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羞愧倉惶

  郭子豪提及的這個建築,是坐落在克利夫蘭鬧市區的搖滾音樂名人堂和博物館,也是由貝聿銘設計。建築外形采用瞭大膽的幾何圖案,前庭類似盧浮宮玻璃金字塔的玻璃結構。但遺憾的是,大部分人並不欣賞這座看起來很“古怪”的建築,造價高達8400萬美元,但好像是貝聿銘“開玩笑”式的一個失敗的試驗品。

  建築業內人士也對此頗有爭議,有些人斷定這是貝聿銘最為失敗的一件設計。

  魏立沉吟片刻,謹慎答說:“據貝聿銘闡述,他設計這座搖滾樂博物館,是為瞭彰顯這種音樂的能量。”

  郭子豪點頭說:“貝聿銘先生為瞭尋找設計靈感,甚至請搖滾的歌星教他怎麼聽搖滾樂,聽瞭幾個月,直到他認為聽懂瞭,該怎麼造這個房子,可以把搖滾樂變成建築。”他笑瞭笑,望著魏立問:“你覺得音樂能變成房子嗎?”

  他問得看似隨意,卻是讓魏立有些難回答。實際上,魏立就是對這座建築設計抱有異見的少數行傢,認為該建築並不實用,造型過於前衛,華而不實。他曾經公開說過:“走近那座建築物,能夠讓人看到它在搖擺。”

  這句話貌似形容房子好似搖滾音樂,但已是半開玩笑式的調侃嘲諷,同為設計師言辭過於輕浮,對貝聿銘甚為不敬。想不到卻傳遍業內,讓魏立十分尷尬,每次想及就自感慚愧,視為平生後悔之事。

  郭子豪別的不說,偏偏提及他這件糗事,看來對內幕有所耳聞。魏立吸口氣,註視著郭子豪,反問:“郭先生,你是否聽過早前我對這座房子的評價?”

  郭子豪含笑不語,微微點頭。

  魏立沉聲說:“那話我說得很不妥,如果有可能我一定會收回,並對貝聿銘先生至於最真誠的道歉。”

  郭子豪仿佛大度地揮揮手,說:“建築不是流行風尚,時間會證明一切,設計師最重要的是遵從自己的審美內心世界,並要對社會歷史負責。”

  魏立面帶愧色,點頭說:“郭先生指教得不錯,我那時年輕自負,過於執相瞭。”

  他這話一出,周公子、榮正昌等人大吃一驚,完全想不到郭子豪一番話過後,竟然說得魏立神色慚愧。雖然他們不知內情,有些沒聽懂兩人所談何事,但好像魏立曾經做過什麼錯事,對貝聿銘言及致歉。

  頓時,郭子豪尤為顯得高深莫測,讓人不明覺厲,鴉雀無聲地看著他。

  唐映雪早就聽呆瞭,美目怔怔望著郭子豪出神,隻覺他好似變瞭個陌生人一般,又似天降神靈附體,頭頂後一個光環在煦煦生輝。

  郭子豪環視四周,將眾人異樣的目光盡收眼底,驀然生出強烈的成就感。媽咧,制服一個高手來得快感果然要比打癩皮狗備爽,讓他抑制不住地陣陣興奮,好似紮瞭一針嗎啡,渾身舒暢無比。

  耳聽那貴婦人笑說:“不賴嘛,演繹上佳,可評分9.2,入選嘎納最佳表演獎影帝稱號。”

  郭子豪暗說:失敬、失敬,最佳女主角、導演該是你這位幕後高手。

  這時,眼見周芷怡微微顰眉,說道:“魏先生不必過多自責,人都難免有失誤之時,那也是個讓人成長的過程。”

  郭子豪聽到她寬慰魏立的這話,不禁一滯,喜悅之情稍減。看來在周芷怡心目中魏立高達上,就這麼一下打擊,損不瞭他的多少形象。郭子豪暗想,唉,對付這傢夥可能要經過長期的、艱苦的鬥爭瞭。但轉念又想,這樣也無所謂,大砍大殺固然痛快,但能用小刀子每天捅這“高手”幾下也不失一件過癮的事。

  今天還沒完呢,再補他一刀。

  郭子豪順著周芷怡的意思,出聲說:“是啊,魏先生系出法國皇傢建築師學院,譽滿業內,將來的路還很長,祝願你再出佳作,創造更具震撼效果的建築美感。”

  魏立眼睛一翻,牢牢盯住郭子豪,片刻後說:“鄙人不才,已決定暫時退出設計業,如無意外將來不會重歸本行。”

  這話讓眾人更是震驚,絕想不到魏立正當年風頭旺盛,何出此言萌生退意?甚至周公子都是首次聽聞,忍不住失聲問:“魏兄,怎麼這樣說?”

