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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你的樣子

  “每年多少錢?”肖石看完瞭房子,再一聽價格,吃驚得下巴差點兒沒掉地上,他懷疑自己聽錯瞭,又問瞭一遍。身邊的方若雨不時抿嘴偷笑。

  “兩萬。”承租負責人笑容可掬,微欠瞭欠身,又耐心地解釋道,“於副會長已經關照過瞭,你要是有什麼不滿的地方,還可以再……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瞭,就兩萬,先簽……簽三年行嗎?”肖石終於確認自己的耳朵沒有毛病。

  “沒問題,都準備好瞭,您到辦公室喝杯茶,簽個字就可以瞭。”這小子表面上彬彬有禮,心裡卻一個勁地在罵。媽的我還以為我賺多呢,太JB黑瞭!還好隻簽三年。

  “那麻煩瞭,現在就去吧。”

  全部談妥瞭,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於曉晴介紹地這傢寫字樓位於省廳、市局、高法和檢察院四大機構的中間,到哪都不遠,共一大一小兩中四進間,廚房、衛生間不必多說,還有一個會客廳,一個儲藏室,共一百二十多平,還是一樓,可以把招牌掛在樓門邊。肖石不懂行情,但用屁股也能猜出來,正常一年怎麼也得十萬左右,可人傢主動隻要兩萬,還可以商量,他猶豫什麼。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就因為曉晴,哦,不,是張副書記的關系,居然兩萬就可以租來!還一下子簽瞭三年之多,是不是有點兒黑心瞭!簽完瞭字,肖石心裡不住地感慨,唉,想不到我也會腐敗一回!

  兩人說說笑笑,到瞭外面,肖石覺得方雨若隱隱有些反常,於是問道:“小若。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兒不對勁,怎麼啦?”

  “沒有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石頭哥,你怎麼會這麼想?”方若雨笑瞭笑。做出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我從小看你長大,你什麼事兒能瞞得過我?”肖石打量著眼前的妹妹,溫和地笑瞭笑,問道,“是錢地問題吧?”

  方若雨咧瞭一下嘴,一時沒說話。她從老方手裡要瞭十五萬,幾乎是老方地全部財產,現在肖石把房子簽瞭三年,要一下子支付百分之五十。房子還沒裝修,她錢不夠,正考慮把自己地小車賣瞭呢。

  肖石拍瞭拍她地肩,感激道:“你別擔心,剩下的我想辦法,你已經做瞭很多瞭。”方若雨遲疑瞭一下,問道:“嗯,石頭哥,你是要找那個凌姐幫忙嗎?”

  “嗯。你石頭哥就認識這麼一個大有錢人,不找她找誰?”肖石點瞭點頭。

  “她對你……可真好啊!”方雨若笑瞭笑,又小心地問:“石頭哥,你覺得……她和玲姐有相似之處嗎?”

  這鬼丫頭,想的倒不少!肖石一愣,心內悄然湧起一片柔情,平靜地回道:“她們不同,一會兒你見瞭就知道瞭。”

  “一會兒?!”方雨若愣瞭愣。

  肖石掏出手機,微笑道:“大寬是房地產公司,旗下應該有裝修隊。我這就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來看看房子,直接幫我們裝修瞭,工錢我們可以以後再給她。”

  方雨若望著他,促狹地道:“你還用給她呀,裝修錢再多……也多不過你那車一半呢!”

  肖石笑笑搖頭。沒說話,撥通瞭姐姐的電話。果然,凌月如二話沒說,問清楚位置,就掛瞭電話。兩人閑聊瞭一會兒,很快,凌月如帶著兩個設計人員趕到瞭。

  肖石剛要給兩人介紹,凌月如徑直上前,親熱地道:“你就是小方妹妹吧,常聽肖石說起你,說你們兩個一起長大,果然清麗脫俗,氣質不凡呢!”

  方雨若仍是一襲如水的長發,身著一件乳白色的小羽絨服,雙腿修長,跟蹬一雙高跟皮鞋。在冬日的寒風中確實艷麗動人。聽月如姐姐這一說,肖石這猜認真打量瞭小方一眼。

  方雨若看瞭看肖石,淺淺笑道:“姐姐過獎瞭,還是姐姐漂亮能幹,幫石頭哥很多忙呢!”

