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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夏季祭典(上)

  羅蘭帝國歷九百六十年,六月十二日,夏季祭典日,晴。

  天才亮沒多久,帝都上幾條繁華地大街上已經人山人海,無數的店鋪都打開大門做生意,南來北往地客商,都把從大陸各地打來地最稀奇古怪地東西擺瞭出來。

  夏季祭典是羅蘭大陸上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舉國歡慶,帝都每一年的慶典都極為熱鬧,來自帝國各地的人群將本就繁華的帝都擠得水泄不通,客店供不應求,靠近中心廣的旅店價格更是比平日足足高瞭十倍。

  尤其是今年,聽說祭典日的前夜,宮廷占星術師占卜星像,說是出現瞭不吉祥的掃把星,皇帝陛下大怒,一刀就砍瞭那個倒黴的占星術師。為瞭這件不高興的事情,皇帝陛下特別命令今年的夏季祭典更要大操大辦,試圖用這慶典和喜慶把掃把星帶來的陰霾一掃而去。

  更重要的是,陛下已經特別下令瞭,祭典日那天,將開啟帝都的魔法陣。

  那個阿拉貢陛下時代留下的魔法陣上次開啟的時間還是在二十年前西北草原異族戰爭結束的時候。為瞭迎接凱旋的遠征大軍,開啟瞭一次魔法陣,曾經經歷過那次場面地市民,深刻地記得魔法陣開啟地時候那種雄威壯觀地場面。

  那燦爛的魔法光芒將整個帝都籠罩在其中,天空變化出七彩地顏色,甚至隱約地還能看見天空有各種奇怪地魔獸在天空飛舞而過。幻象千萬,迷亂人眼。

  這樣地熱鬧。一輩子恐怕都未必能趕上一次,如果錯過瞭,豈不是太可惜瞭。所以,今年的夏季祭典,外來的遊人比往年還要足足多瞭幾倍。

  中心廣場之上已經聚集瞭相當多的市民,兩側的大街上更是人頭湧動,大批的市民湧向廣場兩側的長街,長長的人流大龍排到瞭千米之外。

  中心廣場是帝都城內最大的廣場,背靠皇宮,面對著整個帝都市區,廣場之大,足足可以容納數萬人軍隊的檢閱,兩邊長長街道極為寬闊,全部都是用結實平坦的青色石板鋪設而成,足以讓五六輛馬車並排行使。

  每年的夏季祭典日,這裡都會舉行熱鬧的慶典活動,皇城之上,皇帝陛下會親臨在高臺之上,主持慶典儀式,而兩側早已經搭建好的高臺之上,則是一些豪門貴族的位置,同時還會邀請到神殿和魔法公會的一些高層人員參加。廣場上會舉行閱兵儀式,同時還有民間自發組成的遊行慶典長隊。

  杜威來到廣場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中午時分,他沒有回到伯爵府,而是到瞭魔法師公會,與一些魔法師公會的代表一起過來,高臺上有專門為魔法師公會準備的位置,杜威坐下不久,就見他的父親雷蒙伯爵在三百精銳護衛的簇擁下,騎著馬進入瞭廣場,但卻沒看到伯爵夫人和加佈裡的身影。

  馬上的雷蒙伯爵一臉嚴肅,原本就不茍言笑的臉龐在今日顯得更為僵硬,他精芒暗含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魔法師公會的席位,眼神一動,顯然是看到瞭杜威,但沒有任何額外的表示,隻是在深深看瞭他一眼後就從馬上跳下帶著手下的人朝另一邊的高臺走去。

  高臺上幾乎所有有資格坐在上面的豪門世傢貴族幾乎都已經到瞭,有些人輕松自如的與交好的朋友談笑,但有些貴族臉上卻並不輕松,總覺得從一開始就在擔憂著甚麼,見到雷蒙伯爵過來,那些貴族都有意無意地朝他望去,似乎想要從他的臉色上看出些甚麼。

  廣場上人潮喧嘩,聚滿瞭沉浸在祭典日歡樂氣氛的普通民眾,終於,在正午時分,天空的太陽正掛在頭頂正中央的時候,皇宮的金色大門緩緩的打開,一隊穿著金色鎧甲的皇宮近衛軍騎著清一色的白色均碼跑瞭出來,隨後是儀仗隊高舉著號角,吹響瞭嘹亮的沖鋒號。

  再後面,是各色各樣的宮廷內臣,宮廷侍衛,宮廷侍女,宮廷學者等等,排著隊列走瞭出來,最後兩個身高足足有兩米開外的力士赤裸著上身,露出全身如掩飾一般的肌肉,合力推著一面金色的巨鼓走瞭出來。

  號角聲停息,兩名力士掄起瞭鼓錘。

  咚!咚!咚!

  一聲聲沉重的鼓點就好似敲在瞭人們心頭,鼓聲遠遠地傳播瞭出去,遠處聽到鼓聲的民眾也漸漸停止瞭喧嘩。

  十二下鼓聲完畢後,羅蘭帝國的統治者,現任的皇帝陛下,這塊大陸上最高的權力者,奧古斯丁六世,登場瞭。

  隨著一聲嘹亮的號角,所有高臺上的貴族全部起身站好,面對著皇城的大門微微欠身,而一些軍方的武將,則是標準的騎士禮。

  杜威悄悄地看瞭雷蒙伯爵一眼,卻發現他一臉平靜,面對著皇城的大門,身子卻依然挺得筆直。周圍早有人射來瞭驚訝地目光,隻是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開口質問他甚麼瞭。

  漫不經心地順著對面高臺上那些貴族的目光朝皇城大門的方向看去,杜威終於看清瞭這位皇帝陛下的模樣。

  蒼老。

  這位現年七十多歲的皇帝,已經是一個日薄西山的老人,他穿著華麗的黃袍,頭上帶著一頂純金打造的皇冠,皇冠上鑲嵌著一圈細小的金絲鉆石,正中是一枚對魔法師來說也珍貴無比的五彩石。

  皇帝陛下走得很慢,步伐有些遲緩,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絲毫沒有祭典日的半分喜氣,半開半合的眼睛瞭,閃動著和年紀不符的精芒,這位老皇帝的相貌,依稀有辰皇子的輪廓和影子,隻是比辰皇子要多瞭幾分殺伐之氣,更加威嚴。

  但這些都掩蓋不瞭他的老邁,路過杜威側面的時候,杜威清楚地看到瞭這位皇帝陛下背在背後的雙手輕輕的不可抑制的顫抖著。

  皇帝走上瞭屬於他一個人的高臺,所有人都距離他至少二十米遠,隻有兩個人一直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左邊的就是那個當日曾參與剿滅『黑日教團』的老宮廷魔法師格倫夏爾,而右邊,則是一個身穿灰色棉袍的瘦瘦高高的男子,他胸前沒有佩戴任何徽章,懷裡抱著一把長劍。

  隻有這兩個人寸步不離的跟在皇帝的身邊,其他人,就連皇帝的兩個兒子的位置也遠遠地放在瞭他的兩側二十米外。

  杜威看見瞭辰皇子,一如既往的從容,和煦的微笑如春風一般,他就站在皇帝左邊下首的一個衣字旁,似乎對今天發生的一切絲毫不關心的樣子,甚至好喝杜威對視瞭一眼,友好的笑瞭一笑。

  而那位大皇子,到現在還沒有露面,就連神殿,這次也反常的沒有派任何代表到場。

  「那麼…就開始吧。」

  奧古斯丁六世的目光掃過全場,他的眼神就好像一頭老去的雄獅,雖然蒼老,但是依然充滿瞭威嚴。他沒有太多廢話,隻是簡單地說瞭這麼一句,然後就坐瞭下來。

  兩名力士賣力地擂響瞭那面巨鼓,隨著急促的鼓聲傳瞭出去,遠處,在長街的盡頭,立刻傳來瞭一陣嘹亮的號角,隨即,一股殺伐之氣迎面而來。

  鎧甲在陽光下閃亮,彷佛鍍上瞭一層黃金,一對大約三千人的近衛軍最精銳的步兵,穿著最精良的鎧甲,組成瞭一個長長的方陣,從大街盡頭走來。士兵們的腳步聲異常整齊,整個方陣看上去就像刀裁出來的一樣,傳來瞭極富有節奏的「唰唰唰」的聲音。

  人群開始歡呼,道路兩側的民眾不時把準備好的鮮花朝著路中間走過的方陣扔瞭出去,可那些士兵絲毫不亂,堅毅的步伐踐踏著一路的花瓣。直直地朝著皇城中心廣場而來。

  步兵方陣通過中心廣場,在皇帝陛下的眼皮下,同時用整齊劃一的動作拔出瞭長劍,數千把明晃晃的長劍遙指天空。奧古斯丁六世微笑點瞭點頭,隨著士兵們抬手致意。

  就在這時,長街的遠處,傳來瞭急促的馬蹄聲。

  蹄聲如雷。

  隨著遠處的人群發出的驚呼,一對全副鎧甲的重裝騎兵奔馳而來,馬上的騎士人人都佩戴著至少三級以上的騎士徽章,統一的黑色鋼制鎧甲,統一的黑色戰馬,統一的紅色披風,這黑色與紅色交替,組成瞭一個讓人驚嘆的「鐵與血」的象徵。

