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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玲兒的自白

  巨浪滔滔,肆意縱橫,印度洋失去瞭往日的寧靜與祥和,如一頭怒吼的猛獸向四周張揚著。馬爾代夫,這個保持瞭幾千年真實與自然的國傢,被海嘯的怒濤無情地吞噬瞭,數百個島嶼失去蹤影,再無翡翠般的光芒,首都馬累島的一半陷入汪洋,局勢一片混亂。

  凌月如倚在機窗旁,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呆望著眼前的人間地獄,濃重的悲傷如針刺般刺痛著她的心。

  幾小時前,她和弟弟手牽著手,在這個城市的白沙路上,幸福而溫馨地漫步著。海風吹拂,陽光照在頭頂,柔美的棕櫚在海灘上搖曳,她好幸福,甚至不相信那一刻的真實。

  她張開雙臂要擁抱這份真實,現實卻殘酷地告訴她,你又錯瞭,那不是真的,隻是你最後一次牽他的手。

  臉上的淚水悄悄地滑落,凌月如想到和弟弟初到海南那一天,她講自己的故事,弟弟很溫柔地問她為什麼沒哭,她說,弟弟,你死的時候,我會哭,別給姐姐這個機會。然後她看到弟弟很寬厚的笑臉,還有體貼地攏著她被海風吹亂的鬢邊的手,弟弟說,我還是給你吧,一個女人,連哭的權力都喪失,不值得驕傲。

  那時,她想哭,但沒有;這時,她不想,但昔日的戲言卻成瞭真實。當她和弟弟感動於遊戲中的蝶戀,她擔心自己的不幸會殃及親愛的弟弟,他說,他需要她蛻變,要她在最美的馬爾代夫蛻變成他老婆。

  她沒有完成這個承諾,卻比蛻變更痛。

  不知不覺間,凌月如淚流滿面,弟弟矯健的步伐和在浪濤尖搏殺的身影始終在她眼前。當怒濤把她淹沒,諾言破碎。天空從此黑暗,年華就此老去,她沒有換來他的生命,卻一個人痛苦地留在孤獨的人世。

  “姐姐!”肖玲心疼地望著她。輕輕遞過一條雪白地手帕。

  “謝謝,我沒事,真的沒事。”凌月如無顏面對眼前的女孩兒,淚水流得更甚。

  肖玲沒說話,隻是哀傷地望著她。

  或許是體內流淌著相同的血液,她心緒隨之激蕩。那聲昏迷中地呼喚,讓她讀懂瞭這個姐姐悲傷的心,還有眼中的淚。她確信那個“弟弟”是凌月如的愛人,就象她曾經的哥哥。那個欠得太多,一生一世也無法償還的哥哥,除瞭一個終生無法實現又不能磨滅的約定。

  馬累的紅十字會大樓地處市中心,所幸沒有被淹沒,但四面圍滿瞭受難的人群和臨時帳蓬,駕駛員德雷克把直升機停在瞭樓頂。肖玲攙扶著凌月如,走下瞭飛機。

  醫院很混亂,人滿為患。玲兒穿過人群,把凌月如安排在小組地臨時住處。找瞭套自己的衣服讓她換上,又為她重新處理瞭頭上的傷口,換瞭新紗佈。

  “姐姐,你休息一會兒,我到外面看看,再給你弄點吃的。”玲兒依依的目光透著一絲不忍心,但可親的微笑容仍讓人覺得很溫柔,似碧海晴空,似陽光融融。

  “謝謝你。”凌月如強笑瞭笑,無力地回答。

  肖玲笑著點瞭個頭。牽動瞭可愛的梨渦,隨即轉身而去。望著女孩兒潔白的背影和腦後自如的黑發,那種分明地對比,凌月如仿佛看到瞭女孩兒內心深處堅忍的寂寞。

  曾經那麼渴望見到弟弟故事裡的傳奇女孩兒,如今真的見到,卻無法面對。凌月如視線有些模糊。把目光移往窗外。

  醫院的小廣場上,無數人穿梭忙碌著。醫務人員為傷者消毒、作檢查,帳蓬裡、擔架上的海嘯幸存者,堅強而樂觀地接受著,更多的無傢可歸者,熱心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救援人員送來一個新的生還者,大傢興奮地圍上前,關切地探視著。在災難面前,人們沉重、悲傷,但沒有悲觀,沒有淚水,一雙雙不屈的眼睛裡,都充滿希望。

  凌月如看著窗外地一切,情緒漸漸平緩,心內慢慢燃燒起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傻,一切還是未知數,自己卻在哀傷地哭泣,弟弟是個幸運兒,怎麼可能會死?自己能活下來,弟弟也一定能!