  “哈哈!姐姐已經老瞭,哪比得上你,這傢事務所不都是你一個人跑下來瞭嗎!”凌月如瞥瞭肖石一眼,似有深意。

  寒喧已畢,眾人進入房內,兩名設計師四處看房子,研究裝修方案,凌月如看瞭看肖石,從懷裡掏出一份和約遞給方雨若:“小方妹妹,我們公司準備和你們事務所簽署一份長期法律顧問合同,我和你們……你們肖大主任早就說好瞭,這是草案,你看看吧。”

  方若雨輕輕一笑,道:“不用瞭,有石頭哥做主就行瞭。”

  “還是看看吧,我可不想你們隻拿錢不幹事兒的。”

  “沒有問題。”方若雨接過簡單看瞭看,又遞瞭回去。

  “既然這樣,那就照規定每年八萬塊。”凌月如面帶微笑,很正式地道,“這次你們事務所裝修預算準備按四萬塊來,如果你們沒意見,就直接從明年地顧問費裡扣除,怎麼樣?”

  肖石和方若雨相顧一視,肖石道:“我們沒意見。”他很感激,知道姐姐是在用一種易於接受的方式變相幫他。

  “那好,祝我們兩傢合作愉快!”

  凌月如像那回事似的,和兩人分別握手,弄得兩人哭笑不得。

  隨後,凌月如領設計師回公司瞭,肖石開著車,載方雨若回傢,因為老方說要給他慶祝,讓他去傢裡吃午飯。肖石很汗顏,方院長也好,蕭局長也好,在他困難得時候,都毫不吝嗇伸出援助之手,而他除瞭過年過節,平時幾乎不去。

  現在事務所規模初俱,開行也為期不遠瞭,他還沒出一分錢一分力,盡管他並不能迂腐,但也明白,自己報答眾人得唯一方式,就是要幹出個樣,必須幹出個樣,除此無他。

  郊外的風總是很迅勁,車內熱風很暖。切諾基暢快地馳騁著。方雨若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打量著這輛嶄新的車子,忽然問道:“石頭哥,你會和凌姐結婚嗎?”

  肖石一愣,一時沒說話。這個小方,這話問得也……太直接瞭吧!

  “這有什麼奇怪的!”方雨若瞥瞭她一眼,甩瞭甩頭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瞭解我。我一樣也瞭解你嘛!”肖石臉上浮起一絲微笑,點頭道:“沒錯,我們會結婚。”

  或許是車內的暖風比較熱,方雨若略有些焦躁,把頭別向窗外空曠的原野,那裡,有些蕭殺,卻寂靜,隻有風。不安分地掠起地上的殘雪。

  方雨若輕輕道:“石頭哥,如果玲姐活來瞭怎麼辦?”

  肖石沉默瞭一下,平靜地道:“她是妹妹,來的時候是,離開的時候也是,再回來,也一樣是,就像你一樣。”

  方雨若笑瞭,有些淒涼。她知道玲兒跟她不一樣,從七歲的時候就知道。來的時候一樣,離開的時候也不一樣。現在,仍然不一樣。

  天空有些沉重,有雲在聚集,方雨若抬頭看瞭一眼,望著他道:“今天會下雪吧,記得玲姐一直很喜歡雪。”

  “會吧。”肖石抬頭看瞭看天空。心內不平靜起來,“希望她生活在一個能下雪的地方。”

  見肖石的眼光有些蒼茫。方雨若笑瞭一下,道:“石頭哥,你別擔心,無論她生活在哪,隻要她還喜歡,心裡就會常常下雪的。”

  “你倒會說話。”肖石笑笑搖頭,愛憐地在小丫頭腦後拍瞭兩下。

  午飯很豐盛,劉媽的手藝依然是爐火純青。方院長和肖石聊瞭很多兒時舊事,老方似乎總想說些什麼,但都被方雨若岔開瞭,她不得不放棄。肖石沒註意。這頓飯吃瞭一個下午,出門上車的時候,天已經黑瞭。

  臨行前,方雨若遞給他一個小小的紙帶:“石頭哥,這是玲姐的照片,我答應給你的,對不起現在才給你。”