  封閉的頭盔,讓人無法看見騎士的面容,這足足有上千的騎兵一路奔馳而來,馬蹄踐踏在青色的石板路面上,發出瞭震耳的轟鳴聲,而這些精銳的騎士,操控馬匹的技術也堪稱決定,一千人的騎兵組成瞭一個長龍隊列,緊湊而整齊,連馬蹄聲都那麼一致。

  靠近廣場的時候,騎兵們放慢瞭速度,馬匹在良好的操控下,沒有一匹馬亂瞭節奏,整齊的停在瞭皇城之下,忽然如浪潮一般分開成兩對,一個金色的騎士緩緩地縱馬走出瞭隊列。

  這名騎士同樣騎著黑色的戰馬,一聲鎧甲完全是金黃色的,隱隱傳來瞭魔力的波動。身後鮮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馬上的騎士輕輕地取下瞭頭盔,隻看瞭一眼,杜威就知道這個人是誰瞭。

  與老皇帝有七分相似的外貌,和辰皇子相比,少瞭幾分溫和親切,多瞭一些殺伐,比起老皇帝的威嚴更多瞭三分陰狠。

  維羅娜的父親,辰皇子的兄長,帝國的大皇子,亞文殿下。

  廣場之上發出瞭一陣驚呼,因為騎在馬上的大皇子忽然拔出瞭長劍,用劍鋒遙遙指著高臺上的皇帝。

  「陛下,父親。」

  大皇子的聲音穩穩地傳來,即使是在那麼喧鬧的場合,他的聲音依然清晰無比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親愛的父親,請問你,我手中的劍,可鋒利嗎?」

  大皇子的聲音帶著一絲凜然,高聲喝道。

  「利!!」

  話音剛落,身邊的上千騎士同時用雄壯的聲音高聲吶喊,這一聲齊吼,幾乎把一些近距離的人嚇得坐在瞭地上。

  「父親,我的武士,可雄壯嗎?」

  「威武!!」

  眾騎士高聲喝道。

  「如此利劍!如此雄壯的武士!可有資格接掌這偉大的帝國嗎?!!」

  大皇子輕輕彈瞭一下劍身,銳利的眼神看著奧古斯丁六世,大聲喝問道。

  全場震撼。

  皇帝陛下依然坐在椅子上,但臉色已經陰沉瞭下來,手掌也在隱隱顫抖。

  「父親,你遲疑瞭二十多年的選擇,今天,我必須得到一個答案!」

  一千名重裝騎士,鮮紅的戰袍飄舞,手裡的利劍指著高臺上的皇帝陛下,大皇子眼神如劍鋒一般直視著自己的父親,帶著毫無掩飾的殺氣,冷冷的嘆息聲傳遍瞭全場。

  天空上的烏雲遮擋瞭太陽,而在長街的遠處,忽然傳來瞭吵鬧慌亂聲,街道上擁擠的民眾就好像受驚的羊群,陡然亂瞭。

  大批的驚恐的人流四散狂奔,陣陣微風帶來瞭濃重的血腥味,原本在守護街道的王城近衛軍集結在一起組成方陣隊列,朝著中心廣場的方向前進,前面開路的尖墜形狀的隊列,毫不手軟地舉起瞭手裡的長劍砍殺這面前的一切障礙,普通的市民,商人,遊客,在這一刻,生命失去瞭價值。

  片刻之間,中心廣場上,大皇子身邊就已經聚集瞭密密麻麻的近衛軍,他周圍的重裝騎兵加上四個步兵方陣,已經有上萬的軍力瞭。

  所羅門傢族運送進來的本應裝著祭典貢品的彩車在這個時刻也忽然一起打開,露出瞭一隊隊訓練有素的弓箭手,迅速占領瞭有利的位置,數千支利箭全部都瞄準瞭皇城下的老皇帝。

  恐懼和緊張地氣氛在空氣中蔓延,被驅趕的人群哭喊著湧到瞭皇帝陛下的高臺周圍尋求著禦林軍的庇護,一陣嘈雜過後,整個廣場忽然就陷入瞭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雖然遠處的接到還傳來瞭民眾驚嚇逃跑的呼喊和受傷之人的慘叫,但在廣場之中,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喊叫,甚至不敢稍作移動。

  「我的孩子,告訴我,為甚麼?」

  良久的沉默之後,奧古斯丁六世眼裡閃過一絲深深的悲傷,原本如雄獅一樣昂首挺立的身軀晃瞭一晃,用力按在椅子上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在這一瞬間,他彷佛不是擁有天下的皇帝,而隻是一個憔悴衰弱的老人。

  「因為…今年我已經五十歲瞭,而辰比我年輕的多。」

  大皇子看著緩緩走到高臺邊緣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年邁父親,張瞭張嘴,忽然低下頭有些泄氣自嘲似的笑瞭笑,然後才高高昂起頭顱,平平淡淡地說道。

  「那…又怎麼樣?」

  阻止瞭想要過來攙扶他的人,皇帝陛下站直瞭身體,淡淡說道,眼神裡滿是失望。

  「也許父親你覺得是不怎麼樣,可是無論怎麼樣,今天我做這件事,目的隻有一個。」

  大皇子沒有直視皇帝陛下的眼睛,他跳下馬好像犯錯的小孩一樣又低下瞭頭,聲音雖然不響,但在這安靜的廣場上卻清晰地落到瞭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請陛下退位!」

  撲通一聲單膝跪瞭下去,大皇子一手拄著長劍在地上狠狠一劃,尖銳刺耳的聲音之後他面前的地板上被劃出瞭一條深刻的裂痕,他就這麼半跪在地上,抬起頭無畏地看向瞭自己的父親。

  「請陛下退位!!」

  他身邊的騎士齊聲吶喊,整齊雄壯的聲音直沖雲霄。

  「請陛下退位!!!」

  上萬的帝都近衛軍也在吶喊,一波一波的聲浪讓高臺上的許多貴族豪門面無人色。

  「你呢?雷蒙,我的兒子他竟然能調動帝都近衛軍,看來你也背叛瞭我。」

  皇帝陛下在聲浪中依然矗立,他看向瞭兩側的高臺,蒼老的聲音有些沙啞。

  「陛下,並不是我背叛瞭你,而是你背叛瞭我才對吧。」

  雷蒙伯爵負手而立,他昂然面對著老皇帝,語氣平和,身邊站著一名全副武裝的武將,正是帝都近衛軍的將領容克將軍。

  就在這時,忽然從皇宮裡傳來瞭一陣無比強烈的魔力波動,陡然之間附近所有的魔法師都覺得好像站在一個洶湧的漩渦周圍,那強力的魔力波動就似帶著無窮的吸力,讓精神力瞬間紊亂。

  「沒事吧,杜威閣下。」

  杜威臉色一白,一下子變的搖搖晃晃地似乎有些站立不住,在他身旁的杜邦立刻扶住他幫他隔絕開這股魔力波動的侵擾,關心地問道。

  「多謝你瞭,杜邦閣下,這股沖擊對我來說還是太強瞭一點。」

  杜威道瞭聲謝,看瞭看四周,似乎隻有魔法師受到瞭這股魔力波動的影響,其他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在那股強大的魔力漩渦之後,瞬間,皇城中心的一座白塔發出瞭絢麗無匹的光芒,就好像從天上降下瞭一道閃電,正劈在那白塔的塔尖之上。塔尖上那塊巨大的魔法寶石頓時發出瞭耀眼的光芒。

  那強烈的光芒,比太陽更為耀眼刺目,隨即一道道無窮無盡的圓形光虎從白塔上擴散,很快,以帝都的四面八方為支點,帝都城墻上的每一座箭塔上的魔法陣立刻發生瞭響應,魔力電光從四面八方匯聚在白塔的塔尖上,就好像一張大網把整個帝都都籠罩在其中。

  天空中的流光交錯在一起,最後形成瞭一個巨大的光幕,泛著異彩,縱然是白天,可依舊能用肉眼清晰的看見光幕上一個又一個圖案閃動,帶著龍的咆哮,魔獸的怒吼。

  光幕上浮現出瞭密密麻麻的魔法符號,以那白塔為中心的魔力漩渦就好像一個磨盤一樣轉動著為這個龐大的魔法陣提供魔力,整個帝都都被魔法的光輝籠罩,城墻和城門之上都浮現出瞭由光影組成的魔法咒符。

  阿拉貢時代所建造的,大陸上最強的魔法陣開啟瞭。

  「這個景像,有二十年沒看到瞭。陛下,看來魔法陣已經開啟瞭,據我所知,魔法陣的開啟需要所有的宮廷魔法師施展全力,花費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而且開啟之後最短也要三天才能關閉,在此期間,所有主持魔法陣的宮廷魔法師都無法離開崗位,我說的對不對呢,陛下?」