  凌月如躺不住瞭,掙紮著下瞭床。她要和馬達韋利島取得聯系,探聽弟弟的情況。

  “哎呀,姐姐,你怎麼下地瞭?”肖玲端著一些食物和水返回,見狀忙把東西放在一旁,上前扶住她。凌月如喘瞭口氣,望著她道:“海嘯退瞭嗎?”

  “已經差不多瞭。”

  “現在電話能打通嗎?”

  “可以試試。”肖玲扶她躺回床上,掏出手機遞給她。凌月如深深看瞭她一眼,把手機接過,道:“謝謝。”

  “姐姐先打吧,我先出去。”肖玲微笑點頭,轉身要走。

  “玲兒!”

  肖玲嬌軀一震,慢慢轉回身,既吃驚又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這個稱呼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叫過瞭,這個初次見面的姐姐居然能叫出?而且那麼順暢、自然、親切。

  凌月如平靜地望著她,道:“你先坐一會兒,打完電話,我可能有話跟你說。”她不知道為什麼讓她留下,隻是覺得應該留下她。

  “哦。”玲兒點瞭下頭,怔怔地望著她,心裡莫名地跳蕩起來,慢慢走到床邊坐下。凌月如的語氣不容拒絕,她覺得自己象個孩子,這是很多年沒有的感覺。

  凌月如收回目光,按下弟弟的號碼。電話沒通,她又撥鄭同喜地手機。這次通瞭,她把電話貼在耳邊,靜靜等待。

  凌月如目光堅定,心頭一片澄明。她忽然釋懷瞭,毫不懷疑弟弟還活著,一定活著。

  “喂,哪位?”電話裡傳來鄭同喜狐疑的聲音。

  “是我,鄭工,你……”

  “凌總!是你嗎?你沒事吧?”

  凌月如還沒說完,就被打斷瞭。她鼻子一酸,強忍住道:“我沒事,大傢都好嗎?”

  “好,好,我們……我們都很好。”強烈地激動讓鄭同喜有些說不出話,停瞭一下又道,“哦,對瞭,凌總,你等一下。”

  凌月如一顆心立刻懸瞭起來,緊接著,就聽見鄭同喜大喊瞭一聲:“肖律師!”

  凌月如情緒傾泄般暴發,瞬間淚流滿面,比印度洋的海嘯還要烈。“弟弟還活著,他還活著!”

  很快,電話裡傳來一陣熟悉的喘息,很急促,然後是弟弟帶著哽咽的聲音:“姐姐,是你嗎?真的是嗎?”

  “是,是姐姐,弟弟,你沒事吧?”凌月如身體一陣巨顫,忙握緊拳頭放在嘴邊,強忍著沒有哭出聲,隻是輕輕地抽泣著,一任臉上的淚水,肆意縱橫。

  電話兩端陷入久久的沉默,他們流著眼淚,傾聽著彼此的哭泣,也傾聽著彼此的心跳。劫後餘生,在千裡之外隔著電話重逢,這種恍如隔世的喜悅和激動,無法用語言形容。

  良久,肖石道:“我沒事。姐姐,你在哪?”

  “我……我在馬累。”

  “馬累?!”姐姐居然在馬累,這個結果太讓他吃驚瞭!肖石忙又問:“姐姐,你……你真的沒事?”

  “姐姐很好,真的很好,跟原來一樣。”凌月如抹瞭一把淚,看瞭看身邊的玲兒,深吸一口氣道,“弟弟,你沒事姐姐就放心瞭,我會盡快跟你匯合,等著姐姐。”說完不等他回話,立刻把電話掛斷。

  “你弟弟沒事,恭喜姐姐。”玲兒遞給她一張紙巾,臉上的微笑,總有三分淒涼。

  凌月如接過,但沒說話,隻是冷靜地看著她。弟弟沒事,她自己也沒事,剩下的就是這個女孩兒。有些問題,她必須先搞清楚,否則,相見不如不見。

  “是姐姐愛人?”玲兒輕輕問。凌月如隨意擦瞭兩把,盯著她的眼睛道,“沒錯,他是我的愛人。或許,他還是你的哥哥,你的愛人。”

