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傾一人坐在石桌前,與自己博弈。
已經午時瞭,以往的這個時候,棲緋已經坐在自己的對面,吵著要吃午膳瞭。
「主子,可要用膳?」侍從上前詢問。
梵傾搖瞭搖頭,正想讓他退下,又想起瞭梵嘯:「阿嘯起瞭麼?」
「小少主已經起瞭,隻是不出房門,也不肯用膳。」
阿嘯恐怕是在怨他吧,這樣也好,棲緋的事情畢竟不同其他,阿嘯是真的不能要她,長痛不如短痛罷。
苦笑,示意下人離去,自己卻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與己博弈,心在他處,拿起書冊,無法靜心,處理事務,那些今日該做的早已做好瞭。
以往,他若是在棲緋在的時候待在書房,不是被那惹麻煩的小傢夥在中途打斷,就是在被梵嘯的抱怨聲中被拉去評理。
於是他已養成瞭習慣,必然會在午時之前,把一天該處理好的族內大小事務處理個幹幹凈凈。
現在,竟是連可以做的事情都找不到瞭。
以前他是怎麼過的?竟怎麼都想不出瞭。好像到月都後被棲緋纏住的這些日子才是鮮活的,以前的一切反倒像薄霧一般似真似假。
有些心驚,不過一月他竟然會因爲一個女子心思不甯,見不到她心裡就像空瞭一塊,若是從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現在他信瞭,又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明明該斬斷情絲,卻有覺得不應。
想到月冉的承諾,或許,他沒有找錯人。
苦笑飲茶,仰頭,才發覺手裡的茶盞早就空瞭。
「主上!」並不輕易現身的暗衛忽然來報。
「何事?」不知怎的,有些心緒不甯。
「宮中的探子剛剛傳訊出來,月皇似乎有意將公主賜婚軒轅皓。」
「什麼!」茶杯落地,碎成數瓣。
梵傾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焦躁,壓抑住心中的憤怒和不安,盡量讓自己的平靜下來,想應對之法。
「找人去通知宇文氏、戰氏、梁氏,方氏……」不過轉念之間,他已想出計策:「但凡求親氏族,或是月都權貴,全都讓他們得瞭消息!」
拂袖起身,他倒是要看看,他軒轅皓如何能在天下權貴面前如何強迫棲緋嫁與他,就算月皇松口,也要過他梵傾這一關!
暗衛有些心驚,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主子將憤怒表露在外,得令立刻去辦。心中暗暗贊嘆,不愧是有史以來,最有才華的少主,竟然立刻想出這釜底抽薪之法。
此時的梵傾甚至沒有去想,他的慌亂和憤怒是因爲月冉曾經許諾的天下,還是單純的爲瞭那個人。
淅瀝的雨不大,卻細密,軒轅皓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瞭個通透。
不知怎的,明明是夏雨,卻讓他覺得冰寒刺骨。
棲緋離開東都不過百日,而他卻仿佛經歷瞭數個年頭。
幾月間的心緒浮沈,隻有他自己知曉。
見棲緋躺在樹下時體味的心傷無望,在得知她失蹤時經歷的憤怒和瘋狂,知她還活著那一刻的狂喜,到後來見到她忘記前塵往事的失落和隱隱的期盼,直到西沈那一戰感受到的絕望……
累麼?何止是累,每一次的心緒巨變,都不亞於一次傷筋斷骨,又每一次都讓他義無反顧。
前世的記憶一點點恢復,他才發覺,自己早在千年之前就將自己的心遺失瞭。
不顧腳下的泥濘,坐在棲緋曾經停留過的位置,將身子倚在樹幹上,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坐在這裡,體味棲緋看著他背影離去時候的悲傷絕望。
這種感覺,他曾經經歷過。千年前的昶山在棲緋死在月冉懷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經歷過瞭。
那感覺,甚至比剜心刮骨更甚。
被舍棄的辛酸,被遺棄的絕望和守著不可能實現承諾的怨恨度過餘下四十年的人生,讓他徹底發瞭瘋。在靈魂深處,存在瞭報復的念想,在千年後的如今,面對棲緋的深情,依舊帶著幾分自己也未成察覺的惡意。
錯的人是他,如果不是前世那如同詛咒般的願望,今生無數次的殘忍,他們又怎會走到今日?
前世的他或許不悔,可今世的他卻不能原諒自己。
對未來,他已做好瞭決定……
雨下得大瞭,他的思緒也隨著這雨激起的水霧飄向瞭遙遠的過去。
作傢的話:下章開始軒轅皓過去式,朝夕認錯……睡過頭瞭,昨天的這個時候到現在至少睡瞭十八個小時……爬起來哪都疼……T- T朝夕的人品果然變成負值瞭……寬面條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