  雷蒙伯爵看著天空的流光溢彩,輕輕嘆瞭口氣,轉頭看著遠處的奧古斯丁六世,朗聲徐徐道,溫和的聲音帶著絕對的自信。

  「雷蒙,你連這都打聽到瞭,算準瞭時間讓我的兒子發難,這些主意,都是你幫他想的吧。」

  「陛下,你依然這麼英明。現在,你手裡的一萬禦林軍,最精銳的三千人早就在外面等候檢閱的時候被我們的人幹掉瞭,宮廷魔法師的力量在三天內你也是無法調動瞭。當然,如果是平時,你可以用剩下的禦林軍死守皇宮,然後向帝都外的衛城守軍發出求援,但是遺憾的是,帝都魔法陣一旦開啟,任何人都無法出入,三天內,所有城外的軍隊都無法進入帝都。三天的時間,我想足夠我們解決所有問題瞭。」

  雷蒙伯爵微微欠瞭欠身,淡淡說道。

  「雷蒙…」

  「陛下,請你退位!」

  「請陛下退位!!」

  皇帝陛下的臉色越發陰沉,雷蒙伯爵忽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深深彎下腰去,對著奧古斯丁六世做瞭一個極為恭敬的貴族禮節,周圍的幾個高臺上,原本就屬於大皇子一派的不少貴族大臣此刻也終於開口瞭,幾十個聲音匯聚成瞭一團。

  「所羅門,就連你也背叛我,我一直都這麼信任你,把這麼多皇室的產業都交給你打理,你究竟還有甚麼不滿足?」

  老皇帝一一掃過雷蒙等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一個老者的身上。

  「陛下,你一直待我都很好,我不滿足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陛下你活的太久瞭,久到終於讓我們這些從一開始就被你欽點去輔佐亞文殿下的老臣終於忍受不住瞭,我也實在是沒辦法啊,陛下。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的信任,陛下,要是沒有你的手令,現在下面那些指著你的弓箭手恐怕就不能這麼輕易地從大運河上運進城裡來瞭。」

  被老皇帝盯住的所羅門侯爵一臉從容,隨意調侃地語氣好像回到瞭幾十年與奧古斯丁六世一起在軍隊裡歷練時的樣子。

  「我…活的太久?」

  老皇帝捂著心口,身體劇烈的晃瞭晃,彷佛有些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這位昔日的好友。

  「尊敬的陛下,不知道你發現沒有,今天我們這些支持大皇子的人,大多是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人。從我們年輕的時候開始,你就不斷暗示我們亞文殿下將是帝國的繼承人,而我們是將來輔佐他的核心群體,從一開始,我們這些人就被你親手打上瞭『大皇子一黨』的烙印,這一切,在辰殿下誕生之前就已經被決定瞭,我們與亞文殿下同生共死的命運。」

  雷蒙伯爵開口道,用著幾乎是冷漠的語氣面對著他曾經效忠的皇帝陛下。

  「三十年瞭,三十年過去瞭,你瞧瞧當年意氣風發的我們這群人現在一個個都變成瞭甚麼樣子。你說亞文殿下將會成為新的皇帝,他將是我們這一批人未來要效忠的對象。我們努力去做瞭,努力做好所有的準備在將來效忠新皇陛下。可是,三十年過去瞭,你卻越來越沒有將皇位傳授給亞文殿下的意思,然後,你還有瞭辰殿下。辰殿下年輕有為,很得人心,說實話我個人也很喜歡他,可惜隻有一點,他不是你讓我們效忠的對象。辰殿下自然有他的心腹班底,若是辰殿下繼位,你讓我們這些奮鬥瞭三十年等待著效忠亞文殿下的老臣究竟該怎麼辦呢?陛下,你能回答我嗎?請問,這不是背叛,又是甚麼?」

  雷蒙伯爵的語調漸漸高昂,一番侃侃而談下來,就連臺上臺下許多原本覺得他大逆不道的人也有些覺得這番話好像還有著幾分道理,弄成這樣的局面,和皇帝陛下遲遲不肯確定繼承人的確有著直接的關系。

  「雷蒙伯爵,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你剛才所說,假如當初我的父親讓你和你身後的這些人一開始就效忠於我,那麼你們也會如他所命令的那樣做麼?」

  一個悅耳的聲音緩緩傳來,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始終坐著冷眼旁觀的辰皇子忽然開口道,臉上掛著標志性的微笑。

  「辰殿下,你不用挑撥我們和亞文殿下之間的關系,走到瞭今天這一步,許多事情都已經心照不宣瞭,無論如何,從今往後我們這群人都隻能效忠亞文殿下。」

  雷蒙伯爵笑道,廣場中心的大皇子並沒有做聲,也根本就沒有看他的弟弟一眼,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瞭面前高臺上的那個老人身上。

  「原來如此,那就沒辦法瞭。父親,請你先回皇宮吧,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

  辰皇子嘆瞭口氣,站起身對著皇帝陛下鞠瞭一躬,恭敬地說道。

  「妄想!辰,今天父親他不退位,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大皇子猛地起身大喝道,劍鋒指向瞭辰皇子。

  「大膽!陛下要回宮,我看誰敢阻攔?」

  皇帝陛下身後那個穿著灰色棉袍的武士眼睛裡冒出一縷寒光,往前邁瞭一步,就這麼一步,他原本好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的樣子陡然發生瞭變化,全身散發出瞭無匹的森然寒氣,那赫然是不知道聚集瞭多少血腥的殺氣。

  「羅西叔叔,你要來阻擋我嗎?我記得我小時你還抱過我,可惜那都是過去的事瞭。你號稱『灰衣劍聖』,一生追求劍道,讓人敬佩,我可是特意為你準備瞭一個適合的對手,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大皇子跨上馬背,有些悵然若失地說道,緊接著從他身後立刻有一名騎士從陣列中走瞭出來,白色的鎧甲之上佈滿瞭華麗的紋飾,腰間掛著一柄細長的劍。

  「羅西閣下,久聞你的大名。」

  寒冷的彷佛冰塊的聲音,那騎士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消瘦的臉龐來,看上去四十多歲,頗為英俊,薄薄的嘴唇上有兩撇修剪的異常乾凈的胡須,眼裡盡是寂寞。

  他緩緩把佩劍拔瞭出來,那細細長長的劍鋒上寒氣籠罩,有著一圈一圈的奇異紋路,彷佛裹著一層細碎的冰凌,隱隱帶著暴風雪一樣的可怕氣息。

  「羅德裡格斯,竟然是你,我聽說你在前段時間曾經刺殺過辰殿下,沒想到你原來早就歸入瞭亞文殿下的麾下。」

  羅西臉色一變,已經不如先前那般鎮定,羅德裡格斯和他的『月下美人』的名號響徹大陸,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羅德裡格斯?不就是前段時間刺殺辰殿下的那個騎士麼?」

  「是啊,我聽說就是他,和那邪教團的成員混在一起想要卑鄙的暗殺辰殿下。」

  「甚麼?還有這種事,難道那個邪教團其實就是大皇子的手下?」

  「那些對貴族,魔法師還有神官的刺殺行動難不成都是大皇子一手安排的?」

  「是為瞭鏟除異己嗎?」

  「怎麼會這樣,這樣的人要做我們的皇帝嗎?」

  聽到瞭羅德裡格斯的名字,許多人頓時議論瞭起來,想到不久前的辰皇子刺殺事件和他今日作為大皇子的打手出現,立刻就有瞭諸多聯想,一道道怪異的的目光投放到瞭羅德裡格斯和大皇子身上。

  「不用理會他們,羅德裡格斯,替我殺瞭羅西。」

  大皇子臉色森冷,直接無視瞭那些人的竊竊私語,對羅德裡格斯說道。

  「如你所願,殿下。」

  羅德裡格斯看起來絲毫沒有被影響到,禮節性地對大皇子點瞭點頭,就把註意力重新放在瞭羅西的身上。

  「羅西閣下,你不過一個九級的武士,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有甚麼資格在自己的稱號裡加一個『聖』字。」

  羅德裡格斯輕輕嘆瞭口氣,周身陡然氣流湧動,隨即鬥氣勃發,那耀眼的金色鬥氣猶如一團金色的火焰一樣熊熊燃燒著。他的周身金光燦爛,就連他的頭發也變成瞭黃金的顏色,唯獨隻有手裡把赫赫有名的神劍『月下美人』依然泛著銀白色的寒氣。

  「聖階…」

  羅西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一顆心降到瞭谷底,他雖然曾聽聞刺殺辰皇子時的羅德裡格斯展現出瞭「聖階」的實力,但一直都不願相信那個事實,直到親眼所見,他才陡然發覺自己此刻滿嘴都是苦澀。

  追求劍道五十多年,無論他如何努力,他的終點彷佛就停留在瞭九級的巔峰,他雖號稱「劍聖」,卻耗費一生都無法達到「聖」的境界。

  羅德裡格斯並沒有直接搶先動手,他帶著自負的笑意,被耀眼的鬥氣所包裹,傲然地看著這位「灰衣劍聖」搖搖欲墜的身影。

  「陛下…」

  羅西忽然轉身對著奧古斯丁六世,臉上的灰暗一掃而空,眼睛裡露出瞭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

