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藤蔓圍成一條長長的通道,記憶隨著軒轅皓的腳步一點點復蘇。
兩鬢的白發變回烏黑,眼角的細紋消失,時間在他身上緩緩倒流,當一切變回原本的模樣,道路也到瞭盡頭。
白衣銀發的男子正站在盡頭處的門口,等待著他的到來。
「我的考驗已經結束瞭。」
「是。」
「這扇門後就是屬於我的力量傳承。」
「恩。」
「那月冉,你來這找我又是爲瞭什麼?這一切不都是你計劃好的麼?」
兩個世間難尋的出色的男人對峙著,他們前世就是對手,今生也一樣。
「月冉,以前的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現在我清清楚楚!」先開口的依舊是軒轅皓,他的怒吼聲讓這個屬於他的空間開始動蕩:「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我們所有人的轉世,棲緋的成長,她與我們的相遇,軒轅策的離去,她後來的死與重生,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好的,對不對!」
過瞭很久,月冉開口:「是。」
軒轅皓臉色頓時鐵青,他沖上前去扯住月冉的衣領:「是?這就是你對棲緋的愛?這就是她做一切的回報?」
「這是天命。」
「去他的天命!如果這一切都是什麼狗屁天命,那棲緋對你的感情又是什麼?我要怎麼告訴她?告訴她她愛上瞭一個王八蛋!
你冷眼旁觀,看她因爲軒轅策的死失魂落魄,看她因爲你分身的死痛不欲生,看她因爲梵傾他們的淩辱,我的冷漠死在皇宮,你做瞭什麼?你隻是在你的黃泉裡瞪著那朵你永遠都拿不起來的白蓮,守著你的所謂的狗屁天命!「
這是軒轅皓第一次這麼憤怒,他的拳頭狠狠擊中的月冉完美的臉,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將面前的男人千刀萬剮。
「你算計我,是我活該!你算計梵傾梵嘯,楚風,戰羽,也是他們咎由自取!但你不應該算計棲緋!她做錯瞭什麼?爲什麼她面對的一切都是痛苦和苦難,憑什麼你就可以在一旁冷眼旁觀,憑什麼?」
「你以爲這是我想的?」月冉平靜的面具碎裂,甚至比軒轅皓更加憤怒,他甩開糾纏上來的軒轅皓,反手給瞭他一拳:「你以爲我就不想抗拒著一切麼?」
「想把自己封印,你們卻拿走瞭我的本命創世鏡。想守住自己對棲緋的感情,卻被天地不容。想陪在她身邊,整個世間都與我爲敵。想用自己的一切守住她,卻害死瞭她。
我要守住自己的記憶等她轉世重生,哪怕魂魄剝離抗拒這天命,卻什麼都沒能留住,害她至今,你以爲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麼?!「
兩個男人早已忘記瞭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能力,他們就像憤怒的野獸,毫無技巧地發泄著自己的憤怒和悲哀。
「好,好,好……」軒轅皓抹掉臉上的血跡:「我就當你一切身不由己,當你一切是爲瞭棲緋好,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在做什麼?
真月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對吧,這所謂的傳承就是你把力量分給我們對吧?
你抗拒不瞭這天命,就想當英雄找死?
棲緋怎麼辦,你讓隻愛你的她怎麼辦?「
「你以爲我就那麼高尚?你以爲我就不會嫉妒憤怒?我恨不得讓你們全都魂飛魄散!可那樣的未來,又有誰去保護她?
我要讓棲緋活下去,不是形神俱滅,而是要讓她幸福快樂的活下去,哪怕在這個過程之中有無數的傷痛,總有一天會有人爲她撫平,即使那個人不是他也無所謂!「
是的,從頭到尾都是他的算計。前世與梵傾約定,到後來的月都巨變,可他沒想到的,卻是棲緋的不顧一切。
棲緋知道月族即將滅族,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月冉。在他即將形神俱滅之時,用一切換得他保全肉身和元魂,哪怕他忘瞭一切,隻剩下他與她之間的責任。
他算瞭天時,地利,甚至算計瞭自己,隻爲瞭保全她,卻沒想到會有那樣一個結果。
棲緋被他所殺,幾乎形神俱滅。
昶山楚風,北方的戰羽和戰堯,東方軒轅皓,西方宇文長風,南方的我與梵嘯,還有可以爲棲緋鎖魂的軒轅剎。
棲緋魂魄不穩,難免有失,他們這些人各有天命,不會輕易死去,隻要他們能活著,就能維系棲緋魂魄不散,身軀不死。
甯願與別人分享她?胡扯!他何嘗不會痛恨,可爲瞭棲緋,又能如何,隻要她還活著,哪怕他不能在她身邊也無妨。
隻要她還活著,有人愛她,有人代他守著她,能爲她守護這世間,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足矣。
他們打瞭很久,卻隻是憑借著自己肉體的力量,兩個人的臉上都掛瞭彩,心裡卻是第一次不再那麼厭惡對方。
「我所經歷的不是幻境。」坐在地上的軒轅皓甩掉嘴角的血跡。
「恩。」
「那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想問什麼。」
軒轅皓看著月冉:「我想問你,這千年,你把棲緋藏在瞭哪?」
月冉沈默良久,忽然說出一句讓軒轅皓困惑的話:「也許現在,已經有人找到她瞭。」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六七歲的男孩扯瞭扯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如果可能,這時候他更想把自己的腦子倒出來再換一個塞回去。
這個地方太奇怪瞭,有四個輪子的鐵盒子在路上飛快地跑,有後面冒著白煙的發出轟轟叫聲的詭異的鳥在天上飛,還有像方塊一樣高高的房子。
一切都超出瞭梵嘯的認知。不管是他的身體,還是此時的處境。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踏進那個詭異符印才變成現在這個摸樣的。所以他確定自己沒失憶,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瘋瞭……他找不到梵傾,找不到一切正常的東西。
難道這就是月都考驗?可這TM是誰設定的!真應該拉出去鞭屍一百遍!
