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空氣中一觸即發的氣氛在絲絲的沈默中緩緩墜落,窗外大雨越發爆裂,凝聚在上頭的霧氣遮擋住外界一切流雲,屋子更顯冷冷清清,找不到一絲溫度。
鄒貝愣瞭愣神,一句擔心,讓原本喜悅的見面被憂傷取代。跨坐在鄒豐大腿上也悄然退下來,拉攏肩上的浴巾走到窗前,一把抹開上面的霧氣,外頭車流如水,繁華的市區一如既往,沈默著不語。
失去身上的重量,鄒豐徒然迷茫,心心念念的人兒此刻留給瞭他一個單薄的背影,一陣錐心的劇痛,記憶中纏著自己打轉的寶貝女兒去瞭哪裡?那個不管何時都迎上笑臉的女孩去瞭哪裡?這期間發生瞭他多少不知情的事情,也許他該早點來看女兒,鄒豐眼裡的內疚和後悔越發明顯,上前從後面環抱著鄒貝,緊緊摟在懷裡,順著她的視線遠遠望去,低頭無聲的安撫。
心臟的一塊似暖似痛,推開窗子的一個縫隙,風更是不甘寂寞,吹得滿眼雨水化作淚痕,鄒貝僵硬的身體抵不過鄒豐一個愛憐溫柔的輕吻,無聲變成哽咽,疲憊的靠近身後那個結實的胸懷。負荷不瞭一直以來壓在內心的孤單,世俗的殘忍,鄒貝輕輕低語;“爸……我們是不是錯瞭?”
一句錯瞭,打得鄒豐分筋錯骨,胸腔疼痛不可擋,好似一腳直直踹進心窩,又似很輕,好比一根細刺兒,傷口不大,可是一點一點鉆心的痛,背心滿是冷汗,恐懼無邊無際。
電閃雷鳴,鄒豐猛的轉過鄒貝身子,讓她面對著自己,艱難困苦的從喉嚨蹦出幾個字;“你在說什麼?”眼裡的苦澀淹沒瞭一個父親該有的神情,剛才的一切,是幻覺嗎?
空氣,寂靜得讓人害怕,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剎時吹進五臟六腑,吵雜聲壓蓋鄒貝哆嗦的唇角,心,一節一節冷下去,瞳孔縮成無底黑洞,腦子嗡嗡作響,反反復復說著;“錯瞭……錯瞭……錯瞭……”
“錯瞭什麼!”鄒豐一把甩開她,盛怒的情緒瞬間擊垮瞭堅固的陣腳,原本澄凈暗沈的瞳孔,突然聚滿陰霾,一層又一層,快得令人驚心,仿佛今日雷雨前的黑雲;“再說一次。”
鄒貝臉色煞白,整個身體抖得不是自己,這種壓迫的威脅直逼心口,牙齒咬的咯咯向;“錯得離譜!我們的關系錯得有違世俗!”吼完,嗓子陣陣澀痛,崩潰的情緒發生瞭兩人第一次戰火,胸口的憋悶讓她口不擇言;“你自私的占有我,你讓我在你身體下承歡,你把我丟進骯臟的社會深淵中,不得救贖。”
失重的手指,虛脫的根骨,在昏暗的室內軟弱到透明,冰涼的指尖神經質的抽搐,哪裡出瞭問題?哪裡不對勁?又有什麼東西嘩然墜落,鄒豐一步一步靠近那個瘋狂的人兒,眼神忽暗忽亮,微弱如燭火在風中凌亂,薄唇鋒利冷如刀;“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骯臟,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卑鄙,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禽獸不如。”
唇角早就被鄒貝咬出血跡,一邊搖頭一邊口詞不清;“不是…不是…”傻瞭嗎?她不明白,那些毫無溫度的話吞噬著她的骨血,眼前那個接近暴怒的人不在是熟悉的‘爸爸’恐慌的鄒貝掉頭就想跑。
失去理智的鄒豐哪裡允許她的躲避,迅速掠過她身邊,毫無遲疑的扯回那個想逃跑的人,狠狠摔在床沿邊上,瘋狂的舉動漸漸迷失自我,鄒豐無視她的慘叫,跟著跪下去,拉住半截掛在床尾的女兒,讓她偏過頭看著自己,幹澀僵硬的聲音聽不出波瀾;“要去哪裡?”
“啊!不要你管,放開!”鄒貝激烈掙紮,極度委屈,迷蒙的視野裡是滿眶的悲哀。
這世上真的沒有天長地久的一說,短暫的幸福在這一刻失去,再不屬於他……鄒豐拳頭捏得死緊,血紅的雙眼完全消失瞭熱度,‘唰’一聲響,鄒貝身上的毛巾夾雜著衣衫的碎裂聲清脆而響亮,散亂的頭發垂直胸口,敏銳的皮膚表層激起雞皮疙瘩;“不管?以前沒放開,如今更不可能放手。”
“你就是骯臟!你就是禽獸!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鄒貝掙紮要擺脫男人的壓制,一陣猛烈的暈眩排山倒海地襲來,越墜越深,掐住男人手臂的指甲陷入皮膚,咬牙怒視他;“我不要再這樣下去,我不是你女兒,我不認識你,滾!滾!滾啊!”
鄒豐感覺自己掉入萬年冰窯,不是她不得救贖,是自己,或者早在十幾年前他就該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面,隻是他一再堅定女兒離不開他,命運開瞭個玩笑,最後隻有他沒有逃開這條路,鄒貝如此決絕的態度,像要將自己一片一片凌遲,心,突突的直跳,咬緊牙關,吞咽舌根翻湧的苦水,他要怎麼承受這份決絕,他要如何放棄這份骨血裡的疼愛。
松開那個不停掙紮的人兒,鄒豐緊閉雙眼,無力跪坐在一邊,滾燙帶著絲絲涼意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充滿鄒貝傷心的哭泣聲房間變得沈痛難哀,濕潤酸痛的眼底深處是秋葉落瞭滿地的蒼黃,無限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