事情也做不好?”

  “不是,你沒做錯什麼。”肖石表情木然,深深的悲傷溢滿心裡。“有很多看似嚴重地事情,其實發生瞭也沒什麼,有些事卻牽一發動全身。常妹,我現在真的無能為力。”

  “我懂瞭。”常妹掛斷電話,淚水同時止住。她輕嘆一聲,覺得輕松瞭許多,愛得太累瞭,解脫地感覺真的不錯。

  她很想問問愛人,到底是和老女人結婚,還是和楊洛,又為什麼騙她,但已不想再開口。終於明白,在愛人眼裡,她隻是個明確分手的前女友,所有的感情、感動、心酸和無奈,都在這個前提下。他要去哪,做什麼,根本無需告訴她,也談不上不尊重。

  經歷這麼多事,已說不上放開放不開,任何事情都有個結局,隻是她很難面對,因為她從未離開。

  面對面的結局總讓人傷心留連,隔得很遠是一個好方式。常妹擦幹臉上的淚水向外走去,已經到瞭離開的時刻。

  世上很多結局,本就與接受與否無關。

  “電話在床上,我走瞭。”常妹站在門口,對楊洛和肖凌說。

  或許是吃驚於常妹地平靜和臉上讓人心碎的憂傷,二人對望一眼,一時沒說話。常妹看瞭一眼,昂起頭向外走去。

  “哎,常姐!”楊洛忙把她叫住。

  常妹停住看著她。楊洛心情復雜,上前拉住她手臂:“天都黑瞭,吃完飯再走吧。”

  “不用瞭。”常妹笑瞭一下。

  楊洛不知說什麼好,無助地向肖凌望去。

  肖凌看瞭她一眼,上前說道:“是啊,常姐,我馬上要回學校瞭,你陪小洛姐吃完飯再走吧?”盡管她不喜歡常妹,但哥哥陷入危急,那種共同的牽掛,卻不能讓她不為之動容。以往的生死和悲喜考驗,她知道那種感情不是假的,至少,她和自己一樣關心哥哥。

  “謝謝,我不餓。”常妹微笑,然後解下一把鑰匙,放在手裡看瞭看,很不舍。

  楊洛和肖凌看著她,都沒說話。不知為什麼,楊洛莫名地著急。

  “你傢鑰匙。”常妹輕輕放在桌上,轉身無言離去。

  常妹的背影消失在門縫間,楊洛失落淡淡。肖凌看瞭她一眼,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不僅為常妹,也為楊洛。兩個都是喜歡哥哥的女孩兒,都為哥哥牽掛,可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有人在愛情的故事裡嘗遍滋味,有人在愛情之外為之嘆息。

  這一刻,肖凌原諒瞭曾經恨之入骨的小女人。

  “常姐!”楊洛忍不住追瞭出去。

  常妹站在樓梯上,轉身看著她。樓梯地照明仍舊沒有任何改良,兩人在黑暗中共對。

  “常姐,你……還會再來嗎?”楊洛開口瞭。

  常妹看著她,笑瞭一下反問:“你希望我再來嗎?”

  “我不知道。”楊洛復雜又坦誠地說。

  常妹走前一步說道:“我們是好姐妹,記得結婚的時候千萬不要告訴我。”

  楊洛沒說話,心底涼涼的,為小女人,也為自己懸著的命運。常妹笑笑搖頭,在她臉蛋上掐瞭一把,轉身而去,沒再回頭,隻餘楊洛呆站在樓梯旁。

  天色已黑,晚風很勁,常妹騎上車,回頭看瞭一眼。小樓在黑暗中佇立,好多窗口散發著溫馨的燈火。這裡有太多她一生難忘的記憶,她卻要離開瞭,真地離開。

  她很想哭,但堅強地忍住瞭。她告訴自己不再涉足跟這座小樓有關的一切,絕不。

  街燈亮得發白,在這種很難察覺地光線中,常妹默默的騎著車,象默默地行走。那雙動人的眼睛裡,純的沒有雜質,隻有安詳的寂寞,仿佛在想著很遠的事,偶爾露出笑容。

  放棄,是一件痛苦的事,有些記憶犀利得象紙,剜在心底會在傷口處聆聽見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