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豪轉念一想，立刻心知肚明，揚天成借口身體不適隻是托詞，背後定有其它緣故。揚天成追隨顧長風多年，經驗豐富能力不弱，從主持管理球會運作自如可見一斑。如果在這關鍵時候退出，絕對引起下屬人心渙散，讓本來就受魏傢鉗制導致經營不善的球會，往後將更加雪上加霜。

　　郭子豪出言勸慰說：“這段時間事務繁多，讓成叔操勞瞭，如果疲倦就休息段時間。千萬別輕言退休，大傢都需要您，山莊沒有成叔坐鎮，肯定要亂套。”

　　揚天成臉上浮出個苦笑：“嘿，坐鎮？我老瞭，不中用。”

　　郭子豪默然不語，心下琢磨，揚天成這話自嘲之意甚重，明顯是有感而發。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估計揚天成已經感覺到一種被排斥在外的意味，如墜雲裡霧中，尤其是，身為大總管，竟然不知道顧長風為何要去意大利，更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走？失去方向和目標，所以才有此沮喪欲退之言。

　　或者，怕是面對重重困難，揚天成畏懼才起心退縮，準備移民去澳洲瞭吧？

　　該勸阻，還是任他隨行？如果想讓揚天成回心轉意，除非知道他的真實意圖，選擇性地告訴他一些內情……

　　郭子豪尚在權衡考慮中，隻聽揚天成又說：“阿豪，你放心，我在離開之前會先辦妥大哥的喪禮，隨後處理好手上的一些急事，等球會順當……”郭子豪擺手打斷揚天成的話，誠懇說：“成叔，我想擅作主張跟您透露些事。”他頓瞭頓，思量措詞。

　　揚天成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目光尖銳問道：“這些事，原本是顧老大讓你別告訴的？”

　　郭子豪遲疑著，最終點點頭。

　　揚天成慘然一笑：“大哥懷疑我瞭。”

　　郭子豪說：“談不上懷疑，隻不過有些事讓老爺子感到疑惑不定……”說著，郭子豪抬起雙眼，不動聲色地註視過去，“比如，幹爹跟我說，發覺成叔在籌備移民澳洲。”

　　揚天成的目光一滯，臉色微變，看似冷不防被戳破醜事般的震驚和心虛。這個變化細微，但在郭子豪運足目力，留心仔細觀察下，也有明顯的感覺。

　　顧長風傳授的這揣摩心意之術，在不斷運用中，漸漸有瞭些成效，到如今郭子豪不知不覺已略有所得。在對方措手不及，一旦沒控制住神色的情況下，基本能判斷其心念。

　　由此可推測，揚天成自以為私下移民的事做得很隱秘，想不到會被他一語抖出來。也正好說明，這事確鑿無疑。接下來就看揚天成會不會矢口否認？還是另找藉口？

　　揚天成沒急著辯解，反問：“大哥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郭子豪回答：“在他臨行前。”

　　揚天成的神色恢復正常，隻是語氣略帶苦澀，點點頭說：“原來這樣……大哥因此懷疑我，也不為過。”

　　郭子豪從揚天成的目光中讀出內疚自責之意，就問：“成叔怎麼考慮的？”

　　揚天成苦笑：“人老瞭，總會有些犯糊塗。當初，我私下裡做這事無非是為兒為女，想送他們出去將來有個更好的前景。我瞞著大哥，一直很是不安，總想找個適合的機會跟他表明，實際上，我隻送他們出去，我自己不走，定會留在大哥身邊，跟隨他到底，但……唉，不說瞭，如今大哥已不在，說什麼都沒用。”長嘆一聲，內心甚為悲涼，“想不到，事發突然，我卻是再也沒機會跟大哥解釋，請求諒解。”

　　郭子豪說：“您也別多想，幹爹跟我說過，已猜測到您的這個心意，不會太計較。不然，他怎麼會發覺瞭這長時間卻沒質問您，依然照常讓您主持球會總管。”

　　揚天成驚疑失聲問：“大哥真是這麼看我？”

　　郭子豪點頭：“千真萬確，小子沒半句虛言。”

　　揚天成臉色變幻不停，看似即感動又愧疚，過瞭會，搖頭說：“但大哥終究是起瞭疑心，也許還懷疑我跟外人勾結。要不然，他怎麼要瞞我一些重要的事。”他目光灼灼，忽然問：“他去意大利是找海哥？”