  「我明白瞭,去吧,羅西。」

  皇帝陛下深深嘆瞭口氣,揮瞭揮手臂簡短地說道,羅西朝他深深行瞭一禮,默不作聲地拔出瞭自己的劍,身子如一朵灰雲從高臺飄落,以昂然的姿態站在瞭羅德裡格斯面前。

  「出手吧。」

  他舉起瞭手中的劍,目光平靜地說道,就如他身上的灰衣,羅西的鬥氣也是灰蒙蒙的一片,與羅德裡格斯璀璨的金色鬥氣相比簡直毫不起眼。

  「如你所說,如你所願。」

  羅德裡格斯的臉色嚴肅瞭起來,沒有因為雙方實力的差距露出任何輕視,眼裡滿是尊重,看著眼前這個對手,他深深吸瞭口氣。

  ……

  全場陷入瞭死一般的寂靜中。

  鴻溝一樣無法逾越的差距,號稱「灰衣劍聖」的羅西幾乎已經是站在瞭大陸武者的巔峰,但是在一個聖階的強者面前就這麼毫無抵抗能力地被輕易擊敗,甚至無法對敵人造成一絲的微小傷害。

  「願你安息,羅西閣下,你是個值得尊重的武者。」

  羅德裡格斯看著微笑著平靜死去的羅西,把月下美人插入劍鞘之中,和大皇子對視瞭一眼,就在空中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輝離去。

  「父親,羅西叔叔也死瞭,你還想死多少人才肯退位呢?」

  大皇子有些哀傷地看著羅西的屍體被禦林軍運走,但很快就平緩瞭情緒,眼神越發堅定,目光灼灼地望著奧古斯丁六世。

  「陛下,你還是回去吧。」

  老皇帝的臉上帶著深切的傷痛,那老宮廷魔法師格倫夏爾扶住瞭他,低聲道。皇帝陛下擺瞭擺手,顫抖著走回瞭原來的位子頹然坐下。

  「亞文殿下,我很驚訝你竟讓一位聖階強者為你效力,不過看來他今日隻是替你出手一次,不知道你現在手底下還有沒有人能殺死我這個宮廷魔法師呢?」

  老宮廷魔法師嘆瞭口氣,緩緩走上前,對著大皇子說道。

  「格倫夏爾先生,我小時候也接受過你的教誨,不過我沒甚麼魔法天賦,那個時候讓你失望瞭。」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瞭,亞文殿下,我是宮廷魔法師,隻效忠於陛下,你對陛下要有任何不軌的舉動,都要先過我這一關。」

  「效忠於我的父親?你們不是早就效忠於我的弟弟瞭麼?隨便吧,格倫夏爾先生,我既然能殺死羅西叔叔,自然也能殺你。」

  看著老宮廷魔法師一臉嚴肅的表情,大皇子淡淡地譏嘲道,身上的殺意變得越來越明顯,似乎已經感到有點不耐煩。

  「格倫夏爾老師,你現在的職責是保護陛下,我的哥哥手下看來有很厲害的魔法師,這場陣仗就交給我吧。」

  就在這時,沉默瞭許久的辰皇子風度翩翩地對著老宮廷魔法欠瞭欠身,微笑道。格倫夏爾看瞭皇帝一眼,見他似乎默認瞭,於是默默點頭,退到瞭一邊。

  「幾位,現在是需要你們施展神奇魔力的時候瞭。」

  以杜邦為首的魔法師公會來到現場的代表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站在瞭辰皇子的身後,三個白袍大魔法師站成一排,傲視著高臺下的千軍萬馬。

  見到原本超然世外的魔法師公會居然也主動加入瞭這場政變之中,立刻引來瞭一陣陣驚訝的呼聲。一名大魔法師若是毫無幹擾的全力施法足以抵擋上萬雄兵,大皇子一方雖然軍隊眾多,可要是魔法師公會完全站在瞭辰皇子那邊,這場勝負的結果就變得難以預料瞭。

  「果然拉攏瞭魔法師公會嗎,辰?真是好手段。不過雅戈道格主席不願放下身份親自出手,派瞭幾個跑腿的傢夥過來,就以為能鎮住場面嗎?」

  大皇子仰天哈哈大笑瞭起來,顯得一點也不意外,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恐,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你們這些外強中乾的叛逆又怎麼值得老師親自出手,哼哼哼,廢話少說,亞文殿下,要是你手下有甚麼厲害的魔法師,就快點把他請出來吧。」

  杜邦冷笑道,和另外的兩名白袍大魔法師一起漂浮到瞭大皇子等人的頭頂上,根本不在乎四周上千張撐開的強弓,擺明瞭不將大皇子和雷蒙伯爵他們放在眼內。

  「來吧,亞文殿下,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傢夥竟然敢挑戰我們魔法師公會。」

  杜邦左邊的那位白袍法師也倨傲地說道,這位魔法師叫做倫納多,與旁邊的另一位拉斐爾法師也一起參與過圍剿「黑日教團」據點的行動,他說著,手裡就幻化出瞭一柄黑色的胡桃木魔杖,魔杖的頂端鑲嵌著一枚上等的水藍鉆,浮現出一團水藍色的魔力光輝,全身的白色袍子在藍色的魔法光輝下也映上瞭一層海水一般的藍色波紋。

  「既然如此,你們就好好見識一下吧,真正的魔法界的大師。」

  大皇子忽然露出瞭一絲古怪的笑容,有意無意地看向瞭杜威所在的高臺,雖然杜威不知道他是怎麼認識自己的,但他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看他,與他的目光相觸,杜威猛然發現瞭其中所蘊含的一點兒憐憫。

  「真正的魔法界大師?甚麼傢夥竟然如此狂傲?」

  倫納多法師有些不屑地說道,滿不在乎地抬瞭抬眼皮。

  「麻煩你瞭,甘多夫…大師!」

  大皇子的語氣極為恭敬,對著空氣深深鞠瞭一個躬。

  甘多夫?!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瞭,那個叫做甘多夫的魔法大師應該早在數月前就已經去世瞭,魔法師公會碎裂的本命原石和他最後的弟子杜威都證實瞭這一點,那位傳奇的魔法師就這麼在冰封森林裡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悄然離世,令不少人扼腕嘆息。

  一個人難道會死而復生嗎?可是,剛才大皇子確確實實叫的是甘多夫的名字。

  「你瞎說什…」

  「哈哈哈!」

  倫納多法師感到一陣惱怒,正要呵斥,忽然天空之上傳來瞭一聲輕輕的笑聲,那聲音很蒼老,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傲氣,也不知道究竟從哪裡發出來的,音波四面傳來,在廣場上飄蕩。

  聲音過後,在皇城的上空,一道綠色的火焰毫無徵兆地燃燒起來,那火焰彷佛是破裂的空間裡出現,隨即在火焰之中走出瞭一個綠色的身影。

  綠色的魔法師袍子綠的有些慘然,他頭上的帽子也是綠色的,腰間掛著一支綠色的笛子,他的全身上下幾乎都是綠色的。

  那個魔法師從天而降,杜威也終於看清楚瞭他的臉,那眼,那眉,那鼻,那嘴唇,那胡子,整個相貌都與那數月前將他帶進冰封森林,大戰龍族族長的老魔法師別無二致,赫然是一個翻版的甘多夫。

  「甘丶甘丶甘多夫老師,你丶你還活著?!」

  那狂傲的倫納多法師看著從天而降的這位綠袍老魔法師,忽然臉色狂變,猛地落在瞭地面上扔掉瞭手裡的魔杖,然後撲通一聲跪倒,整個身子都匍匐在瞭地上,用最恭敬的語氣結結巴巴地驚呼道。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

  一露面就將一個剛剛還不可一世的白袍大魔法師嚇得用最為尊敬的姿勢行禮,難道出現的這個綠袍老魔法師真的是傳言中死於冰封森林的甘多夫不成?

  下一刻,幾乎所有對這件事的內情稍有瞭解的人不約而同把目光集中在瞭一個人身上。

  杜威,這個自稱甘多夫大師最後傳人的傢夥。

  驚異丶猜疑丶幸災樂禍,各式各樣的情感在廣場上蔓延。

  「倫納多,多年不見,你看上去老瞭許多。是雅戈道格那小傢夥派你來的嗎?想要和我動手嗎?」

  綠袍甘多夫看這個腳下撲倒在地的倫納多法師,詭異地笑瞭一下,聲音裡帶著一絲怪異的乾澀。

  「不敢!弟子怎麼敢和老師你動手!」

  倫納多法師連連頓首,在老魔法師面前連頭都不敢抬。他本身作為魔法師的天賦並不出眾,年輕時因為遲遲難以突破而飽受屈辱,多虧的甘多夫提點,才有幸跨入大魔法師的行列,故此他雖為人狂傲,但對於甘多夫卻是奉若神明,故此一看到這個綠袍甘多夫,未及細想,就已經先亂瞭心神。

  「那麼你呢?你叫拉斐爾是吧,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還隻是一個六級的魔法師,二十年過去瞭,你也穿上白袍啦。」

  綠袍甘多夫把目光轉向瞭旁邊那位面容慈祥的拉斐爾法師,臉上的笑容越發詭異滲人。

  「承蒙甘多夫大師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隻是…這個…甘多夫大師你留在魔法師公會裡的本命原石已經破碎,你應該已經…你的關門弟子羅林傢族的杜威法師證實瞭這一點,這丶這個…你…」

  拉斐爾法師額頭冒汗,他雖然不是甘多夫的弟子,但作為魔法師公會裡元老級人物,他又怎麼會不認得甘多夫。甘多夫身為公認的大陸第一魔法師,且不說他的魔法實力是不是真的大陸第一,但若是單純的評價影響力,那絕對是超然絕倫的。

  魔法師公會以雅戈道格主席為尊,但若是論威望,那可是遠遠不及已經活瞭不知道多久的甘多夫的,內部核心高塔裡的幾個實力高強的老怪物,都有好幾個是甘多夫的弟子,在魔法師公會裡,恐怕甘多夫的一句話比公會主席的明文號令都要更好使。

  想的深一點,假如甘多夫真的參與瞭這場政變,他要是有心,恐怕現在帝都裡一大半的魔法師都會立刻跑出來站到大皇子一方。

  想到這個可怕的場景,拉斐爾滿頭大汗,他是雅戈道格主席的嫡系,自然是服從雅戈道格的指令出來力挺辰皇子,可是哪想到會有一個甘多夫會半路殺出來。

  現在怎麼辦?