  肖玲一怔,微張著嘴,忽然不安地轉過瞭身,有淚水在她臉上流出,她卻沒有發覺。

  凌月如望著她的側面,平靜地道:“我的弟弟名叫肖石,有一個叫玲兒的妹妹,他講過他們的故事,講得很詳細,他說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可那個妹妹,卻在一個下雪的早晨離開瞭,再沒有消息。”

  玲兒嬌軀劇烈顫抖,手捂著臉,雙肩聳動,無聲地哭泣起來,淚水在她指逢間流淌。凌月如緩緩道:“他還說,如果我有一天見到玲兒,讓我轉告她,他很想她,一直沒忘瞭她。”

  “請不要說瞭。”玲兒放開雙手,仰面垂淚。凌月如無奈搖頭,將女孩兒攬過,玲兒伏在她懷裡,默默哭泣。

  凌月如嘆瞭一口氣,輕撫著她的頭發道:“他就在馬達韋利島,你想見他很容易,我可以把他還給你,但我要一個理由。”

  命運最可怕之處就是不能解釋預知。水窮雲起,是讓人心動的境界。心動,究竟是為雲起而喜,還是為水窮而悲?沒有人能給出可靠的答案,但凌月如不同,她必須要一個答案。

  弟弟存活的消息被確認,她轉瞬恢復瞭冷靜,不為自己,是為弟弟。換言之,她可以不要這個幸福,但她還是姐姐,有責任為弟弟把握這個幸福。弟弟不年輕瞭,沒有理由重復曾經的路,她也不允許。

  這個女孩兒必須有個充分的理由,才可以得到這個機會。她不怕別人說她蠻橫霸道,必須跨過她這道檻,才配得到弟弟的幸福,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在她眼裡,弟弟的幸福,隻有配得上的人,才可以得到,即使這個人是玲兒,也不能例外。

  機會在她手裡,她可以不要,卻不會隨便給予,就算世上沒有玲兒,沒有她自己,還有楊洛。楊洛已經毫無疑問可以給弟弟幸福,至少目前,除瞭她自己和楊洛,任何人都不配。

  “不!”玲兒直起身,抹瞭抹臉上的淚,平靜地道,“姐姐,我不會見他,就算是十多年沒見,現在我還不會見他。”

  凌月如很不解,望著她不說話。

  玲兒笑瞭笑,很溫柔,也很欣慰:“姐姐,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我相信我哥很愛你,一定離不開你,因為你是姐姐,可以象母親,還可以象妹妹。我和哥哥都是孤兒,生命中缺少很多東西,我相信你能給他,也隻有你能給他,我願意有你這個嫂子,很為我哥開心。”

  凌月如皺瞭下眉。心內暗暗吃驚,因為玲兒沒有叫石頭哥,而是叫哥哥,或者我哥。“這些年。他為你做瞭很多事,就為你當初一句別忘瞭你。我看得出,你對他的感情也沒變,而且愛得很深,可你卻一直狠心躲著不見他,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玲兒輕輕一笑,臉上現出幾許癡情,仿佛在回憶往昔的日子。“沒錯,我是愛他。愛得很深,在我還不知道愛情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就憧憬跟他過一輩子,兩個人組成一個傢,然後生兒育女,幸福地活著。就象我們一起玩過傢傢一樣。”

  “可惜我卻不能,永遠不能。”玲兒痛苦地低下頭,無語淚流。

  凌月如心痛地看著她,心內似有所悟。玲兒很快恢復平靜。抬起頭堅強地望著她,笑瞭下道:“姐姐,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要不要告訴我哥,你自己決定。”

  凌月如輕輕點瞭下頭,平靜卻心疼。肖玲輕嘆一聲,無奈而痛苦。“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叫他哥,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母親。”

  盡管隱隱有所料,但在事實面前。凌月如還是震驚瞭,半晌才回過神道:“就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肖玲苦笑搖頭,又攏瞭下頭發,“就算是同母異父,能跟我哥在一起,我依然很滿足。可我們的母親。卻是被我父親害死的,我知道這一切。沒有辦法再面對他。”

  凌月如一顆心驟然揪緊,忍不住把流淚到呆滯的女孩兒擁住。

  肖玲伏在她懷中,無聲地沉默著。

  很快,女孩兒抬起頭,望著她道:“謝謝你,姐姐,這些話藏在我心裡很多年瞭,能有機會說出去,心裡舒服多瞭。”

  凌月如沒說話,含笑撫著她地臉。

  肖玲直起身,繼續道:“當年接我出去的人,叫肖庭軒,是媽媽生前的摯友,一直深愛著媽媽,我和哥哥的名字,就是取瞭他地姓,我知道的,都是他告訴我的。”

  “既然這樣,他為什麼隻把你接出去,不把你哥也接出去?”凌月如不解地問。

  “這個故事很復雜,也很沉重,還牽涉到當年的歷史和政治。”肖玲無力地搖瞭搖頭,望著她的眼睛道,“二十七年前,就是我哥出生那年,S市市委書記顧誠森被害,這件事,姐姐應該聽說過吧?”