  魏立神色黯淡,搖搖頭。看似不欲多言。

  周正和又問:“因為回來執掌傢事的緣故?”

  魏立尚未搭話,一旁的周芷怡出聲說:“魏先生這趟回來事務繁多,暫時放下設計,換個新環境也好,將來的事再作考慮。”周芷怡似乎知道些內情,替魏立出聲解釋,但大傢看魏立的神色異常,心想隻怕這事沒那麼簡單。

  郭子豪當然不會就此罷手,隨即說:“難道是因為母校圖書館的設計爭議?”

  魏立嘴角一動,苦笑說:“有這個原因存在。”

  他暗想,郭子豪怎麼會得知這事?就像讀心術一般,將他看得個透徹,真是可怕之人。

  魏立最近一件設計作品是法國皇傢建築師學院圖書館。作為一個成名建築師,最難得可貴的是為母校進行創作,這也是對其最大的榮耀。魏立為圖書館的設計耗費心血極大,傾盡所能,全後共費時三年多才交付最終的設計方案。上個月,這座外型宏偉的圖書館終於落成,卻想不到露面即遭到各方指責,簡直是惡評論如潮。

  眾人幾乎一致認為,這座開銷最昂貴的圖書館,總共花費大約1億4千多萬美元,笨重的、缺少美感的建築,簡直可怕至極。

  “一個擁有巨柱的醜陋拱門。”

  學院建築系教授佈萊特認為:“魏先生絕大多數的作品都是偉大的,但這一件不是。我想這需要他向大傢作更進一步的解釋。”

  還有人不客氣地說:“他的設計或許有部分創意和想象力,但整體卻是失敗的,呈現古怪的學院風格。將來,這座圖書館註定會躺在建築學的墳墓中。”

  知名建築師弗格森指出其缺陷,建築設計的相當不合理,極容易積聚灰塵,使外表顯得很臟。

  著名財經雜志《福佈斯》甚至這樣評價:很難不討厭這一座耗資龐大,結構過時令人窒息,讓人身處其中感覺陰沉的建築物……對空間是一個浪費,據調查,學生和老師都認為不適合於在這個建築裡學習,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裡面光線好的地方都被走廊和前庭占用瞭,眾多的閱讀室卻昏暗壓抑,讓人沒什麼好感覺。

  文中最後下瞭一句評論,幾乎讓魏立兩眼發黑,一頭栽倒在地。

  原文為:“無論出來的建築物成果如何,華裔建築師魏立或許應該被拉到立柱上吊起來,直至風幹死。”

  在這樣極壞的輿論重壓下,魏立也難於撐住,心灰意冷這才萌生退意,借著處理傢事,從法國匆匆逃離回來。

  想不到郭子豪耳目這麼靈敏,得知此事當場通瞭出來。

  魏立越想越羞愧難耐,幾乎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之極。其倉惶神色,瞎子都看得一清二楚,眾人不禁為之愕然。

  郭子豪也想不到自己隨口這麼一說,竟將一個名動上流社會的“傑出建築設計大師”魏立輕易地搞定,讓這個所謂的大師好似個拉屎在褲襠裡的小學生一般,被老師拎起來示眾,羞惱苦悶,雙眼翻白,渾身發抖,差不多要以頭搶地縫鉆進去龜縮。

  太神奇,簡直是絕瞭……

  郭子豪不由得又驚又喜,霎時之間,對那貴婦人欽佩到瞭極點。

  好想知道那貴婦的名字,將她刻在牌位上,立在傢裡廳堂上供起來,早晚各磕上三個頭,以示滔滔不絕的敬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