  假的!一定是假的!

  拉斐爾不經意地掃過杜威,心裡一動。本命原石碎瞭又有那個被甘多夫擄走的羅林傢的小子作證,甘多夫一定死瞭,這個綠袍的傢夥肯定是假的。

  拉斐爾法師這麼想著,可是又怎麼說得出口,綠袍甘多夫雖然隻是笑瞇瞇地望著他,但他卻感到似乎又座大山壓在心口讓他隻能咽著唾沫卻始終無法把『假的』兩字當面說出來。

  「本命原石?一顆爛石頭上的魔法印記又怎麼束縛得瞭我?哈,我明白瞭,你既然這麼說,大概懷疑我是假冒的瞭,對吧?」

  綠袍甘多夫冷冷道,那拉斐爾法師打瞭一個激靈,完全不敢接口。

  「甘多夫大師有通天徹地之能,豈是你們這些坐井觀天的愚輩能夠揣摩。雷蒙伯爵的長子杜威心術不正,行事荒唐,有辱傢門,被剝奪傢族繼承權後尚不罷休。趁甘多夫大師隱世之機謊報大師的死訊,冒充大師弟子,蒙騙魔法師公會,企圖借此聞名,實在可惡,已在今日被雷蒙伯爵逐出傢族。現如今甘多夫大師親身降臨此地,破散謠言,祝我成就大業,爾等宵小還不速速退下!」

  大皇子不慌不忙地大聲喝道,魔法師公會登場時的氣勢早已煙消雲散,雖然白袍大魔法師在常人眼中尊貴無比,但與甘多夫比起來又算得瞭甚麼。他這一番話更是幫雷蒙伯爵和杜威徹底劃清瞭界限,許多消息靈通者都知道這對父子關系不佳,現在大皇子來瞭這麼一出,縱然兩人之間尚有感情,可現在立場對立,你死我活,也已經不可能再懷舊念情瞭。

  「哼,一個隻敢在甘多夫大師過世後才敢跳出來耀武揚威的冒牌傢夥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忽然,陰柔的聲音飄瞭過來,在安靜的廣場上響起就像拋下瞭一顆炸彈立刻令所有人的神經繃緊,場面一觸即發。

  「很好,很久沒有人敢對我這麼說話瞭,年紀輕輕就成為瞭大魔法師,資質不錯,你就是雅戈道格的那個得意弟子?」

  綠袍甘多夫不怒反笑,把目光落在瞭那唯一一個還漂在空中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魔法師身上。

  「杜威閣下,你告訴我老師的那件事,老師已經告訴我瞭,你放心吧,我不會讓這個邪惡的老傢夥打著甘多夫大師的名號胡作非為的。」

  杜邦沒有去理那綠袍魔法師,而是轉頭對著杜威大聲叫道,這一番話說的義正言辭,倒讓其他人都有點摸不著頭腦,與他同行的兩位白袍大魔法師也有點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甚麼亂七八糟的,小子,我就是甘多夫。好啊,多年不在公眾場合露面,現在我竟然還需要證明自己是誰嗎?倫納多,拉斐爾,還有那個叫做杜邦的小傢夥,拿出你們的魔杖,反正你們被雅戈道格派來對付亞文殿下的,就和我較量一番吧。」

  有些怪異沉悶的氣氛裡,綠袍甘多夫忽然大笑瞭幾聲,全身陡然散發出瞭一股強大無匹的魔力波動,全場的魔法師都能感覺到來自他體內的充沛魔力源,恐怖的氣息讓眾人豁然變色。

  他手掌凌空一舉,掌裡幻化出一柄漆黑的魔杖,魔杖的頂端鑲嵌著一枚翠綠的晶體。

  「老師,你一定要幫著大皇子的話,弟子絕對不敢對你觸手,我隻能站在一邊,絕對不敢違背你的意思。」

  納倫多法師連連搖頭,雖然本來心中也有些疑惑,可是剛才爆發的那股強力魔法波動卻徹底打消瞭他的疑慮,長得一摸一樣,如此強大的又瞭解魔法師公會情況的魔法師除瞭甘多夫還能有誰?

  「很好,你們呢?」

  綠袍甘多夫面色稍和,目光一轉,又看向瞭杜邦法師和拉斐爾法師。

  「抱歉,雅戈道格主席有令,就算你真的是甘多夫大師本人,我也不得不…」

  拉斐爾法師遲疑瞭片刻,取出瞭自己的魔杖,堅定地站在瞭辰皇子的身前。

  「就讓我看看,你這個老傢夥既然有膽子冒充甘多夫大師,又有他的幾分實力吧。」

  杜邦一臉無懼地喝道,與拉斐爾法師分列兩角,雖然表現得輕松,但接近的人還是可以看到這位年輕的白袍大魔法師似乎有些顫抖。

  「對於甘多夫大師的身份,我也有所疑慮,就讓我也來祝你們一臂之力吧,杜邦法師,拉斐爾法師。」

  一個蒼老的聲音淡淡響起,老宮廷魔法師格倫夏爾飛到瞭半空之中,加入瞭兩位白袍大魔法師的陣營,拉斐爾感激地看瞭老魔法師一眼,點瞭點頭,隨即就把註意力全放在瞭綠袍甘多夫身上。

  場中四名魔法師的戰鬥即將開始,兩名八級水準的白袍大魔法師加上一名九級水準的宮廷魔法師對付一位大陸上最為傳奇的魔法師。魔法師戰鬥的可怕,所有人都很清楚,此刻周圍高臺上的那些貴族豪門都隱隱推開,大皇子手下的騎士也早就簇擁著他退後瞭幾分,整個廣場的中央都留瞭法師們當做戰鬥的場地。

  一段急促而短暫的咒語從拉斐爾法師口中飛快吟唱出來,他畢竟是受魔法師公會正統教育的魔法師,出手之前還是很有分寸的,先是在整個廣場佈置下瞭一個結界,以免戰鬥會波及他人,特別是皇帝陛下和辰皇子這一邊。

  綠袍甘多夫也不打攪他,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施展。格倫夏爾也在老皇帝的高臺上留下瞭一個強力的魔法卷軸,卷軸燃燒之後,皇帝的高臺上立刻浮現出瞭一個高級守護結界。

  率先出手的是格倫夏爾,他的手上沒有魔杖,十指上戴滿瞭五顏六色的各種戒指,手指一晃,一道魔力的弧光就朝著綠袍甘多夫席卷而去,那是一個眩暈術。

  甘多夫站著沒動,冷冷地看著這個光弧繞道他身邊,隨手抬起魔杖揮舞瞭一下,立刻周圍閃現出無數細小的金色光鳥,在他身邊來回盤旋,形成瞭一個魔法防禦結界,一副閑暇的模樣。

  格倫夏爾發出那個眩暈術本來也就隻是為瞭搶一個先手好讓對方無暇幹擾他的隨後實戰的強大法術,他飛快地晃動手指,從拇指開始,一個個光弧從手指上圈瞭出來,三道光芒射在地上,就看見一個個包從地面上凸起,一個土元素巨人,一個火元素巨人和一個水元素巨人從地面上爬瞭起來。三個魔法生物仰天咆哮,朝著綠袍甘多夫露出瞭敵意的姿態。

  「原來你擅長魔力元素生物召喚,能一口氣召喚出三個最純粹的元素生物,你的魔力水準已經很不錯瞭。」

  綠袍甘多夫微微一笑,從容地舉著魔杖在身體周圍一點,那些幻化的金色鳥兒立刻發出瞭一陣尖銳的鳴叫,幾十隻光鳥凝聚成金色的光團,漸漸變成瞭一個巨大的金色漩渦,如浪潮朝著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土元素巨人撲瞭過去。

  格倫夏爾面色凝重,他口中高聲吟唱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咒語,那土元素巨人全身青光閃過,幻化出一層青色的石甲。