  凌月如心臟慢慢懸起,身體開始發冷,木木點瞭下頭。這個案子她當然知道,這是S市歷史上第一大積案,一直沒有查出真兇,有關部門至今沒有放棄。

  肖玲忽然問道:“我哥他……現在是做警察嗎?”

  “不,他辭職瞭,現在在做律師,雖然剛出道,但已經很有名氣。”凌月如淡淡應瞭一句,心內卻暗暗苦笑。

  “我哥特別聰明,相信他做什麼都會很出色。”肖玲低頭笑瞭一下,又抬起道,“我媽媽叫苑紫楓,當年是顧書記的秘書,肖叔叔,哦,就是我剛剛說的肖庭軒,他把我接走養大,我一直叫他叔叔,他當時是S市市委辦公室主任,也是顧書記的親信。”

  凌月如點頭表示明白。

  肖玲接著道:“那時祖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沒招開,不過撥亂反正工作已經開始。市委雖然恢復瞭工作,但很多事,仍然是市革委負責,當時為撥亂反正成立地一個特別委員會,多半都是市革委的人。”

  “可那些人……很多都在十年動亂中暗地裡犯過罪,顧書記剛剛官復原職,心裡很急,就草擬瞭一份名單揭發那些人。可不知怎麼走露瞭風聲,一夥人當晚闖入市委,害死瞭顧書記,那份名單也失蹤瞭。”

  凌月如緊皺著眉,心裡越來越涼。

  肖凌面色有些不自然,又道:“肖叔叔和媽媽一起被抓審查,追查那份名單的下落。那時媽媽剛生完我哥,身子很弱,肖叔叔案發當晚正代表市委接待客人,不可能殺人,但為瞭保護媽媽,他獨自承擔瞭文件丟失的罪行。在某些人的操縱下,他被糊裡糊塗地判瞭二十年刑,直到把我接走,他一共做瞭十六年牢。”

  凌月如忍不住問瞭一句:“這件事和你們兄妹有什麼關系?”肖玲嘆瞭一口氣,看著她道:“肖叔叔說。那份名單裡,有我生父的名字,而且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人。”

  凌月如痛苦地別瞭下頭,心裡暗暗浮起一個人的名字。

  “對不起。我可以不說他的名字嗎?”玲兒低著頭,弱弱地問。

  “沒關系,我能理解。”凌月如強笑瞭一下,又問道,“你哥地父親是誰?”

  玲兒搖瞭搖頭,道:“這個連肖叔叔也不知道,我媽地戀愛一直很保秘,我哥是私生子,她並沒有結婚。”

  凌月如想瞭一下。問道:“你那個肖叔叔既然是你媽的好朋友,又那麼愛她,難道不怕她被人欺騙?”

  “我也不很明白。”玲兒搖瞭搖頭,解釋道,“可肖叔叔說,那個年代很多好人是見不得光的,保密不僅僅是為瞭保護所愛的人,也是為瞭保護自己,所以他也不能多問。”

  凌月如點點頭。凝眉問道:“他不帶你哥走,是因為你媽想把你哥留給她愛地人,就是你哥的生父,對吧?”

  “對。”肖玲答。

  “那你呢?你媽又怎麼……怎麼會跟你父親在一起?”凌月如心情復雜,但又不能不問,因為對她而言,這不僅僅是歷史。“你父親又怎麼會害死你媽?難道那些人殺害顧誠森時沒找到那份文件?”

  “可能是吧。”玲兒淒然搖頭,幽幽一嘆道,“媽媽為什麼跟父親結婚,又為什麼會離婚帶我離開。這些還都不清楚,因為那時候肖叔叔已經入獄瞭。”

  “那他又怎麼知道你媽是被你父親害死的?”