　　郭子豪遲疑一剎那，隨即點點頭。海伯藏身在意大利的卡塔尼亞應該不算是隱秘瞭，目前，顧凡的內奸嫌疑最大，既然顧凡都已經得知，要通敵也早就通瞭，沒必要再隱瞞揚天成。

　　當然，這也是個冒險的博弈，隻不過郭子豪憑感覺判斷，可以這樣處理。

　　揚天成若有所思出神片刻，隨後問：“阿豪，為什麼大哥都不對我說的事，你卻講瞭，願意相信我？”

　　郭子豪沉吟說：“我猜幹爹不是有意要瞞您，隻不過當時敵對情況復雜，如果走漏風聲，稍有差池就失算與人。我事先也不知，直到他臨行前才告訴我的。我想，如果不是發生墜機意外，他遲早也會跟您坦誠告知。”

　　郭子豪心想賭也賭瞭，不如索性深入到底，就補充說：“成叔，我尊敬您，絕對信任。一直對您忍著沒講這些事，同樣也憋得辛苦。”

　　揚天成聞言激動起來，伸手過來攏瞭攏郭子豪的手掌，連聲說：“謝謝，謝謝，你有這份心真好。”

　　郭子豪觀顏察色，感覺此刻是收服這個心機老成的大管傢難得的機會，趁熱打鐵說：“在目前多事之秋，我們更應該坦誠相見，攜手對敵，渡過這個難關。最終鬥垮魏傢，為海伯報仇，完成幹爹的遺願。”

　　揚天成重重點頭：“不錯……是我心窄瞭，我收回之前的話，今後不會再有半點退縮，我們往前拼到底。”

　　郭子豪舒懷一笑：“能有成叔為我分憂，小子很有信心，再大的難事也變得容易解決。”隨後，他將那晚視頻連線海伯的情況，對揚天成講個遍。

　　揚天成聽瞭內情後，精神大振，壓制不住興奮說：“有海哥身居幕後，還有龐大財富支援，對付魏傢何須發愁？哈哈。”說完，他展顏笑起來，看似轉眼間信心倍增。

　　郭子豪皺眉嘆氣說：“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海伯至今沒聯系上我，沒指明出路，接下來讓人難辦。”

　　揚天成略微思索，寬慰說：“沒事，我們耐心點。我深知海哥的手腕，可謂世上最穩沉可怕、意志堅韌的獵手，除非等到最適合的時機出現，他才會扣動扳機。”

　　郭子豪深吸口氣：“好吧，希望如此。如果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想瞭想，他問：“成叔，小子知道個情況，您跟榮正昌私下面談過，談瞭些什麼？”這事很重要，他不得不問清楚。也問得巧妙，沒問是否談過，而直接問談話內容，以此讓揚天成難於否認。

　　揚天成果然一震，驚問：“這事……你怎麼知道的？也是大哥說的？”

　　郭子豪心想，要對揚天成持有威懾力，不如將這事攬到自己頭上，就說：“我啟動瞭個獵鷹計劃，對外追蹤敵人，以便提前做好防范，對內明察秋毫，防止有人生變。抱歉，查到瞭您曾有這事，我不想做過多推測，不如直接當面請教您。”

　　揚天成的神色波動，對郭子豪望過來，看似有些震驚，想不到郭子豪竟然有這樣強大的能力和理性的處理方式，怔怔出神瞭會才說：“那你應該知道，當時，是榮正昌主動約我，並非我有意主動私通他。”

　　郭子豪不明情況，就含糊應瞭聲。

　　揚天成接著說：“榮正昌擔心他的不雅視頻泄露出去，意圖跟我談條件，以我的一件隱私作為要脅，欲讓我設法銷毀關於他的視頻文件。我沒答應，明確告訴他，隻要雙方合作，我們絕對會為他守密。最後沒談攏，他悻悻離開，會見全過程也就十多分鐘。後來，不清楚榮正昌怎麼考慮的，居然不再顧忌，轉身跟我們翻臉，靠向魏傢，還找人暗襲你。”

　　郭子豪思量片刻說：“可能榮正昌心胸狹窄，容不得吃半點虧，睚眥必報。”

　　揚天成點頭說：“不錯，以他的為人確實這樣。我和大哥急於扭轉當時的不利局面，這樣突然約談他，有些操之過急，現在看來算是個失誤。”隨後他問：“不知，我這樣解釋可行？”

　　郭子豪微微一笑：“成叔別多慮，說明白瞭就好。”

　　揚天成又問：“你不想知道，榮正昌用我的什麼隱私來要脅我？”