  那金色的漩渦卷到瞭那土元素巨人身上,卻並沒有直接攻擊,而是一圈一圈地繞開來,一層一層猶如一個繭一樣把那個土元素巨人包在瞭其中。

  老宮廷魔法師一驚,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想做甚麼,立刻操控著火元素巨人和水元素巨人朝著甘多夫撲去。

  火元素巨人張開大口,全身火焰猛然沸騰,一道火焰射出,遠遠就能感到熱浪襲人。綠袍甘多夫面帶微笑,一手舉著魔杖,一道細細的光幕擋在瞭前方,火焰經過這道光幕,立刻一分為二,在甘多夫身體兩側流淌瞭過去。

  「讓我想想,對付你的火元素用甚麼,單純的用水滅火可沒意思,讓你看看我的火系召喚物吧。」

  說著,綠袍甘多夫一手捏在嘴前,吹瞭一聲口哨,隨即虛指一點,空氣之中裂開瞭一道口子,一聲尖利的鳴叫,一隻全身火紅的巨大火焰鳥兒從裂縫裡振翅飛出,居然是一隻足足三米長的火烈鳥。這火烈鳥朝著火元素巨人撲瞭過去,立刻糾纏在瞭一起。

  綠袍甘多夫沒有停歇,巧妙地在面前用魔杖一劃,立刻一道銀色的光輝閃過,一股寒氣朝著剩下的那個水元素沖瞭過去,寒氣過後,水元素巨人的動作明顯滯澀瞭下來,原本一團水汽凝結出來的元素巨人身體表層開始結出瞭一層薄薄的冰晶。綠袍甘多夫又召喚出瞭一隻冰雪魔狼,原本魔狼不是強力的水元素巨人的對手,但是綠袍甘多夫一連串的冰凍魔法打在水元素巨人身上讓其不斷結冰,魔狼咆哮著來回跳躍糾纏,不時敲下水元素巨人身上凍結的一塊冰來,不過片刻,水元素巨人就越來越小。

  格倫夏爾全力施展,操控三個魔法生物已經是無法分心,但綠袍甘多夫卻從容不迫,誰高誰低一眼就看的出來。

  拉斐爾法師眼看格倫夏爾片刻間就已經處於下風,魔杖在地上畫出瞭一個六芒星圖案,隻看見他所站的地面閃現過一個六芒星的光影,魔杖上幻化出而數道流光,夾雜著寒氣丶火焰丶毒煙丶電光組成瞭一個色彩絢爛的流螢,朝著綠袍甘多夫襲來。

  綠袍甘多夫微微一笑,忽然就丟下瞭身邊操控的召喚物和金色漩渦不管,也沒有念任何咒語,袍子裡忽然湧現出瞭五顏六色的魔力防禦光團,燦爛的光輝令人難以直視。拉斐爾法師發出的流螢轟在綠袍甘多夫身上,剛轟破一個防禦光罩,瞬間新的防禦光罩就已經出現。

  拉斐爾法師高舉魔杖,不停歇地念著咒語對著甘多夫猛烈轟擊,碰撞之下激蕩起絢麗的魔力光華,可是綠袍甘多夫此刻就好像一個逆流而上的怪物,朝著拉斐爾法師沖瞭過去,也不見他念咒語,一個又一個古怪的光團就從他的袍子裡湧瞭出來,拉斐爾法師咒語念得口乾舌燥,卻絲毫抵擋不住甘多夫的來勢。

  眼見綠袍甘多夫已經闖到瞭面前,拉斐爾法師才驚呼瞭一聲,身子陡然原地一閃,出現在瞭十米之外。綠袍甘多夫大概覺得戲耍地足夠瞭,臉上那種貓玩耗子的笑容消失不見,他手掌一抬,五根手指同時激射出一縷淡淡的綠色光芒,同時射向拉斐爾法師。

  拉斐爾法師匆忙之中召喚出來的一個防禦結界沒有一點作用,五道綠芒射在他的身上,拉斐爾法師臉色一變,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沒甚麼不妥。

  正驚疑間,他發現綠袍甘多夫一臉詭異的笑容,對著他做瞭一個奇怪的手勢,拉斐爾法師身上陡然爆發出一團綠色光芒,那綠光將拉斐爾法師籠罩在其中,就連眼珠都變成那個瞭綠色。

  「去!」

  綠袍甘多夫指瞭指老宮廷魔法師,拉斐爾法師忽然就舉起瞭魔杖,電光火焰呼嘯而出,狀若瘋虎地沖向瞭格倫夏爾。

  格倫夏爾大驚,眼看拉斐爾法師目露驚恐,身體不由自主,就知道他中瞭綠袍甘多夫的傀儡術。一名白袍大魔法師就算身體被控制,一身魔法實力卻絲毫無損,無數個奇異的魔法咒語光符在他身邊閃爍,最後凝結成一個巨大的光印朝著格倫夏爾當頭砸下。

  轟的一個大火球術砸瞭過來,與那光印在半空裡相互沖撞爆炸,格倫夏爾瞬間朝著外圍移動,同時佈置瞭一個最強的防護罩,氣流卷動,火星四射,震耳欲聾的爆炸過後,格倫夏爾原本所站的地方的青石板全都變成瞭細細的粉末。

  「你小子也終於出手啦。」

  綠袍甘多夫看瞭杜邦一眼,好像有些無聊地打瞭一個哈欠,隨手一揚,一道裂縫展開,無數各種各樣的魔獸從裂縫裡洶湧而出,頓時把周圍的一些人嚇得臉色慘白。

  格倫夏爾召喚出的魔法生物雖然很強力,但也架不住這麼多魔獸的攻擊,一會兒就被沖散。杜邦雙手裡都燃燒著炙熱的火焰,也沒有甚麼花巧,一個個大火球術實實在在地砸在魔獸群中,火光沖天的爆裂,瘋狂湧來的魔獸被一片一片地幹掉。

  一邊的老宮廷魔法師在拉斐爾法師凌厲的攻勢,連連後退,他雖然知道拉斐爾法師身不由已,但如果再不還手恐怕他也抵擋不瞭多久。

  格倫夏爾全身魔光湧動,手裡瞬間化出瞭幾柄魔力長槍,抖手射瞭出去化解瞭拉斐爾法師的一波攻勢。接著念起咒語,一個灰色的封印從天而降將拉斐爾法師籠罩在其中,想要暫時封住他的行動。

  格倫夏爾手指間一縷魔力細線連接著封印迅速把拉斐爾法師壓制,他剛想松口氣,忽然就看見綠袍甘多夫的詭異笑容。就見那綠袍甘多夫手指一點,那根魔力細線就像被拉斐爾法師身上的綠光感染瞭一樣,綠色的光芒順著細線就蔓延瞭過來,格倫夏爾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中瞭綠光。接著他就感到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瞭。

  兩名魔法師立刻像僵屍一樣立在原地,綠袍甘多夫在談笑之間就將兩人輕松擊敗。不遠處杜邦的一個個大火球術炸得那群魔獸四散奔逃,但卻逃不出魔法防禦結界的范圍,沒有多久就被杜邦清剿乾凈。

  綠袍甘多夫似乎頗為贊許地看著不停施法已經累得有些氣喘的杜邦,任由他喝下瞭一瓶魔藥補充魔力,也不說話,似乎在等待著他出手。

  杜邦雖然恢復瞭一點魔力,但臉色卻很不好看,無論這個綠袍甘多夫是不是真的甘多夫,他的實力已經擺在那裡,憑他一個八級魔法師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可惡…」

  「怎麼,現在還不想承認我就是甘多夫嗎?我也不想再以大欺小,讓雅戈道格那小子過來吧,讓他親口告訴你我是不是甘多夫。」

  綠袍甘多夫自信十足地笑道,此刻,已經幾乎無人在懷疑這位甘多夫大師的身份瞭,轉眼間就輕松自如地擊敗兩位大魔法師,而且很顯然他還遠遠沒有拿出全部實力,如果不是甘多夫本人,放眼天下,誰還有這樣的實力?

