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樓的頭等客房之中檀香裊裊,軒轅剎一臉悠然地看著已然停住腳步的戰羽。
「戰羽,你可想要回你原本的郡主?」
戰羽回過身:「軒轅剎,對天宇你打什麼算盤我管不著,但若是牽連瞭棲緋一分,我就算上天入地也會將你挫骨揚灰。」
「哎!」軒轅剎嘆瞭口氣:「看來,如今這好人也不好當。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和你傢郡主好好相認的機會,沒想到你竟然不領情。」
戰羽冷笑兩聲:「領情?你打的什麼主意姑且不論,我倒是想問問,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何人?」
「戰大人此話怎講?」
「據我所知,天宇的四王爺早已死瞭,死於邊陲十年前的一場瘟疫。」戰羽兩指頭夾住邀請他前來的信筏向前一撇,那薄紙便深深插入瞭軒轅剎面前的小幾之上。
「不管你不是軒轅剎,我都沒有必要聽信你的話。」
戰羽再不留戀,轉身離去,步伐無比堅定。
他不是不想棲緋恢復記憶,他是那麼地希望棲緋記得自己,可是如果棲緋能幸福,即使把他完全遺忘,他也甘之如飴。
「可惜呀可惜。」軒轅剎看著戰羽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戰羽回到戰氏一族在楚城的落腳地,就看到一名探子焦急的在廳中來回踱步,他心中一慌,沖上前去。
「可是郡主出瞭什麼事?」
「啓稟大人!」那探子趕忙單膝跪地:「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楚風與郡主在楚園忽然不知所蹤。」
「多久瞭?」戰羽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半個時辰。」
「其他人可有行動?」
「朗鳴五王爺暴跳如雷,已經派出瞭人手尋找,楚城主的人也在暗地裡動瞭。」
「方向。」
「屬下無能。」
「繼續探查,有事立刻通知我。」戰羽正要離去,卻聽探子回到。
「大人,屬下還有一要事稟告。」
「說。」此刻他心急如焚,隻想將棲緋趕緊找到。
「皇上的人已經到瞭楚城外……」
楚風提議離開,棲緋沒什麼異議,她覺得,隻要有木木和月冉,去哪都一樣,至於這段時間認識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她哪個都沒什麼好感,而且沁雪園這幾天吵得厲害,他們幾個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他們的人物品一般,令她生厭。
楚風交代春花,告訴那幾人棲緋累瞭已去休息,便帶著棲緋從暗道出瞭楚園。在楚城轉瞭幾道彎,進瞭一處宅邸,沿著一條通向城外湖底的暗道離開楚城,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沒有驚動任何人。
「木木,這個地方好神奇呀!能聽到水聲呢!」走在地道之中,棲緋對所有的地方都充滿瞭好奇。
「是呀,這條地道很特別。」天然形成的石壁,將頭頂的水隔絕在外,又因爲不知何處的通氣孔,讓人不至於憋悶,聞得到水氣,聞得到不知何處的青草芳香,十四歲那一年通向自由的道路,再一次踏在腳下。
「這個地方救過我的命。」楚風拉著她的手卻不自覺地稍稍放慢瞭腳步。
「救過木木的命?」
「恩,我小的時候差點死在我的姨娘手中,後來還是因爲這條暗道,才得以脫身。」在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裡,他曾無數次地想到過死,後來……
「棲緋喜歡這裡。」
棲緋的話,打斷瞭他的思緒。
「恩?」
「救過楚風的地方,棲緋當然要喜歡。」
楚風愣瞭一下,隨後將棲緋的手握得更緊。他的手因爲激動有些潮濕,卻說什麼都不願意放開。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很小,這個宅邸也很小,娘親還在,他還沒有楚傢九少爺的身份,隻能住在外面的宅院裡。
她娘親就在這湖的湖邊對他說:「風兒,以後若是有瞭因爲你開心開心,因爲你的歡喜而歡喜的女子,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像娘一樣……」
