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我揣著這個又乾又硬的餅子回到瞭傢。此刻,媽媽仍像個聽話的小學生那樣反剪雙手坐在椅子上,隻是眼楮閉著,頭向椅背的邊上微微斜著,似乎睡著瞭。我輕輕地走近她,繞著她轉瞭幾圈,覺得很有趣。

  那種場面是很容易想像的︰在一間貼滿紅色大字報的屋子裡挑著微微的燈光,我站在母親的身邊,仔細地端詳她的睡姿,紅色的紙反襯著昏黃的燈光浮在母親的臉上,令她那凝固的倦怠的笑容變得柔和而美麗。也許在我短短十六歲的人生中還沒有過這樣近距離地觀看一個女人的睡姿,而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沒有人盯著我,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專註地來欣賞媽媽的美麗,無需考慮階級敵人的身份,也不必擔心她突然變成毒蛇妖精來吃他。

  於是,我驚呆瞭,我為媽媽沉睡的倦怠的美麗而驚訝!年少的我並不知道,我的驚訝正諳合瞭古書裡講的一種「挑燈觀美人」的佳事,這對於那個無書可讀的年代來說我的經歷無疑是種幸運。

  此刻我的心中有一種酥軟的東西漸漸湧出來,我的鼻子變得格外靈敏,嗅到瞭一縷淡淡的香味。這香味是那樣的熟悉,讓他記起瞭昨夜發生的一切,我覺得現在自己的臉燒得通紅,並為自己昨天的壯舉心生得意。

  這時,媽媽突然醒瞭,她發現我怔怔地盯著她的胸部面紅耳赤,這讓她想起那天所受的屈辱,正是我把她剝光瞭衣服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她好恨,她想啐我一口痰,想罵我幾聲,然而卻什麼也沒做。畢竟我使她的兒子。

  她已經兩天沒吃過一粒米瞭,也許是因為饑餓的緣故,她最終隻是慘淡地笑著。待我的目光與她相遇時發出微弱的氣息︰「我為你感到羞恥,小畜生!」

  我觸電般一下子跳到旁邊,彷佛我剛才的想法被媽媽揭穿瞭。滿面通紅地說︰「賈美蓉,不許侮辱革命青年。」

  媽媽依舊那樣慘淡地笑著,毫無聲息,卻像雷霆萬鈞,不禁讓我膽顫心驚。我是喜歡這樣的笑容的,但說不清什麼原因,我又害怕這樣的笑容,似乎笑容的後面掩蔽著刺骨的寒氣,讓人莫明地渾身發冷。在以後的日子裡,即使我占有瞭媽媽的身體,即使媽媽對我的敵視有瞭緩和,她都會時常露出這樣慘淡的笑,讓我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種震顫。

  為瞭掩飾心底的震顫與不安,我從懷中掏出那個又乾又硬的餅子,塞到媽媽的嘴邊︰「吃吧,你要死瞭,我就沒法交待瞭。」

  媽媽略微遲疑瞭一下,狠狠地咬瞭一口,幾乎咬著瞭我的手。我猛地抽回手,看餅子在媽媽的嘴裡艱難地蠕動著,露出猙獰的表情。

  我的工作每天單調而枯燥,核心是兩個問題︰一是吃飯問題,一是排泄問題。吃飯問題是根本問題,也比較好解決,我從公社把四袋大米白面扛出來,運到傢,然後在大門上換瞭一把紅衛牌新鎖。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我已是渾身大汗,精疲力盡。叉著腰沖媽媽說︰「賈美蓉,你要認清形勢,現在是人民當傢作主,你的任何陰謀都將是自取滅亡。從今天開始,你必須為我做飯。人民是不可戰勝的。」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夠放心。找來幾截舊鐵絲,上圈脖子下圈腰,隻把媽媽的雙手解放出來幹活,然後用繩子在背後將上下圈串起來,捆好,另一頭拴在自己腰上。

  在媽媽做飯、吃飯和上廁所的時候,我就用繩子牽著她,其餘時間則連手一起捆上,這樣便萬無一失瞭。我因此很是得意瞭一番。

  這一天早上,我坐在門口想著我的革命鬥爭,漸入幻境。明媚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閃爍著燦爛的光芒。

  我在夢,並為自己獨立開展革命鬥爭的想法激動著。我想,當年毛主席不正是通過獨立領導湖南農民的秋收起義才為我們的黨建立保貴的井岡山根據地的嗎?我鬥爭媽媽,說不定還能從這個地主婆的嘴裡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那我可為紅總站立瞭大功瞭。

  即而我又想,如果立瞭功,司令會給我什麼獎勵呢?也許司令會說,不如把賈美蓉賞給你吧!將戰利品賞給有功人員是歷來的規距。那我該怎麼辦呢?要還是不要?媽媽倦怠的笑容又閃現在他的眼前,牛眼般的兩隻乳房努力向外突著,似乎頂著我的小腹,我感到下面一陳躁熱。心裡罵道︰媽的,毒蛇咬人呢!操他媽的!