  “可能媽媽早有所料。肖叔叔就是從玉麟孤兒院出來的,她把我哥和我都送到那兒,可能就是因為這個。”肖玲眼圈紅紅,又流出眼淚,“媽媽離開的時候。剛懷我兩個月,我生父並不知道她懷孕。她去見肖叔叔。說一旦出事,會把我也送到玉麟孤兒院,並委托他把我帶走。”

  “你不是九歲才送地孤兒院嗎?那時候已經快九十年代瞭,過瞭那麼多年,誰還能害她?有必要嗎?”凌月如還是不明白。

  玲兒看瞭她一眼,淒苦萬狀道:“沒錯,我媽離婚後,回到L縣老傢,和我姥姥一起生活,我三歲時,我生父調到L縣任職。有一天她去瞭縣裡,回來當夜就死瞭。官方檢查說我媽是急病,當時就火化瞭,是姥姥把我養到九歲。她身體不好,年齡也太老,後來撐不住瞭,就按我媽的遺言托人把我送到玉麟孤兒院,不久後,姥姥也死瞭。”

  肖玲再次淚流成河,凌月如也在這個悲慘的故事裡隨之淚流。

  玲兒仰面,深吸瞭一口氣又道:“我當時太小,什麼也不知道,這些都是肖叔叔出來後親自調查的,他認為我媽是被毒死地。可事情過瞭太久,我媽又火化瞭,不可能有證據。不過他分析,除瞭當年那份文件,我媽作為顧書記的親信秘書,應該還有什麼東西在她手上,所以那些人才不肯放過她。”

  凌月如點瞭點頭,抹著眼淚,卻不知說什麼好。這個故事太復雜,也太沉重,她心裡七上八下。

  肖玲無奈笑笑,掛著眼淚道:“姐姐不要以為我自私,想包庇我生父。肖叔叔去接我地時候,就告訴瞭我一切,我那年才十四歲,當時就想去告他。可肖叔叔說,他位高權重,沒有證據無濟於事;而且媽媽在天之靈也應該不希望如此;還有我哥的生父,這麼多年瞭,連面都不敢露,誰能保證他和那個案子沒有關系?”

  “顧書記地案子已經過去太多年,死瞭很多人,媽媽的死,應該是個結局瞭。把歷史算得再清楚也沒意義,隻會擾亂現在的生活。任何人都有權過平靜的生活,我也好,我哥也好,包括我哥的生父。何況肖叔叔自己也坐瞭十六年牢,早已心灰意冷,他帶我離開祖國,就是想讓這一切都成為過眼雲煙。”

  “當然,我也沒法再見我哥,一是我無顏面對他;二是我哥地脾氣本就天不怕地不怕,學成武藝之後,更是目空一切,如果他知道瞭真相,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會善罷甘休嗎?可查出真兇又能怎麼樣,那本來就是個沒有對錯的年代,從上到下,錯隻在歷史,不在任何人。如果真查,事情隻會更亂,除瞭死更多無辜的人,不會有任何益處!”

  “也許吧。”凌月如苦笑搖頭,心裡的不安更重。

  她一直認為弟弟是宿命的幸運兒,這個意義現在更加深重,也更讓她害怕。或許宿命的不僅僅是幸運,從弟弟選擇瞭警察學校,到現在的律師,再到弟弟查案的秉性和天份,她有一種感覺,這個案子也是弟弟的宿命之一,無論怎麼躲也躲不開,否則她何以會生死攸關的時候遇到玲兒,然後知道這一切?

  這一刻,她發自內心地欽佩玲兒,這個很小地時候就已懂得很多女孩兒。弟弟一直喜歡平靜的生活,這些事的確不該讓他知道。如果一切都不能違背,就讓宿命做選擇吧。

  凌月如抬起頭,望向面前的女孩兒。

  似清楚她心中所想,玲兒微笑握住她的手,望著她道:“姐姐,哦,不,還是叫你嫂子吧,今天能見到你,讓我說出鬱積已久的話,對我也是解脫,相信這是命運地安排。十一年瞭,我好想他,真的,一直都放不開,因為有你,現在我終於可以敞開心扉瞭。我會見我哥,但不是現在,等一切都平靜瞭,我會去見你們,我期待著那一天。”

  凌月如望著她,不知說什麼好,這是最好地選擇,至少目前是。

  玲兒甜甜一笑,顯出讓人沉醉的梨渦:“嫂子,現在我們體內已經流著共同的血,因為你,我已經陪伴在我哥身邊瞭,為瞭我哥,也為瞭我,答應我,好好愛他吧。”

  凌月如堅定點頭,伸出瞭雙臂,月如姐姐和玲兒妹妹深深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