那時候的他不懂,如今他懂瞭,有這樣一個人多麼不易,有這樣一個值得珍惜的愛人值得感激上蒼。軒轅皓不珍惜,自己也曾經傷害,而現在,他能在手中緊握,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他不後悔舍棄一切帶著棲緋離開,也許以後的日子會充滿各種各樣的苦難,但他不會後悔。
「棲緋。」他沒有回頭,拼命壓抑聲音的顫抖。
「哎?」
「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楚風都會待你很好很好,要記住哦。」
「恩,木木一直都待棲緋很好呀,棲緋也會待木木很好很好的。」
棲緋的小手緊緊回握他的手,讓楚風覺得,即使與全世界爲敵,都值得。
帶著棲緋磕磕絆絆地走瞭足足兩刻鍾,終於走到瞭隧道的盡頭。
楚風小心翼翼地聽瞭一陣外面的動靜,隨後推開石板,帶著棲緋走瞭出去,又將出口封起。
現在楚園應該已經亂作一團瞭吧。楚風看瞭看楚園的方向,梵嘯一定已經暴跳如雷瞭,他在桌上留瞭便筏不知道他看到瞭沒有。以後等一切平息下來再想其他方法補償他,這次是他對不起他們瞭。
「棲緋,休息一下我們就走。」
「恩。」棲緋乖巧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向往地看著天空:「木木,棲緋忽然有一種自由瞭的感覺哎。」
楚風摸瞭摸她的頭:「以後,我帶你行走天下,我們去北域看冰泉,去朗鳴看花海。」
「恩。」棲緋一臉期待地點瞭點頭。
隻要再走十裡,就有瞭他的部署,先帶著棲緋去源河的支流川山泉那裡躲一陣子,之後在伺機而動。過瞭一盞茶的功夫,他正要叫棲緋起身,猛然間覺察到一股巨大的殺意向他襲來。
「棲緋,躲到石頭後面!」側身,躲過一箭,又是一個翻身,躲過另一箭,每一箭都射向他的要害,接二連三的攻擊不停襲來,那箭矢的力道驚人,楚風一邊躲閃,一邊引開箭矢的方向,讓它們盡量遠離棲緋。
「是誰?」箭雨稍歇,楚風抽出腰間軟劍,看向冷箭發出的方向。
擡頭,就見不遠處的崖邊站著一名青年男子。他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身長玉立,手持弓箭,滿身殺氣,穿著一身黑衣,衣上繡著金絲龍紋,在陽光下甚爲刺眼。完美無雙的相貌本應讓人心生親近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壓。
「軒轅皓!」楚風一眼便認出瞭這從未謀面的天宇皇。
「楚風!」軒轅皓一身煞氣,他丟下手中長弓,抽出寶劍一個縱身躍到楚風近前:「今日,我就要將你碎屍萬段!」
「你是誰?」兩人劍拔弩張,棲緋忽然從楚風身後沖出來,站在楚風身前:「不許傷害木木!」
「棲緋……」軒轅皓瞬間紅瞭眼眶:「我是軒轅皓,你還記得我麼……」他手中的劍幾乎拿不穩,甚至將楚風丟棄在瞭一旁。
「不記得,不記得!」棲緋搖著頭,她怒氣沖沖地看著軒轅皓:「你用箭射木木和棲緋,棲緋根本不認識你。」
「不是的,不是的,朕,不,我剛剛沒有看到棲緋。」
軒轅皓慌忙解釋,他早就聽說棲緋已經忘記一切,可當真正看到時,心裡還是不住的絞痛,他的棲緋真的什麼都忘瞭,甚至用這種從來都不會面對他眼神,那麼充滿敵視地看著他。
「皇上!」侍衛匆匆趕來,不想卻看到瞭眼前這一幕,皇上激動地站在一個女子面前,而那個女子竟然是已經薨瞭的月郡主……
「棲緋,是我呀,我是軒轅皓。」軒轅皓向前走瞭兩步。
「棲緋不認識軒轅皓。」她的眼神裡都是厭惡:「木木,我們走。」棲緋拉起楚風的手就要離開。
當愛已不在,當你原本心心念著的人再也不將目光放在身上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以前的軒轅皓不懂,但此刻他忽然有些明白,當初的棲緋,是抱著何種心情站在梨花樹下,靜靜的凝望他。終於明白瞭棲緋眼中曾經飽含的深情。
是誰說過,愛情就是就是谷底充滿銳刺的深淵,靜靜等待遍體鱗傷的人,從一個方向墜入另一個方向。即使墜入的方向不同,結果卻是一樣。
軒轅皓忽然覺得,他已經萬劫不復瞭,從前是不能愛,沒有選擇唾手可得的愛,現在,當他義無反顧的追尋時,愛卻已從他的懷抱中飄走,投入瞭他人的懷抱。
恨麼?恨,恨到想把面前奪走愛人的男人千刀萬剮。
他的目光越來越冷,握著寶劍的手越來越緊,他不再顧及身份,不在顧及後果,隻想奪回自己的愛人。
「楚風。」他舉起手中的劍:「今天,你要把命留在這!」