  原本不少還支持者皇帝陛下的貴族,看到綠袍甘多夫壓倒性的實力,立場已經開始暗中動搖,有著這樣一位傳奇大師相助,又控制瞭帝都近衛軍,大皇子亞文現在已經占盡瞭上風,就算雅戈道格主席出手,恐怕也已經無法逆轉局勢。

  「果然很厲害,看來非得要老師才能打敗你瞭,不過為瞭魔法師公會的榮耀,我絕對不能在這裡退縮,來吧,冒名的老傢夥,在老師到來之前,我們繼續吧。」

  臉上陰晴變幻,杜邦咬著牙關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彷佛迎著無可匹敵的風暴但也絕不想就此退縮。

  「很可惜,杜邦法師,恐怕雅戈道格主席現在是沒法過來瞭。」

  大皇子輕笑道,眼中帶著一抹淡淡的嘲諷。

  「你甚麼意思,亞文殿下?」

  杜邦臉色一凜,寒聲問道。

  「因為我想雅戈道格主席若是想要過來,首先得先勝過神殿的長老團和教宗陛下才可以呢,哦,當然還有羅德裡格斯的劍。」

  大皇子平淡地說道,聲音在廣場上回響。

  「神殿?!你竟然勾結瞭神殿攻打魔法師公會總部?!」

  杜邦猛地驚叫出聲,和他一樣,幾乎所有人都臉色劇變,就連大皇子陣營的一些人都大為驚訝,似乎對此在事前根本不知情。

  「是啊,膽敢阻撓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魔法師公會又怎麼樣?究竟誰才是這個帝國的主人,今天你們就給我好好記住!」

  大皇子一臉傲然地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杜邦,似乎長舒瞭一口惡氣。

  「哼哼哼,哈哈哈哈。」

  忽然杜邦有些神經質地大笑瞭起來,令周邊的人莫名其妙。

  「你笑甚麼,杜邦?看在你和維羅娜的關系上,你現在隻要宣誓忠誠於我,我就封你為新一任的魔法師公會主席。」

  大皇子手裡的長劍指著杜邦,無比豪氣地說道,就算雅戈道格是聖階高手,可是神殿教宗和羅德裡格斯也都是聖階,帝都也已經被魔法陣封鎖,他絕對逃不掉。

  「算瞭吧,亞文殿下,你是叛逆,我可不是。還有你請來的那個冒充甘多夫的老傢夥,要是我剛才還心存疑慮,現在已經沒有絲毫懷疑。」

  「怎麼,終於肯承認我就是甘多夫瞭嗎,小子?」綠袍甘多夫笑瞇瞇道。

  「甘多夫大師一向是公會的維護者和引導者,要是你是真的甘多夫大師,怎麼會當眾戲耍公會同僚,又怎麼會對公會的處境表現得如此漠然,如此無情無義之輩,怎麼可能會是受萬眾敬仰的甘多夫大師?你根本就是個利令智昏相助逆賊的冒牌貨罷瞭。」

  杜邦冷聲哼道,手指指著綠袍甘多夫的鼻子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找死!」

  被指著鼻子大罵,綠袍甘多夫也終於怒瞭,一陣寒芒閃過,所有的魔法師都感到一股強大無比的精神力橫掃全場,一股純粹由精神力構成的箭矢怒濤般朝著杜邦激射而去。

  杜邦似是沒料到盛怒下的綠袍甘多夫出手如此雷霆迅捷,躲閃也來不及就一聲慘叫從空中直直落下,在高臺上砸出瞭一個大洞掉到瞭裡面消失不見。納倫多法師早就嚇得在一邊瑟瑟發抖,就連杜邦摔落下來都沒反應過來。

  「辰,魔法師公會已經完蛋瞭,看來你選瞭不太靠得住的傢夥啊,還有甚麼底牌的話就都打出來吧。」

  眼看綠袍甘多夫一擊就把杜邦打倒,大皇子臉上的笑容越發遮掩不住,他意氣風發地望向辰皇子揶揄道。遠處魔法師公會的方向傳來瞭隱隱的爆炸聲,七彩魔法光輝和聖潔的神術光芒在空中交相輝映,顯然那裡的戰鬥也已經開始瞭。

  「讓神殿站在你那一邊,想必代價不小吧,哥哥。」

  辰皇子平靜地看著大皇子,還是那麼從容,從容地簡直令人感覺或許他根本沒有恐懼這種感情存在。

  「隻要能得到本就該屬於我的帝國,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是嗎?包括自己的女兒嗎?」

  「廢話少說,辰,雖然你還有『羅蘭之守護』,但也不可能是甘多夫大師的對手,投降吧,我可以讓你體面的死去,然後你的妻兒傢人就可以在我的國傢幸福的生活下去。」

  大皇子臉色一變,但很快恢復正常,冷笑瞭一聲,縱馬上前瞭幾步。辰皇子嘆瞭口氣沒有接口,他揮瞭揮手,在高臺下已經等候多時的一名宮廷侍衛立刻拿著一件被黑佈所覆蓋的長長的東西走瞭上來,然後跪著將其呈上。

  「騎士宣言第一條…」

  辰皇子冷靜的聲音忽然清晰地傳遍瞭整個廣場的角落,他雙手握住瞭那件東西將其舉瞭起來。

  「騎士宣言第一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忠誠』將成為我畢生尊崇之品格,恪守內心,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二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榮譽』將成為勝過我生命之存在。畢生搟衛我之榮譽,搟衛騎士之榮譽,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三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我將銘記『犧牲』。我身不惜,我命不惜,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四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勇氣將長存我心,『勇敢』將成為我的標尺,奮勇向前,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五條:我以我心靈之名起誓,我將憐憫弱者,殘暴是我的敵人,寬容是我的朋友,一顆『憐憫』之心,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六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我將保持精神和靈魂地融合,我的精神即我的靈魂,我的靈魂即我的生命,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七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我將『誠實』,身為騎士,我的言語將永遠直白心靈。謊言將是我最大地敵人和不屑,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騎士宣言第八條:我以心靈之名起誓:我將牢記『公正』,我的心是天平地化身,我的劍會指向不平。畢生無悔,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

  一句一句的騎士宣言,大陸上每一名擁有騎士資格的武者,都牢牢記在心裡,麼一名擁有騎士資格的人,在當初獲得騎士身份的時候,都曾經下跪朗誦過。這一段騎士宣言就是讓每一名身為騎士的人牢記騎士的八大品質:忠誠,榮譽,犧牲,勇敢,憐憫,精神,誠實,公正。

  羅蘭大陸雖然現在魔法文明昌盛,但是騎士地時代卻遠遠比魔法文明歷史更加悠久。在魔法文明尚沒有如此鼎盛之前,騎士曾經是這個大陸地主導。

  傳說在那個時代,騎士協會地地位甚至遠遠比現在的魔法工會在大陸上的地位更重。大陸上遍地地騎士協會是人人心中勘比神殿地神聖之地,人人敬仰萬分。地位無比崇高。而每一名騎士都會受到平民發自內心的真心尊重。

  隻不過。歲月流逝,如今在大陸之上,魔法地地位遠遠高過瞭武者。騎士的時代也早已經過去。最最重要地是,隨著歲月地流逝。騎士地八大精神,已經漸漸地被人們忘卻。雖然每一名騎士宣言都會背,但是真正還能恪守騎士精神地人,已經是極少數瞭。大多數所謂地「騎士」,隻不過是武力強悍,卻精神駁雜。

  真正的原因,除瞭魔法昌盛。騎士勢弱之外。還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地騎士,在獲得徽章時候宣誓的時候,誓言已經無法對他們產生約束力瞭。

  魔法師在宣誓地時候,會自動留下魔法印記。比如「第一鐵律」,如果違背誓言,那麼就必然會得到相應的懲罰。

  但現在,那些騎士的宣言,往往口不對心。嘴裡念著八大精神,可是出瞭騎士協會之後,往往有人胡作非為,恃強凌弱。除瞭精神信仰地喪失之外,就算背棄瞭宣言內容。也不會受到相應的懲罰,失瞭約束力,這才是騎士精神沒落地最大原因。

  「如若違背,願『騎士之槍』拋棄我之靈魂。如今還有多少人恪守這八大精神,下面的各位『騎士閣下』?」

  辰皇子輕輕低吟瞭這句話,臉色無比嚴肅,廣場之上各個陣營不知道有多少擁有騎士稱號的人,忽然聽到辰皇子當眾大聲朗誦瞭一遍騎士宣言,不由得面色古怪,不知道他故弄甚麼玄虛。

  「這件東西,你們都應該認得吧。」

  辰皇子看著高臺下茫茫的人群,搖瞭搖頭嘆息道,不知道是在為瞭甚麼而嘆息,他緩緩扯下瞭那長長東西上的黑色綢佈,露出瞭它的面目。

  一柄金燦燦的十字長槍,造型猶如一個放大瞭的十字架一般,長度比辰皇子的身高還長瞭一截,槍身之上流光異彩,包裹瞭一層秘銀和水晶,耀眼奪目。

  騎士之槍,神器「隆奇努斯之槍」。

  雖然這柄聖槍已經在不久前的比武大會上露過相,但這件象徵著騎士精神的聖物驟然在此刻出現,還是引來瞭一陣陣驚嘆,所有的騎士眼中都出現瞭一種狂熱,下意識地撫摸著胸前的騎士徽章。

  「隆奇努斯之槍…辰,你現在拿這件東西出來又想做甚麼呢,你該不會以為我手下的騎士面對這柄聖槍就會無條件投降嗎?騎士宣言是個好東西,不過也需要有命活著才能恪守這騎士精神啊。」

  大皇子似乎也呆瞭一呆,對辰皇子的這一出戲碼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露出瞭不屑之情,雖然廣場上的騎士都對聖槍極為尊敬,但是他們也都沒忘記此刻的處境,隻是對著聖槍稍稍行瞭簡易的騎士禮,連武器都沒放下。