  吃過午飯,我把媽媽拉到自己的對面坐下,嚴肅地說,「賈美蓉,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吧!你應該明白這是人民對你的優待,對此,你總該有所表示吧。」

  媽媽淡漠地說,「這有什麼好說的,我隻怪我當初沒有掐死你這個小雜種!」

  我被罵得面紅耳赤,跳著腳罵道,「賈美蓉,不許侮辱革命青年!」上前一把將媽媽的外衣扯開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鐵絲圈著的地方的衣襟竟撕開瞭口子。於是,媽媽的那兩個乳房又毫無懼色地暴露出來瞭,顫微微地表達著它的不屑。

  我狠狠地說,「不是說羞辱嗎?我們今天還要羞辱你,想想你們傢曾經遭踏過多少良傢婦女吧!」

  媽媽慘淡地笑著,「可是我現在並不覺得羞辱,你是我的兒子,你的母親正等著你吃奶呢,為什麼不過來?」

  我有些猶豫,身子蹲下來,給自己壯膽說,「我是要親的,革命群眾造反有理,什麼也不怕,我們不但要吃你的奶,還要喝你的血。」然後一把握住媽媽的乳房,湊上嘴去吮吸著。

  我不時抬頭得意地看看媽媽,媽媽卻無動於衷。我玩得很開心,親親這個,再捏捏那個,覺得很刺激。這是我從前沒有過的,小時侯給我喂奶的是一位乾娘,她從不給他這樣的機會,吃奶可以,像這樣長時間地揉捏那是萬萬不行的,她會怒目而視,然後把我的手打掉,任我在驚嚇中啼哭不停。

  我發現媽媽的乳房與乾娘的乳房是不同的,媽媽的乳房是飽滿的細膩的,沉甸甸的,而幹娘的乳房粗糙而乾癟,像她的臉一樣臘黃,這也許是貧下中農與資本傢小姐最本質的區別。如果讓我選擇哪一個更好,我一定會選媽媽的,即而我又覺得自己犯瞭立場錯誤,敵人的東西再好也是糖衣炮彈,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傢的苗,何況媽媽的乳房現在吸不出奶,是給資產階級看的,乾娘的乳房是養育兒女用的,還是幹娘的好。

  我再次抬頭看看媽媽,想從她的臉上看出痛苦和難堪。然而卻沒有,媽媽依然是慘淡地笑著,眉頭都不皺一下。我突然覺得很委屈,彷佛是受瞭戲弄,我低下頭在乳房上狠命咬瞭一口。媽媽的叫聲穿透屋宇,我終於看到她因疼痛而扭曲淒慘的表情。

  夜裡,我怎麼也睡不著,我聽瞭聽隔壁,媽媽卻沒有一點動靜,似乎睡得很香。對白天發生的事我有一點後悔,那麼漂亮的乳房,卻被我咬瞭個疤,實在是件令人遺憾的事。我記得當時血都把乳房染紅瞭,這時我隱隱地有些不安。即而他又自責道,莫不是因為她漂亮就同情起階級敵人瞭吧?也許她演得是苦肉計呢?

  這樣的情緒可是最要不得的。我努力閉上眼楮,可還是睡不著,心裡亂亂的,又理不出頭緒來。最終我還是決定到那屋去看看。

  我輕手輕腳地來到媽媽的床前,聽得見媽媽均勻的呼吸,還好,她沒有被驚醒。我輕輕地掀開被子,就著淡淡的月光來看她。媽媽脖子上和腰上的鐵圈仍在,她的前襟敞開,乳房外突,雙手平放在身體的兩邊,仍維持著白天的模樣。如果在往常,睡覺時我一定要把她的胳膊和全身捆在一起的,今天因為咬瞭乳房,我不好再做什麼,便隻捆瞭鐵圈,把繩子的另一頭拴在床鋪上。

  現在,我註意到咬傷的那隻乳房用佈片蓋著,猶豫瞭一下,還是輕輕地掀開瞭。四個牙印圍成的傷口像一個紅紅的月亮嵌在高高聳起的潔白的乳房上,傷口還在滲著血,象紅月亮淌的淚。我偉久久地看著,全身禁不住輕輕地顫抖。內心裡有一種復雜的情緒慢慢升上來,罩住瞭我。

  最後我還是爬上瞭媽媽的身體,作瞭自己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