　　郭子豪當然有些好奇，隻不過揚天成既然講這是個人隱私，就不便多問瞭，他說：“如果跟山莊無關，就沒必要再提。”

　　揚天成嘆瞭口氣：“這事已經過瞭許多年，我以為隱瞞的很好，可能大哥都不知道。當時還在曼谷，我年輕邪性好色，有一次酒後亂性，強暴瞭個十三歲的幼女，事後用錢擺平她，但想不到這女孩早熟懷孕瞭，還偷偷瞞著我生下小孩來，以此不斷糾纏跟我要錢。我惱怒得差點殺瞭她，最後沒法，隻得將她帶進玉器行做事，暗中照顧些。她是個孤女，性格堅韌偏執，但做事處世能力很強，做久瞭，漸漸得到大哥的賞識、重用，最後居然也是成為大哥的左膀右臂，位置幾乎跟我平起平坐。唉，造孽瞭。”

　　郭子豪聽到此，脫口驚問：“媚娘，蘇雅倩？山莊的內務總管。”

　　揚天成點頭說：“後來，我討瞭老婆成傢，慢慢跟她也就生份瞭，絕少再來往，至今表面上我們都是裝作沒相幹，互不理睬。時間久瞭，幾乎沒人知道我和蘇雅倩還有過這麼一樁陳年往事。”

　　郭子豪說：“這樣啊，其實都過瞭那麼久，也不算什麼大事。榮正昌用這個隱私來要脅您，即使幹爹知情，恐怕也不會責怪。”

　　他暗自心想，難怪蘇雅倩一直未婚，私生活淫亂不堪，隻怕是有心報復揚天成的因素。女人恨一個男人，行為相當不可理喻，甚至不惜自輕自賤來報復對方，也極有可能。

　　眼見揚天成搖搖頭，又長嘆口氣說：“榮正昌要脅我的不是這樣。蘇雅倩生下小孩，親自帶到五、六歲，後來就交給別人去撫養，除瞭給錢，很少去關心照顧那女孩，就像不是親生一樣。我那時也驕橫冷情，很多年瞭從沒過問過這事，不想承認，從那時也沒再見過那小孩。後來我們逃亡移居到這邊，建辦臥龍山莊，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再見到這女孩，她已經長大成人，大學畢業來山莊應聘，往後我這才醒悟過來……”

　　聽到這裡，郭子豪隱隱覺得不妥，失聲問：“那小孩……是個女孩？”

　　揚天成點點頭，苦笑說：“蘇婉。”

　　郭子豪頓時啞然呆住，想不到往事講述到最後，竟然扯到瞭蘇婉。更想不到蘇婉竟然是媚娘和揚天成的親生女兒。

　　隻聽揚天成說：“開始我還昭然不知，隻覺對蘇婉有些異樣，說不清的感覺。她能力不錯，直到我破格提拔她為助理，朝夕相處才感覺清晰起來，越瞧越不對勁。有一次，趁著員工體檢，我用蘇婉的血樣偷偷去做瞭親子鑒定，這才確認無疑，驚出一身冷汗。蘇雅倩這招太歹毒，壞到極點……我，我差點犯瞭一個彌天大錯。”

　　說著，揚天成面色驚變，雙手顫抖不停，停住口，不能再繼續講下去。

　　郭子豪心想蘇雅倩歹毒什麼？揚天成又怎麼會犯大錯？一轉念猛然醒悟過來。蘇婉這麼優秀漂亮可人，作為揚天成的貼身助理，日久越長，難保不會對蘇婉動念頭。聽揚天成這意思，隻怕設法要對蘇婉下手瞭，幸好沒得逞，最終未鑄成亂倫大錯。他問：“媚娘沒跟蘇婉說過，您是她父親？”

　　揚天成咬牙搖頭，恨聲說：“小婉現在都不知道。她媽這賤人，處心積慮多年就為報復我，設局將她安排到我身邊，真是蛇蠍心腸，連自己的女兒都忍心傷害。”

　　郭子豪戚然無語，蘇雅倩報復此舉固然有違倫理，瘋狂之極，狠毒難於想象，但揚天成也不是什麼好貨，早年強暴幼女是為罪孽，冷酷無情，對有些事的處理也是情商不足，比如蠻橫拆散楊卓的情人，導致楊卓精神異常，而後又……忽然，他想到，揚天成明知蘇婉是自己的女兒，還將蘇婉安排在他身邊，貌似極力撮合他和蘇婉，這又是安的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