  「我的哥哥,你知道『騎士之槍』為甚麼讓人敬畏嗎?是因為它所代表的騎士精神嗎?我想不是吧,你和你手下的騎士就很好的證明瞭這一點。」

  辰皇子笑道,臉上露出瞭一種莫名的神情,令大皇子感到一陣心跳不安。

  「那就隻有一點瞭,就是令人敬畏的力量,這柄傳說中的聖槍…真正所擁有的東西。」

  「力量?就算是聖槍也不過隻是一件利器,一件死物,難道你想用這麼一件東西就和我手下的數萬雄兵抗衡嗎?真是一如既往的浪漫啊,辰。遊戲已經結束瞭,既然你不肯投降的話,那就隻能戰死瞭。」

  大皇子冷笑道,舉起瞭一隻手,身後的騎士身上的盔甲嘩嘩作響,四周的步兵方陣長槍林立,高臺上弓箭手手裡的勁弓已經繃緊,隻等待著他一聲令下。

  「死物?不,你搞錯瞭,哥哥,這可是一件擁有靈性的『神器』啊,雖然曾經被損壞而陷入瞭沉睡,不過有人幫我把它修好瞭,現在的它應該已經蘇醒過來瞭吧。德隆會長!」

  辰皇子撫摸著槍身幽幽道,然後大聲叫出瞭一個人的名字,話音剛落,就見皇城大門打開,一隊五十人左右的騎士團從裡面皇城內疾馳而出,頭戴白羽銀盔,身穿著白銀的華麗鎧甲,全身都流動著魔力的光彩,氣勢極為驚人。

  「殿下。」

  為首的騎士跳下馬走上高臺半跪在辰皇子面前,正是騎士協會會長德隆,此刻的他滿臉虔誠肅穆,哪裡還有平日裡人們眼中放浪形骸的樣子。

  「德隆騎士,我以帝國之名,賜予你聖槍,掃蕩污濁,誅除叛逆。」

  辰皇子高聲道,鄭重地把『隆奇努斯之槍』交於德隆手中。

  「誅除叛逆!天佑羅蘭!」

  「誅除叛逆!!!天佑羅蘭!!!」

  德隆起身將聖槍高高舉起,雷霆般大聲喝道,高臺下的五十位『羅蘭之劍』騎士團成員也大聲應和,雖然對面的部隊比他們多瞭數百倍,但無人臉上有一絲懼色,身上一股股銀色的鬥氣閃耀,已經充滿瞭戰意。

  「哼,荒謬。甘多夫大師,德隆會長交給你瞭。」

  大皇子一揮手,手下的部隊開始發起沖鋒,雷蒙伯爵也帶著手下三百羅林傢精銳侍衛來到瞭大皇子的陣列旁。大皇子看著高臺上拿著『隆奇努斯之槍』緩緩飄浮起的德隆騎士,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一咬牙轉頭對著綠袍甘多夫道。

  「要想請我再出手一次,報酬可是需要翻倍的啊。」

  「沒問題,隻要我能當上皇帝,整個帝國都在我手中,就算十倍我也可以給你,甘多夫大師。」

  「那就好,你可要記住你說的話,亞文殿下。」

  綠袍甘多夫哈哈一笑,卷起一股綠色的旋風就朝著德隆沖瞭過去。

  「雷蒙伯爵,統兵打仗你在行,交給你指揮吧。」

  大皇子對雷蒙伯爵道,此刻的他英姿勃發,在眾多騎士的拱衛下,猶如眾星捧月一般,跟隨他叛亂的不少貴族也紛紛帶著自己傢族的侍衛加入瞭隊列。

  雷蒙伯爵點瞭點頭,深深吸瞭口氣,就對身邊的將領下達瞭一道道命令。隨著一聲呼哨,所羅門傢族的弓箭手一輪齊射,漫天的箭鏃猶如蝗蟲朝著皇帝的高臺射去。

  辰皇子身邊所有的侍衛都舉起瞭盾牌,奧古斯丁六世早第一輪沖鋒開始時就在宮廷侍衛的保護下退進瞭皇宮之中。

  辰皇子雙手一抖,扔出兩個魔法卷軸化出一道光幕,不少箭矢射在這光幕上就軟軟的彈開,周圍被波及的豪門貴族也在傢族護衛的保護下隨著禦林軍退進瞭皇城裡。

  「杜威,還不走嗎?」

  辰皇子又放出一個狂風術卷走瞭不少飛來的箭,轉頭就見杜威來到瞭他的身邊,脫口而出道。

  「這些東西殺不瞭我,殿下。」

  「是我多心瞭,『她』怎麼可能會讓你死。」

  「她?你在說甚麼,殿下?」

  「啊,沒甚麼,現在我們還是先退守皇城吧。」

  杜威無所謂地說道,辰皇子會心一笑,看瞭看遠處已經與綠袍甘多夫相戰的德隆,拉著杜威的袖子也向後退去,羅蘭之劍騎士團立刻將他們保護在中心。

  皇宮之上的城墻,早有禦林軍拿起弓箭還擊,隻是禦林軍原本總數就處於劣勢,而弓箭手就更少瞭,一輪稀稀疏疏地還射之後,立刻就被叛軍射得抬不起頭來。

  大部分保皇派的貴族帶著人退進瞭皇宮裡,少數人還在狂奔的時候,被流矢射中,一時沒死的人躺在地上慘叫。杜威和辰皇子站在瞭皇宮下,眼看著對方步兵方陣靠近,辰皇子拉著杜威進瞭皇宮大門,也不管還在外面哀嚎逃竄的人,立刻下令把皇宮大門關上。

  隨著皇城大門關嚴,皇宮裡的人才短暫的緩瞭口氣,杜威隨著辰皇子來到皇城上,此刻下面的近衛軍步兵已經開始攻城,他們就地取材,把廣場上的一座座高臺拆卸開來,扛起一根根巨木用力撞擊城門。

  皇宮之內根本沒有準備滾石火油一類的守城器械,除瞭弓箭零落的發射,就隻能眼看著皇城大門上傳來瞭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聲,皇城大門雖然非常厚實,但也總有被撞破的時候,等到攻城的叛軍做出雲梯等器械,局勢就更加無可挽回瞭。

  不遠處的半空中兩個人遙遙對峙,綠袍甘多夫將德隆逼到一邊,但卻沒有馬上動手,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手中的隆奇努斯之槍。德隆會長漂浮在空中,全身都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與那聖槍上的金光渾然一體,有點像是羅德裡格斯的金色鬥氣,但給人的感覺卻還是不太一樣,若有若無的威壓從聖槍之上傳來,像是心臟的跳動,雖然很微弱,但在場人的人幾乎都感受到瞭那種令人心悸的壓力。

  「本來以為那位皇子殿下隻是異想天開,沒想到竟然真的把這件東西修好瞭,傳說中十一件神器裡最強的隆奇努斯之槍,就讓我看看有甚麼特別之處吧。」

  綠袍甘多夫喃喃道,像是找到瞭極為感興趣的東西,拿著魔杖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德隆率先出手,廣場上和皇宮內的許多人也都仰著頭看著天空裡的兩人,似乎在期待著甚麼。

  「你馬上就可以知道瞭,老先生。」

  德隆會長深吸瞭口氣,渾身的金光陡然間變得璀璨耀眼,他拄著聖槍在身前輕輕劃過,就見空間一陣波動,陡然在槍尖的鋒銳之下被劃開瞭一道口子,接著迅速閉合。

  雖然時間極短,但眼力好的人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無論是懷著期望或是等著看笑話的人都張大瞭嘴巴,那一幕雖然無聲無息,但就彷佛在人群裡引爆瞭一顆炸彈,令所有人的內心都激蕩起來。

  靠純粹的力量隨意一下就破開瞭空間,這柄「蘇醒」的聖槍究竟蘊含著多麼恐怖的力量?難道那傳說中當年騎士時代所記載的隆奇努斯之槍毀天滅地的力量是真實的嗎?

  「好強大的神力,讓一個沒有達到聖階的人在轉眼間就擁有瞭聖階級別的力量,真不愧是神器。」

  綠袍甘多夫長嘆瞭口氣,雖然沒有直接交手,但他已經敏銳地感受到瞭德隆身上的變化,現在的德隆騎士被聖槍的神力所包裹,與其說是他使用著聖槍,不如說是他已經成功化身為瞭聖槍力量的載體。

  「今日我隻是奉命抹滅叛亂之徒,老先生乃世外高人,何必卷入俗世麻煩之中,現在退去還來得及。」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今日要是食言而去,以後還有甚麼面目在羅蘭大陸上立足,雖然你有神器,不過也不見得能勝過我。何況我活瞭這麼久其實也還真的挺想見識見識神器的威力,特別是這件號稱『最強』的隆奇努斯之槍。」

  德隆也見識過瞭綠袍甘多夫強大的實力,雖手握聖槍也不想輕易與他交手,稍稍展露瞭一下聖槍的力量,期望他愛護自身而不願輕易犯險。但綠袍甘多夫似乎並沒有打算退縮,看到瞭聖槍力量的冰山一角反而鬥志高昂,一掃先前面對魔法師公會懶散的樣子,變得精神奕奕。

  「好吧,話盡於此,今日聖槍註定要沾血,就用老先生你的血來第一個獻祭吧。」

  德隆微微嘆氣,槍尖緩緩抬起,對準瞭老魔法師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