  “哦。”肖石忍受著心內的跳蕩,輕輕接過,但沒有看。

  “我進去瞭,你開車小心點兒。”方雨若望著他,暮色中,她兩眼亮得晶瑩。

  “我會的,明天見。”

  “明天見。”

  方雨若轉身慢慢走回,有淚水從她眼頰旁滑落。

  進瞭房間,方雨若坐在窗前,望著外面很深的夜暮,雪並不大,但很白,很幹凈,飄得也很緩慢,空中飛舞的動作似在靜止。看著雪花不情願的盤落大地上、屋脊上,方雨若低下頭,輕輕撫著手指上那道淺淺的傷痕,原來輕盈的雪花也會壓得心頭很沉重。

  她沒有奢望過什麼,可還瞭這張照片,她覺得自己失去瞭好多,隻是她必須那樣做。

  方雨若拂瞭拂臉上的淚水,打開衣櫥,望著那件十七年來鮮艷依舊的夾克。她忽然笑瞭,夾克可以鮮艷依舊,心也能。她確信。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爸爸,她聽出來瞭。

  方雨若關上衣櫥,轉過身道:“爸,什麼事兒?”

  老方夾著煙,滿面憂心地坐下,道:“若若,其實爸爸早就想給你們撮合,隻是那時候你還在念書,我想等你畢業再說,沒想到他突然有對象瞭;前段時間他和對象吹瞭,爸又想給你說說,又考慮他的心情不好,現在你們事務所也辦瞭,你倆也能再一起瞭,你咋還不讓爸爸說呢!”

  “爸,你別問瞭,讓我自己處理吧。”方雨若坐再爸爸面前的椅子上,很平靜。

  方思誠嘆瞭一口氣,道:“若若,爸知道你不肯原諒你媽,可你知不知道,爸爸這麼多年沒見過她瞭,很想她,也很想過去跟她一起安享晚年。”

  “那你就去吧!”方雨若把椅子拉近,扶著老爸膝頭道,“爸,我雖然不會原諒她,但我不會反對你去找她,難道你以為我會阻止你嗎?”

  “不是阻止,是爸爸擔心你!”方思誠撫著女兒的頭,為難地道,“問題是你不肯去,爸爸又不放心爸你一個人扔下,總得給你找個可靠得歸宿才能走啊!現在石頭沒對象瞭,又跟你一起工作瞭,把你交給他,我一萬個放心,可我就搞不懂……”

  “爸!”方雨若心內一陣酸苦,伏在老爸腿上,輕輕道,“爸,你不用為我操心,我心裡有數,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瞭時候,我自己會跟他說的。”

  方思誠愣瞭愣神,問道:“那得什麼時候才能到哇!”

  方若雨直起身,攏瞭下頭發,笑笑道:“爸,那還說不準呢,但我自己判斷。不過時間不會長久瞭,你放心找媽去吧,想什麼時候去都行。到瞭時候,就算不是他,女兒也會給你找個如意女婿的。”

  “那好吧。”

  老方走瞭,他根本沒聽明白女兒的話,不過他打定主意瞭,決定春節跟肖石浩號談談,談好瞭,過完年就到美國去找老婆,看孫子。

  ……

  肖石駕車返回,途中,細細的雪花飄落。

  他忍不住瞭,把車停在路邊,掏出瞭紙帶,懷著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拿出,玲兒的樣子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望著玲兒黑亮地眼睛,純真而靦腆的笑容,那份溫婉和楚憐,當年的點點滴滴瞬時填滿瞭他的心。

  多少個相似的夜晚,他背著玲兒,玲兒摟著他的脖子,兩個人頂星踏月,親昵地跟他說話,走在回孤兒院地路上,也是這樣的雪花,玲兒孤單的背影和流淚的眼睛在雪花中遠去。

  曾經以為世上最傷感的情緒不是離別,而是內心深處的那份挽留。現在他明白瞭,世上最傷感的情緒不是離別,也不是挽留,而是積攢瞭很多年濃濃的思念,它會隨著時間不斷沉淀,愈來愈深。

  肖石收起照片,繼續上路。雪花仍在飄著,車子在雪中奔馳,淚水漸漸模糊瞭他的視線。

  玲兒,我會記得你,永遠記得,在每個下雪的日子,把你深深地埋藏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