「皓哥哥,皓哥哥!」
對瞭,他的身邊還多瞭這麼一個跟屁蟲!
「別叫我皓哥哥!」扭過頭惡狠狠瞪。
小女孩被他的吼聲嚇到,紅瞭眼,就像一隻膽小的小兔子蹲下,縮成瞭一個球。
「別哭。」梵嘯惡狠狠繼續吼。
女孩抽噎瞭兩聲,把淚水收瞭回去。
「越哥哥……」
「也別叫我月哥哥!」梵嘯抓狂,這輩子他最討厭的人,軒轅皓排第一,月冉排第二!
「越皓。」一個穿著無袖衣服,裙子隻到膝蓋,看起來就像妓院做XX的女人叫著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名字。
對,他朗鳴的五皇子梵嘯,現在就該死地叫什麼「越皓」。
「李老師。」小兔子擡起頭,眼睛裡還泛著水光。
這個女孩這個不叫那個不叫,非要叫小緋,可她長得頂多算是可愛,眼角下,還一顆淚型的血痣卻讓這本來就算不上特別出彩的臉孔破瞭相。
這半個月,他不過隨手幫瞭她兩回,把欺負她的孩子打瞭個滿地找牙,她就賴上瞭他怎麼甩都甩不掉。
「越皓,再欺負小緋就罰你背書。」那個叫做李老師的X女又出來代表正義消滅他瞭。
背書,是梵嘯的另一個痛,想他堂堂皇子的身份,就算沒有楚風哥那般天下盛名,可也算小有才華。可他來到這個地方,卻成瞭一個徹徹底底的文盲(篆體和簡體字……),就連眼前這個小兔子丫頭都比他認識的字多,這讓他情何以堪!
看著被「背書」兩個字壓倒的男孩,李老師情不自禁挑起瞭唇角,她彎腰摸瞭摸那個小女孩的頭,將她拉到坐在地上的梵嘯面前。
讓兩個小孩子面對面,臉對臉。
「越皓。」
「哦。」無奈抓頭,他忍。
「小緋比你小兩歲。」
「哦。」那又怎樣,這個,這個怪地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
「她很怕生。」
「哦。」
「隻不怕你。」
「哦。」看著再次抓傷他衣角的小女孩,他瞪,這次她躲瞭躲,卻又忍住瞭,瞪著那雙大眼看著他。好像……好像是不怕,她的眼睛有些像棲緋呢……不知道棲緋現在怎麼樣,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去。
「你應該多照顧照顧她。」
「哦。」梵嘯忽然回神:「恩?」
「阿皓真是好孩子。」李老師笑著摸瞭摸他的頭:「那小緋就交給你瞭,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呀。」說完,飛快地將小女孩的手塞到瞭梵嘯手裡,還摸瞭摸兩人的頭,一陣風一般的走瞭。
梵嘯長大瞭嘴,傻乎乎地愣在原地,看著那一陣邪風飄乎乎地來,有飄乎乎地走,半響回不過神來。
他梵嘯,朗鳴的五皇子,不怕天命,不怕人禍,甯可考驗是打架,是打仗,哪怕是什麼天災,也不想在一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帶孩子呀!
甩掉小女孩的手拔腿就走。
「皓哥哥。」小兔子在後面帶著怯怯地叫著。
他才懶得理呢,他要想辦法回去,回去!
「皓哥哥!」
他根本就不是軒轅皓那個混蛋!
「皓哥哥……」身後一聲悶悶地噗咚聲,小女孩的聲音帶瞭哭腔。
想想這個女孩和棲緋同名,有些不忍,嘆瞭口氣,還是走瞭回去,將她從地上扯瞭起來。
要是棲緋對自己這麼依賴就好瞭,心裡抱怨著,還是任憑小兔子拉著自己的衣角。
走過盛放的梨花樹下,梵嘯總算找到瞭小小的一點平衡。
「至少,這還有梨花樹。」棲緋很喜歡這種樹來著。
「皓哥哥也喜歡吃梨麼,小緋也喜歡呢!」小女孩笑得很開心,露出漂亮的貝齒,眼睛瞇成瞭月牙。
「犁?犁是什麼?」耕地的?和梨花樹有什麼關系?梵嘯疑惑。
「梨,水果呀,皓哥哥沒吃過麼?就是這麼大。」舉起自己的兩隻小手弄出一個詭異的形狀:「梨花謝瞭,結的果子就是梨呀!」
「啊!」梵嘯再次抓狂。
這個鬼地方的梨花樹……竟然……竟然是會結果子的!
這一天,梨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